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藤————子了
子了  发于:2010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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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的作品太少了吧。”何晓童提出异议道。
  “是少点。这样吧,这个画展你和阮封联展怎么样?反正是我出钱,捧你们俩位青年画家。”杜誉说着,同时也为自己的这个突然蹦出的主意感到得意,“阮封他们那帮弄画的里,我就看好他。”
  “为什么不做他的代理?”何晓童也觉的主意不错,没再反对,眯着眼睛望着崖壁上的两个攀岩者。
  “你之前从没想过代理这种职业,别忘了我自己也是学设计的,该是找人做我的代理才对。”他转头看着何晓童侧面背影,“现在看来得兼职了。”
  “是兼职做代理还是兼职做设计师?”何晓童也转了脸对他笑问。
  “这得看干什么更赚钱了。”杜誉咧着嘴笑道,然后将自己的发家史一一道来,“我在洛杉矶有自己的设计室,公司不大效益却不错。有个叫迈克的朋友是合伙人,我们从五岁时就认识,一起从东海岸到西海岸上大学。本来两个人开始是为了找房子租住,找着找着就变成合资买公寓了。公寓破旧便宜,但位置社区很超值。也就专业使然吧,用垂手可得的技能先精心装修了一番,还没等到高高兴兴的迁入新居,偶然被一邻居的访友看重,将房子两背的价买了下来。这块敲门的金砖一下子就敲的我们眼冒金星,如此这般也就钓起我们的鳄鱼胃口。至此以后就入了行,这不,都干了快三年,我家老爷子还不知道呢。”
  “干吗不说?”何晓童顺口一问。
  “本来我学设计他们就反对,再听我还没毕业就开公司,那还不又得一通教条数落。尤其我爸,倔头倔脑的,一家子翻译人员还不嫌够!”他现在会很随意的对他介绍杜家的家事,滑头滑脑的瞧着何晓童又道,“哎,现在杜家终于有一位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人,倍感鼓舞啊!放眼未来,我们的队伍要不断壮大。”
  “哼,怎么壮大?是你有后嗣?还是我有儿子?”何晓童抬完杠就转去了头,望山下的奇峰田园。
  “咦?你这话说的,我们以后可以领养嘛,当然如果你想当妈的话。”杜誉竟顺着思路往下计划,还坐起身伸臂搂他。
  “告诉你,我讨厌小孩子!”何晓童没去理会他的调笑,看也不看的说道。
  “为什么?”杜誉惊讶着一张脸问。
  “作为别人讨厌的孩子,我更明白孩子的讨厌之处。”何晓童冷言硬语的回答。
  杜誉愣在当场,一时无法理解何晓童用句的含义,无言以答的半张了半天嘴。他知道这触及到何晓童的内伤,而他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医治它。

  月亮醋酸

  杜誉慢慢靠过去,动作放到顶点柔和的将何晓童揽在怀里,下巴贴着他的额头鬓发蹭了蹭,与其同一视角的望向月亮崖壁。
  “这月亮山还真挺形象的。”过了一会儿,他找出话题说道,“从下面往上爬的时候,透着这石崖的天空,确实象有半个月亮挂在山顶。现在这角度,看来就是座天然石桥嘛!嗳,不愧是大自然的鬼府神功。”
  何晓童靠在杜誉胸前,眼前是神奇的自然界美如墨画的风光,他既觉得不可思议的肉紧又出奇的放松惬意。
  “在这月亮山上赏月的话,不知又是什么样的视觉效果?晓童一定是喜欢月亮的吧?”杜誉一派入了景投了情的问。
  “恩。……”何晓童含混的支了声,却联想起老师是最喜欢月亮的,爱搜集有关月亮的诗集,因此还为他绘过一幅《老师与月亮》的意象炭画。
  “据研究考证说,喜欢看月亮的人都是多愁善感的,情绪易于波动的人,因为受到月亮阴晴圆缺的影响。所以,如果心情忧郁沮丧的话,最不易观月亮。”杜誉说着说着就往何晓童的健康上寻思了。
  “那位萧小姐最近岂不是不可夜出晚归了。”何晓童随口讥笑,但马上又对自己落井下石的嘲讽不觉皱了皱长眉。
  “还吃醋呐!”杜誉到是高高兴兴的这样理解着何晓童的别扭,而后坦然辩解,“萧玲这一出的确是我设计的,本来是为了逃你,却没想到适得其反,更证实了情网恢恢疏而不漏。既然逃无可逃,干脆落网面对和承接。不过,也是因为摸清了你的态度,才放胆迎面而上的唷!”
