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来临(出书版)+番外 by 未夕
  发于:2010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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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平民祁承远,生性随和,

  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却胸无大志。

  一次旅行中,他买回一面镜子,

  半夜时分,

  他的小小客厅里,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男孩子......

  天宫王母御花园里的小花侍恰恰,

  因误念咒语被封入寒冰镜中,落入凡尘,

  需要找到在人间的有情人,在他的亲吻之下才能回到天宫......

  他由花化人,他与花相伴,他误落凡尘,他必得要回去──

  但是,恰恰会留下他的爱,他终归会回来......

  第一章

  快十一的时候,祁承远巴巴结结地问女朋友黄子雅想去哪里旅行,子雅说:「欧洲,当然是欧洲。法国,浪漫之都巴黎。」

  祁承远面上含笑,暗里差一点儿吓一个仰倒。

  巴黎?那是一个每个月勉强挣三千块钱,至今还租房子住的小职员能玩的地方吗?

  所以说,干什么都要量力而行,考学是,工作是,找女朋友也是。

  祁承远想,假如那时候,跟姨妈介绍的那个饼子脸姑娘处对象,虽说审美上委屈点儿,但钱包不委屈了呀。

  可见好色是男人的死穴。

  祁承远堆起一脸的笑,好脾气地说:「雅雅,这个,嘿嘿,欧洲的话,明年,明年我们再去好不好?今年我们先去云南大理。先把国内的咱都玩一遍,然后再出境玩儿,怎么样?你要是没什么意见,我就去旅行社报名了?」

  雅雅从鼻子里笑一声,不置可否。

  祁承远最怕她这样笑,她这么一笑,祁承远就会紧张,一紧张,就会有一点点的结巴。

  从小的毛病,多年以来以为治愈了,却在恋爱中重又出现。

  祁承远说,「那......那......那我就去办......办了啊,雅雅。」

  祁承远暗地里比较了几个旅行社的报价,选了中等的一个报了名。

  雅雅袖手旁观,看他准备这个准备那个,带了大堆她喜欢的小零食,大大的两个箱子一个包。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临行前一个晚上,快十二点了,祁承远接到雅雅的一个电话。

  电话里,女孩子娇娇地懒懒地说,「远远,对不住啊,我家里临时有事,明天不能去了。你玩得开心点啊。」

  祁承远脑子嗡地一下子大了一圈,「雅雅,家......家里有什么事呢?要......要不......我也留下?」

  「不好吧。」拖得长长的尾音,「你盼了这么久的旅行哎。再说,我妈说的,关系也没定下来,不好跟男孩子一起出门的。我们家人都是老脑筋的,没办法哎。」

  祁承远待还想说些什么,那边已经挂上了电话。

  结果,第二天,祁承远一个人去了大理。

  很阿Q地想,谈恋爱吗,也不是非得天天缠在一起,距离产生美嘛。

  一趟大理玩下来,祁承远有点儿庆幸雅雅没有一起来,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省。

  在大理买了些皮烫画,准备送给朋友们。那张最贵最大最漂亮的当然给雅雅家,看见一面古色古香的镜子,一时兴起也买下来,准备送给雅雅做礼物。

  直到回到N城,才忽觉有些不妥。

  老远的路,只带一面镜子,未免说不过去。下了火车直接去了金鹰,用省下来的钱又买了一套倩碧,就当是从云南买的。

  果不出所料,雅雅看到倩碧挺开心。袅袅婷婷地拎走了。

  却丢下了那面镜子。

  祁承远想想,就把它挂在自己的卫生间里,换下原先的那面糊得看不清人脸的,好歹能看清刮胡子。

  晚上洗漱完毕,祁承远坐在电脑前,开始写童话故事。

  祁承远年少失怙,跟着奶奶长大,奶奶是小学教师,很喜欢给他讲童话故事。幼年时的许多时光就在老人娓娓的叙述中缓缓而过,长大点,他开始自己读童话,再后来,开始自己写。书稿集了好厚的一摞,但是却屡投屡退,祁承远已经完全放弃了,还好现在有网络这种东西,可以任意的张贴自己的文字,聊以自慰。

