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惑————红糖
红糖  发于:2010年04月03日

关灯
护眼

  “哈哈!玩笑开玩笑……说真的,咋回事啊?你们想把G-Face搞到直人内部去?”
  “记得上回咱们毁的那画么?”亦清插进来提醒。
  “怎么不记得!妈的,因为那破画,老子还被开了瓢……”郑远臣那孙子,真不是东西,想起来就有气,颂可老觉得就是因为那事亦清才不在这干了,虽然……他现在的工作很有前途,但颂可舍不得这伴儿,多好欺负一孩子啊。
  “后来的事温洋都跟你说了吧,巧的是,加洛现在是我上司,而且……他也参赛了,用的也是那画稿……”
  前后原委由亦清淡淡说了,听得颂可一愣一愣的,直说,巧,真巧,太他妈巧了!
  “所以,你说,小飞非让加洛自己去要画,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那有什么过分的?”颂可直着眼睛,转向韩飞,由衷的举杯:“高,飞哥你实在是高!”
  “客气。”韩飞跟他一个碰杯,一切尽在微笑中。
  “我还是不明白……”亦清看这俩人颇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就算加洛曾经喜欢那个人,但既然他下定决心要逃开就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那个郑远臣……怎么说呢,那么笔直笔直的一个人,加洛可不能再这棵树上吊着了……”
  “你以为他就那么直?”颂可一脸坏笑。
  “不直么?”亦清反问。
  看着颂可邪恶的小眼神,某些画面在亦清心里一闪而过,那个凌乱的小屋,明媚的清晨,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含糊的咕哝着:“加洛,加洛……”
  “啊我想起来了!”电闪雷鸣般,亦清悟了。
  韩飞体恤的凑上来,柔声问:“想起什么了?”
  “啊,没什么……”可不敢再提,上回那个印子惹得韩飞醋性大发在他脖子上狠啄好几口,非得盖过对方留下的,这要再提起来,他非得说他忘不了不可。“这么说郑远臣也喜欢加洛?”
  颂可点点头:“温洋跟我说过,有的人不管外表多成熟,内心永远是长不大的。”
  “哦?”
  “小清,这么跟你说吧,有一种小孩,他越喜欢哪个人,就越喜欢欺负他,就像小学里老爱揪某个女生辫子的讨厌鬼,其实他欺负她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这么爱欺负这孩子。那俩人的过节,你当初没在这,可能你不懂,但你想想,他每次在咱们V08时看你的眼神,对么?”
  “不对。”苦大仇深的。
  “那就对了,因为看见你他就想起另外那个,但你又不是另外那个,另外那个被他气跑了,他能不憋屈么?”
  “那他怎么不去找?”
  “找?你怎么知道他没找?架不住咱们的小加洛牛掰,打入远臣贸易的死对头韩氏了啊……”颂可说着特地瞟了眼一边静静喝酒的韩飞,看那人没什么动静,又朝亦清探探身:“再说了,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名字就叫别扭?”
  ……
  夜幕完全降临时,加洛走进一片住宅区。
  如果有人住的地方就可成为住宅的话,那么这里绝对算,因为住的人还不少。
  巷子被鸽子棚般的违章建筑挤得只剩窄窄的小条,体重稍微超点标的人就过不去,还要小心偶尔飞落的花盆或某个纯棉内裤,有几个门洞更夸张,衣服都晾在外面,横生生挡在路中间,好大一块门帘……加洛侧身很小心的避过,有人对他说过:“不要从女人的裤子下走哦,会倒霉一辈子……”
  脚下的砖地不平整,一脚高一脚低的,但踩上去却觉得踏实,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对这里念念不忘,这里脏,乱,差,是城市规划图上的一快污点,是小贩小贼小偷逃窜时必然要躲进的阴影,是闷热拥挤无序的代名词。
  每次下雨,这里必然成灾,仿佛天南地北的污水都汇在此处,排也排不出去,垃圾漂浮……有个人曾把他背在背上淌过那片汪洋。
  郑远臣考上大学时,加洛也十六岁了,正是刚懂一点事又不很懂的年岁。
  平时郑远臣住校,偌大的房子只有加洛一个人住,虽然没人说什么,但保姆和钟点工们或多或少的会露出一点不屑,他们知道加洛是被捡来的,郑远臣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如何,但现在正主儿都不常在了,要他们伺候这个小屁孩,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加洛是敏感且偏激的,很快他便察觉到这种情绪,也暗自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用每周末打工得的钱攒起来,在外面租房子住。
  没错,就在这片东倒西歪的住宅区里。
  郑远臣知道后气坏了,要他回家,加洛挺倔,就不回去。
  还放了话:“再过两年我就成年了,你别管!”
  郑远臣握着电话听筒气得够呛,咬着牙问他:“你是不是谈朋友了?”这个年纪的男孩或多或少都有那意识了,那叫青春期性萌动,他们大学里但凡有伴儿的都在外面租房子住,小鸳小鸯的,真跟过日子似的,所以一听说租房,他马上就想到那去了。
  加洛在那边一愣,反问:“你谈了?”
