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芳记 第三卷(穿越)————沙与泡沫
沙与泡沫  发于:2010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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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地瞄瞄码头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御林军,以及他们手中的硬弓劲驽和亮成一片海似的万千箭尖乌芒。

花半羽闻听有些许震动,面上释然地颔首。这个答案,早已被他猜测到,现在不过是得到了验证。不过,他没有料到区小凉也知晓了他最初的动机。

所以才会在一切明了后无法继续,然后不惜一切代价离开他吗?花半羽沉吟。

这人只看到了开头,就急忙忙关闭心门,避他如蛇蝎。

所以,这人没有看到他的心上有个破洞一直在流血,年复一年,痛不可当。唯有这个人,才可以使之痊愈。可这人,不愿。

他从来都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唯有对这件事,这个人,他破了例。

一直以来,他坚持向自己灌输,他接近这人的目的只是为了解开他身上的谜团。哪怕是在意识到他的好奇已远远偏离方向,仍坚持自己只是不能放开这个对夺位有助力的活武器而已。

忽然间,他很想发笑。从来目标明确的人,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欺骗了自己,却只当是在欺骗对方,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他不信鬼神,不信因果报应,但如今除了“报应”两个字他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真的……不和我回去?”

话已尽,情未了。他不愿意就此放弃。只要他坚持,这个人,乃至天下,都会听凭他的摆布。但他……要坚持吗?

花半羽忽然感到颓然。如这人所说,不情不愿的得到,究竟有何益?除了让这人恨他一辈子外,他还能有其他指望吗?

区小凉望着他,似被他表情所惑,面部线条柔和了些。他目光迷茫,仿佛又回到王府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回到哪里呢?皇上。是第一次见面,还是第一次拥抱,更或是你对我使用第一个阴谋前?回去的路早就断了,你也知道,对吗?而且就算回去了,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虽然,我们曾相爱过。可是,对你,这爱抵不过你的理想。对我,比不上自由的生活。你看,我们之间的爱情,就是这样微不足道、可有可无。我们都有远比它更重要的追求。所以,何不放手?让它安息,不是更好吗?”

这个人,话说得漂亮,却始终不信他,不相信他的爱情!哪怕他也曾爱过自己,也曾为自己神伤痛苦过。这一认知,让花半羽心狂暴得恨不能将面前的人扯个稀烂。

不信,爱情最可怕的敌人。他居然不信!

他的手颤抖着握紧,不期然地碰到袖中一直深藏的小瓶。

“那时光阴”。永兴二十年的夏天,失了记忆的这个人,却仍为他配制的香水,已陪他度过了漫长的没有这个人的八年。

狂暴的心脏忽然间就痛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对母亲的依恋、童年的怀念,这个人为他挽留住了。可是,他对这个人的爱、他们之间那份绝望的纠缠,有谁,能帮他永永远远地保留?

握紧了小瓶,他的脸上浮起一个奇怪的表情,似喜似忧,说不出情绪的一个淡笑:“放手么?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办到一件事,我就答应你。”

区小凉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一刻前还咄咄逼人的花半羽,这会儿居然忽然想开并和他谈起条件来了。

“真的吗?”他戒备地瞟瞟那两个因为听到皇室秘梓而一脸不自在的汉子。

“是。”花半羽勉强吐出这个字,绝美的脸已是没有一丝表情。

仍是不信,他!他恨恨地想。今后他永远也不会让自己这么痛,他是皇上,何必要让自己委屈到心痛?今后,再无这样的人!他暗暗咬牙。

“什么事?”

“再为我配一瓶香水,它必须能诠释咱们相处的岁月。如果不能,你跟我走。”

区小凉怔住,完全没有想到让他办的竟会是这样一件对他来说相对简单的事情。他审视花半羽,心中充满疑惑。

“我只要这个。因为,”花半羽忽然抬手向虚空一抓,区小凉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身不由已地飞跌入他的怀抱,“我怕,岁月太无情,光阴太健忘。有一天,我会忘记你,你的眉,你的眼,你的一切的一切,还有我自己曾经对你的爱。”

花半羽凝目低喃,用手虚抚他的脸,整个人美得飘渺遥远。

“你会武功?!”区小凉震惊万分。

花半羽明明抬手就可以抓住他,为什么还要受他要胁乖乖和他保持距离?这玩的到底是哪出?

