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芳记 第二卷(穿越)————沙与泡沫
沙与泡沫  发于:2010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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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小凉不能再开口,因为他完全不肯定。

“你其实也不相信,只是想相信而已吧?”男人收住笑,轻声问道,见他不答,接着又说:“小羽要是没有野心,世上谁人能说有呢?他表面风流狂放,行为举止出人意表,不过是要掩盖他结交能人异士,以达到他争位夺权的真实用心而已。外人只看到他的怪异,又有谁会深思让他怪异的对象、目的是什么?当初他也不是只用一封书信,就让你到花都来了么?外人只说他又养了个闲人,哪里会猜得到你的真实价值?他的其他门人更不用说了。”

听他连这件事情都知道,区小凉的心有些下沉。花半羽在这男人和皇上眼中,恐怕早已是赤裸裸了。

男人的话虽让他震惊,但因为此前已了解到那些门人的特异,所以惊讶之余,他更加为花半羽担心:知道有个欲争位的儿子,他的皇帝老爹会怎么想呢?

41.我是否愿意留下2(下)

男人见他虽然有些惊异,但面上更多的却是忧色,也不奇怪,只管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他表面上和四王及诸皇子和和气气,兄友弟恭,暗中却派出无数细作去刺探消息,制造他们不合,利用一切机会和手段削弱打压他们的势力。比如,那次夏妃事件,他可能会对你说,是晋王强抢寿礼吧?……果然。事实真相是什么呢?他故意透露香水妙用,惹晋王动了交换的念头后更是顺水推舟,主动提出相让寿礼。夏妃当时虽是高兴,禁不住蕊王的人在她耳边传风传雨,让她以为晋王送香水意在暗讽她有体味。后来更在皇上耳边吹了不少晋王不是。这招引君入瓮、借刀杀人的把戏,皇上也很欣赏呢。”

男人微笑,似是觉得这对父子同样怪得离谱。儿子使计陷害兄长,老子却在一边大赞妙计,可不是怪到家了吗?

区小凉呆呆听着,说不出一个字。他没有想到夏妃寿礼的背后有这么复杂的内幕。

花半羽那阵子苦恼是在做戏给他看吗?其实目的只是想得到那瓶用于陷害晋王的橙香香水?他不由打个冷战。

“在此之前,为了不使晋王生疑,明知晋王送他的娈童是晋王的床伴加卧底,却仍是时有关爱。啧啧,别人用过的东西,爱干净的小羽竟也忍了,还有什么他不能忍的?”男人讥讽地笑。

区小凉的心又下沉了一点。青流两次找茬,温泉充满妒意的目光,果然是有原因的……

“此次北戎犯境,他使出浑身解数,夺得帅位,掌握了天朝大半兵权。借此良机,一月内,培植亲信、打击异已、扩充势力,无所不用其极。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如今天下人人都知蕊王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王爷,拥者日重,声望正如日中天。那四王又哪有他得民心?更别提其他皇子了。这样的心机手段,哪里像是没有野心了?”

区小凉的心已经沉到谷底,男人的每一个字都似在他心上坠了个重物。

这些事,有些他知道,有些根本听都没有听说过。花半羽之前的一些行径,虽然让他也有所猜测,但他并不愿深究。

他怕,看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花半羽。而花半羽又刻意隐瞒自己的真正目的和实力,只是让他看想让他看到的那一部分。

于是,他就这样一直被蒙在花半羽精心布置的局里,助他夺位而不自知。

现在想想,花半羽的这次挂帅出征,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在他都是大大的有利。只有自己,这个傻瓜,才会以为花半羽是被迫的。还主动为他操心备战练兵,甚至还傻傻地破了穿越守则,做出那些武器!那些东西哪一样不是惊世骇俗,让花半羽如虎添翼、睨视天下!

花半羽此前种种姿态,故然是有为战事忧心的成份,但又何至于还未出征就让这个妖人彻夜难眠、衣带渐宽呢?多半是知道自己在每晚偷看,故意为之,好让他心软,从而倾尽全力帮他吧。

还有那两个那么及时出现的送信小兵,朝气蓬勃、慷慨激昂。现在想想,也值得怀疑……

他有些恐惧地缩了缩身体。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会怀疑所有在自己身边出现的人!那个最敏感的疑问也会被触及!

这些日子他常自问,如果不是为了花半羽,他能否做到现在这一步?回答是想当然的否定。

他愿意为抗战奉献自己的那份力量,但也仅仅是和这个时代相符的力量而已,绝不会做出那些每每让他梦中都冒冷汗的热兵器!

