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龙觉得这句话很刺耳。
真的,就像那些八点档的无聊肥皂剧一样。
“天音,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临清龙狠下心,决定这一次将所有的问题解决,“你还想给我和杜晨飞拍照、录音并且传出去吧?!”
“你怎么会——”天音失声惊叫,话出口了,才发现自己已经是默认了。临清龙冷笑,道:“天音,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你以为只有你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多年吗?这个公司是我一手创立起来的,每个一线明星都是我一手捧红,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小计俩?!”
说穿了对方的心思,临清龙却一点也不感到骄傲,他觉得悲哀。自从杜晨飞摔下楼梯之后临清龙开始回避天音,他不在天音面前亲昵杜晨飞,也绝不当着天音的面说任何暧昧的话,防的就是这一手。天音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他居然要这样防她……
临清龙叹了口气,道:“天音,我五岁的时候不懂事,抢了别的小朋友的一颗糖,后来最疼我的大哥将我狠狠揍了一顿,那时候他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天音愣了愣,问:“什么话?”
“他跟我说,心灵不干净的人永远弹不出好音乐。”临清龙再次叹气,因为他已经找不回干净的心了,“我一直追求的东西我自己已经找不到了,但是别人却还有。我喜欢杜晨飞,从见面的第一眼就喜欢,听到他的音乐我知道那是我想要的,看到他的人,知道那时候我想要的。我喜欢他,喜欢他纯粹的音乐,喜欢他干净的眼睛,喜欢他天真浪漫的样子,而这些,我已经无法从你身上找到了。”
或许人一旦失去了什么就会不由自主地想从别人身上寻找什么。
杜晨飞在颁奖典礼上唱《献给妈妈》,临清龙很高兴,不是为他在音乐创作上的突破,也不是因为这场表演带来的商业效益,而是因为临清龙看到了属于杜晨飞的赤子之心,没有被商业污染,也没有被娱乐圈污染,更没有被偏离主流的同性之恋影响。
杜晨飞或许见过“恶”经历过“恶”,可是这些“恶”都没有在他心中留下痕迹,他的心很干净,所以他绝不会用恶意去看待别人的行为,他不会考虑临清龙对自己亲近是否是带有欲望,不会思考方迟的接近是真心还是虚伪,不会去考虑苏海的身份是否显赫可利用,不会像高露那样认为临清龙严苛的要求是否是刁难,更不会像天音那样看到临清龙对别人好就充满嫉妒甚至伤害别人。
临清龙喜欢这种纯粹,所以他用尽一切力量去保护这种纯粹,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污染这种纯粹,这是一种喜欢,也可能是一种寄托。
临清龙不知道天音是否沉默了很久,因为他被自己心中的感慨所占据了注意力。等他回神的时候,他听到天音说:“你保护着杜晨飞,你那样保护着他,可是从来没有人保护过我!”
或许吧。临清龙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想起七年前自己第一个栽培的罗安,那个孩子初见时也是干净的,只可惜,不到一年就变质了,不是临清龙没有保护他,而是他自己学坏了。
天音冷笑:“纯粹?纯粹!这种东西能保留到什么时候!我倒要看看他能保留这种东西到什么时候!”
天音猛地挂掉了电话。面对嘟嘟的忙音,临清龙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预感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过了两天,杜晨飞正在临清龙这儿吃着葡萄看电视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杜晨飞发现是来自妈妈,接起后就听杜母问:“你在临先生那里?”
“是啊。”杜晨飞毫无防备地说了实话,并没觉得妈妈的口气很生硬——她一向都这样。
“回来。”
“啊?”
“回来,我有事。”
“现在?”杜晨飞错愕。
“是。”
杜母很快就挂了电话,杜晨飞有些错愕,想了想没想明白,难道是妈妈病情有变化?
杜晨飞一下子急了,匆匆忙忙换了衣服便要走,自然,又是临清龙送他回去。
到了杜家却见杜母坐在客厅沙发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她看到临清龙目光闪了闪,却请对方进来了,随后说:“晨飞,你回房,我有事和临先生说。”
杜晨飞纳闷地看了看母亲,见对方神色严肃,二十年来的积威让他不敢反抗,乖乖地回到了房间,却不想他刚进门,紧随其后的杜母就将房门关了——还上了锁!
临清龙见状一愣,还来不及问这是怎么回事,就听杜母走到他面前厉声道:“临先生,我很感谢你一年来对杜晨飞的照顾,但是请你现在离开他!”