“然。如男女通吃一般,我文武兼修。原来我的事,冰衣还有不知道的。”花半羽抱紧他温情低语,随即面色又是一滞,无限爱怜地问,“几年不见,你怎么更廋了些?平日很辛苦吗?”

他贪婪地凝视区小凉。他的眼睛是最深沉的子夜,眼中的波光则是繁星在闪烁。目光似他纤滑的手指,犹带龙涎香气触在区小凉冰冷的皮肤上却像是有火流过,灼伤了他的眼、他的脸。

“放手!”区小凉扭头咬牙说。

“嗯,会的。只要一会儿,冰衣。”花半羽低声说,收紧怀抱将头埋在他发间,深深吸取他熟悉的味道。

被他不同于以往的举动惊讶,区小凉停止挣扎,僵立着任他搂抱。

有风从海那边吹过来,掀起他们的短裾长衫,猎猎作响。乌发纠结在一起,无心地牵扯又脱开。

高大的海船是黑色的,一青一白两个身影立于其上清晰醒目。

所有在场的人都目睹了他们高贵的皇帝陛下在倾情拥抱着他的意中人,一个身穿水手装,平凡无奇的男人。

没有人喧哗,没有人移动,繁荣的香雪码头在这一刻安静沉寂得似荒原。

观者眼中仿佛的地老天黄、海枯石烂,于相拥的两个人来说只是一场绝别。

一青一白的两个人影正在告别他们的过去,各自迎向他们不能共同携手的未来……

“一个月,我只给你一个月。如果到时你不能令我满意,我将亲自率兵踏平锁琴。而你,也将永锁衣人楼。”花半羽在区小凉耳边柔情低喃,桃花眼里却全是沧桑,然后放手,后退,向他注目,“专门为你新造的,整体黄铜浇铸,连炸药都难以炸开。”

痛彻心肺之际,他却依然笑得倾城绝艳。

言毕,花半羽优雅地转身,姿态雍容地迈步下船,一次都没有回头。

72.苦涩的爱,甜蜜的爱(上)

见花半羽真就放手走人了,区小凉不由又怔住了,内心极其复杂。

最后还是御林军撤退的号令声惊醒了他,区小凉想起件大事,顾不得再想其他的,急急地扑到一个舱门上大力拍打:“小九!小九,你能听见吗?你怎么样,没事了!”

“是你没事,他是大大有事!他方才妄动真气冲穴,导致血不归经,心脉受损,内力涣散。嗯,胸中还有瘀血。你是怎么让他急怒攻心成这样的?幸好老夫来的及时,否则,哼……”

百草农面色不善,一边斥责区小凉一边手下不停地施针。

丁九脸上血色尽失,平卧在床上仍在昏迷。

区小凉听他后面的那两声哼叽就明白是不好了,虽然知道有百草农在丁九纵有伤也是无妨的,心里仍是止不住一阵发凉。

呆愣片刻后,他猛地拍上门,眼泪鼻涕一齐冒了出来,哽咽着喊:“百先生你开开门,我要见他!你一定要救救小九,他要是现在没了,会死不瞑目啊!百先生,你开开门,我还有话要和小九说。百先生!百先生!”

百草农欲呕地抖抖胡子,阴脸冲门外喊:“有喘气的没?快让他闭嘴,少在那儿嚎丧!人还没死呢,等死透气了再让他当孝子!”

躲在附近小船的沈笑君等见御林军撤走,连花半羽的金辇都去远了,未免觉得奇怪,却仍在第一时间从船的另一侧上了船。

还没有站稳脚跟,他们就听见了百草农的怒吼,脸不由都是一黑。百老头儿话够毒的,谁又招他发飙了?

