嫁祸————我本轻狂
我本轻狂  发于:2010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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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小太监垂首领了命下去。心下却明镜一般:这三皇子当真不得宠,连着来了几日,都不得晋见,倒是个不用提防的人,反倒是怀锦身边的影卫才该被放上行程……小太监抬头望了望天上那轮明月,平庸的容貌上竟生出一股气势:还有三个时辰……
  —————————————————我是时间的小分———————————————
  丑时 大风
  所以,即使有被骨骼碎裂的短促的声响,也未必会被注意到。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怀锦看着那些极其隐匿的影卫一个个被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击杀,心里虽然很震惊,却也明白此时此刻,这种距离,这种状态的自己呼救是没有用处的,索性保持沉默,身为凤子龙孙的骄傲和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他作出类似后退逃跑的行为,哪怕死。
  心里却有某个角落在庆幸:还好,那个人不在……
  有条不紊的解决了所有“威胁”之后,那个小太监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了,甚至没有再看怀锦一眼,不过很快怀锦就明白了,因为这个“暗杀者”等的人来了。
  “尊主。”穿着小太监衣服的以寒恭敬的开口。
  “以寒,你还是喜欢这么难看的面具啊~”走进来的这个人很英俊,怀锦不认识,但直觉也明白:这是个很难缠的角色。但当看见和这个男人一同进来的另一个人时,怀锦的怀疑变成了了然,当然伴随着犀利的讽刺:“是你……”
  “皇上,别来无恙?”灯火下,印出荣爱的笑容: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薄唇扬起很优美的弧度,只是此刻带着几分嘲弄和玩世不恭,配上居高临下的优势,所以显得有些残酷的恶意。他已等的太久,那些东西腐化,发酵,生出妖异的花苞,然后被时间剥去华丽鲜艳的外壳,不堪一击,却也渗入肌理。
  “好啊,好……”瞬间心念电转,怀锦已明了,看着荣爱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原是朕错看了你,一念之仁……”后半句笑容变得极冷“可笑小九竟为了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真是家门不幸。”
  “皇上过奖了,若论起权谋心机,荣爱怎敢班门弄斧?”荣爱亦笑,只是更冷“可惜,若当初有今日半分明了,恐怕皇上亦无今日……”这话算是明显的讽刺了,如果当时他明白这些阴谋厉害,那次夜闯禁宫就该是真的图谋不轨了,又哪来的后面的曲折是非~
  “哼~你我都是悔不当初,倒也两不相欠,”怀锦勾了勾嘴角,很是坦然,这份气度倒也绝对不会辱没了他的骄傲。心知荣爱为了狄家灭门一事寻仇,如此形势,对于自己的生死,他已不做他想,却不能不为封朝着想“今日,我只问你一句,时至今日,你当真容得小九?”担心怀熙是有的,更重要的是他明白只要有怀熙在,封朝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皇上何必试探我,到头来谁人不是各安天命。”荣爱的表情雍容而沉稳,仿佛在说天气。
  “你身为人臣,起兵造反是为不忠,同袍相向是为不义,举国生灵涂炭是为不仁,陷狄家千古骂名是为不孝,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事,也是天命不成?”怀锦声色俱厉,话说得极重。
  “心已槁灰,不过行尸走肉,又怎会介意区区声名~”荣爱却回的淡漠“此生唯用尽所有,报仇雪恨,虽然伤极,却也无悔,”看着怀锦的神情似有悲悯“深宫厚养,不得善终。你我都逃不脱。”
  “……”都逃不开么?怀锦有一瞬间的愣神,既而却有了笑意,混合了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和骄傲“你错了,我们唯一不会的,就是逃。”
  “如此……甚好。”荣爱垂眸,不再多言。

  第 69 章

  “王爷,出大事了……”空焰急步踏入亦亲王府里,神色间竟是少有的阴霾。
  “什么事?”怀熙放下手里的茶杯,这段日子怀熙为了避嫌,一直深居简出,日子倒也过的平静,不知是什么事让空焰如此在意。
  “皇上崩了……”空焰小心翼翼的揣测着措辞。虽然这几日里,王爷一直过的如履薄冰,可毕竟陛下终是容了他。皇家感情淡薄,帝王的情,从来就只能点到为止,事干皇权,能如此,已是不易,更何况,他知道如论如何,有分情意终是在的……
  “什么?!”怀熙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片片都印出他惊诧的神色。“消息肯定?”