临清龙惊讶地看着杜母,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状况。
杜母似乎明白他的疑惑,从茶几下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他,示意他看。
临清龙心下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
展纸,果然见其中写着:“杜女士,我是临先生的母亲,现在我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不得不告诉您,您的儿子正和我的儿子发生了一段无法公之于众的畸形恋情。虽然知道您正处于病痛之中,写下这封信打扰您实在太过暧昧,但还是希望您能劝说一下您的儿子,不要再让他错下去。”
临清龙冷笑,机打的文字看不出笔迹。
临清龙折起了纸张,淡然道:“这封信并不是我母亲写的,她是个电脑盲,不要说打字,连开机都不会。”
杜母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严厉的神态,冷声道:“我查过临先生的过往,你和诸多男女都发生过绯闻,你对晨飞的态度我也看在眼里,超乎寻常的亲密,完全不像一个老板对待下属!就算这封信并非令堂所写,但信中内容并不是空穴来风吧!”
临清龙本来想要否认,眼下并不是一个承认的好机会,可是杜母疑心已生,即便这次蒙骗过关,今后她也必然会防上一手,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承认,免得给对方留下一个不诚实的坏印象。
如此想着,临清龙便点了头,从容道:“是,我和晨飞两情相悦。”
杜母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怒斥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什么‘两情相悦’,你这是变态!变态!”
临清龙皱起了眉头:“杜女士,您也是一名医生,您应该很清楚同性恋并不是一种病……”
“不是病又怎么样?”杜母丝毫不给临清龙解释的机会,“两个男人在一起——太肮脏了!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给我立刻离开这里!以后杜晨飞也不会再和你见面,我绝不允许!”
“妈妈!”杜晨飞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他敲打着门板叫喊道,“我不要!我不要!”
杜母对着房间喝道:“你给我闭嘴!”
杜晨飞急了,大叫道:“我喜欢临大哥!我不要离开他!”
“你——”杜母气得脸都白了,半天蹦出一句:“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杜晨飞一下子没了声音——杜母不能生气,生气,癌症容易发作!
“杜女士——”
临清龙还想解释,却被杜母打断了:“临先生,请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会带上律师与你商谈解约的事情,你可以准备好你的条件,我绝不会再让晨飞留在你身边!”
临清龙没想到杜母连这层都想到了,看来眼下是劝不得了,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离开了。
随着汽车远去的声音,杜晨飞跌坐在地上,一时间竟连站住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 65 章
茫然地坐了一会儿,杜晨飞的神智突然被手机铃声拉回,一想到可能是临清龙的来电,他慌忙拿出手机——果然,是临清龙的电话。
接起手机才“喂”了一声,就听临清龙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晨飞,你妈妈肯定会把你手机收走,现在你听我说。你妈妈要我和你解约,这件事必须有你的授权,她一定会以病情要求你同意,你不要其他,同意就好了。如果你被关在了房间里就像以前一样玩琴吧,不许不吃饭,我……”
临清龙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了。
杜母一个箭步冲上前夺过了手机掐断了通话。
“我不许你再和他有任何来往!”杜母冷厉地说,“两个男人搞什么不三不四的,你丢不丢脸!”
杜晨飞委屈极了,却不敢辩驳。
“我就知道娱乐圈里面没有一个干净!从今天起你就在房间里好好反省,我会让你和那个公司解约的。”
“可是……”
“没有可是!”