然后几人就看见区小凉坐倒在门前,一付欲诉还休、泪眼朦胧的模样,情知就是这位了。

沈笑君快步上前一把捂住区小凉的嘴,拎他回船头。黄龙子、浅香和梅香兰围住区小凉打问详情,顺便将他挡个水泄不通。

区小凉眼泪花花地看到他们几个仿佛见到了救星。他伸袖抹掉眼泪,三言两语讲明经过,就眼巴巴地挨个儿打量他们,指望他们能想出个好主意救丁九。

“我就说嘛,你这戏该早告诉丁九。这不,弄出事来了吧?”沈笑君一脸嫌恶地瞅着身上被区小凉沾到的秽物。

“你,你这是啥话?不想想怎么救小九,倒说这些没用的。再说,我敢跟他说吗?他要能同意才怪。”

区小凉不满地嘀咕,伸手去推面前人墙,打算回到舱门前守着去。怎奈那几人都身怀武功,还特听百草农的话,他冲了半天也没能冲出去,反累出一身大汗。

“祝大哥,有百先生在定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梅香兰见他辛苦,好心地劝说。

“就是,就是。少爷,咱们这里就数百先生医术武功都是一等一的。他要医不了,谁还行?你还是消停会儿,这秋老虎还厉害着呢。”浅香擦擦头上的汗,无奈地说。

区小凉实在没有力气再同他们练太极推手,哀叹一声坐到甲板上。另四人见他老实了,也散坐在他周围,恰又将他围在中心。

“刚才我还以为要完蛋了呢!那边来的人可真不少,满坑满谷啊。那弓张的,你要真跳下来,还没等入海就得被射成刺猬!”梅香兰扯住袖子扇风,后怕地说。

“是啰,你小子命好,皇上对你到底还是有情。”黄龙子敲敲区小凉的头,粉八卦地说。

老先生原本准备大打出手的,谁知没等上场就没他什么戏了,正郁闷呢,就听到对方撤兵的真实原因,不由开始揣测圣意,顺便感叹一番。

“师父的话极是。冰衣,没想到皇上对你终是不同的。”对事情能以这种方式和平解决,沈笑君颇感欣慰。

区小凉无语,仰天翻个大大的白眼。他希望花半羽对他和对别人一个样,千万不要搞特殊化。那是不正之风,这些古人知道不?一面又担心丁九,使劲朝门那边瞅。奈何门扉紧闭,鸦雀无声,他不禁连连叹气。

原来,区小凉在内陆两年多,经见的事多人多,眼界宽了,心气儿也高了,开始觉得自己总这么躲下去不是事儿。一来连累了朋友,二来他也觉得憋屈。

凭什么啊,他不过是不爱一个人,那人不过权力大点,他怎么就得一辈子活成个老鼠啊?何况躲到海外安不安全先另说,让他丢下沈笑君他们就让他舍不得。

于是,在一次沈笑君来内陆探望他时,他就偷偷和沈笑君商量,借开办慈善机构之机故意露出形藏,然后再找合适的机会上演假死把戏。

以区小凉对花半羽的了解,判断他不会在慈善事业还没有稳固前动手,最可能发难的时机应该是在他离开内陆的途中。因此,他才一路走水路,计划水遁。

而花半羽既知丁九,必不会放过他,也许还会以他为胁逼区小凉就范。所以方才区小凉才会将错就错,好让丁九相对安全些,却没有想到仍是伤了他。

至于不告诉丁九整个计划,是区小凉坚持的。一方面固然是知道丁九绝不会答应,另一方面却是不愿让过去的事情触动丁九的回忆,惹他再次伤心。

不过,从丁九方才表现看,他应该是早就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区小凉想到这里,忧心外仍是感到忿然。恢复记忆竟然不告诉他,他要惩罚丁九!至于惩罚的方式……他阴阴地笑了。

沈笑君等四人见他半天不说话,表情一直在变个不停,最后竟然笑起来,不由背后都是汗毛直竖,纷纷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后一尺。

又来了!这人一旦露出这个笑容,准又在算计人。只是,这次被他不幸算计到的会是哪个倒霉蛋呢?