  杜誉手臂一只圈在何晓童的肩颈处,一只横在腰腹间,说到动情时就会收紧手臂以示内心的激荡。而何晓童却不自觉的联想到精神病院的束身衣,他没有一丝要挣脱的意思,要知道那种东西越挣越难受。
  “其实现在要吃醋的该轮到我了吧?”杜誉没放松手臂继续说,“虽然和你的老师不会在一起了,可心里一直有他的吧?”语气并不霸道,更象是自言自语,“哎,……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当初怎么会在一起的?”
  杜誉等何晓童沉吟了一下,他也随即放松手臂,尽量让他舒服的靠着自己。
  “和你说过在他课堂上画画的事吧?”对于过去的事他只是懒得说,听杜誉现在问起,本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便大方的说给他听了,“被发现了几次,他都没出声管教。越是这样就越想招惹他,何况一开始就看上他了呢。老师虽然不如你年轻漂亮英俊潇洒,可另有一番温文儒雅亲切随意的引人气质。”
  “你原来是中意我年轻漂亮英俊潇洒啊,多谢夸奖!”杜誉自大的玩笑,心想原来他是这么直白无畏。
  “让你臭美下,省的你倒牙。”何晓童不留情面的道。
  “我就爱吃酸,倒也不怕。”杜誉亲热的哄着他说。
  “那一天,我明目张胆的在课堂上给他画素描,这次下课后,他终于把我叫去了办公室。”何晓童回忆着说,面部柔和微露浅笑,“不过,他还是那样温和有礼,没有责备惩罚是意料之中的。他先问了我绘画的情况,然后建议我从师学艺。我说我既没钱也不识得任何画画的人,他让我不必担心自建要为我张罗此事。其实对找老师学画我并不在意,只想借着机会能和他有所接触而已,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在勾引他。”
  “那后来呢?”杜誉知道难得他现在愿意说出这么多,虽然胃里酸的在丢醋盘子,可他知道心里的结症就在里面,于是自行忽视胃酸赶紧发问,造成继续话题的氛围。
  “你问上床?”何晓童干脆的反问,而后毫不扭捏的答道,“那是‘盗画事件’以后,挫败的结局却成全了我们越过最后的道德屏障。一直知道自己是,他也是,只是他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所以他想回避,我知道也理解。那件事以后,他想帮助安慰我,结果自然是全部沦陷。为此我不再抱怨被剽窃的‘断翼’,更不会后悔与他相爱。”
  杜誉的肚子里虽然已灌满醋水,但还是在理性的分析何晓童报给他的信息。他将诱惑对方的责任归在自己身上,可杜誉知道那是对爱的饥渴。他被丢弃的太久太不近人情,一个同类关注的爱慕眼神足已令他舍身忘我。
  “那么……怎么会被你妈撞破?”杜誉继续忽略醋酸反胃,声音里竟是埋怨他太不小心,可他没想,如果不被捉奸在床又怎么会有他后面的参与。
