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芳记 第二卷(穿越)————沙与泡沫
沙与泡沫  发于:2010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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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意盈盈地扫了眼那统领,低头继续看密报。

统领打个寒战,垂手应诺而去,再不敢多问。他满腹惊疑,实在想不通蕊王为何对这人如此着紧。现在这个走都走不利索的骨瘦少年,不仅锁着玄玉,还有十六个隐卫、二十四名侍卫轮流看守,仍是不够吗?何况那天,宾客如云,侍卫将从大门一直排到寝殿之前,又有哪个不怕死的,会挑这个当口来救人?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过想归想,他仍是又抽调了四名隐卫,十名侍卫过去,以备不测。

转眼,七月七到来。一大早,蕊王就携矢羽王子进宫拜谢孝宗。皇上勉励他们几句,赐了贺礼。

回到王府,已经有客人陆续来道贺,准备赴晚上的喜宴。蕊王吩咐管家代为接待,自己径回寝殿更衣,临行前嘱咐矢羽王子也去穿新衣。

矢羽王子身穿一件墨绿薄衫,满脸喜气,更映得他玉雪可爱。他甜蜜蜜地拉住欲走的蕊王,笑问:“祝公子不来观礼吗?”

蕊王回身拉拉他的耳朵,笑:“怎么,想他了?”

“嗯,今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都在一个府里住着,也该来喝杯喜酒热闹热闹。”矢羽王子天真无邪地回答。

蕊王的桃花眼深不可测地瞟他一眼,短促地抱了抱他:“他不来。快去换衣裳!羽儿今晚要打扮得最漂亮,这可是你的大日子哦。”

说完,他松开手,大步走向寝殿。

矢羽王子乌黑的眼瞳定定地注视他的背影,希望他能够回头再看看自己。可是蕊王却走得快飘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拐角,中间连停顿都没有。

王子深吸一口气,掉转头带香奴回南院。走在碧荫浓浓的柳树下,矢羽王子不时扯动那些绿枝,走走停停,并不急于回去。

走到半路,他停住脚步,回头笑问香奴:“祝公子有我美吗?”

香奴安静地站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树影里,微低头:“不如。”

“有我会讨王爷欢心吗?”

“不。”

“你喜欢他,还是我?”矢羽王子的话锋转到香奴身上。

香奴白净的脸上不见一滴汗,褐衣整齐洁净,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王子是小的主人,,祝公子是小的前主人,小人对您们一般地敬重。”

“香奴,你是个聪明人,比祝公子识时务的多。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侍童,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矢羽王子甜甜地笑,分花拂柳,悠然继续前行。

香奴垂下长长的睫毛,躬身跟上,嘴角有一丝自嘲的笑容一闪而过。

蕊王轻快的脚步,在进入寝殿后变得小心翼翼。

殿内静悄悄的,遮阳帘依旧低垂。室内光线昏暗,更显寂静。昨夜的呕吐物早已收拾干净,仅余的些微秽气也淹没在满室的花香中。

区小凉讨厌熏香,一直说那是香味的葬礼。现在这里已经基本不用,转而改用新鲜的香草香花替代。

蕊王觉得这样也不错,自然的香味让人有一种接近勃勃生命力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正是原来这所寝殿所匮乏的。最重要的是,那人喜欢……

在各色鲜花包围的榻上,那人仍在酣睡。照例不老实地滚到了一边,薄被被踢开,他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和被子绞在一起。大半裸露在外的身体上,吻痕嫣然。

昨夜真是有些疯狂呢,怪不得他到现在都还没醒,大概又累坏了。蕊王坐到榻边,轻轻地笑,伸指去触碰那些红印子。

区小凉在睡梦中不安地扭了扭身体,把膝盖蜷到下巴,缩成一小团,像小狗一样可爱的姿势。

蕊王无声地失笑,顺便歪头看他后面。

淡色的部位仍有些微肿,倒不大红了。看来药膏不错,要让胡太医再配上些。只是那药气味不太合人意,哪有这人制的好闻?只可惜,他现在没兴趣,否则会是怎样的完美?

