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记落花细雨时————荼靡血宴
荼靡血宴  发于:2010年0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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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昀的唇角牵起一个优美的弧度,轻叹道:"那是因为你真的很美,美得让我不忍心下手。更何况......"他的笑容邪魅却又让人感到一丝寒意,"是你自动送上门的,我又怎忍心将这样的美色拒之于千里之外?"
  毫无任何语调变化的声音使他心中寒冷沁凉,脸色惨澹如水:"原来你把我留在身边的原因是想供你享乐。"目光如冰雪般带着苦痛与恨意。
  "如若你要这样认为我也不会介意。"他淡淡地道。
  "不然呢?"他沉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他平静无波的脸色丝毫显现不出他内心的隐忍,"当初把你留在身边的初衷确实只是想供自己享乐,玩弄你,欺负你。但后来才发现因为自己的掉以轻心而使我中你的剧毒。"雨珠从他的发梢上滴落,他眼底蓝得勾魂夺魄。
  "什么?中毒?!"他惊诧。
  墨昀幽幽一笑,负手而立,肃然道:"如果我是你,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一旦犹豫不定,挣扎、矛盾就越是下不了手,那么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痛苦与磨难之中。"
  他垂下头去,泪盈于睫。
  花香馥郁,落花飘零,细雨如帘,寒风缭绕。
  这一刻,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恸和强烈的无助,不禁使得他想哭泣。然,泪始终没有流淌下来。他强忍着,而视野中的墨昀变得模糊而遥远,遥远的有些陌生,冷漠。
  脑中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话锋陡转,他道:"看来你并不是看到我的坐骑在崖下才上来的对不?"他见墨昀微微一愕,知是自己猜对了,于是续道,"你是一路跟踪我而来?"
  他怔了怔后,只是淡然索笑:"你真的很聪明。"
  "不!"他拧紧眉头,神色凝重,"我很笨,笨得无可救药才会被你玩弄。"
  "晨儿......"
  "够了!"
  话被打断。
  他冷冷地道:"既然身份已被你拆穿那你就动手杀了我吧。"清澈宁静的眼神带着决绝。
  墨昀望着他冷漠的脸嘴角勾起一个揶揄的弯度:"看来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什么?"他愕然。
  浃黑迷蒙的眼睛幽蓝如冰:"今日是否注定要有人死去才会结束?"
  他有些不明所以。
  他脸色不改继续道:"我有我的做事原则,一切只要不超过自己的道德底线我都会去做。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允许天下人负我!然而......"目光悠长,声音低沉如黑夜的洞箫般深远,有些令人错愕的宠爱,"今天却可以为蓝晨破例。"
  "啊?!"一个字低低脱口,难掩震惊。他握紧了匕首,然,身体已开始发抖,一阵寒风卷过,发丝飞舞,遮住了他清俊却略带沧桑的面容,瘦弱的身躯好似要融入飘渺的烟雾中。只听,对方又道:
  "动手吧。"墨昀看着他惊愕的表情淡笑,身影宛如出鞘的宝剑一样锋利直挺,却又透出山峦般的凝重深沉,静如止水的语气,却坚定毅然,"这回不要再犹豫了,如果你今天不杀我,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啊"他长眉一轩,咬着已然泛白的下唇,不知所措。
  "铮"的一声,寒光一闪,将一片飞落的花瓣碾成碎片。墨昀抽出了腰际的那柄薄剑,将它插于蓝晨脚边的土中,随后只是淡淡地望着对方不发一言。
  蓝晨素面附雪,手中的匕首呛然落地。短暂的怔忪后,心若擂鼓,他避开了他犀利的目光,望向他身后断崖的朦胧处。
  寒风吹骨,严霜切肌,在这样的春日着实有些荒唐。
  望尘崖顶,氤氲缭绕,细雨斜飘,落花轻飏。两道身影漠然对峙着,洋溢着一种决绝的美艳与令人心悸的无情和冷漠。
  许久的沉默之后,蓝晨伸手握住了剑柄,一阵刺骨的冷通过剑柄传到心底,宛如严冬里最纷扬的大雪一样涤荡着他,他的眸底一片幽黯--是的,这一刻只能选择杀了他,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他提醒着自己,对方不过是个魔君,嗜血成性的魔君,而他在做的事只是铲除一个邪魔,声张江湖正义,维护武林公道。
  不错,仅仅只有这些。
  不会有情感,也不再纠缠。
  剑光一闪!
