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雪寻春(出书版) BY 攸晞
  发于:2010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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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喔。」巫初雪皱皱鼻子,「我很想把它们收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力气。」

话语间,他仿佛就已用尽全力,气息紊乱,然而甜美的笑容却丝毫未曾消失。「你上哪儿去了?我睁开眼睛却谁也不在,没有人帮我,好可怜的。」

具春风没有答话,颤抖着指尖迎向巫初雪,在他柔软的脸上开辟了一条路径,直达心田。

「喝!」

剧烈的抽息间,具春风忽然奋力将巫初雪紧拥入怀;肩膀不由自主的晃动,似乎隐藏着浓浓恐惧以及失而复得时所伴随而来的虚幻。

「春风,人家会痛,你轻点啊……」努力抬手轻推具春风,巫初雪在眼前人儿脸上看见少有的惶然。但他似乎就要逃跑了,又令他卯足力气紧捉着不放。「扶我起来好吗?春风。」

颔首,具春风依言将他横抱而起,小心翼翼。

巫初雪才刚坐下便把怀里揣着的一幅画拿了出来,在桌面上摊了开。

「我都不知道春风你会画画。」他看起来十分开心。「这幅画的是谁?好美、好细致啊!」

定睛一瞧,具春风便不禁屏住了气。

那泛黄的纸上承载着的是他有生以来唯一一次的怦然心动,却也是最后一次;明知道和画中人的约定不过是儿时他俩口头上随便说说罢了,但他依然满心期待、并为此煞费心思,于是,他永远无法忘却期盼落空时那一刻的心痛。

「啊啊……真是画得好好,春风你真厉害。」高弹的嗓音切断了具春风的忧郁,巫初雪并未进一步追问画中人身分,扯了扯具春风哀求道:「帮我画一张,好吗?」

「画你?」双眼因疑惑而撑大,却见巫初雪喜孜孜的对自己点头;具春风不忍心让那样的神情消失,想了想便答应了。

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久未使用的画具。具春风感受到巫初雪好奇的视线,干脆一样一样塞进他手中,为他解说用途;接着,巫初雪腼腆慌张的以手指抓爬着头发,直到触感顺畅了后,才对具春风露出微笑催促。

点点头,具春风对着笔尖的眼神专着无比,行云流水、挥毫自若;他不工精笔,却能掌握人物最细致的神韵,这天赋仿佛是对他无法与人样貌有所知感的补偿般,美得残酷。

停笔,具春风将画离得远些,与巫初雪相比较;霎时,他头皮一阵发麻。

「好了吗?」巫初雪兴奋的拉下画纸,眉眼弯弯的凝视。

「嗯。」

暗地里呑咽唾沫,具春风强压下由体内深处而发出的颤抖。在他笔下的巫初雪美若天仙,并不知怎地如此似曾相识?宛如与自己有着无可磨灭的羁绊。

分神之际,巫初雪从他手中抽走了笔,沾着黑墨往才刚完成的画上扫去;一惊,具春风忙凑上前看他要做什么,却发现他双手颤颤巍巍、努力的写下字句。

泪滴非因痛,融雪只为春。

「哈哈……」这或许是头一次,巫初雪在具春风面前极为苦涩的笑了出来。「写得真糟!」

他说,并流下眼涙,流进他那为了笑而张大的嘴里,经过咽喉、入腹。

他低下头、隐藏起所有表情。从那里传来的是微弱的抽息,颤抖着哀求:「春风,我知道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的,所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求求你……」

无声的,具春风主动紧握起他的手,直到那人儿吃惊的抬起头来。

「不会的。」他笑,带着些脆弱;这答案仿佛有自我意识,自喉头泉涌而出。

他已然无力去分析此时在内心翻滚的复杂情绪,就好像那是个无论有何阻碍他都想拥有的东西。

但他却不明白那会是什么,以及他有没有资格拥有。

所以他决定不再去想,直到他不得不面对为止。

天渐渐凉了。树梢的嫩叶转眼间失去了那清新的緑、变得枯黄而无力。

胸口为那逐渐刺人的寒意隐隐疼痛,但巫初雪却是默不作声,只将头塞进具春风怀中,跟着他对远处飘摇的落叶一块儿张望。

「怎么了?」摸摸那触感怡人的青丝,具春风捧起他的脸颊、轻轻的问。

自在。

在巫初雪身边,他打从心底感到如此的畅快,嘴角牵起的笑终于不是来自虚假——那一直以来佯装自己很好的虚假。

从来,具春风总是迎合他人对自己的期许,温文儒雅、气质洒脱的谈吐,随和却又谨慎的态度,却无人知道那是他在不知所措下、情非得已的选择;选择塑造一个完美的自己,一个能弥补内心缺乏情感的自己。