他思忖片刻,微有些惆怅。

看着那微肿的部位可怜地紧闭,随着呼吸不时轻抖,似仍感到疼痛,蕊王爱怜地伸指轻揉,助它放松。

睡得流口水的人不自在地呢喃,眉头深锁,似十分不快。他蜷着身体滚了一滚,躲开蕊王的触碰。

蕊王有些失望,绕到另一侧去看他的脸。

尖尖小小的下颌,细细的眉,长且浓的睫,薄而淡的唇,光洁柔软的肌肤。不过是比一般人稍好看一点的相貌,到底只是个平凡的少年,更远远不能和自己比,但却让他欲罢不能,爱不释手。他别不小心中了这人的蛊,蛊的名字就叫作“爱”……

他心中柔情荡漾,凑近去亲吻那双淡色的唇。

区小凉烦恼地哼哼,像被只不识趣的讨厌的苍蝇骚扰得不行。他胡乱地挥手哄赶,却被蕊王握在手心里,吻得更加深入。

区小凉无奈,只得慢慢睁开水雾迷漫的眼睛,恍惚着不知所终。

片刻后,他清醒过来,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脸不禁又急又气。他咬住蕊王的舌尖,不让他乱动,也不让他痛到。

蕊王睁开眼,和他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都在此刻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区小凉的眼仁是半透明的棕黄,里面有呈放射状的线条,眼白晶莹纯粹,小溪般地清澈无垢。蕊王的眼仁乌黑湿润,眼白白得发亮,眼睛像含了笑,原野一样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凝视对方的眼睛,都有些讶异和怔忡,一时均忘记说话,呆呆地只顾相视。

53.七月七,叶底鸳鸯凑成双(中)

不知过了多久,区小凉眨了下眼睛,松开牙齿,从鼻子里哼一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因为……今天是七夕。”蕊王贪恋地亲吻他的脸。

“哦。”区小凉含糊地回答,翻身再睡。

他忽然坐起,瞪着蕊王:“喂!你今天成亲吧?干嘛不去老实拜堂,跑这儿来干什么?”

蕊王失笑,上榻抱住他:“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了?”

区小凉翻个大白眼。这人,随口说瞎话的本事什么时候已经练到这种程度了?

“我来看看你醒了没,要不要吃东西,顺便换件衣裳。”蕊王被他的表情逗乐,用头抵着他头,微笑解释。

“说错了吧?是来换衣裳,顺便看看你的犯人跑了没吧!”区小凉动动右脚,玄玉链子发出哗哗的响声。

蕊王毫不在意他恶劣的态度,索性吻住他,低喃:“主要是看你。”金玉之音微哑,性感之致。

区小凉不明白蕊王非要强调这个有什么意义,谁主谁次,其实根本没必要追究。今夜,他就要成亲了,和另一个男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蕊王居然对此一点踌躇都没有。也是,妖人哪会顾忌凡人的眼光。何况在他们背后,还有天朝和北戎的两个终极大boss撑腰,他就更加想当然。

蕊王的吻慢慢变得欲火升腾,他的腿挤进区小凉腿间,双手抚摸得充满诱惑。

区小凉愕然,拼命推开他:“停!你有点自觉行不?昨天还不够吗?你今天成亲喛,还是省省吧。”

蕊王再度抱上来,压倒他,气息微乱,低笑:“不够,还差很多……想省也省不了了!冰衣,不要担心,我抱他心里也只想着你。他们都只是在我身边,你却一直被我好好地藏在心里呢。来吧,冰衣,咱们来做爱做的事……”

区小凉彻底无语,唯有认命地闭上眼睛。

等到侍童打扫干净退出寝殿,时辰已至午后。蕊王贴身侍卫在殿外回禀,喜堂宾客渐多,矢羽王子也去了,都在等他。

蕊王漫声答应,步下木榻,毫不在意身上的残迹,连澡也不洗了,就想唤侍童更衣。但他看看榻上的人,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径直走出门到偏殿穿新衣。

