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你一辈子————洛空
洛空  发于:2010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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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他却抛去了一切是身份,来到长白密林里开山耕地过著寻常老百姓的生活。
  从陈红焰那里出来後,陈炎曾经犹豫过要去哪里,他试著在小城镇里做生意,可是没过两天便厌了,因为这会让他想到无辜的沈家,这让他感到难受。
  所以陈炎离开了城镇,又跑到了乡下去帮人耕田种地。
  不过因为他的身体要用名贵药材吊著,自己种地挣的钱根本不够他的开销,所以没过两天他又不干了。
  正在踌躇著自己该怎麽办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长白山脚下那破旧的小屋。
  想到屋子里那些瓶瓶罐罐,他猜测山里应该有自己要用的药吧?於是抱著试试的心情回到了长白山。
  然後他才发现这个小破屋的位置非常偏僻,寻常人不太可能会找到这里来,而且山里确实有他需要的药,於是陈炎最後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
  最开始他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这里离碧泱宫太近了,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所以他易容成了老头子,开始在这一带活动。
  这样的话,就算被发现也无所谓,於是陈炎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了下来。
  他在木屋外面的那片空地种上了一些菜,把那个小破屋简单地修了修,拿起屋子里背筐和弓箭进山里去打柴打猎找草药。
  陈炎觉得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完全与外界隔绝了消息,躲在这一方青山绿水之中,生活得简单又愉快。
  陈炎不知道这里以前住的谁,不过显然那人很会找地方。
  只可惜放弃了这个地方,倒是给他提供了方便……
  炎每天忙碌著自己简简单单的生活,找药,整理蔬菜,在林子里设陷阱逮小动物,闲暇的时候便搬了个椅子出来晒晒太阳,看著天空云卷云舒思考著什麽。
  完完全全是老头子的生活。
  不过却很放松很愉快……
  陈炎很中意这个屋子,他非常喜欢坐在屋子里打开窗户向东南方向眺望。他知道,碧泱宫就在那个方向。
  陈炎不明白为什麽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想往那个地方看,虽然碧泱宫就在几座山之外的地方,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打探一下碧泱宫或是白云山庄的情况。
  那已经不是自己的世界了,他是死过一回的人,不想再和别人牵扯上关系了。
  陈炎猜测,之所以总是习惯性地眺望东南方,也许是自己对过去的一种缅怀吧。
  对那些他曾经爱过,关心过,惦念过,憎恨过的人的怀念……
  这麽想著,他也释怀了,心想余生都在这里度过也不错。不管红焰凭奕碧落江凌生活在何处,他在这里守望著,祝愿他们能好好过下去就行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长白的山绿了又黄了,黄了又白。
  在漫山遍野的树木都开始吐出嫩芽的时候,陈炎发现木屋中的盐吃完了,於是拿了些钱下山去换盐。
  去山下的小镇买了盐,正准备回去,看到旁边的店里有酒卖,不由地肚子一馋,心里想买点酒来喝也不错,於是又去抱了坛陈年花雕。接著他又看到了小镇上的馆子还开著,又觉得难得下山一次,不如去坐坐馆子犒劳一下自己。
  陈炎点了一些野菜,腊肉,吃得津津有味。
  却听到附近有几个人在大声的喧哗笑闹著,过於嘈杂的声音在这个小馆子里显得非常惹人注目。
  陈炎不由地咬著筷子转过头去看了那些人两眼。
  见他们都是身配刀剑的江湖人,撇撇嘴,埋下头继续吃自己的。
  看到这麽偏僻的小镇子都来了佩刀客,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於是他的耳朵不由地开始听那群人唧唧喳喳地喧哗。
  陈炎听著听著,慢慢觉得没了胃口,明明没吃多少,却怎麽也吃不下去了,於是付了钱,提著盐巴和酒坛子回山上去了。
  仿佛印衬他的心情一般,刚才明明还是阳光明媚的天空,这时飘来了一大片乌云,将碧蓝的天空遮了一大半。
  陈炎的心情顿时阴霾了起来。
  虽然他知道,以凭奕的年纪和性格来统领碧水教还是太危险了一些……
  虽然他也知道,白云山庄不会放任这个江湖隐患坐大。
  可是陈炎万万没想到,凭奕这孩子居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还要不要命。
  陈炎从那些人的口中推断,自己“死”後没多久,凭奕就亲自出山,犹如当年的碧落公子一般四处挑衅各大门派,残杀无辜,比当年的碧落还要狠戾还要血腥数十倍,无论老幼妇孺名门百姓,所到之处没有活口,皆留下一排排尸体,犹如嗜血修罗。最後终於激起武林公愤,各路英雄好汉汇聚一堂决定要一同上长白杀恶贼。
  因此碧泱宫於不久之前经历了一场恶战,死伤无数,碧水教教主连战数日,最终不敌正派众多人力,重伤逃走。如今生死未卜,不过他们猜测这魔头怕是死多活少,性命堪忧。
  总之这碧水教就像那钱塘的潮水,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今已经走上了末路。
  陈炎听著心里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明明不关自己的事了,但是心中这个不安感又是什麽呢?