然而他终究累了,并满怀愧疚、在自己所筑起的高墙内,持续崩坏。

偶尔,梦回间他甚至听见自己的声音编造着谎言,说他做得很好、他的真诚令所有爱他的人都开心。

是吗?那为何他没感染到这份喜悦?有的只是疲倦、无措与茫然。

然而身边的人儿却对他别无所求,听见询问,抬起那精致的脸、笑得纯粹。

「没事,嘻嘻!」巫初雪笑得眼珠子都不见了,更撒赖的在具春风怀里磨蹭。

「那你还不快点把早点吃完了?待会儿我得出去,不能再耽搁了。」

「嘎?」

嘟起嘴来,巫初雪翻弄了下盘中的食物,虽然心底对那些可口的东西很是抱歉,但他每日早晨依然这么拖延,只盼具春风能在身边多留一会儿。

思考了会儿,巫初雪到底还是不想给他添麻烦,便老老实实、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他的春风是独子,要帮着家里打点事业,他可不能成了绊脚石。

「唔咕……春风。」呑咽下口中多汁的馅饼,巫初雪眉开眼笑的摇了摇具春风。「等我的伤完全好了,我们回山上去拜见爹,好不好?」

一颗心不免沉了下去。具春风垂着眼,嘴角勾起掩饰的微笑。

「好。」他说,却看着欢欣鼓舞的巫初雪感到心虚不已。

忽然,那人儿朝他一把扑了过来,头颅在他身上钻来钻去,像是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儿那样难以控制。

「春风!春风!最喜欢你了,嘻嘻。」

无邪地笑着,巫初雪环住具春风腰际使劲儿搂抱。他好喜欢具春风特有的气味,忍不住就要撒赖,大口大口将这香气吸进肺里。

「唔……」具春风突的一个闷哼,伸手抵挡巫初雪。「别……啊。」

「咦?」

迷惘的从具春风怀里抬头,巫初雪见着的竟是他满脸羞红的娇态。

双唇不禁微微张开,巫初雪盯着他简直要忘了呼吸。

具春风咽了咽唾沫,忙将巫初雪推到一边去,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该走了。外面天冷,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别乱跑,不要着凉了。」

他捂着腹侧那长了红斑的部位打颤,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搔痒的感受从腰椎攀爬至颈项,令他差点就要难看的扭动起来。身躯不仅是火热的,更有空虚与不满足在折磨纠缠,才不过一会儿时间就令他浑身热汗,心情焦急浮躁的不能忍受。

具春风暗道不妙,这绝对是他被人下了淫药的后遗症,那块红斑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得再找方御医好好瞧瞧才行。

于是,他捉了披风就往外走、落荒而逃,却没想到巫初雪居然还抓着他不放,一个重心不稳便摔了下去。

「嘿嘿……」和具春风滚成一团,巫初雪贼兮兮地眯着眼、诡异的笑声令具春风不禁倒抽了口气。「春风,你是不是想我了?要我了?」

他说完了,手掌还像小猫似的再具春风身上揉搓,蹭来蹭去弄得人心痒痒。

「嘎?胡、胡说八道!」

紧张之中,具春风竟不知从何挣脱巫初雪的攻势,只见他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才从左边闪、他又从右面来,巫初雪还开心极了的哈哈大笑,令具春风是又急又泄气。

「别闹、别闹了!我真的该走了。」

虽然很想让自己的语气和动作更加严厉一点,可一思及巫初雪身上有伤,具春风便又不敢轻举妄动。他咬紧牙关忍耐冲上脑门的快意,拿巫初雪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不要紧,我保证很快的,喔?」脸颊渲染着羞怯的晕红,身体却极其主动的在人家身上覆盖,他朝着具春风红唇逼近,一边回想起那令人陶醉的触感。

什么很快?