  写好一章后,点开原创网自己的专栏,把新章贴上。专栏冷冷清清的,没有几张回贴,点击率也少得可怜,若非每天定时更新,早就没人理了。

  又想起雅雅看了他的文章,笑弯了腰,又叹一口气的样子。

  祁承远也轻轻叹口气,又豁然地笑笑,这年头,哪里有人会爱看童话的。也难怪人家冷落。

  抬起眼,见窗玻璃上映着的人影。

  横看竖看,也是工工整整的帅哥一名,典型的南人北像,旧话本里说的所谓骨格清奇,气宇轩昂,不由得又笑起来,还不错嘛,都还不错嘛。

  忽然听到小小客厅里有窸窣之声,走过去开了灯。

  立刻愣在那里。

  如果半夜里,你的客厅里突然出现一个男孩子,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捧着玻璃杯喝水,你会怎样?

  多半会失声大叫吧。

  祁承远饶是平日胆大如斗,还是大叫出来。

  那个少年,似被这惊叫声吓住了,手里的杯子砰地一声落到地上,水洒出来,溅在光着的脚背上。

  小小少年,雪白的长衣,一直拖到膝头,同样雪白的宽口裤子,呆呆地站着。

  祁承远大声地喝问:「你是谁?在干什么?」

  少年颤抖着说,「叫恰恰。在喝水。我饿了,哥哥。」

  祁承远过度惊吓,也没在意少年怪异的回答。

  祁承远租的是一楼的房子,潮气很大,平时他总是开着窗子散气,晚上会关上,但是今天子雅来就混忘了。

  没等少年答言,接着喝道:「快出去。出去。」

  走过去,砰地把窗关上,落了插销。又打开门,怒气冲冲道:「快点走。不然我叫警员。」

  小少年似吓得不知所措,一点一点向门口蹭,毛茸茸的眼睛祈求地望向祁承远。突然下了决心似地问:「哥哥,哥哥,你贵姓?」

  祁承远目瞪口呆。

  「哥哥,你是不是姓有?你是不是有情人?」

  小少年问:哥哥,你是不是有情人?

  祁承远完全傻掉。

  原来小赋还是个弱智贼。

  祁承远说,「我不是。我什么也不是。你快点走。」

  少年被他砰地一声关在门外。有细弱的声音在叫:哥哥,哥哥。

  祁承远狠狠心当做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没了动静,他转身收拾好地上的水渍,又细查了一下,果然没丢什么东西。回卧室躺下。

  回想起少年古怪的穿着和答话,还有那满满装着委屈的大眼睛,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几番翻来覆去,终究还是起身,走到客厅,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打开门,拉亮楼道里的灯。