  陈炎一边走一边想著,最後慢慢回到了自己那间小木屋。
  把盐放进了陶罐里放好,看了看那坛子酒,也没了喝的心情,於是随手把酒坛子扔到了墙角,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双手托著下巴发呆。
  没呆一会儿又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陈炎不知道自己想干什麽,他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乱转,但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麽。
  最後他停在了窗户前,看著东南方不远处的山,心里一紧,犹豫了又犹豫,最後拿了砍柴的大刀就出了门。
  家里的柴快烧光了,顺便去找点柴烧吧。
  陈炎这麽说服著自己,进了山,步子却不由自主地就往东南方向走去。
  刚刚开春不久的长白山还包裹在一片银白色中,四处的溪流已经破冰了,水流潺潺地流动著。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下萌发著勃勃生机。
  陈炎一边挥舞著柴刀,把那些还挂著冰雪的碍事树枝砍下来,扔到一边,根本没有去捡的意思。
  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麽。
  他知道,自己这样走不一定能碰到凭奕。
  重伤的碧水教教主说不定早就逃走了,不太可能还逗留在这山中。
  虽然这麽想著,但是陈炎无法忽视自己焦虑的心情,因为就算心里明白再次看到凭奕的几率是多麽渺小,他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哪怕他只能找到这孩子的一具尸体,他也想见见他……
  想见凭奕的愿望越来越强烈,陈炎前进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直到最後他终於在树林里发现了一点血迹。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雪白的白雪上,是那麽刺眼。
  陈炎看到那血迹心里乱跳著,他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压抑住自己乱跳的心脏,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雪上留下了脚印。
  可是这里有血迹,证明之前有人受了伤,却用轻功走了很远的距离并且通过了这里。
  踏雪无痕,虽然碧泱宫许多人能做到这一点,但是陈炎的心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或许只是逃出来的其他的人,也或者不是碧泱宫的人。
  反正不会是受伤的野兽……不然不可能不在雪地上留下痕迹。
  这麽想著,陈炎又找在一棵树上找到了血迹。
  根据这两处血痕,陈炎大概确定了一下方向,便向山上走去。
  陈炎脑袋空白地往山上走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可是他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一边走,陈炎心里一边祈祷著:无论如何,请一定要让小奕安然无恙……
  仿佛听到了炎内心的恳求一般,就在他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树丛中传来了隐隐的说话声。
  陈炎听到那个声音全身都震住了,那声音就是想让他忘也忘不掉。
  陈炎慢慢放了心,悄悄地拨开树丛,果然看到那张让他担心让他忧虑的熟悉身影。
  只见凭奕穿著一身血色的衣服,满身血污地抱著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一块大石头边上。
  而石头边插著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而他的教底下则是看不见底的悬崖。
  凭奕抚摸著小女孩的脑袋慢慢说著话,声音里带著哽咽,陈炎被凭奕声音中那深沈地痛苦刺得心底一疼,忍不住侧耳听著这孩子的话。
  “……小丫头,你知道吗?你父亲曾经就是在这里救的你爹。原来从这里看下去,下面也是很漂亮的,你看看……”说著身子便往前倾了倾。
  那小女孩吓得缩在凭奕的怀里,抓著他的头发,拼命地摇著头,颤声问道:“爹爹,为什麽那些人要杀我们啊?我们回去好不好?这里好冷,婷婷想回家了……”
  陈炎听到这里浑身一震。
  婷婷……
  这个女孩是他女儿?
  他不禁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远处那个长得水水灵灵的小女孩,昏暗中果然觉得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凭奕把看著山崖下的视线转回到了自己怀中的女孩身上,叹了口气说:“爹爹现在心情很不好,小丫头乖乖的,陪爹爹说说话,一会儿你就回家好不好?”
  婷婷点点头,凭奕又抱著孩子坐了回来。
  这下陈炎是怎麽也不可能离开了。
  凭奕慢慢地说:“你父亲救你爹的时候,你爹只比你大一点……本来到山里面去玩,结果不小心从这里摔了下去。要不是你父亲出手相救,你爹早在那时就死了……”
  婷婷说:“爹爹小时候好调皮。”
  凭奕笑了,说道:“是啊,是很调皮……不过你也不差就是了。”
  婷婷抓著凭奕的胳膊说:“哪有?”
  凭奕笑著捏了捏婷婷的鼻子没有说话,而不远处的陈炎却听得一阵难受。
  这孩子还记得……当年的事。
  婷婷又好奇地问:“那我父亲是谁啊?爹爹,他现在在哪里?”