——刚想这么问,具春风就见那双粉嫩樱唇诱人的开阖了几下,电光火石间便被那柔软的东西侵略、吃干抹净。不过也才一碰触,他所有抵抗便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仿佛这一切都是他期待已久的,甘愿醉心耽溺其中的行为。

舌尖,不由自主的回应着对方的挑逗,要将对方的温暖、气味全数珍藏。

不料,对方却远比预想中的还要贪婪。

手掌偷偷溜进了具春风衣里、一路向上摩挲;具春风倒抽了口气回过神来,出言阻止。

「不……不行。」只是被巫初雪随意摸了把,具春风便感腰间酸软酥麻的使不上力气,这沉沦的感受令他无比恐惧,却也只能如此微弱的挣扎,无计可施。

却也有些甜美、有些怀念,将他的不安掩埋。

望着心爱人儿脸上潮红一片,巫初雪喜孜孜的轻咬了一口;他不知道自己唇边绽放着一抹笑,那纹路竟令具春风看得痴迷。

「唔……」

嘴里细碎的呻吟全被巫初雪再覆上来的双唇夺走,方才乍现的抗拒迅速雕落,具春风迷迷蒙蒙间将巫初雪紧紧搂住,与之贴近、跟随着律动摇摆。

对于这番回应,开心得简直要升天了般,巫初雪更是热烈的对待。一想到这时那滚烫的热度全是因为喜欢自己而起,他便差点要拖着衣衫不整的具春风到外头去跪天谢地。

顺从着巫初雪的激情,具春风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就这么陷了进去;庞杂无绪的思潮中仿佛只有巫初雪一双饱含真意的手轻触、呵护着他千疮百孔的内心,使他抛下了所有束缚,宛如第一次明了了何谓喜欢。

喜欢……?

「风儿啊!你起来了没有?娘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商量呢!」

「嗯……哇啊!」

门外忽然传来具夫人急切的呼唤,具春风吓得一弹、弓起身子将上面那人一踹,喊道:「等、等一下!娘,我马上就来!」

说完,他连忙奔回床边从小案上抓起梳子梳整头发,三两下换去身上那件被蹂躏得不成样的外衣,拉好衣带往旁边一看……巫初雪满脸惨白。

「你、你怎么了?怎么了?」那模样难看的让具春风整颗心都纠结,慌慌张张扶起了他,深怕有什么闪失。

巫初雪皱着眉头,勉强的笑。「没事,你快去应门。」

咬紧牙关强忍痛!刚才具春风一脚不偏不倚踢中了他正贲张的命根子,但他知道具春风不喜欢和自己在别人面前展现亲昵,只得忍着眼泪、夹紧双腿等待那剧痛过去。

点点头,具春风顺手将他的衣服整理了番,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门推开。

门外不只一人,还有莫言也和具夫人同样以茫然的眼神盯着满脸通红的具春风瞧。

具夫人眨了眨眼,撇头朝房内望了一眼,笑道:「呵呵,你们这是在吃饭还是在玩呢?」

「啊?唉唷!」闻言巫初雪观望四周,他最喜欢的点心居然全洒在地上了,心疼得他忘记自己才刚被踹了一脚,不小心又折了痛处一回。

闻声,具夫人竟是将亲生儿子一把推开,忙不迭地走到巫初雪身边。

「巫公子,你伤口疼了吗?要不要我请方御医再来给你瞧瞧?」

「嘎?不、不用了。我没事的!」巫初雪低下头、面红耳赤。看样子是还知羞,不好意思真让人家请先生来,丢人喔!

但具春风压根不知道自己踢了他那儿,还以为刚才自己那样一推,真让他伤口怎么了,于是很紧张地凑了过去、面带愧疚的说:「别逞强啊!真疼的话还是请方御医看看好些。」

说得巫初雪汗如雨下,一颗头摇得更加厉害。「真的没事,别麻烦了!」

见他这么连番保证,应该也真没什么大碍。具春风微微蹙起眉心、点点头,抿着唇转向具夫人。「娘,您有什么事找儿子呢?这么心急?」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似具夫人接下来的一番话会让某种东西瞬间瓦解;然具夫人却是笑得艳绝,开心极了的拉起他的手、放在脸颊旁边不断磨蹭。