区小凉几乎累昏在榻上,暗骂蕊王禽兽不如,马上要结婚了还来蹂躏他。

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榻上,见蕊王也不披件衣服,就那么浑身精赤地出门去了,知他是去穿喜服。他的心里忽然茫然了一下,闷闷地看着门扉。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蕊王已经换好衣裳,进来和他告别。

喜服是千织纺专门为恭贺蕊王大喜而推出的最新样式,大红暗纹的底子上绣着四爪金龙,昂首盘旋。下摆和衣袖都微散,垂着深红的丝绦。左有如意结,右有丁香扣,飘飘洒洒,如行云沐风。领口袖口镶了明珠,颗颗精圆闪亮,面上络着红丝璎珞,华贵典雅。蕊王的三千青丝拢在头顶,压一枚紫金喜冠,十二颗红玉晶莹剔透,比鲜血都要红亮。

蕊王穿了这身衣裳,通体喜庆高贵,愈发显得天上仅有,地上无双。

“擦擦口水,被我迷晕了吧?”蕊王和区小凉对视,笑着说道,眼神温柔含情。

区小凉白他一眼,转头向里。

缓步走到榻边,蕊王弯腰认真地说:“一会儿侍童会送饭来,你吃过再睡。否则,我可不饶你。”

区小凉不吱声,一动不动背对他。

蕊王桃花眼有些阴郁,俯身亲亲他如水的长发,低低说:“我先去了,明天回来。一个人的时候,要乖乖的,不要哭哦。”

说完,他留恋地用手背轻轻拂过区小凉的面颊,起身走向殿门。

区小凉忍不住回过头,凝视蕊王的背影。

蕊王修长挺秀的身形裹在那团如火焰般鲜红热烈的喜服里,步态优雅从容,仿若走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没有丝毫的破绽。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似是无数无形的手在拉扯他的全身,绝望而无助地要改变他既定的方向,却除了使他的发丝和喜服倾向一边外,别无他法。

“……半羽。”区小凉低声喊。

他的声音哽在嗓子里,含糊而迟缓,轻轻地像是燕子呢喃。本以为蕊王听不到,只算是喊给他自己听,作为最后的纪念。

然而,寝殿太空旷,环境太清冷,这声幽幽的轻唤仍是传到了蕊王耳中。

蕊王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如云的乌发和着大红的喜服,在微风中反射出点点刺目的光芒。

“乖,很快就会回来。记住,不要哭哦。我最怕冰衣哭了。因为,我的心,会痛。”

蕊王金玉的声音变得低沉,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说完,他又站了很久,才如前般从容不迫地走出了寝殿的门。

“小衣儿,好好的哭什么?”

“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事。我的这里,很痛。”

“嗯……”

似曾相识的对话,曾经爱到心都痛的情感,一瞬间统统回到小凉的脑海。他的眼睛渐渐充满红血丝,呆愣地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曾几何时,他真的许诺过那人永远,真的欲交付一生。

然而,现在,永远已经来了,交付一生的话也成了空话。

……永远,他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早……

……他的爱情,他没有想到,结束得是这么快……

……满天繁星见证的热情相拥,他没有想到,温度冷却得会这样急……

蕊王府的那场婚宴,多年后仍有人津津乐道。

丰盛的酒菜,盛大的场面,云集的高贵嘉宾,这些都是在那之前闻所未闻的。特别令人瞩目的是,新人竟同为男子!都穿着样式相同的喜服,两人面貌又同样犹如瑶池仙人偶落凡间,令所有在场的人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最特别的是,这对新人据说竟然是相爱的!两个男子间的爱情,另类又诡异。

但最令人谈论不休的,却是蕊王当夜曾率大队人马,出城狂奔一夜后,才在第二天清晨返回王府的奇事。

据说,北戎风俗,成亲那天新郎要骑马追上新娘方可入洞房。而蕊王深爱北戎王子,因此才会爱屋及乌地遵照习俗上演了追赶的戏码,终于抱得美人归。有人解释。

可是,有人说当夜是蕊王跑在前面,北戎王子在后呀!另有人提出异议。

他们都是男子,谁在前边不一样?反正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咱们小百姓听听就行了,用得着搞那么清楚吗?再说,不管谁前谁后,那事儿都美得像传说。天朝情史上又因为他们新添了动人的华彩篇章。简直是太美了!当即有人反驳,并大摆陶醉状。