  凭奕笑著说:“你父亲啊,是一个非常非常傻的傻瓜,固执得要命,也蠢得要命。”
  婷婷闻言“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原来她父亲是一个傻瓜啊……
  而不远处的陈炎愣了一愣,表情变得哭笑不得。
  凭奕慢慢抱紧了女孩抬起头,似乎在眺望著远方,喃喃地说:“你父亲是个大傻瓜,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要把事情全部往自己身上揽……”说著说著凭奕变得激动起来,仿佛不在是给小女孩说话一般的冲著远方大声喊道:“……他以为自己是个圣人还是什麽?谁不知道你陈炎烂透了!谁稀罕你帮我!?谁稀罕!?”
  陈炎听到凭奕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这孩子莫非是疯了?这样大声喊,不怕把四处寻找他的人引来?
  陈炎也顾不得是不是会暴露身份了,正准备上前去阻止他,凭奕又放小了声音带著哭腔说道:“你为什麽不告诉我是梅花要害我?你是担心这会让我难过是不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背叛才是最让我伤心的?为什麽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要杀人却杀不死,要害人却害不彻底,连要救人……你也半途而废?你是谁啊?这麽混账的混账!为什麽我偏偏会遇上你这麽个混账!?偏偏在你走後,我才知道那个女人要害我。你走之前为什麽也不告诉我?为什麽?让她再给我下一次毒很好玩吗?炎!?”
  陈炎愣了……
  听凭奕的话,原来当初梅花并没有死,莫非是她後来又下手却失败了?
  这些事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你这个混蛋,让我亲手害了你,你是不是很高兴?因为我过去折磨你,所以你要让我痛苦一辈子?”凭奕这时已经泪流满面,他慢慢放开了怀中的女孩深呼吸了两下对已经愣住的婷婷说道:“丫头,一会儿你就沿著这条路往下走,不久应该可以看到有村子,你找户人家收留你吧。爹爹……只能带你到这里了……”
  陈炎听出了凭奕话里的不对劲,想也没想便冲了出去,而凭奕这时站了起来,看著底下说:“炎……我来找你了……”
  然後凭奕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悬崖上。
  陈炎和十五年那个秋天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凭奕的衣角往上一提,随即揽住了他的腰,接著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中的柴刀插进了山壁上。
  那把柴刀根本承受不了这麽大的冲力,在滑了一段距离後“啪”地一声便断成了两截。
  陈炎立刻扔了手中的刀柄,借力抓住了旁边的一棵树,陈炎只觉手肘拉扯般地一疼,两人便停了下来。
  陈炎看著两人的状态忍不住骂道:“娘的,这次虽然带了刀子,谁知道这种情况下连刀都不好使,压根儿就没用。”
  凭奕侧头看著揽著自己腰的老头子,瞪大了眼睛,眼神非常诡异。
  陈炎说:“有力气就自己抓著,你这小子挺沈的,我这老头子可要抓不住你了。”
  凭奕立刻伸手抓住峭壁上的石头,挂在了半山腰上,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老头,有些犹豫地问:“……炎?”
  陈炎对他笑了笑一把抓下脸上那张面具说道:“你小子可是比以前重了不少啊……”
  凭奕闭上了眼睛,仿佛无法置信般的数了三下,然後再睁开,看到眼前的人并没有消失,差点就要放开手扑上去了。
  陈炎急忙阻止了他警告道:“先说,我不是死人,有话一会儿再说,如果你再掉下去,我可没精力再救你一次了。”
  凭奕立刻点头,表情柔和得像放晴的天空,不过却依旧挂在石头上没有动,他问:“为什麽要救我?”
  陈炎说:“想救就救了,没有为什麽。”
  凭奕说:“你这次救了我,就休想再甩了我。”
  陈炎点点头说:“早有这个觉悟了……”顿了顿,他又说道:“……你这孩子就像一个马蜂窝,千万招惹不得。一旦招惹了像一群马蜂一样追著跑,赶都赶不掉。”
  凭奕皱著眉头说:“我不是马蜂。”
  陈炎笑了,点点头说:“是啊,其实……更像狗皮膏药……”
  黏上了便放不下,虽然如此但是却在无形中治愈了自己过去的孤独。
  即使他之後是那麽可恶,可是不得不承认,从那以後自己就再也放不下他了。
  凭奕又说:“过去我对你很过分……”
  陈炎叹了口气说:“如果我遇到和你一样的事,恐怕比你做得还过分。”
  凭奕脸上的阴霾渐渐消失:“或许我以後会对你产生邪念,会想要你,说不定想要压你一辈子……”
  陈炎无奈地想,他压自己的时候还少了吗?
  既然放不下,那麽注定会是这样……
  陈炎叹了口气心想,或许之所以自己会跑到这里来定居,就是因为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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