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
顿了半晌,夙茗软言道“我是祈尘小厮”
此言一出,颜、柳两人愕然相望,房内顿时岑寂犹如万物凝滞。
当夙茗以为她们是因疏忽而愤恨时,平日盈盈一笑风华倾嫣然于一地的两人儿双双笑得前仰后翻,毫无形象可言。
寒柳屈下身,玉手紧捂于肚。
“祈尘那家伙……哈……笨死了,身子都要去了……连……这个……都……”
寒柳微微抬首,凝着夙茗错愕的神色,半刻后急急摇头叹道“潋祈尘,高估你了”
“我……”
夙茗顿时茫然,目光板滞地望着眼下两位美人,不明所以。
“真笨呐,我大哥若视你为小厮,怎么会让你霸着他软塌,要知,那家伙有怪癖,他的塌,连我软磨硬求都上不去呢”
潋溪颜笑意微微淡化,目光游向塌上。
音色转沉,似呓语般继续道“而且……当时你昏睡不知,大哥他素来极重仪表,可他昨日……衣衫不整,乌丝散乱,却浑然不顾,运行轻功,连夜把你带到这儿……”
言罢,眸光如玉,温润通透,转向夙茗。
接踵而至的又是一脸雀跃俏皮的神色。
潋溪颜倾身凑向夙茗,故作神秘道“而且你不知,我大哥他……”
“溪颜,柳儿,你们很闲?”
略带不悦的低沉声音顿时从门槛浮起。
众人望去,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身穿一袭靛青长衫的儒雅俊秀公子手执纸扇,跨过门槛步入屋内。
潋溪颜见来者顿时讪笑。
“大哥速度真快”
言罢起身,退步至云母屏风。
潋祈尘剑眉一挑,不出只言片语,箭步来至塌边。
“茗儿……”
低声一唤,气态不若先前凌厉如风,甚至隐含软态。
夙茗闻声抬眸,目及潋祈尘关切的神色,脸蛋一红,头向床里撇去,不予理会。
屋内两个聪颖女子见此轻笑出声,得祈尘冷眼一瞪,这才收敛,面面相觑后悄然退出房内。
“茗儿……你……”
潋祈尘坐在床沿,方倾身欲搂夙茗,夙茗已慌忙挪至床角。
潋祈尘一怔,愕然凝视如初生小鹿般的秀美人儿,心坎荡开宠溺之情,眼底浮起清明笑意。
展臂一揽,轻柔地把蜷缩于床角的少年整个拖入怀中,安置于腿上。
“你做什么?!”
夙茗一惊,猛然挣揣,却扯到身下伤口,顿时低呼,面色苍白惨淡。
“茗儿?”
潋祈尘慌张扳过少年转开的身子,目及他的脸色,心下一紧。
第十五章
“茗儿,你……你等等,我去找大夫”
说罢把夙茗安置在塌上,急急转身欲离去。
然方走两步,却是猛然呆滞,屋内顿时静如空山。
“我……呵呵……”
尴尬一笑,潋祈尘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听闻身后有细细笑音。
夙茗侧卧软塌,身子蜷缩一团,却仍抑制不下笑声。
他从不知晓,心思缜密如祈尘,竟有这般可爱一面。
先不说自己伤在何处,单是寻医便颇为荒谬。
身在江湖,自是知晓,除非大夫技压群伦,不然单单几味药怎抵得上内力的疗效?
因此江湖中人比起寻医求药,更喜欢以真气过经脉治疗。
潋祈尘喟叹,转身,望着笑得畅快的人儿。
“我还是见茗儿初次笑得如此优雅”
优雅二字虽非咬牙切齿,却是沉声道出。
夙茗顿时敛容,轻咳数声,缓缓坐直。
“我……只是……觉得祈尘……很可爱嘛”
无视潋祈尘额角暴出的青筋,夙茗笑若春风融融,拂得柳枝乱舞。
潋祈尘沉默,两人无言对视,屋内又是寂静如清夜。
夙茗一愣,这般安静,却让他无故忆起昨日。
那如浪涛般的快感与勾魂的呻吟哭求如影浮现于脑海却又瞬息即逝。
夙茗惊惶,立时垂首,避开潋祈尘灼热视线。
祈尘也未多加阻挠,声色更是淡如静海,却隐流凄怆惨惨。
“茗儿……你心虚了吗?”
夙茗径自眨眨眼,不作回应。
心虚?什么意思?何出此言?
“你果然……不承认了……”
音色中竟带着丝丝哭腔。
夙茗心“咯噔”一荡,恍若身着单衣侧卧雪地,凉意渐浓。
“我是你的人”
言简意骇,五个字,险些让夙茗从塌上摔下。
“你……你……你说什么!?”