  “外婆去世以后,我们的幽会更容易了,自然也频繁了许多。”他明明是很平实的在叙述,可杜誉却听得揪心,“我一个人住在那个平房里,几乎半年都不会有人上门。那个时候又接近新年,人人都忙着自家的聚会谁会想到我啊,所以有的时候就大意了,门都忘了叉上……”
  “你妈真的是偶然经过顺道来看看你?”杜誉记起何艳的说词。
  “大概是吧!谁知道她抽了哪门子的风,八百辈子都没想起我来,怎么就偏巧要被她撞见?……嘿嘿,被抛掷在九霄云外的那个私生子的春宫图!哈哈哈……”何晓童第一次在杜誉面前笑出了声音,嘹亮凄惶的还杂有童音。
  “真难得,她当时没被吓跑。”杜誉在脑子里想象着当时情景,手挪过去握住他的右手。
  “吓跑了,可又回来了。”何晓童轻嗤一笑道,“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快,回来后就将老师的背包给扣住了,她从里面翻出他的证件,动作快的惊人。”
  “她想要什么?不会要你老师对你负责吧?”杜誉假意轻松幽默的说。
  “我到是想啊!”何晓童无奈又沮丧的说,“她执意要拿走证件,不只要我们马上分手,她还想惩罚……所以……”
  “所以你用自杀来救他。”杜誉帮他说出因由。
  “不然他就完了,他的家庭孩子事业,那都曾是他用失去自我交换的啊!”他没有低估杜誉的理解力,却忙着为老师声辩,“老师那代人可不一样,传统的教育,必守的道德准则,他无法摆脱更没办法走出来。”
  “但这并不是你要付出生命为代价的理由!”杜誉压着火沉声责问。
  何晓童从没思索过自己的所谓生命代价,因为被“抛弃”,无论原因为何,那种惯性让他看到的都是缺陷和弱点,极度的自卑和自尊令他轻视自己的存在。至于生命与他,那是可以随时拿去奉献给爱人的,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或不该。
  被杜誉的这一句质问震的有点懵,何晓童只看清身旁这个人,是一个视他的性命为最高重视的人。
  “当时拿刀子割腕是一时情起,不知如何让她把证件还给老师,才那样干的。”何晓童莫名的有些怯懦的解释道。
  “恩,我也觉得你妈挺难对付的。”杜誉可不想他停了后面的情节,于是轻松的打趣何晓童的“敌手”。

  伤痕释放

  杜誉用手指掳开何晓童手腕上宽宽的手表带,让刀痕在他的指尖处凹凸显现,一条条的被他来回不停摩擦细数,也不知是为了让它们展平消失,还是想揉它们印入自己的某块心田。
  “说的不错,何女士的确是位难对付的女人!”何晓童阴冷冷的赞同道。
  同时觉的被杜誉触摸的伤痕火辣辣的灼热起来,当时的情景也跟着纷纷翻上心间,时隔半年竟越发清晰了。
  “我一面避开上前争夺刀子的老师,一面胡乱的划拉了几下。”杜誉摸着那些痕迹想,这哪是几下啊?
  “我妈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是对她的反应最耿耿于怀的记忆,他无法释怀和原谅,“起初还有些吃惊的望着我跑进隔壁的厨房拿刀子,后来看我下刀子时已经冷静的不见一丝惊慌,甚至连紧张急切的样子都吝啬表现,可她竟然是我母亲!”