不期然地又想起那次温泉的谈话。当时花半羽是否在暗笑他天真无知,异想天开?他说的不能固然是真实存在,但问题是就算能了,他真的会想吗?

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江山,默默无闻地老死在乡下,只为和一个男人,他肯么……

男人说完,见他茫然无语,神情呆滞,眼中浮上心痛,轻声问:“你也怀疑过是么,只是不敢相信?”

区小凉不自觉地点头,点到一半停住,抬头注视他:“花半羽的亲生母亲是个宫女吗?”

男人一怔,似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问这个和刚才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探询地看着区小凉,回忆:“是,她亲生母亲原先在西宫,不过很久以前就生病死了。”

区小凉长吁一口气,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愧疚。

花半羽是有事在隐瞒他,甚至也利用过他的能力,但他还不至恶劣到要用自己母亲的不幸来打动他。他怎么可以这样怀疑?那夜花半羽明明很忧伤很绝望,像个无助的孩子。

也许,经历了那种眼看亲生母亲在死去,却无能为力挽救的伤痛后,才使得花半羽想要拥有权力,从而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不再忍受类似事件吧?

他的工于心计、不信任人,哪怕是最喜欢的人,也许只是因为受伤太深……

“他可能是有苦衷的,他,他并不是存心要这么做。他只是不想让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和人受伤害而已。”区小凉低低地为花半羽辩解。

男人怜惜地看着他,摇头:“不对,不对。你就那么爱他吗?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总会找些借口,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看你信哪一个。直到信了,才会死心塌地,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他说到后来,声音转轻,目光投向门外,似是有无限心事。

区小凉咬紧下唇,脸色渐渐发白。

他和花半羽的关系,知道的人不是没有,但都是信得过的亲信,旁人均只是猜测。而这个男人,远在深宫,竟然也知道!他到底是谁?!

心底似有人在这样狂喊,他死死盯住男人,双手握拳。

男人出了会神,回头冲他一笑:“世间情爱两字最是害人,娇美女子你不爱,偏要爱个男人。真是自作自受!我就该任你自生自灭就是了。”

他的语气中似有埋怨,却又像有些疼爱,听得区小凉的拳头再也攥不起来。

“可是,他同样地爱你么?换句话说,他值得你去爱么?”男人话峰一转,神情变得冷峻严肃。

值不值,没有考虑过。是否同样地爱,没有指望过。爱情不是等价交换,他也不唯利是图的商贾。

他们之间存在太多的不同,他虽爱花半羽,却始终清楚地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

“如果他真爱你,我不会和你说这些。可他对你,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利用。你的特异、头脑,都是不可估价的能量。他既然知道了,又怎会放手?想获得你的好感,既困难又容易。你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不用他帮忙就可以自己实现,这是难的地方。说容易也容易,你刚刚经历过一场伤心,内心充满不自信和茫然,急待人安慰。这时如果有一个人对你真心实意,你能不动心?这也是花半羽高明的地方。试问世间除了爱,还有什么,可以替代爱、治愈爱的伤痛,并让人付出所有?

“我有点想不到的是,他倒愿意亲自出马,能让他这么做的人可不多。不过也亏得是他,否则你能否那么快动心倒很难说。为了让你动心,他是绞尽脑汁,诡计百出,还真难为他了!

“前面的一些小把戏且不说,单说两件大的。头一件,京郊遇袭。要不是怜王的人意外掺合进去,那将会是场天衣无缝的英雄救美。让你感动的是否是他最后的那一拉?他身边隐卫无数,区区一个你,要真想救,哪能轮到他一个王爷亲自动手?又怎能任你坠崖?他久居花都,郊外地形自然熟透。恐怕为了让你平安坠江,事先也做了些准备。真是感天动地的重逢啊!”男人笑摇头。

遇袭的种种疑问,当初在区小凉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事后并没有再细想,下意识地想相信那是事实,但却从未找到过花半羽身上。

如今听他说的如同亲见,区小凉心中不由泛苦,可是并不十分着恼。

花半羽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倒也煞费苦心。他又何必顶真,只当是真的就好。

“第二件,就是问菊轩了,这次比头次干得都漂亮。不仅让你主动献身,更借机肃清了王府的奸细,连他老子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试想,蕊王府防卫何等森严?要不是小羽默许,哪容晋王的人那么容易就捉住了他重要的客人?你昏倒后,他将计就计,使个李代桃疆,派听命于他的商贾楼春深假冒恩客替他遮掩。自己则亲自上阵,制造你被……”