  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线,剖开沉沉雾霭,向墨昀的胸口刺去!
  对方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悠然绝美的弧度,幽蓝的眼眸一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晴空,平静且温柔。
  剑,静静地鸣出一如清泉般的吟声。
  下一瞬,长剑贯入了他坚实的胸膛!
  他漠然抽剑,紫嫣红中,一身白衣,如沐落月,动作轻灵简练,利落到位,却是无人觉察道他握着剑的手已冷汗如雨,微微颤瑟。
  鲜血迸溅,犹如乍开的蔷薇!
  落红飞舞,衬着血光,被阵阵冷风打碎,凄厉却又绮丽。
  殷红的液体不断自他的伤口中溢出,滴落地面,触目惊心。
  渐霜风凄紧,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料峭的风中,两人皆有些颤抖,雨水如珠帘一般模糊了二人的视线。
  墨昀的脸上血色褪尽,苍白的嘴唇牵了牵一个浅浅的微笑,要求道:"你能过来吗?"
  蓝晨一怔,强烈的悲伤如洪流般涌入心底,使他双眸含泪,不可自持,双脚不听使唤地向对方行去。
  这一刻,就算对方打算动手要自己的命,他也不畏惧,不在乎,更不会还手了。
  衣袂飞扬,细雨透湿衣衫。
  墨昀那带着血迹的手轻轻抚上了他满脸雨水和泪水的白皙的脸颊,声音虚弱无力,好似十月的飞雪一般:"不要自责,更不要对我有什么愧疚。这......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这、这样的江湖,载沉......载浮,有、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如果,如果可以选择这......这样结束,未尝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声音说到后来已是轻若蚊蚋,他垂首吻住了对方柔软却颤动冰冷的双唇,幽蓝的眼眸有些黯然和迷蒙。
  下一刻,他用力腾身而起,身形如燕般飞速向后掠去。
  血,在他蓝色的身影掠过之处吞吐摇曳,如粉蝶狂舞,铺迭了满空的碎红,在飘渺的白雾中美得撕心裂肺。
  他的身体骤然从危崖上坠下,随后消失在茫茫氤氲之中。
  "不!"歇斯底里地大喊,却为时已晚。
  白衣如雪,单薄的身影木然立在崖顶。烟雨朦胧,花落无声。
  一丝萧索寒风鼓得他青丝翻舞。
  浮世无缘,情难到老。惟有放手,方可永恒!
  这一刻,若能忘却......这无法令人忘怀的一刻......
  是的,那么也就不会再痛苦!
  尾声  ***
  疼!
  为什么头会这么疼?!
  太阳穴上好似针扎般疼痛,强自将眼睛撑起一道细缝,却见眼前有一道橙红色的身影在晃动。她一直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次比一次用力......
  清晰的疼痛!
  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脑子,痛楚难以忍受。
  无数记忆的碎片从潜藏的心底涌出,那双似乎诀别很久的浃黑迷蒙的眼眸竟似被渐忘了色彩般,黯淡无比。
  慢慢地,眼前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下一刻......
  世界再次变得黑暗,无垠的黑暗!
  ......  ***
  "啊!"
  撩起沉重的眼皮,青年男子忽然惊醒过来,蓦地从床上坐起,但觉头又胀又痛,四肢酸痛无力,身体不由地斜靠到了墙上,打量着整个客栈。
  窗外惠风和畅,天空皓蓝,长风缭绕,白云舒卷自如。
  远处有笛人轻吟寒水,汾河水清冽而晶莹,淙淙潺流,自由奔泻,从容自得。几只画舫游过,荡漾波光摇桨入。
  "师兄,"一张芙蓉般姣好的脸映入眼帘,声音听来带着欣喜,"你终于醒了,还好没事。"她细细地打量着他,"我还以为我下手太重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说罢,她正欲从床边起身,却被对方拉住了手腕。
  "初、初初......"
  她回首。
  "我......好像......"他沉吟着。
  她目光悠长,有一丝玄妙:"没事了?师兄应该都恢复了吧?"