  小少年坐在墙角,缩成小小的一团,头隔在膝盖上,细瘦的肩背轻轻颤动。

  骤然而来的灯光,让他抬起头,看着祁承远。

  祁承远在他身边蹲下来。

  「你怎么还不走?」

  小少年的眼睛里原本就有满盈的泪。听见这句话,眼里那水波荡一下,冲出眼眶,叭喏叭嗒落下来,滴在手上。

  「没有地方去呀,哥哥。」

  少年眉目如画,哀哀地望过来,祁承远心刹那问软成一团浆糊。

  「那你起来。跟我进来。」

  少年泪渍渍的脸上缓缓绽出一朵笑花。

  刚站起来,哎哟一声又要倒下,被祁承远一把搂住。

  「腿麻了。」他说。挂在祁承远身上一跳一跳地进了屋。

  祁承远看了,仗着人高马大,伸手到他腋下把他拎起来放到客厅长沙发上。

  少年的身体轻盈柔软,触手冰凉,坐下后还在不停地发抖。

  祁承远说,「你怎么了?抖什么?」

  少年说,「很冷啊,哥哥。」软软的声调,一点点的委屈在里面,拔出长长的黏黏的丝丝缕缕。

  祁承远到卧室拿来一床毯子,紧紧实实地给他包上。

  「现在你可以说了。你叫什么?」

  「恰恰。」

  「恰恰?」

  「恰恰。」少年用力点头。

  「那你姓什么?」

  少年摇摇头。「没有姓。我们都没有姓。」

  祁承远疑惑地细看他。「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王母娘娘御花园里的花侍。」

  祁承远切地一声笑出来。

  「那我就是阉罗殿里的白无常。」

  恰恰摇头,「你不是呀哥哥。炫紫姐姐说,白无常一身白衣,长发垂腰,是地府第一美男子。」

  祁承远惊得半边的眉毛吊起来。

  「那我是丑八怪啦?」他凑到少年脸前,龇牙咧嘴做一个鬼脸。

  恰恰凉凉的手抚上祁承远的额头,「哥哥长得很端正啊,是和气的人。」

  祁承远说,「不要套近乎,你哪只眼睛看我和气啦?你再不说实话,我叫警员来抓你!」

  「警员是谁?」

  「是你们天宫里的天兵天将!」

  恰恰摇头晃脑,「不会呀,王母娘娘说天兵天将身上戾气重,不让他们进御花园,怕伤了花脉。我们要是犯了错,公公会罚我们。」

  「什么公公?」

  「御花园的土地公公。」

  祁承远的心里有个念头冒出来:哪家神经病院跑出来的吧。看着少年精致的脸孔,弯成月牙似的眼,心里叹一口气。怪可惜的。

  祁承远放软了声音,「你是天上的小神仙啊。那你的长头发呢?你不是应该也有飘飘长发吗?」

  恰恰说,「剪掉啦。」

  「谁剪掉的?」

  「青蓝姐姐。她喜欢用寒冰镜看人间,她说现在人间的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头发。她问我们谁让她试着剪一个看看。他们都不愿意,只有我肯啊。青蓝姐姐说她以后都只给我剪,因为我最可爱。可是七七与八八说是因为我最笨。」

  「七七八八?他们也是天宫里的人?」

  「是啊。他们是双生子,同一天从紫藤花中修成人形的。」

  祁承远忍不住伸手摸摸恰恰柔滑似水的半长头发,「天晚了,先睡觉好不好恰恰?」

  祁承远一夜心里七上八下,想不起一个准主意。尖着耳朵注意外面的动静,静静地,一如往常。

  第二天一早,祁承远起身来到客厅。

  恰恰还在沙发上熟睡。

  小小的身子密密实实地裹在毯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密匝匝的睫毛覆下来,被晨光映成了浅浅的金色。