协从追击的王府侍卫,在有幸告老还乡含饴弄孙时,偶尔会不期然地在脑中掠过那场令他们永生难忘的追击。他们的感觉很无奈,真是的!男追男,有够无聊。

速哥矢羽王子登上后位多年后,想起那夜的惊心动魄,仍旧心有余悸。如果追上了,坐在这里的还会是他吗?他不确定的想。

蕊王在垂垂老矣,缩在高高在上的宝座里打盹时,越来越频繁地梦到那一夜颠簸惊痛的经历。

他的思绪时断时续地总会绕到一个问题上:如果追上了呢?他的人生会不会就此改变?

喜烛通亮的新房里,一对新人正举怀欲饮合卺酒,就得到了禀报。

蕊王放下酒杯,提起过于宽大的衣摆,完全不顾形象地向着寝殿狂奔。

速哥矢羽扫了一眼蕊王那杯因放得匆忙而倾翻在桌上的喜酒,毫不犹豫地随后紧跟。

众多侍卫、侍童、侍从不明所以,只得也跟着主子拔脚飞奔。香奴白着清秀的脸,缀在最后尾。

一大群人风一般地跑着,距离寝殿还很远,他们就看见那边天色微红,还一跳一跳地亮,让流火的七月夜,更加热了几分。

转过最后的拐角,众人眼前大亮。不甚清明的月光下,一览无余的青砖广场上,那所独立的寝殿已经燃烧成了一片火海。整幢宫殿都被熊熊的火舌包围着,原木的墙早烧穿了,不时有崩塌的房梁、瓦块轰然掉进火里。

有不少人在取水救火,奈何火势太大,泼上去的水丝毫不起作用,大火仍是越烧越旺。灰烬和热浪汹涌地一波波扑过来,烤得人们露在外面的皮肤均感到一阵阵灼痛,却远远比不上他们内心的恐慌和不安。

“人在哪?!”蕊王大略扫了眼火场,举目四顾清喝。

报信的侍卫不急回答,却仰头向天,极目远眺。他忽然伸臂一指,大声叫道:“在那里!王爷,人就在那东西上面!”

众人按他所指方向望向天空。只见被火光映得泛亮的夜空中,在点点繁星间,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飞行物正向北飞去。那球下面还有个吊篮,影影绰绰有人影在晃动。

“那是什么?”蕊王阴鹫的桃花眼盯住那个怪东西,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地下令,“所有虎卫即刻上马,追!”

命令出口,蕊王已冲向马厩,不及备鞍,翻身上马奔出王府。矢羽王子随后上了自己坐骑,和众虎卫紧紧跟从在蕊王后面,直奔城门。

在场宾客忽见一对新人率亲兵纵马疾奔而去,无不诧异,纷纷打听消息。

花都四门早已关闭,蕊王单人独骑领先冲到北门。城上守军大声询问。

蕊王大喝:“本王在此!快开城门!”

守军头领借火把光芒认出喊门的正是大司空兼蕊王殿下,急忙下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蕊王马缰都未紧,红衣飘飘,早出了城。矢羽王子打马急追。

众人在狂飙中,不时仰头观望那个怪东西。只见它不高不低地随风飞着,速度时快时慢,大有追上的可能。众人信心培增,催动马匹紧紧咬住不放。

53.七月七,叶底鸳鸯凑成双(下)

蕊王的目光始终没有稍离半空中的目标,花柔玉净的脸已是铁青,却没有丝毫表情,像是已在狂怒中失去了调动面部肌肉的意识。

他拼命打马,那匹伴他征战北戎的千里良驹早已奔到极限,吃痛下不住嘶鸣,连窜带跳,颠得他头上的喜冠都失于混乱中。他却恍如不觉,任长发飘散,继续踢动马刺,直将马腹踢得伤痕累累。

他的一颗心,似正在被沸油烹着,撕心裂肺般地痛,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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