  “皇上他驾崩了……”空焰赶忙上前扶了他,还是硬着头皮又说了一边,毕竟这事是瞒不了的,恐怕不多时宫里就该来报丧的了。“千真万确。”
  “怎么可能?四哥他不是只伤了腿脚……”怀熙推开空焰的搀扶,踉跄着走了几步,猛然回过头来,眉宇间划过一丝冷意“李安阳人呢?我要见他。”
  “李安阳?”空焰有些茫然,王爷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这等不相干的人来,若是七八年前,说起李安阳这个人,一手快剑,江湖上倒也算得上赫赫有名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在风头最劲的时候退隐了。只是记忆里朝堂并没有和这个人有什么瓜葛。
  “你以为先帝身边的总领太监的死是意外么……” 怀熙虽然焦心,却也明白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冒昧入宫,因为怀锦尚有子嗣,难免有逼宫造反的嫌疑。只是这个话题不适合再继续下去,当年的是非曲直不是旁人该评断的,只是当年李安阳肯为了四哥隐匿在李全这个身份下,今日若他在就断然不会让四哥不明不白的……思及此处,心头又冷了几分,病重暴毙这等说词,别人信,他却是万万不信的,到底是叛军还是哪个皇子大臣候不住了……
  “王爷,还有一事……”本该领命前去的空焰仍站在原地没动,神色间颇有犹豫。见怀熙已渐渐控制住了情绪,才把后半句说出口“小侯爷今天回来了……”
  “……”怀熙没有空焰想象中的惊讶。他只是沉默了片刻,收回了门框上的手,一双眼里看不清蕴得是什么样的思绪,只是让旁人都忍不住叹息,最后只问了一句“他……还好么……”
  “遗诏里封了他为监国和太子太保,太子是三皇子镜柏。”空焰垂了头回答。荣爱此时出现,自然是好的很~很多东西都不言而喻,包括怀锦的死,之前义军所打的名号……空焰在心里叹息:感情这东西,当真是求清净的人不能沾的……更多的是替怀熙不值,为何偏偏爱上这等没心肝的东西?可他只是下属,这些话不该说,或者说他明白说了也没有用,如此聪明剔透的人怎么会不懂?根本是心甘情。愿啊,非若说怪就只能说造化弄人。呵~若叫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也好……”怀熙似是累了,挥挥手“人,你不用找了”脸上竟有淡淡的笑意“我们啊……也该要有个了断……”
  “王爷……”空焰突然有些怕,这样的怀熙是他没见过的,明明很近,却仿佛离得很远。
  “帮我备一桌酒席,按原来岁七的样子,”怀熙重新坐回椅子上,又唤来侍女,传笔墨,就着茶岸写了一封短信封了口,交给空焰。“你一会就走,五日内把这信交到王妃手里,若这期间遇见李安阳,杀了他,剩下的听她吩咐。”那封信上并无其它,只是放空焰自由罢了,只是若不如此,他又怎么会走?主仆一场,就当留个念想。
  “王爷,此时此刻,先下手为强,您……” 若李安阳的生死事关机密,他当然会全力去做,只是这时候让他去草原,请兵也太迟了,更何况,岁七是荣爱的生日,以往每年都是王爷和荣爱同过,只是先不提日子不对,他们更是今时不同往日……让他怎么能放心离开。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怀熙没看他。
  “属下不敢,只是……”空焰赶忙跪下。
  “那就去吧,晚了怕就要封城了。”怀熙没给他继续说的机会,毕竟他曾掌管军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荣爱这个变数,多少人也都怕他一个皱眉就灭了门。
  “是。”空焰终是领命出去了。
  怀熙起身从匣子里拿出另一只茶碗来,和刚才摔碎的那个正是一对,正是在鹿山上荣爱送的,怀熙修长的手指磨砂过杯侧上栩栩如生绘的雎鸠,“雎鸠都不独活,留你一个反倒是折磨……”内力一吐,顷刻间,那杯子就做了粉末。

  第 70 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本是情浓~只是此时月已微斜,人未有约,若非说情浓,也该是情到浓时需转薄……怀熙却似不懂,守着那一桌已经冷的菜,像以往荣爱生日那样,静静的等着。
  记忆里谁的身影穿越了时光,乘风而来,本以为只要他平安了,就能不再奢求。却发现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一直在期望着重逢,无数次想着若是见到了,若是……现在真的见到了,却像是身在梦中,不会说,不会动,唯有呼吸太仓促,连心都扯的生疼,誰说过: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你我尚未白头,却已只剩回忆……
  那是为一人穷尽碧落黄泉,心已成灰,哪知沧海桑田之后,再相遇,少年音容如昨,被留在原地的人却早已面目全非。离开时千言万语,换作无力的苍白,痴迷或者抱歉,跃过那些冬雷振振夏雨雪,终是无言。
  画面恍惚又跳回到了多年前:荣爱,我叫荣爱。
  年轮转呀转直至找不到罅隙,像满星轨烦乱的轨迹,两个表情重叠在一起。
  现在的他却说:“王爷,别来无恙……”
  什么东西,就这样支离破碎。
  那横亘在眼前的咫尺,最终还是诠释了这段距离。
  闭上眼,触手可及,睁开,相隔万里。
  “你知道么?”怀熙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奇异的笑容,仿佛回到当年加冠礼上,指挥倜傥,一座皆惊“我一直等着来杀我。”
  当初做出那样的事,就是想着:若有一天你里离开了,即使是为了恨,总会来见我一面……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了好久……
  巧的是今时今日,朝堂上早已容不得我,于公于私,你都会来,也许这就是天意,我当感激~
  看着那一桌熟悉的菜色,荣爱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扳指,宝石冷硬的质感却提醒着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他没有恨他,只是不知道怎样面对他……
  面对着这个陪着他渡过了大半人生的男人,这个曾经是记忆内唯一被自己专注的身影,言语突然变得无力。喜泪荣辱,他们彼此分享了太多。那些扬花烟柳,白堤画桥,一丝一缕都是回忆,那些琉璃瓦下,长信灯前,一字一句满是心绪……它们如此清晰的刻在你的生命中,浸入血脉,深入骨髓,你要怎么除去?可若承认了,誰有勇气去伤害自己所爱的人?
