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拦住警察的车,是你的同伴吗?”苏毅试探地问道。
可是司机显然也很迷惑,只摇摇头说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人行动。”
苏毅皱起眉头,那几辆车里下来的,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经人,难道是?
门口的电动铁门自动打开,院子里的大狗们吠叫起来。苏毅下了车,深肤色的女佣没有说话就直接带他到白色的南洋风格别墅里去。
在偏厅等待的时候,隔壁传来舅妈打电话的声音:“为什麽让他到家里来!万一警察到家里来把人抓走,我们郑家的声誉就全完了!他这是贩毒,是贩毒啊!”
听了这话,苏毅低下头,恨不得自己马上人间蒸发。舅母说得没错,郑家是体面的大家族,如果这样的丑闻传出去,对舅舅的家族声誉极其不利。
过了一会儿,舅妈才勉强过来招呼苏毅,她显然镇定过了,可脸上还是压抑不住的慌乱。
“你舅舅很快就回来,喝茶,先喝茶吧。”舅妈拿著茶碗的手不住战抖。
苏毅苦恼地想,既然泄露了行踪,马来西亚是绝对呆不下去了,下一站到哪里去好呢?可这样逃来逃去活著还有什麽趣味,连亲友们都唯恐避之不及。
半个小时不到,终於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铁门吱吱哇哇地打开了。舅舅推门走进来,苏毅连忙站起来道:“舅舅,又麻烦你了。”
舅妈见状连忙借口回避了,舅舅点点头,无奈说道:“马上动身,你今天就离开马来西亚。”
这时,门口又走进来一个非常熟悉的人,苏毅大吃一惊,愣愣地看著他。
这是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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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上一章後半部分补完,今晚再发下一段,最近完全不在状态。
06 重逢(上)
这里地处亚热带,现在是初春,却也只需要穿一件单衣。虽然只是一个非常小的城市,但和很多边境城市一样,这里商贸发达,非常富裕。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货物转口,由陆路运输到东南亚各国。
苏毅带著帽子和墨镜,由当地人带领,从一条偏僻的羊肠小道秘密进入金三角。
在槟城拒捕逃逸的新闻登上了报纸醒目位置,通缉令和协查通告还在不断往各国发放,他差不多是走投无路了。
金三角是个大地方,苏毅只知道方家大概的势力范围。到处都是绵延的山地,山谷中不时能见到一些城镇和村庄。居民大多比较贫困,不少人住在用竹子和木料搭建的吊脚楼里,非常原生态,一派世外桃源的样子。
来到目的地,刚转过一座山坳,却突然看到一片灯红酒绿。这时候已经傍晚时分,霓虹灯招牌闪闪发光,夜总会,酒馆,赌场,大烟馆,总之,你能想象到的一切纸醉金迷的东西这里都有,这里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天堂。
初来乍到,会有一种来到了某座城市的红灯区的错觉。很多城市的角落里,都有这样的“三不管”地区,暴力横行,黄赌毒泛滥,而金三角,其实也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国际“三不管”。
这里人民很贫穷,但是却又偏偏生出了一种病态的奢侈。毒品和走私让不法之徒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他们当然要揣著厚厚的票子放纵享乐。
那麽苏毅呢?一个被通缉而亡命天涯的国际刑警,他走投无路,只能投靠盘踞在这里的毒贩,只能到这里找他的情人和仇人,他会怎麽做呢?
这时,杂乱的街道上不知哪家店里传来一阵歌声:
“这儿比黑夜还要黑 被欲望包围
就算沈睡也得防备
说别人心里有鬼 怕被爱连累
一滴泪水都怕浪费
出卖的表情 冷静最昂贵
乞讨的感情 无家可归
不愧也无悔 究竟你是谁
你是那偷心的贼
偷得真爱转身就离开
……”
这歌词简直就像他跟方越骁的写照,苏毅攥紧了拳头,冷笑一声,一头扎进旁边的酒馆,挑最烈性的酒大喝了一场,平时也会抽烟喝酒,但从来不会这麽无节制。一小时之後,酒已半酣,他摇晃著走出来,直接进了旁边的赌场。
每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落到他这样的下场,都难免会随波逐流吧?况且苏毅根本不知道哪里去找方越骁,这里是他的地盘,那就让他来找自己好了。
换了一大堆筹码,苏毅坐在百家乐的桌子上,他不擅长也不理论,不管哪一把都直接赌大,这样当然输多赢少,渐渐地砸了不少钱进去。
周围观战的人都低声议论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每把都押“大”,这个人不是来赌钱的,他纯粹是在赌气。
苏毅又一次把筹码下到押“大”的赌注圈里,後面的闲人发出一阵窃笑,笑苏毅是个不懂赌博的凯子、羊牿。
这时候,工作区那里突然走出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朝角落里一张桌子走过去。
由於当地博彩业刚刚兴起不久,这一带又非常混乱,所以这里的赌场虽然装修豪华,但并不像澳门或者拉斯维加斯那麽规范。赌客舞弊出千,赌场打人逼债的现象很严重。
赌场里瞬时安静下来,老赌客们窃窃私语说:“是叶先生!又有哪个出千的小子要倒血霉了!”