  “我问你呢!”避重就轻,更有问题了,“你老实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也不知道如此追究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什么,如果加洛真的早恋了,这样的态度只能令事物往相反的方向发展,但他就是忍不住,他算他的监护人,都说长兄如父,他生气也是名正言顺的吧。
  加洛捕捉到那边不对劲的态度,心里有点悸动,他对着听筒轻声说:“你别管。”
  收线。
  当天晚上,郑远臣倒了三趟车赶回来的。
  按着地址找到这片小区时,咱们姑且称它为小区吧,郑远臣楞住了,他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是钱不宽裕吗?他宁愿住这也要和小女朋友在一起?
  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楼门,踩上嘎吱作响的楼梯时他甚至担心这里的地板牢不牢靠,经得住年轻人折腾么。
  他来之前没和加洛打招呼,这是一次突然袭击。
  他也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心态,捉奸在床?他摇摇头,把这个可笑词从脑子里甩出去。
  敲门时心有点抖,他很怕开门的是个女孩,又或者是加洛,身后站着小绵羊一般甜美可爱的女孩。
  郑远臣把车子停在很远的一个停车坪,溜达着绕进这个小区。
  速度很快,步履轻盈,闭着眼都知道如何在星罗棋布的蛛网般的小巷里找到那栋楼,那个门洞。
  每个月都会抽出几天时间到这里住几天,好像祭奠一样,把房子收拾干净,该擦的都擦一遍,他自己那套房子都没劳他动过手,偏就这里,看不得它蒙灰,但物品的摆放却没有动过,那孩子就喜欢那么乱着。
  他说:“因为我是搞艺术的,艺术家的生活是凌乱且唯美的。”
  凌乱是真,哪里美了?
  加洛执意要租下这里,他只能陪他在这住,虽然只有每个周末,但住惯了还真不错,有生活气息,即使是阴天的周末,人不用出被窝,只要闻闻味儿就知道几点了。
  楼下人家吃饭准时,七点炒鸡蛋,煎馒头,是早餐时间,十一点开始炝锅,火烧火燎的,十二点半准时吃午饭,晚上七点新闻联播吱吱的响起来时,该吃晚饭了。
  郑远臣拿钥匙开门,转动门锁时听到楼下劈里啪啦洗碗的声音,他看了下表,九点多了,刚吃完晚饭吧,呵呵,还是这么准时。
  推开门,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人变了。
  记得他第一次推开这扇门时,着实被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房间的窄小凌乱破旧,而是……

  长兄如父

  “我就知道你得回来!”刚要叩上门板,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加洛刚冲完凉,光裸着上身,下面随意穿了条浅色的运动裤,头发还在滴水,给他开完门又飞快的跑回厕所,扯了毛巾在头上擦,“你进楼时我就看见你了,估计得准吧?我就没锁门儿,锁锈了,不好使,每回开的时候都特费劲……”加洛侧对着他,深深弓着腰,两手抓着毛巾在头上用力擦,头发上的水珠溅得到处都是,即使隔着一个客厅,郑远臣似乎也能闻见,那股湿漉漉的少年味道。
  “哼,”他强迫自己尽量不去注意那柔韧的腰侧线条以及这个年龄独有的略微凹陷的小腹,“这么烂还租……我看你住得挺美。”一面说一面四下环顾。
  一室一厅一卫,厨房是开放式的,不过显然主人没打算用它烧饭,料理台和水池已经被杂七杂八的杂物占满了,不过还好,没见着什么小女朋友。
  “自由啊……”加洛把毛巾拿到卧室窗户旁边晾着,又回到厕所拧开水龙头。
  “自由?”郑远臣眉毛一拧,“你原来不自由么?谁管着你了?”
  郑加洛从镜子里笑着瞥他一眼,“还说没管我,以为我交朋友了连自习也不上了就赶过来的是谁啊?”
  “废话!这不是怕你……耽误学习吗,你才多大,就学人家独立,说,是不是早恋了?”
  “真要说起来的话……算是吧,”郑加洛拿着香皂在手上打泡,心不在焉的。
  郑远臣心里一震,虽然怀着“捉奸”的心思来的,但听到他自己承认心里还是不舒服,有种被兜头浇了一瓢冷水的感觉,声音不由小了许多,很没底气的问:“真的有?”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这句反问显得多么轻飘无力,听在加洛耳朵里完全不具威慑力,反而有种试探性的小心在里面。
  加洛垂着眼睛不看他,自顾自的揉搓着手上的泡沫,直到泡沫丰润得像一只海绵才打到脸上。
  “是……同学?”
