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秋澜 第二部————冰燚
冰燚  发于:2010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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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子二人委实受惊,退了数步,而后目及自箱中跨出的两人,面色皆是由白转
      青,甚是难堪。
      潋祈尘甩了甩袖,拍打衣襟,有些不满。
      “这衣箱中的衣物竟囤积这么多灰尘,真是让人难耐。”
      慕珏天薄唇弯如钩,隐带鄙薄道:“让人难耐潋庄主却仍是躲了良久,慕某好生拜服。”
      潋祈尘不怒反笑,神色悠然自若。
      “若说窃听这一本事,应是在下拜服慕公子才是。”
      弯腰一揖,再度抬眸时,眸中流动的异彩已让慕珏天警戒几分。
      “想来大家都是窃听,慕公子是伫立门外听得惬意安适,而我与茗儿却是窝在这尘灰满是的衣箱中,这般一思忖,确实是我本领不佳,献丑了。”
      知悉言中暗讽,慕珏天脸色微变,却不发作。
      目光一转,看向潋祈尘身畔的夙茗。
      夙茗对慕珏天投来的关注置之不理,依向潋祈尘,帮他拍去月色长衫上的灰。
      潋祈尘却握住夙茗的手,把他揽到身后,目光回转,笑意温软。
      “子秋云和路秋云连夜离去吧。”
      路、子闻言一愣,疑窦地看向潋祈尘。
      “你……你不追究我们的过错?”
      “我会遣人送信至倥侗门道清陌秋云死因,至于你们二人,若真隐居,不会再招来祸端,而暗杀我一事……我也不再深究。”
      子秋云昂奋地看向身后心上人,向潋祈尘感激道谢后,便拉着路秋云匆遽离去。
      “潋庄主真是和蔼之人,有人蓄意谋害,你仍肯放任他们过逍遥自在的生活,气度之大让人拜服,同样……”
      语气一转,音色渐沉,本是柔和的语调显出几许森冷。
      “让人好奇潋庄主气度究竟有多大。”
      夙茗一惊,抽回手,上前把潋祈尘挡于身后,如此昭然的护短之举,让慕珏天深觉荒谬。
      “若是茗出言询问,在下必然将真相尽数相告。”
      夙茗愕然,警惕地瞪着慕珏天,潋祈尘却轻拍夙茗肩胛,含笑点头,夙茗这才紧咬牙关,犹疑半刻道:“你……这件事你也是帮凶?”
      慕珏天骤然骋怀大笑。
      略微摇头,讽刺道:“我并非帮凶,只是对实情了如指掌。那老头子……哈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故作几分懦弱,他便待我如待垃圾,不过如此一来,虽然鄙薄轻视,却也对我降低防线,所以……如今他才会有这个下场。”
      夙茗一惊,眼下男子痴狂的神色,竟如罗刹般令人心头无端发紧。
      “你……是你杀了慕天罡,你父亲?”
      慕珏天眉心一展,张狂模样略见恢复。
      “是,是我把他的假死药换成毒药。”
      “那鹰隼门门主……”
      “不过是无故受累的羔羊,一个扰人头绪的棋子。”
      夙茗抿唇,向后退了步,贴近潋祈尘。
      潋祈尘会意地在夙茗背上写了数字。
      夙茗一顿,再度出言:“你……你是血月门之人?”
      话方出口,夙茗自己亦是薄汗层层。
      慕珏天知悉自己身份,若他是血月门之人,那自己……许是也与血月门有所瓜葛……若惊澜又为血月门所杀……那情况定会变得复杂。
      而那一夜慕珏天的话语又浮上脑海“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慕珏天目光一凝,带着几分深意,沉思半晌,却摇了摇头。
      “不是。”
      夙茗顿时舒了口气,拂了拂自己额角,又道:“那密道……”
      “慕天罡无意间得知的,没什么秘密,是前人以备不时之需而制,而我们仅是善加利用罢了。”
      潋祈尘在夙茗背上又往来数次,夙茗细眉微锁,隐带不悦。
      “水珑门秘籍之事……”
      “慕天罡为到府上做客但又怕遭疑心,便蓄意在江湖上飞短流长,说潋家藏有秘籍,就连那武林盟主令牌亦是他传扬造谣,而当日我与茗初见,不过是熟悉府上环境,恰好掠至水珑阁罢了。”
      “若是如此……那慕天罡真正的目的是何?”
      府中既无秘籍,又不存令牌,他却蓄意生出诸多是非,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杀了潋祈尘,取代潋世家在江湖中的威望。”
      夙茗猛然抬眸,看向慕珏天,目中冷光流溢,尽是敌意。
      反倒是潋祈尘悠然如初,毫无异色。
      “还有一原因……便是水凝瑶,茗可曾记得?”
      夙茗容光一黯,月余前那对潋祈尘倾慕以至不择手段利用媚药‘薄幸’的少女……
      女子原本模糊的笑颜经慕珏天提醒顿时鲜明,在心底徘徊。
      “水凝瑶与慕天罡有何关联?”
      “水凝瑶是慕天罡的私生女。”
      极是嘲讽的一笑,慕珏天抚上自己的容颜。
      “慕天罡恋慕官宦家的千金,从而不顾我重病不起的娘亲追求那千金,而那女人……呵,久居深闺却不知矜持,竟与慕天罡暗通私情以至产下一女,慕天罡不敢相认,托给龙遁门掌门照料,自己闲暇便去探望,而月余前,江湖盛传,水凝瑶为得潋祈尘倾慕而不择手段更甚……所以,那女人清誉全毁,遭名门摈斥,整日怅然若失。”
      潋祈尘暗惊。
      此事隐秘,只有寥寥几人得知,怎会……
      夙茗愁眉深锁,不置一辞。
      “最后一个问题,为何你愿告诉我们一切真相?”