苏毅不由自主地看著那个为首的“叶先生”。这是个二十多岁、非常年轻的男子,长著一双细长的内双丹凤眼,虽然是黑发黑眼,但脸庞轮廓却带著点混血儿的样子,一脸淡然之气,身材修长,气质不凡。
苏毅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要是纯论外貌,方越骁也许更豔丽、更夺人眼球,但这位叶先生那种优雅清冷的气质绝对让人过目难忘。
赌场的荷官和服务员显然都非常尊敬他,纷纷点头向他致敬,叶先生穿过人群在苏毅旁边的桌子上站住了。
他身後一个大汉大声说:“其他桌子接著玩!这一桌的谁也不许动!”
一个干瘦凶恶的老头阴阳怪气地说:“凭什麽?你们开了场子还不让玩啊?”
“稍安勿躁。”叶先生使了个眼色,他身後马上有两个人跳过去揪住一个留著平头的彪悍中年男子,硬把他从赌桌旁拉开。
平头大声嚷道:“好啊!敢招惹老子?!就是你们风哥也得给我三分面子!”
叶先生微微一笑道:“只要大家守规矩,在这里玩上一个月也不会有人说你一个字。可是,祝先生,这桌上的牌多了一张梅花Q,少了一张方片3。我现在不抓住你,几分锺之後你就又把牌给换回来了吧?”
叶先生的声音波澜不兴,那个姓祝的平头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从监视器里看出他换牌也许不太难,可竟然连具体换的是哪张都看得一清二楚。
“叶至诚我告诉你,桌子上赌的可不止我一个,多张牌少张牌你可不能随便赖到我身上!”中年男子嘴硬地狡辩,伸出双手说道,“你们搜啊,搜啊,要是搜不出东西我跟你们没完!”
被姓祝的不礼貌地直呼其名,叶至诚没有一点恼怒的样子,他轻轻地吩咐手下:“不用麻烦,就搜他的鞋子和裤脚,桌子下面没有摄像头,可他筹码掉在地上的次数也未免过多了吧。”
果然,裤脚的夹层里搜出了好几张各种花色的扑克,其中赫然有那张不翼而飞的方片3。一个大汉忍不住给了他一拳道:“敢在这里出千!找死吧你,也不打听打听叶先生的本事?!”
“好了!”叶至诚打断手下,“说过几次了,别在我面前动粗。这两天他大概也赢了百十万,请他‘住’下来,等过两天你们风哥从美国回来再说。”
那帮人拉著姓祝的下去的,叶至诚却一个人拐到苏毅的桌子上,在苏毅身後轻轻地说:“赌钱虽然可以减压,可输成个穷光蛋岂不更难受?先生,你不是那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还是到此为止吧。”
07 重逢(下)
那帮人拉著姓祝的下去的,叶至诚却一个人拐到苏毅的桌子上,在苏毅身後轻轻地说:“赌钱虽然可以减压,可输成个穷光蛋岂不更难受?先生,你不是那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还是到此为止吧。”
说完,叶至诚微笑著自顾自离开了,留下了惊疑不定的苏毅。竟然还有劝客人不赌的赌场主管?苏毅心想,这个叶至诚一定有自己精彩的故事吧,他自己也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那又为了什麽流落到这肮脏之地了呢?
人人都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可古往今来,谁能做到?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谁不是在命运之河中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苏毅叹口气,站起来离开。已经是晚上十点锺了,如果还找不到方越骁,也该找家旅馆休息了。
出了赌场的大门,这座深山里诡异的不夜城却好像刚刚醒来。女人穿著暴露而豔俗的高叉旗袍站在路边,不断有醉酒的男人上前搭讪;而另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更是站满了漂亮的男孩,看到高大俊朗的苏毅,他们纷纷搔首弄姿起来。苏毅不禁气闷地想:难道我看起来很像Gay吗?
空气里传来香樟树的味道,甜而不俗,香而不腻,淡淡的幽香随著清风飘散,闻见它,幸福的人更快乐,抑郁的人却更悲伤。
远远地,枝叶浓密的香樟树下,黑黝黝站著一个人影,虽然看不清楚,但只看那有点吊儿郎当的站姿,苏毅就认出他来了。
虽然已经深知他的本质,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苏毅还是觉得树下的人那麽单纯无害。
“你来了?”方越骁的声音带著几分调侃和几分自信。
“这不就是你的意思吗?”苏毅站在五米之外,抄起手不在乎地说,“我无路可走了,也不想糊里糊涂地被枪毙。”
方越骁走出香樟树的阴影,双手轻轻搭住苏毅的肩膀说:“听说有个傻瓜在赌场连下了几十把大,我就想哪找这样的傻子,说不定就是苏毅。”
苏毅大怒,像被火烧了一样推开他说:“我是傻瓜!被你耍的团团转,行了吧?现在我来了,是该好好算算帐了。”
被苏毅像甩脏东西一样甩开,方越骁有点尴尬,道:“时间不早了,山路不好走,先回我家──再说。”
方越骁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说话间还是若有若无在勾引。苏毅不禁怒火中烧,他还以为自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跟他上床不成?这个人是神经太过大条还是根本就没神经?
