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继续藏躲下去。
「胤伯,别担心啦!阿魅他开玩笑的。」赶紧安抚着身前的欧阳胤,戎月知道一向让老者担心的就是自己
的安危,谁叫他资质驽钝就是学不会功夫防身,偏偏宫里头想除自己而后快的人不少,害得欧阳胤几乎天
天提心吊胆的地没好日子过。
「我,从不开玩笑。」
眉头微蹙,赫连魑魅不懂自己的名字什么时候简化为『阿魅』两字了?相处还不到盏茶的功夫,戎月唤他
的语气竟如同唤邻人朋友般的亲切,这让他感到相当的不自在。
「月儿,听到没?对一个杀手不能心软,趁他现在伤势未愈,还是尽早除掉的好。」
「唉,胤伯,您别那么紧张嘛!您瞧他有杀我的意思吗?真想要我的命的话,刚才脸对脸的时候早拿了,
阿魅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双眉再次紧蹙,赫连魑魅却是找不出话反对,自己眼下的确没有动手的意思,先不管是否因为那人从不许
他插手的规矩使然,光是看着这张脸他就下不了手,更甚者,在这人儿危殆时他还会忍不住出手保护也说
不定,只因为他根本无法坐视这张脸孔染上任何一丝血腥。
「看吧!没事啦!对了阿魅,可以告诉我你说的爷是谁吗?他真的跟我长的一个样?」话题再次绕回挑起
他无限兴趣的那个『爷』,自己这副传自于姆嬷的美貌该是独一无二很难错认才是,除非……会是那位从
离开娘胎后就无缘再见的孪生手足吗?
「月儿你?你是想问小雪……不可能的,你姨娘一家早就……」懂了戎月追问的用意,欧阳胤的神情却是
骤然变得黯淡,眼中写满了追逝的伤痛,一段心伤的前尘过往复被勾起。
那一段爱怨交杂的日子……不思量……自难忘……
锁眉沉思,赫连魑魅却是没吐露半句讯息,从戎月与这位欧阳左相沉凝的表情来看,他们或许真与爷的身
世有所牵连,自己如果没记错的话……爷的名,残雪,该是跟在他从不愿承认的『欧阳』两字后头──欧
阳残雪……
只盼,事情真的不是自己所想这般,不要让爷再伤再痛了……
只可惜天难从人愿,该来的……总是避不过……
出枪挡下那一记熟悉的凌厉银瀑,因伤浮动的气血再次冲的胸口泛疼,赫连魑魅忍不住拧眉退了步……就
知道爷一定会有所行动,不论是为任务还是因为自己被擒,果然才没几日就寻上门了,可如今自己却是一
点都不想在这种状况下见着他。
祁沧骥呢?平时不总是喜欢寸步不离地赖在爷身旁?怎么这紧要的当口却不见他的踪影……着急地紧抿着
唇瓣,赫连魑魅第一个念头就是习惯性地想找寻另抹同自己般的玄色,他知道,唯有那人才有办法弥平这
孤绝人儿所有的伤与痛。
「……雪?……你是小雪?!」
再次打破这一室诡异静寂的是欧阳胤的一声高亢喊声,而一如自己预期中所料,爷的那双漆眸已由初始的
惊愕逐渐转为追忆的空茫。
「你叫欧阳雪对不对?呵……苍天有眼,你还活着,还活着……」
那个被倚为国之左相的老者如今是激动地又笑又叫着,双臂一张就似想上前抱住来人,习惯地静默不语,
赫连魑魅一点也不意外那热情的拥抱扑了个空,想当然尔,爷怎会轻易任人碰触?除了祁沧骥外就只有自
己会是那例外而已。
该觉得安慰吗?在他心中,自己毕竟还是有那么点的特别……目视着那张绝美的冰颜,紧抿的唇畔淡淡泛
开了些许苦涩。
「你是谁?我不叫欧阳雪,魑魅没跟你们说我是谁吗?黄泉,残雪。」
冰冰冷冷的语音似是一如以往,但赫连魑魅明白那平稳的语调下压抑了多少激动,欧阳两字对他而言不只
是个禁忌,就如同赫连之于自己一般,都是段不愿忆及的伤悔过往……
「你、是、谁。」
「唉……我是该自我介绍一番,算来从你满月后咱叔侄也就没再见过面了,我叫欧阳胤,是你爹爹欧阳磬
的哥哥,论辈分,你该叫我声大伯。」
「……那,他呢?」
果然,爷最在意的还是那张几无两样的容颜,只是……道明了错综紊杂的内情,他承受的了吗?双手成拳
紧握,尽管无尽的担心满溢,赫连魑魅却明白自己一如从前,不能也无法阻止。
影子,就只能默默看着听着,即使,心碎成片……
「他叫戎月,是那达的王,也叫欧阳月──你的挛生兄弟,若按时辰算,他该是你弟弟。」
「不可能!我是双生子没错,可是那是初晴,是我唯一的妹妹!」
「错了,欧阳初晴是你妹妹没错,但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同父……异母?别告诉我说,那个叫媚娘的女人也不是我亲娘!」