      慕珏天摇头,瞥了二人少刻。
      转身跨出门槛。
      月华倾临,暗影投泻,竟有一丝落寞在晦暗中流淌如泉。
      “我的心愿只有一个,杀死慕天罡,以报他抛妻弃子,另寻他欢之仇。”
      轻声一笑,眼睑垂盖。
      “我不是告诉你们,而是告诉你夙茗。时间不多了,待你们理清头绪查出真相,我定然已是意兴阑珊,不如趁早离去,而你和潋祈尘暂且闲度几日,茗,你既不肯放手,那便好好珍惜吧。”
      不再出声,唇却开合不定。
      依唇型而看,夙茗猜测是‘你好自为之’。
      言罢,点足而跃,身影顷刻间融入漆黑夜幕中。
      “你!”
      夙茗忿忿上前欲追,却被潋祈尘拦回。
      “祈尘,若放他走……”
      “茗儿……”
      摩挲着夙茗略显苍白的脸颊,男子笑意温润如玉。
      “任他去吧,只不过是一个被仇恨遮蔽双眼的人罢了。”
      夙茗垂下头,静默半刻,唇角不禁上扬。
      潋祈尘已步至屋外,见夙茗仍伫立原地,不免打趣道:“茗儿,再杵在那儿,小心陌秋云的魂魄寻你。”
      夙茗笑意犹浓的容颜顿时淡下,愤恨地瞪一眼潋祈尘,身子却匆遽向他依去。
      “哪……哪儿有魂魄这类东西?”
      四下顾盼少时,深觉夜风凄凉,心头一紧,言辞却不饶人。
      “我才不信神鬼之说!”
      足下一点,劲风荡起,夙茗已离厢房甚远。
      夙茗拿着箩筐,往碧池中洒去,只见清莹池塘中,几条小鱼纷至沓来,在水中嬉戏。
      搁下箩筐,在池畔坐下,观望少刻便觉无趣。
      自慕珏天离开那日至今已有月余之久,当日祈尘把真相告诉众人,众人虽觉惊讶,但知祈尘知悉他们目的是水珑门秘籍,惭怍之心更甚,便早早拜辞离去。
      至于倥侗门,虽全门倾力寻觅子秋云与路秋云,却收效甚微,而慕青镖局经此变故威信大跌,不久后便闭门散伙。
      夙茗慵懒一叹,无聊地把玩着身侧细草,心绪数度回转。
      那一夜慕珏天的话语总是在心底萦绕不去,但虽是存有芥蒂,却不曾多加深思,毕竟对于自己而言,刻下身份仅是潋祈尘挚友。
      脑袋一偏,思起与祈尘的种种,不免轻笑出声,却听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足音。
      不是祈尘。
      夙茗疑心,骤然回首。
      来者因夙茗举动而受吓,莲足连连退后数步,而后羞涩的顺了顺垂落的鬓发,满含歉意道:“溪颜是否打扰到茗儿了?”
      夙茗摇头:“倒是我吓着你了。”
      目光回转至池塘,不再出言。
      潋溪颜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氛围顿时尴尬。
      久久后,夙茗才觉少女的细腻心思,低浅一笑,指向身侧碧草。
      “溪颜若不在意,坐下吧。”
      潋溪颜吐舌,微微提起裙摆,依言在夙茗身侧曲膝而坐。
      “方才想吓你,不料反被你吓倒,真是汗颜。”
      指间缠绕着碧草,夙茗浅笑如兰,眸光清澈,幽幽抬起,却是看向塘中鱼群。
      潋溪颜沉吟少时,又道:“因为我的生日,耽搁你们行程了,哥又忙于事务,未能好生顾及你,委实抱歉。”
      夙茗眉微锁,不出只言片语。
      “方才见你似是无聊,不如与拓外出游逛半日?”
      “不用。”
      夙茗微微颔首,而后起身“夙茗先行离去。”
      依着柳树,夙茗仰头长叹。
      方才不知为何,听闻潋溪颜为潋祈尘向他道歉,心底便猛地涌出不悦,随后也不顾是否失态,径自扬长而去。
      他不喜欢,溪颜那言辞与语调,仿佛告戒他……他不过是个外人而已,需要潋祈尘与潋溪颜多加费神的外人。
      苦恼地揉了揉脸蛋,夙茗屈身而坐。
      垂柳依依,随风荡起,拂过夙脸颊,淡薄清馨迎面而至,稍稍抒解少年沉郁的心情。
      如此荒废了半日,待夕阳斜落,星月初升时,夙茗才百般无聊的回房,不料近日极晚回归的潋祈尘刻下已在房里浏览书籍。
      “今日什么风?那么早便回来?”
      客人走后,厢房已闲置,祈尘却道习惯二人同枕,夙茗也不觉不妥,便仍留宿正房。
      潋祈尘舒展下筋骨,手往后随意一抛,书籍划过优美弧度,落于书柜。
      “听溪颜说今日惹你生气了。”
      转着先前兴起折下的柳叶,夙茗莞尔一笑。
      “方才我身子不适,所以未和溪颜多调侃便回来了。”
      本是敷衍潋祈尘,随口而说,不料潋祈尘猛地起身,拽着夙茗的袖,关切地打量着。
      “哪儿不适?
      “没什么……”
      不留痕迹地抽身退后,潋祈尘悬空的手浑如凝固般停滞在原处。
      深感氛围中的尴尬和潋祈尘的难堪,夙茗不知如何是好,便牵强一笑,避重就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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