奋力咽下口中唾液,夙茗美眸圆睁凝向祈尘。
“我是你的人”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惊得夙茗晕眩不已。
“为……为什么?”
昨日……不是自己在身下吗?
男子与女子行房,女子在下,不都为女子道“我是你的人”吗?
“因为,我们二个都是男人”
“男人……欢……欢……欢爱时……就是居上为居下的人?”
夙茗咬牙挣扎半晌,才把欢爱二字迟缓吐出。
潋祈尘点头如鼓槌,神色诚恳笃实,若非夙茗屡次被他揶揄戏弄,刻下定会臣服于他的坦荡目光下。
祈尘一顿,容颜尽是苦恼之色。
“茗儿不知?”
“我……”
当然不知!
又没人告诉他!
如此思量,猛觉自己甚是委屈。
自己好心帮祈尘,落得自己下身痛楚难耐不说,自己竟身居负责那一方?
“无论如何,茗儿得负责”
夙茗微微垂首,曲膝,目光哀怨地瞥一眼祈尘,才不甘道“你想如何?”
“简单,顺我,疼我,爱我,养我”
潋祈尘笑靥如沐清风,娓娓道来。
夙茗倾城一笑,只觉双眼顿时一黑,身子一歪,直直从塌上摔下。
“茗……茗儿?“
如果,一辈子就这般缠绵软塌……此生无憾。
如是想着,夙茗已身陷昏暗。
夙茗微动身子,低声沉吟。
“茗儿?”
一只温和如晨曦的手覆上夙茗光洁的额,夙茗黛眉一动,随即睁眼。
“茗儿,你可算醒了,睡了一天一夜,吓死我了”
潋祈尘搂着夙茗柳腰,扶他坐起身,靠于床前软垫。
“来,吃些东西”
从朱漆木桌上端起托盘,置于塌边茶几。
夙茗略略一望,委实受惊。
只见托盘上放置四个青瓷碗。
竟是鸡汤、参茶、燕窝和不知名的白色玉液。
感到夙茗诧异神色,潋祈尘淡然一笑。
指指白色玉液道“天山雪莲入药而成的汁”
夙茗死盯托盘须臾,随后移向潋祈尘。
“你……你不会……全让我入腹吧?”
“笨茗儿,怎么可能,当然每碗都喝一点,若全下腹,会流鼻血的”
夙茗一愣,喃喃道“我不喝”
“不行,一定要喝”
斩钉截铁般强制语气,不遗余地。
夙茗薄唇轻抿,不出只字,径自躺下,背对潋祈尘。
祈尘无奈摇头,上前把夙茗挽入怀中。
“你在顾忌什么?”
语不惊人死不休。
夙茗身子微颤,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这般善待我?我……不过是小厮……”
潋祈尘食指弯曲轻敲夙茗后脑。
斥责道“少胡言”
“没有!”
夙茗挣开潋祈尘怀抱,不顾身下刺骨痛楚,猛地起身怒视潋祈尘。
“我就是小厮!小厮而已,而你是少主,本就该我照顾你,服从你,为何你要这般屈尊忍让?百般保护疼爱,你……你是傻瓜!哪有这般傻的主子!?”
说罢不容潋祈尘回话,垂目躺下,面朝内墙。
“……茗儿……你在怕什么?”
沉默良久,潋祈尘才缓缓道。
夙茗脊背倏地一僵。
“让我独自静一静”
把头深埋软垫,耳畔浮起祈尘喟叹之声,随即脊背处温热消失,独余空凉一片。
五指紧揪暖被,夙茗咬下薄唇,但闻青瓷碗撞击的铮铮之音。
身子更见蜷缩。
心扉有淡淡情意如同流水潆洄,自一处蔓延,自一处波荡。
究竟是怎么了?
明明是自己出言要求祈尘离开,这本是逾越之举,毕竟此是祈尘的软塌,而祈尘依言离去,本应心下愉悦……自己……却觉得无故失落。
腰上突兀被人一拉,夙茗回首,映入眼底却是潋祈尘俊雅脸庞。
错愕间方开口,他却已俯身覆上自己唇瓣。
随之而来的是温热汤汁与炙烈缠绵。
半刻后松开,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夙茗推开祈尘,美眸含怒相瞪。
“你怎么不走?”
“走去哪儿?”
潋祈尘黯然垂眸,神色凄凉如秋水。
“我是你的人,能上哪儿?”
夙茗顿时气结,死死盯着祈尘,想从他黯淡神色中捕攫异样,奈何他哀戚满面,任自己奋力揣度,也猜不定他此刻所思。
“茗儿,你不喝下,我便赖着不走了”
说罢往床沿一坐,眸光澄清与夙茗相对,言辞满是侃侃,神色却显示他刻下决意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