爷……相对于词语间的愤怒是满载心底的痛泣吧!这滋味,他懂,那种毁天灭地在所不惜的憾恨,只是,
即使懂得却也给不了一点支持一点安慰,那个伤痕累累人儿要的……始终不是自己……
叨絮的话语间或掺着冰冷的讽语一句句如风在耳旁掠过,赫连魑魅的目光始终紧锁着那张越来越显苍白的
容颜上,事情似乎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哥……」眼看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兄长跟胤伯越说越僵,一直静静在旁听着的戎月忍不住张口喊出了这熟
悉又陌生的称谓。
「我不是!别跟杀手攀亲带故,那不会让你多苟活几个时辰。」
「爷?」不自觉地移身挡在戎月面前,赫连魑魅知道残雪生气了,很气,任谁知道自己的身世搅成这样恐
怕都难平心静气,尤其欧阳一家还很可能是牵连到那达王室才惨遭灭门的。
只是,此时此刻爷难道还惦着所谓任务?答案应该绝不可能才对,『黄泉』之于他们不过是个暂栖之所,
无关忠诚无关服从,就只是爷选择作为惩罚他自己的牢笼。
十年了,跟在他身边整整十个年头,总是看着他恣意任性地伤害着他自己,却无法阻止,无力改变,只能
跟着心疼而已,不似那男人,轻易就能走入了他的世界……夹杂着落寞的担忧写满了赫连魑魅淡色的瞳眸
。
失去一次,已经太足够了,即使将逾越影子的身分违背他,也不会再放任他负气下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来,
哪怕从此失了相随的理由都无妨。
「没关系的。」对赫连魑魅扯了个笑脸,身为当事人的戎月反而大方地走出他的环护来到残雪面前:「哥
,这位子本来就是你的,我代你坐了这么久,好累呢!这回你来,刚好还你……」
「小月!你在说什么!」着急地一把拉过戎月护在自己身后,认亲的喜悦已全然消失殆尽,面对着一身霜
寒的残雪,欧阳胤不禁开始怀疑他真的不是欧阳雪。
「换人?呵……瞧,他俩舍不得的可都是你呢……咳咳……呵……」笑到呛咳不断,银铃似的笑声却依旧
狂笑未止。
该死的祁沧骥,你到底在哪儿?!垂在身侧的双拳越握越是死紧,赫连魑魅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揪成了团
死结,好痛……
爷是想划清界线吧!那每每看似冷情的恶语背后总是隐着别扭的关心,是怕身上腥浓的血色玷染了戎月吗
?可笑呢!自己一开始居然还打算开口劝他留下来,留在这个有着手足亲情的所在,却忘了──
他们,都是属于暗夜的生物,春暖光明日阳下又哪有冥冥鬼物能够栖身的地方……
【第三章 / 猎(上)】
谁能想得到,一场风风雨雨闹剧的最后,竟是最不相关的自己留了下来,因为多余吗?所以被留在这个没
有那抹烙心身影的陌生国度里……
「呵……阿魅」是吗?魑魅,看你在这儿似乎混的还不错,干脆你就留下来顾着这家伙,他的人头是我的
,我不许旁人动一分一毫!」
薄唇轻抿,在戎月寝居外漫步的赫连魑魅出神地望着天上的皎月,琥珀淡瞳里尽是幽幽暗影,耳畔似又响
起了那熟悉的清冷语声。
早该明白,爷从来就不是个无情主人,他只是老喜欢把关心藏在尖锐的言语后,小时候失去妹妹的憾恨怎
可能让他置戎月不顾,而自己……却是他一心想割舍开的牵绊。
该高兴吗?能做他的牵绊呢……自嘲般微扯了扯唇,如羽般的长睫缓缓垂掩上眸中的浓情伤怀。
相识以来,爷总是不止一次地要自己离开,总认为跟在他身边的自己迟早会被他拖累着一块踏入幽冥鬼域
,所以总是找着各种理由疾言厉色地希望自己离去,浑然忘却了自己同他一般,要的不过是个生存的借口
而已,身处碧落或黄泉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次会如他所愿这般潇洒地放开手,说来爷还该向他口里那个讨人厌的可恶家伙道声谢呢!因为是那男人
让自己看到爷的改变,不再是副徒具形貌的空壳,重新燃起生命的火花,让自己相信了——他能够给予自
己无法给予的,所谓的未来。
所以……他甘心退让,早在那惯于冷绝的人儿对那男人露出第一抹真实情绪时他就已经认输了,即使明知
道……离开,就等于这世上不再有需要他存在的理由,也无妨……
而今,交付戎月是为了给自己另个借口吗?爷,幷不是真的忘了那一夜对吧!他该是仍记得滔天火海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