丁九的样子足够倒霉,面无血色,胸前血迹斑斑。如果不是他胸口仍在微微起伏,说他是个死尸也不为过。

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睁开眼睛就焦急地喃喃:“衣衣,我要见他!衣衣,衣衣!”

百草农在水盆中净手,不耐烦地喊:“都进来吧!”

门外五人一涌而入,打头的是区小凉。

他英勇地力排众人一头扎到丁九身上,用力抓住他的衣服,大吼:“你个傻瓜!没事儿冲什么穴,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人啊!傻瓜、呆瓜、笨瓜,你个大冬瓜,气死我了!”

脸上全是区小凉喷出来的唾沫星子,丁九一脸呆滞地看着他,迟疑地张口:“衣……衣?”

“衣你个头!以后你再这样乱来不爱惜自己,我就十天不理你!”区小凉怒气冲冲,继续大喊大叫,两眼瞪得溜圆。

丁九被他吼得直眨眼睛,想避开他的狮子吼,却又被区小凉将脸搬回来接着骂:“你就那么没自信,我就那么容易上别人的当?最气人的是,你不相信自己也就算了,竟然敢不相信我,气死人了!看我惩罚你!”

说完,他捧住丁九的脸开始热吻。

众人石化,下巴碎了一地。

敢情区小凉所谓的惩罚就是这个!还有,当他们几个大活人是人偶么?话全抢去说了不算,现在竟让他们的眼睛都没处搁!

“咳咳……”黄龙子自觉地侧身回避,抬手揪自己那几根鼠须。他的徒弟,就是不同凡响!看这啃的,啧啧……

“嘶——”浅香吸着凉气赶忙观察他们的吻技,然后眼红地发现,俩人不论是谁都比自己水平高出一大截。

沈笑君含笑转头望向窗外。他们的亲嘴姿势还是那么好看,不过他不敢多看,以免传到金锁锁耳中,又是一事。

梅香兰脸飞红地捂住眼睛,从指缝偷看。男男亲热唉,好像也没有她想像中那样怪异,相反倒是很想让人落泪。特别是丁九,他的样子怎么像是快咽气了?好一对苦命鸳鸯。她的眼圈也红了。

百草农抓起个平果砸过去,区小凉一声怪叫,捂着头上大包回头怒视。

“丁九气血逆转,心脉有损,一月内不得激动,半年内不得行房!”百草农冷冷地说,对自己被再次忽视的待遇早没什么感觉了。

“什么?不会吧!”区小凉大叫,惊愕地张大嘴巴。他的惩罚计划还没有实行,就要流产?

“不信你尽可试试,老夫可免费送你付薄皮棺材!”百草农皮笑肉不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呃,信,我怎么能不信呢?刚才是口误,口误!百先生您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百先生是神医嘛,医术高超,天下没您治不好的伤病。那什么,您一定可以让小九在最短时间内复原的。对吧,百先生?”

区小凉见风使舵,马上换成一付狗腿相,凑上前又是倒茶又是打扇,还拼命问能不能让丁九快点好。

众人见了齐齐黑线。至于吗?为了他的性福竟然巴结得这么粘肉,这么地让他们……作呕!

除了不能下地的丁九,那五人一齐趴到船舷上大吐。

区小凉无奈摇头。呕吐综合症吗?他刚才表现得还不及浅香一半肉麻呢。

他洗块布巾,替丁九擦百先生匆匆处理过的脸,郑重告诫他:“小九,以后你不可以再这样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我和百先生费了多大力气,才把你治好。刚才,我真吓坏了。”

丁九安静地任他给自己擦拭,黑白分明的眼睛温柔地注视他,脸上浮起个笑意:“衣衣。”

“嗯,现在没事了,小九,一切都过去了。只要我可以在一月内配出种新香水,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了。”区小凉抚摸他苍白的脸,心疼地印下一个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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