  虽然后来他也觉的自己的胁迫既幼稚又愚蠢,甚至他现在想来还有做作之嫌,可那时他就是想知道她的底线在哪儿。
  “她用冷眼旁观来蔑视我的威胁,那是在无声的宣布,我自残的手段无非是自作自受,对她来说毫无意义。那个时候真的真的很恨,恨我们这样的母子关系,恨她的冷漠我的无能。即便如此,也要做下去,无论代价如何。”他低狠着声咬牙道。
  那是怎样的一场血拼!杜誉终于明白当初他们母子回避此事的态度,原来是出于这样的伤害,并非仅仅因老师的原因。至于老师只是一个象征符号,避开他的话题就是避开一场浩劫。他们何其相象,都义无返顾的爱上老师,何艳曾经企图用孩子争取爱情,结果以失败告终。而何晓童更以性命要挟,依然是空空如也。
  “后来也许血流多了,就晕晕乎乎的被老师抱住,用毛巾缠了手腕送去医院。”这段记忆是模糊的,他简单讲解道。
  刺激到他的果然是他母亲!杜誉从何晓童的叙述中轻易的分析出他的“死结”。这对母子俩既相象又相反,撞在一起简直就是灵魂劫难,彼此惩罚相互折磨。
  也许当时他母亲想要的无非是他低声下气的软语乞求,如果晓童的个性不那么执白清冽,大概就不会闹到不惜自毁的地步。
  而晓童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份母亲的关怀和理解,而个性强势执拗的何艳却因观念及前题的错误无法谅解。
  况且他们积怨太久太深,“婚外恋”和“私生子”就是一个解不开的结,所谓“冤家聚头”吧。
  “后来呢?”杜誉轻声问道,发现他蜷起的两条腿紧贴上身体,象他第一次看到他时的姿势,杜誉想起精神病院护士长的“八卦”,又补充问道:“又自杀的几次是怎么回事?”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老师已经被她不知用什么办法支走了。”何晓童不由自主的深喘了一口气,“她不依不饶又开始咒骂,越骂越生气,还拿出扣留的证件向我展示,说要捅到学校里告上法庭去。这时才真正反应到我还是未成年,那样的话老师岂不是要因此进监狱。”
  何晓童自是“关心则乱”,一想到事态对老师的不利结果,那种天生的偏执劲儿就上来了。其实他母亲何艳也是在气头上,未必就真的要告官。
  “我想去抢证件,可浑身软绵绵的竟不是她的对手。”想他母亲一把就将他推搡回床上,无可无奈的笑笑,“讨要不行干脆和她对骂,要说这可是我第一次和她放声争吵。她骂我变态下贱无耻如垃圾,我的行为再次辱没了作为母亲的她。我说作为她的私生子更觉羞耻,她早该结果我的性命才对!”
  杜誉能够相象当时母子俩的对阵,他们向对方咆哮宣泄,无可节制的说出自己的“冤屈”和“怨恨”。
  “话说我们还真的很了解彼此的弱点和缺陷,言来语往的可劲儿的恶毒着自己,全力以赴的直攻对方要害。”何晓童挂着笑面嘲讽。
  杜誉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又收紧手臂抱紧他,何晓童没有停下继续道,“大概彼此将厌恶的心境压抑太久了,仿佛开闸的水坝,要将怨恨一咕脑的全部倾泻出来。”
  杜誉想着何晓童和母亲争吵的情景,他那因失血的脸一定苍白的可怕又可怜,因情急和气愤的身体一定抖的象筛糠。当然也能假想到何艳在对付她儿子上,要得心应手的多。
  “嘴上发泄了一通后,身体就有些吃不住。金星乱冒的停下来,只能听她谩骂。”说道这里,他象忍痛似的狠闭了下眼,“她原来那么痛恨我,或者说是我代表的过去。她说我说的不错,她早后悔生下我这样的孩子,不仅毁了她的生活,还让她丢尽颜面。她声嘶力竭的诅咒我下地狱,最好马上死掉!”
  “她那是气话。”杜誉死死抱紧他,象是要停止他的抖动。
  “我知道那是气话,可也是真心话!她的表现足以证明她的愿望。我也说过讨厌再见到她之类的,可我已经忍无可忍……”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并滴到杜誉握着何晓童右手的手背上,“……冲进洗手间把门栓上,将墙上的镜子砸碎,拆了绷带用碎镜片再继续割。”
  杜誉这才明白,原来那摸着及其粗劣的伤痕是镜片切割的。他没有去抹那些落在手背上的眼泪,看着自己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嗓子眼如被堵死了般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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