  “算是吧,但比我大。”
  这就是承认了。
  “你们在交往?还是……”
  “没呢,我暗恋。”满脸泡沫的少年从镜子里冲他笑道。
  那个笑容对郑远臣的冲击力相当大,并不是说那个人笑起来多么多么的温柔妩媚倾国倾城,而是那双眼睛里露出的神色——太复杂了,以致此后若干次回忆起那段日子时,当先涌入脑海立的,就是那个隔着赤 裸的背从镜子里折射出的覆着一脸泡沫的笑容,某一次的回忆里,郑远臣才猛然意识到,那个时候,那句话,是那个人第一次向自己表白。
  那一脸厚厚的泡沫下勉强露出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和微微勾起的嘴,早已深深刻在他的心里,即使看不清表情,郑远臣也觉出他笑了。
  但在当时,那个厕所外面,郑远臣远还没那么细腻感伤,他只怔了一刹那,然后就怒了。
  臭小子,早恋就早恋吧,还给我玩暗恋,玩姐弟恋!
  他压着火气说:“还没开始就好,以后你就明白了,这种年纪的感情不算什么,只是青春期冲动,因为好奇才……”
  郑加洛快速打断他的话:“那哥你喜欢过什么人么?”
  “我?”郑远臣又皱起眉头。
  “对,你现在不算早恋了,为什么还没交朋友?”
  “我……”他倒真没想过这事,从高中起就有女生试探性地对他暗示过,都被他以学业为重拒绝了,现在按理说应该是自由广阔的环境了,可他一点也不羡慕那些成双成对的,他只是觉得特没意思,郑远臣正思索着如何回答才能打消这小子对女生的旖念时,忽然反应过来,明明是我在审他啊,怎么反过来了!
  “甭往我这扯!我问你呢!”
  “哥,你做过春梦吗?梦里是和谁?”郑加洛冲干净脸,随意扯过肩上的浴巾抹着,一面转过身,倚着镜台问道。
  “你……”郑远臣的脸腾的红了。
  这像话吗?!这是当弟弟的该问的话?
  “你甭想那有的没的,你还小,等你十八岁了哥就不管你。”
  “哥,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我哪小啊?”郑加洛相当幽怨的白他一眼,又转回去拿起剃须刀在下巴上轻轻刮着。
  看见他的动作,郑远臣惊了:“你……在刮胡子?啊,不是,你都长胡子了?”
  “是啊,你才知道啊。”
  不远处虽然瘦削却骨架已初见端倪的加洛的背影,令郑远臣深深的愧疚了。这孩子……好像是比上次见时高了些……都用剃须刀了。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郑远臣与加洛见面的次数就寥寥可数,被新环境束缚得无暇抽身,难免会忽略一些事情,加洛的关注确实比以往少了。虽然每天一通电话,但毕竟隔着好几里地呢,而且以加洛的个性,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主动和他讲,这次自己搬出来租房不就是个例子么?
  同样是这个年纪,虽然郑远臣也没有父母的陪伴,但他的生活却始终顺风顺水,整个青春期无风无浪就过去了,但加洛不同,他之前的经历可以称得上是噩梦,他身边应该有个长辈听他诉说,为他解惑,帮他疏导那些过盛的负面情绪。
  “哥给你刮。”郑远臣走过去,拿下加洛手里的剃须刀。
  郑加洛看他一眼,乖顺的仰起脸。刀片轻柔的在少年皮肤上游走,下巴,腮边,唇旁,每一个起伏都要小心翼翼,胡须很柔软,软得像鬓角的绒毛一般,但刀片滑过的地方,却仿佛刮开了一层心事。
  郑加洛微微闭着眼,似乎在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宁,郑远臣却有些紧张,他第一次给别人刮脸,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
  狭窄的空间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有些拥挤,浴后的水汽里漂浮着少年独有的香气。
  “哥……”
  “恩?”郑远臣淡淡应着,加洛的声音却令他有些分神。
  加洛看着近在咫尺却微微浮起的眉头,脱口道:“哥,我最近老做那种梦。”
  “啊?”刀片一滑,差点脱出去。
  “就是……梦见我喜欢的那个人,醒了以后就特难受,怎么办啊?”
  郑远臣大脑空白了几分钟才意识到加洛在说什么,意识到之后就尴尬了,问这个问题的如果不是加洛的话,郑远臣就要骂小流氓了。
  有这么大喇喇的谈论这种话题的吗?还这么突然……
  难道说我给你刮脸令你想起那个梦中——大姐了?
  幸好郑远臣了解他,否则肯定是要一拳把他敲醒的,他再一次拜服在这孩子的跳跃式思维下。
  “你们没有生理课吗?”
  “有,但我没听懂。”
  也是啊,就他们学校的那个破生理健康课,老师都是牙齿漏风的老大爷,不抛出一堆学术名词来才怪呢,难道还会平易近人的告诉孩子们如何手 淫?
  适当的疏导有助身心成长,但过量却是有害的,郑远臣看看满面懵懂的郑加洛,他决定这一次不能再逃避他应负起的责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不从正面引导的话,指不定他会从哪方面泄洪,搞不好就是那个被他暗恋着的比他大很多的学姐。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