  蓝晨有些错愕地看着她,随后感到她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低头望了过去。
  初初忽然一阵瑟缩,将手藏到了身后,眼中闪过一丝悚惕。
  他长眉一轩,问道:"你手里的那个瓷瓶中装的是什么?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她垂下眸去,避开了对方晶莹却犀利的眸光,却又不安地又睇了他一眼。
  他狐疑地看着她,陡地想到了一个人,惊愕地道:"这东西......"
  初初截道:"是大师兄的。"说罢,她目露凶光,似乎已对这个人恨之入骨。
  "他给你的?"
  初初抿唇。
  他蹙眉:"为什么要这么做?"声音带着质问的语气,还有些怫然。
  她泪盈于睫,沉吟道:"对不起,师兄,对不起......"
  蓝晨不作声,只是望着她。细缝吹入窗牖,他如流云般的长发随风翻飞,衬得他的肌肤一如一池霜雪,带着摄人心魄的美。
  "是我害你失忆的,是我的错......"初初一脸自责,"正如你想得那样,你的失忆并不是因为滚落山谷撞到脑袋所致,而是这个......"她伸手摊开了手掌,乃是一个雕花小瓷瓶。
  他紧蹙起眉头,目光冰冷。
  "是、是我在你的身体里下了蛊,让师兄遗、遗忘了所有的往事。"声音有些颤抖,她微微抽泣,"在人身体最虚弱,意志最为脆弱的时候投下这个蛊毒便可以使中蛊的人忘记所有的所有。使师兄......忘了墨昀......"
  蓝晨截道:"重新接受你?"
  莹莹的泪水如碎裂的琉璃瓦片从脸颊上滚落,阳光下她神色郁悒,声音呜咽:"对不起。"
  蓝晨垂眸不语,一脸冷漠。
  屋内宁静得有些异常,凝滞的空气让人窒息。
  良久,只听蓝晨问道:"他人呢?"他见对方黯然不语,心头一凛,复又问了一边。
  目光如炬,使得她不敢有所隐瞒,于是轻声道:"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他面沉如水,指节微微发凉,却是不发一言。
  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依稀听见清高悠远的笛声,空明中却又有丝阴沉惆怅,心头忧思隐隐。
  忽地,蓝晨起身下了床,道:"我去找他。"说罢,他穿了衣裳正欲往外走却被初初拦住:
  "师兄,你别傻了,你上哪去找他?"她拧眉,"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已身受重伤,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个,他还有可能活着吗?"
  "不!"他摇首,"他不可能死的。"
  她拭尽泪水,道:"师兄你现实一点吧。"
  蓝晨神色苦痛凝重,冷冷地望着她:"你让开!"
  "你又何必再这样执着呢?他死了并不是件坏事,这样的纠缠师兄预备还要继续吗?"
  "我不管!"
  "师兄......"
  他打断道:"我已经决定了,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纵使他只剩下一具骸骨。初初,你不要再阻拦我了好吗?我......只想让自己心安理得,我不能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我已经后悔过了,不想再让自己再后悔一次。"声音坚定,不容反对,"而且,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东西比他更重要了。以前我不敢面对,无法释怀,不能好好地爱他,希望我还有补偿的机会......重来!让我去面对他,面对他的爱,面对这段消逝的记忆和刻骨铭心。"
  初初默然。
  他淡然索笑,握紧了脖子上墨昀送他的羊脂白玉:"更何况,墨昀曾经允诺过,他会重新得到我,他会让我抛下所谓的江湖道义,跟他一起离开。永远,永远地留在他的身边。"动魄的音线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无法为人道尽的情感,"此刻我已然抛下,我相信他也不会食言。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兑现他的承诺。"
  下一刻,他拨开了初初拦在门框上的手,拉门离去。
  白衣胜雪,黑发如墨。这道颀长而略瘦的身影扑入柔和的阳光中,随后消失在一片落红缤纷之中。
  浮生如梦......脉脉花香的缠绵,抵不过苦涩寡味的忘却。
  然而,有些东西却不能,也不允许被遗忘。一旦忘记,生命将不复存在,恍若行尸走肉。
  沧海横流,世事沦陷,就算负尽人世种种,也要坚持爱你。
  这一切,没有人可以扰乱,没有人可以终结。纵使是万劫不复,只要相爱,便可以得到心安理得的阐述。
  常记......
  细雨如帘,落花轻飏。
  以及潜藏在记忆深处幻幻重生的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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