“我还没玩够呢!”苏毅恨恨地说,“遵纪守法一辈子,现在倒成逃犯了,不好好放纵一把岂不有负通缉犯的名声?!我这个毒贩都没尝过毒品的滋味,看你们这里有不少大烟馆,我要去。”
“苏毅!”方越骁轻喝道,“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苏毅斜眼说道,“反正又不是海洛因,尝一次不会上瘾,怕什麽!”
说著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家叫做“福禄寿”的烟馆,大堂里有不少烟鬼正并排躺著吞云吐雾。
看到骤然闯进来的苏毅,服务生惊疑不定,这里大多是常来的老客,苏毅这张生面孔一看就不是抽大烟的人,他正要婉言把苏毅请出去,方越骁跟了进来,道:“这是我朋友,他刚来,给我们开个单间。”
服务生放下心来,高兴地说:“原来是二少爷的朋友,那就好,就上二楼吧。”
服务生把烟泡挑进烟灯,苏毅侧躺在烟榻上,拿起水管粗的大烟枪,凑到烟灯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味道很猛很呛,比最大劲的雪茄还要呛上十倍,苏毅差点一口背过气去,他放下烟枪大声咳嗽起来。
方越骁哈哈大笑道:“还不快走!要你逞强!”
虽然只吸了一口,後劲还是难以承受,快感半点没有,只是头晕恶心,苏毅踉跄著,几乎是被方越骁扶著走出烟馆的,在路边站了好大一会儿,呕吐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方越骁耐心地站在一边等他,这时,一个身著短裙、嘴唇豔红的女孩上来搭讪,方越骁不耐烦地要撵她走,苏毅却忙不迭叫住她,嬉皮笑脸地问道:“多少钱?”
方越骁的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苏毅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跟那女人讨价还价。最後,方越骁终於咬牙切齿地问:“你要干什麽?”
“废话!”苏毅一根根地数著指头,无耻地说,“今天我吃了,喝了,赌了,抽了,现在当然是要干缺的那最重要的一项了。”
方越骁冷笑著拉住他往前走,说道:“好,那我就带你去最高级的店。”
进了那家店时,经理像见了鬼一样盯著方越骁,平时伶俐的嘴巴也结巴起来,差点问出“你怎麽能来这里”这样的纯粹找打的话来。
这里的姑娘非常漂亮,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美女。苏毅满意地挑了一个搂在怀里,方越骁也随手点了一个,没说几句话就分别进了楼上的两间客房。
一进房间,方越骁忙掏出小费把那女人打发走,他无力地坐在沙发上,点起了一根烟。
苏毅来到金三角在他的意料之内,可是这样颓废的苏毅却在他意料之外。他分不清自己是什麽样的心情了,苏毅越难过,自己就该越是高兴,不是吗?可是没有,他一点都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恍惚中,好像听到隔壁房间有可疑的动静,霎时间,他再也不能忍耐地跳起来,冲到了苏毅的门前。门当然是锁著的,也顾不得敲门,拿出手枪,一枪打坏门锁闯了进去。
苏毅从床上坐起来喝道:“谁?!”
方越骁扫视著房间,弯起嘴角轻轻地笑道:“这麽快就完事了?这可不像你啊。”
房间里没有别人,跟自己一样,苏毅也早把那个女人打发走了。
方越骁虚掩上房门,一边说话一边解开了上衣,他把衣服随手扔在地毯上,微笑著说:“闹够了就别骗自己了,我知道你想要,反正,我现在也是欲火中烧。”
08 失控
有些事情,只要你尝过滋味就无法再抗拒,毒品只是其中的一例而已。
方越骁刚脱下上衣,苏毅就再也转不开眼睛了。他皮肤非常好,不是女人那种白腻细滑,而是纯男性的阳刚感觉,苏毅忍不住伸手抚摸,手感很舒服,能感觉到光滑的肌肤下肌肉的弹跳。
方越骁随著苏毅的动作轻轻地喘气,事情渐渐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方越骁大力抱住苏毅,明显试图掌握主动权。
苏毅突然使劲捏他的乳首,生气地吼道:“疯了!我们都疯了!”方越骁吸气呼痛,苏毅却不放开手,一再地用手指掐捻,直到那里变成豔红的颜色,情色地突起来。
苏毅狠狠地把对方甩在床上,不该是这样的,他该痛斥质问,而不是像个色情狂一样,一见面就情不自禁地上床做爱。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这让他愤怒,可愤怒本身却让欲望更加炙热。他扯掉碍事的衣服,俯身亲吻身下的人,他用力如此之大,与其说那是亲吻,倒不如说是野兽一样的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