  祁承远蹲在沙发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这一夜的奇遇有点像个梦。

  但是,这个小孩子,安安静静地睡在这里,身上有幽幽清香,软软的头发,微微的鼻息,这一切就在咫尺之间,又不像个梦。

  祁承远叹一声,站起来,洗漱一番,又做上了粥,出门买来了早点,才回到沙发前,轻轻地推推恰恰。

  恰恰更深地朝毯子里缩一缩,再推,就再缩一缩。

  祁承远在他脸上搔一下,他咕哝出声:「七七,让我再睡一下。就一下噢?」

  祁承远又拉拉他的头发,他又咕哝:「八八,不要拉呀。会痛。」

  祁承远捏住他的鼻子,终于成功地让他睁开了眼睛。

  晨雾中的湖面般的眼睛。

  恰恰看看周围,半天才反应过来,含含糊糊地叫一声:哥哥。脸颊耳际,有碎碎的头发黏着。

  祁承远说,「起来了。土地爷要打你屁股了。」

  恰恰慢慢地笺起来,露出雪白齐整的糯米牙。

  祁承远说,「快起来洗洗吃饭。」

  等到将早饭端上桌,恰恰问,「这些是什么?」

  「稀饭和油条啊,这都不认识?」

  恰恰摇摇头,「公公说,我们不能吃人间的五谷杂粮。」

  祁承远无可奈何,「那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清水啊。还有花蜜。」

  祁承远彻底无语。只好找到半瓶剩下的花蜜,递给他。

  恰恰挺高兴,用小勺一日一口舀来吃,吃一口,对着祁承远眯起眼睛笑一下,又捧着水杯喝水。

  祁承远摸摸他的头,试着问,「恰恰,吃完了,你得告诉我,你记不记得家人的电话,我打电话叫他们来接你。」

  恰恰困惑地摇摇头。

  「那你还记不记得家里的地址?」

  恰恰又摇头,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迷茫。

  祁承远急得身上起一层细细的毛汗。心里想,这种孩子,怎么能走丢?怎么可以走丢?家里人都干嘛去了?

  「我说恰恰,这可不是回事儿。我得上班,不能总陪着你,不能留你在这儿,你明不明白?」

  恰恰的眼里涌上了泪水,一连声地叫,哥哥,哥哥。

  「我没法儿管你,知道不?实在不行,我就把你送到警察局,他们会帮你找到家人的,不要怕,他们都是跟哥哥一样的好人。」

  恰恰的眼泪流下来。他用力的摇头,摇得眼泪飞溅出来,脸上是纵横的泪影。「哥哥,哥哥,不要赶我走啊。哥哥,你帮我找有情人好不好?好不好?」

  祁承远蹲下来,叹气再叹气,伸手培他抹去眼泪,「恰恰,你怎么就认定我了呢?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事儿啊。」

  恰恰吸吸鼻子,「是啊哥哥,我是从天上来的呢。」

  祁承远拧拧他的耳朵,「知道啦,你是小神仙,我是白无常......他老哥。」

  祁承远只好打了个电话回单位,请了一天的假,反正那个总务处的工作少他一个天也塌不下来,顺便在家好好想想对策。

  恰恰看祁承远对着一个很奇怪的小长盒子说了几句,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似乎知道祁承远不会走也不会丢下他了,扑上来抱住祁承远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晃。祁承远将他放到沙发上。

  突然发现他还赤着脚,回身拿来拖鞋,正要给他穿上,一下愣住了。

  雪白玲瘦的脚。

  祁承远问:「恰恰,你早上洗脚了?」

  恰恰摇头。

  这么屋里屋外的走,脚上居然纤尘不染。

  祁承远抬头又细看了男孩子,这会儿才发现他雪白的外衣上居然没有一个化学质地的钮扣,只有细细的布结,衣服的质地柔软飘逸。

  还有他的明眸皓齿,他纯真得近乎奇怪的说话方式,他悄无声息的来临。

  「告诉我恰恰,你到底从哪里来?」

  「从镜子里。我原本在御花园里,不小心到了镜子里。」

  「镜子?」

  祁承远猛然想起,冲进卫生同。拿出从大理买回的镜子。

  「你说你从这里来,」

  恰恰点头。

  「你你你......你还能进去吗?」

  恰恰点头,「嗯。可是哥哥,里面好冷。」

  祁承远乱乱地点头,「不是那个问题,你没说谎?」

  恰恰说,「我不说谎。公公说,谎言就像污垢,会一点点积在心上,等到人省悟过来想弄干净也不能了。」

  「那......」祁承远下定决心,「恰恰,哥哥不会让你回镜子待着的,你......你做一回给哥哥看,好不好?」

  恰恰高兴地点头。

  恰恰起身,慢慢地,他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完全透明,如一股烟般飘入澄明的镜中。

  祁承远咚咚咚倒退几步,嘎叽坐到椅子上,折叠椅子承受不住突来的重量轰然倒地,带着祁承远一并翻过去摔在地上。

  恰恰听到动静,从镜子里飘然而出。

  见祁承远躺倒在地,动也不动,吓坏了。跪在他身边。见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睁着眼,怔怔地看向天花板,嘴巴半张。

  恰恰推一推他,叫哥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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