「风儿,你听娘说啊!四王爷说是要带着郡主上咱们家拜访来呢!本来应该是我们娘俩进宫去同他请安的才是,可莫公子说四王爷在宫中老听你爹说你的好,很想亲自来看看你。

「这可怎么办啊?娘不知道该给四王爷准备什么见面礼,怕俗气了、入不了王爷金贵的眼。你和莫公子琢磨琢磨吧!郡主是女孩子,该给她什么,娘大概应付得来,但四王爷可绝不能怠慢,快去,早些准备好,明白吗?」

相较于亲娘的兴高采烈,具春风则是打从心底感到不踏实。他朝巫初雪望了过去,那人儿单单纯纯跟随着具夫人的好心情漾出笑容,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攀龙附凤,和皇亲国戚成婚。

体内深处有某个地方瞬间被掏空了,那感觉很慌、很不好受,但他依然筑起微笑,对具夫人颔首。「知道了,娘莫担心,有莫公子帮忙我定能顺利。」

平稳的音线如同本能一般击发而出,具春风别过视线和莫言一块出去了。具夫人看着他们走远,略感欣慰的吐了口气,回过头来又与巫初雪交谈。

「巫公子,虽说这事实在不该劳烦你,但这家里也没别人能帮我拿主意了,就请你帮帮我,好吗?」她看巫初雪模样柔顺,心想他心思细密,眼光总比其他人来得可靠,让他帮着自己挑选送给云平的礼物最好不过。

「伯母怎么这么见外?你我是一家人,我当然能为您出一份心力。」

看具夫人竟在自己面前低头,巫初雪相当惶恐心疼,连忙点头答应。

他很小就没了娘,来到这里具夫人对他是百般的好,就算她与具春风毫无瓜葛,他也一样会把她当作亲娘看待。

具夫人窝心地揉了揉他雪白的脸。若是巫初雪再小个五岁,只怕那会可爱得让她无法隐忍在那脸颊上狠咬一口。

清了清嗓子,具夫人眨眨眼,面露困顿。「我就是想给未来儿媳妇一个别致的见面礼罢了,谁知道看来看去,都觉得俗气。巫公子,你帮我想想送什么才好?」

第九章

「儿媳妇?」小脸一红,巫初雪险些要喜极而泣。他没想到具夫人对自己竟是这般溺爱。「这……这太见外了。」

他摇摇头、诚惶诚恐,就担心具夫人为了自己破费。

「唉,也是。」轻颔,具夫人心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虽说云平郡主是皇亲国戚,但具家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家,这么作还怕四王爷以为她不把云平当作自己人。

「不过,说什么都是该尽的礼数,总该做得周全。」

「嗯……嗯!」巫初雪腼腆的点点头,心想无论具夫人给了自己什么,他都会欣然接受并如获至宝。

但,他那笑痕才刚浅浅的在颊上勾搭,却又听具夫人如此说道:「唉,就是不知道该送什么,太普通的失礼、太贵重又显得生疏。

「不如这样吧?」搔搔脸,巫初雪羞涩的提出建议。「只要那东西是具有意义的,不是贵重的东西也可以。」

才说完,具夫人便瞪大了眼,霍然起身。「对啊、对啊!我真是笨!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拉着巫初雪双手兴高采烈的摇摆,却不知把人家吓得心儿怦怦弹跳,还以为她在生气。

具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雕刻精细的金锁片,爱惜的在手里摸了又摸、呈在巫初雪面前道:「这锁片是祖奶奶,也就是春风的曾祖母传给婆婆的,说是件古董,有趋吉避凶之神力,从来只传给具家女辈。

「婆婆在我进门时便赠给了我,此时也该传承下去,送给云平郡主是再好不过了!」

将手收回,具夫人赶紧将金锁片放进手绢中慎重其事的层层包裹,就怕它摔坏。她高兴极了,笑得眯起眼睛,又双手合十对着窗外晴空膜拜。

「老天保佑,春风交了这么个知心好友。巫公子,你说要没有你春风可怎么办呀?」后头人儿并没有回话,具夫人回头望了望,随即满是歉意的说:「巫公子,对不起啊!你肯定累了吧?你有伤在身,还是多多歇息,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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