  若人生只若初见……只若初见呵……
  怀熙像是有意忘了前尘,拉了荣爱坐在老位子上,荣爱微微一愣,也随着他坐下。
  怀锦在位时的 “四海升平”已经再也找不到了,所以荣爱的面前只有茶,仍是新贡的“珠兰大方”,仍是“雨过天晴”的茶碗,眼看怀熙将他带来的酒拿了过去,荣爱想要阻止,却终是看着他将那一小壶酒喝尽了。
  可能是喝得太急,呛到了自己,整个人猛地咳嗽起来,荣爱想都没想就伸手去帮他顺气,却被怀熙挡住,他说“四哥他心思重,而你呢,又太骄傲,我本想做个好人,帮着你们各退一步,然后,就可以这样到老……” 荣爱一僵,看着他任由自己咳出了眼泪,却还带着那种奇异的笑容,“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太天真……”末了像是失了力气,松了荣爱,整个人滑靠到院里那棵古树下。“我们,注定是不能白头相见的……”
  怀熙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他想该是毒发了。
  他吃力的想睁开眼,再看一眼那个人,可惜视线已经模糊不堪,无论怎样努力,那个刻在心底最深的人,终是与月光同化成一片朦胧的光影。
  “荣爱……”他唤他,无比眷恋,似有千言万语,足够说爱,足够讲恨,他却说“……以后……别再伤了自己……”
  流云遮了最后一丝月光,徒留青霜遍地,止水之侧,彼岸之渊,未曾叹息……
  荣爱默默的咽下那一口已经冷透了的琵琶醉虾,他想掌勺的师傅仍是那一个,只是再也吃不出当年的滋味。
  最后,还是忍不住为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就像小时候无数次他为他做的那样。
  “既然,你我生不逢时,”指尖停留在眉梢,“不如……点到为止……”
  那个已经被捂暖了的祖母绿的扳指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坠入冰冷的湖底,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那里有年少时一个美丽的影子,迷恋过却没深爱过,然而,它总在某个角落,陪着你到白发齐眉,地老天荒……
  荣爱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第 71 章

  灵堂里,灯火摇曳,停在堂里的玉棺雕刻再精美也掩盖不了这里的凄凉。肃穆的黑,惨淡的白,铺了,像是一张大网,扼断了多少希望。
  站在大堂里的李安阳,风尘仆仆,面容着实憔悴,这几日日夜兼程,甚至生出胡碴也来不及打理,这样的他自然不能再去装什么“李总管”,被人发现的话只会被当成乱臣贼子诛杀,可他浑然不觉,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口棺木。
  剑到处,青光逆转,剑风冷厉,棺木上的玉石、楠木再结实也经不住这一剑,轰然碎裂。
  里面的人姿容如旧,留在外面的世界,却已苍山尽湮,浮生尽歇,
  他颤抖的伸出手,仿佛要透过厚重冰冷的时光,触摸那个他深爱的灵魂……
  那些策马西风,天涯仗剑,
  那些廊前桥下,听风画雨,
  那些年少轻狂,烟月年华,
  ……
  甚至那些恨
  有些东西话,该讲的那人终是没来得及开口,该答那人却早已经听不见了~
  用力的按住心脏的位置,也不管这凄厉的笑声在灵堂里听着有多么骇然,依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呵~原来藏一个人在心里就是这么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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