杜母不由分说。
杜父在一旁帮着劝道:“晨飞,你就好好听妈妈的话,不要惹妈妈生气。”
杜晨飞咬紧了下唇,不再吭声。
杜晨飞再次回到了这个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电话只有琴和小熊的房间,连一日三餐都是杜母送到房间里,根本不让杜晨飞出去,他完全与外界隔绝了。
抱着久违拥抱的布熊,杜晨飞想起了临清龙那又热又好闻的身体,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无法抱他甚至连见都见不到了,他不由得哭了。
“临大哥……”
杜晨飞将脸埋进了小熊软软的身体里,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打湿了小熊的头顶。
“如果你被关在了房间里就像以前一样玩琴吧。”
临清龙的声音浮现在脑海中,杜晨飞抹抹眼泪,放下小熊,坐到了钢琴前。
对,临大哥肯定是有了什么安排。
杜晨飞咬着嘴唇给自己打气。
眼前不过是一架有些老旧的立式钢琴,不是顶级的牌子,甚至不是演奏用琴,不过意外的,杜父杜母似乎有请人每年来调音保养,虽然音色比不上临清龙那架漂亮的施坦威,但音准并没有改变。
嗵。
敲下一个倍低音,杜晨飞想起了临清龙的心跳,也是这样沉稳有力,靠在他胸膛的时候就能听到那扑通扑通的声音,让人特别心安。
咚。
敲下一个低音,杜晨飞想起了临清龙的声音,有一点儿沙哑,有一点低沉,不像苏海那样温润魅惑,却让人忍不住信赖。
噔。
敲下高音C,这是临清龙的吻,温柔而有力。
叮。
高音,那是临清龙为他煮饭烧菜时碗筷碰撞的声音,温馨的,轻快的……
一串琶音从指尖流出,杜晨飞想起了他们曾在舞台上一起合奏《土耳其进行曲》,男人落在发迹的吻有一种魔力让他冷静下来,手指飞舞的淋漓兴奋,音色绽放的畅快肆意,还有靠在男人怀里的安心与快乐,只有那个人才能带着自己弹出那样欢快激昂的乐章。可是……
现在他只有一个人了。
杜晨飞试着弹起那支融进他们回忆的进行曲,可是不论怎么弹,似乎都少了一种力量。
这不是凯旋的军队,这是战败的军队,疲军弱旅,士兵们都耷拉着头,提着枪的手也无力了……
杜晨飞沮丧地趴在钢琴上。
没有一个音不让他想起临清龙,想到那个人曾站在背后指导自己,背后似乎真的多了一个灼热的身体,可是回头一看——依然是空荡荡的房间。
杜母很快就带来了律师要求杜晨飞授权全权处理此事。
杜晨飞试图反抗,但如同临清龙所预料的那样,杜母果然以病情要挟。杜晨飞虽然不甘愿,却也不愿意看到母亲旧病复发,又记着临清龙交代的话,最后还是勉强签下了授权书。
杜母为杜晨飞的顺从而感到意外,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觉得这件事很顺利,这很好,这种畸形的感情本来就不应该继续下去,她相信很快杜晨飞就会对这段感情失去兴趣,于是她拿着授权书找到了临清龙要求解约。
“不好意思,根据合同,如果您要强行节约,您将支付上亿的违约金。”
临清龙背靠在沙发里,双腿交叠,十指交扣,不紧不慢地说。
“你这是诈骗!”杜母愤怒了。
临清龙耸耸肩:“您可以让您的律师看看我是不是诈骗,合约上写得很清楚。”
杜母看向律师,很不幸,律师点头了。
杜母口不择言地骂道:“你……你这个变态!
临清龙神色一肃,冷声道:“对不起,杜女士,虽然你是杜晨飞的母亲,但如果您再这样无理取闹的话,我将会告您侵犯人身权。别忘了,这场谈判是有录音的。”
临清龙“善意”的提醒令杜母脸色更加难看。
“另外,杜女士,我很想提醒您,”临清龙看似温文尔雅地说,“您将您儿子关在房间里,阻止他与外界一切联系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非法拘禁,我有权质疑您所提供的授权书是违背当事人意愿而构成无效的授权书。同时,我怀疑您在杜晨飞小时候也对其进行过非法拘禁,直接导致其心智发育不健全,严重侵犯了他的人身权益。杜女士,您认为呢?”
杜母从没有想过那个不辞辛劳天天为自己煮汤的男人会如此尖锐,临清龙此刻的微笑根本就是恶魔的微笑!
“当然,介于您是杜晨飞的母亲,同时您身体也不太好,我也不想让您心情积郁,所以……”
临清龙摊摊手,笑容看似和善。
杜母哪里还不明白临清龙的意思,愤怒之余却无可奈,她的行为和许多母亲都很像,而这些母亲从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实际上是一种犯罪。
杜母愤然起身,“我知道了!我走!但是杜晨飞绝对不会再见你!”
“请。”
临清龙很有风度地说,似乎根本不把杜母的威胁放在眼里。然而就在杜母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临清龙靠坐在沙发椅中,揉着胀痛的额头,他感到很矛盾。
说是那样说,但临清龙哪里可能真的真的将杜母告上法庭,他可是要和杜晨飞在一起,先把岳母给送进了监狱还得了。更何况杜母的病情还真的气不得,今天是无奈之举,必须把解约的事情拖下来——虽然真解约了他也有后招防备,但毕竟解约后则变数太多,而且……
看看时间,都十点多了。今天一早杜母就来了,临清龙与其周旋到现在才得空。打了个电话出去,等电话接通了,临清龙听了自己大哥低落的声音。
“喂?”
“大哥,是我。”
“哦,是小龙,怎么了?”临跃的的声音暗哑得不像话,估计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但这时候却勉强提起了一点精神应答。
临清龙听到这声音便知道情况不好,却还是:“干爹醒了吗?”
“还没有……”临跃的语气顿时低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