“别说这事了!”区小凉脸色青红交加,急忙阻止他。

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他早在当时就已知道,所以才会不那么纠结。原本只当是花半羽急于和他亲近而使的花招,也算是另类的床趣,准备深埋心底的,现在却被个陌生人给兜底翻了出来!让他如何不难堪。

男人笑笑,不再追述,又说起眼下:“他明知留你在都中,危机四伏,随时可能出危险,可是为了武器,还不是丢下你任你自生自灭?一个小小的侍卫花雨和他那一千多人,哪里是掌管了兵户工三部的三王的对手?要不是我先下手为强,你怕是早就血溅黄泉了。”

区小凉马上想到花雨,着急地问:“花雨还在等我吗,他没有走吧?”

“皇上已命他即刻启程,现在早出城了。”

“你快派人通知他小心埋伏!”区小凉急了,再顾不上礼貌,大声说。

男人倒也不以为意,举头看看日影,摇头:“来不急了。”

区小凉心凉了半截,想起花雨平日对自己的照顾,他和花雪生死与共的爱情,心里不由大痛,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男人伸手接住他的泪水,无奈轻笑:“听了那些糟糕事,不为自己哭。现在倒为个侍卫落泪,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啊。”

看着面前这张带笑的脸,区小凉只觉一股怒气猛然冲入胸臆。他抡起拳头打向那张温润的脸,让他还笑!

拳头却在半途被那男人抓住了,丝毫无法再向前半分。男人仍是笑:“真怀念!多少年没有和人动手了。”

他松开手。区小凉手背上出现了五道通红的指印。

区小凉看着那些痕迹,有感于这个不明身份的禁脔居然武艺比花雨都强,心中怒气全然被吃惊取代了。

男人见他情绪平稳了些,才接着说:“你们的将来你想过么?有许多东西,都会在时光中慢慢褪色变质。一蜚子的誓言,听听就好,千万不要当真。

“当初,我为他开疆扩土,保国戍边,抛弃了一切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东西。可是,后来国家安定了,我的任务也随之结束。现在住在这里,成为他后宫的一员,还因为是男人,不能封妃,不能有号,连这个宫殿都没有名字。

“我是他和平年代的宝剑,只能深藏。整整十八年,我住在这里,每天看的只是天井那一方天,再也没有出去过。这一切,只因为爱了,所以失了,忘了。

“而他呢?总有各种原因和理由,让他不得不纳妃。有一就有二,其他的也就顺理成章了。到现在,我都不记得他究竟有过多少妃子。可我还在这里,只为他说心里有我,我对他来说是不同的。你们将来会怎样?至多也是这样一个结局而已,你还要坚持么?”

区小凉望着他,苦笑。这种前景早已成他的噩梦,只是他总还是怀有一丝希望,奢望花半羽会为他而坚守他们爱情的阵地,不到最后他总是难以死心。

“不,我们不会是这样。你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可我不会!我有不能放弃的东西。”区小凉坚定地说,内心却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抵得过花半羽的重要性。

他恍然发觉,花半羽已经给了他现阶段他所需要的一切。现在除了那个奢望,花半羽暂时给不起,他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虽然这个男人披露了花半羽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幕,也极有可能是真实的。但那又能怎么样?他相信花半羽对他的爱,同样也是真实的。哪怕他做了许多小动作,但全都是基于一个“爱”字。因为自始至终花半羽都没有真正伤害到他,也没有人可以那样完美地演绎爱的姿势!

从他对自己不自觉的凝视,下意识地保护,压抑不住的亲昵,处处都在透露他对自己的爱。如果连这些都有可能是假的,花半羽就是个真真正正的妖魔了。

何况,他早就清楚地知道,花半羽的爱,不可能是单纯的。他的地位,所处的环境,过往的经历,将来的道路,方方面面都不可能允许他单纯。这并不是他的过错,而是为世所迫。

所以他们之间虽然或许还缺少一份坦诚,但他们都不以为意,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将来,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不利影响。

男人审视他的脸,目光中有一丝慈爱:“嗯,嘴硬的孩子,对自己也心硬。和我真的不一样。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是否会比我幸福。”

区小凉噎了一下。这人,怎么一付老爹声气?

仔细再端详,发现真的是很像。一个古怪的猜测从心底浮起,他目光闪了闪。

如果这是真的,岂不是像天方夜谭一样奇异了?他想起那个冷漠娇怯的佳人,想起她的怨,她的恨……

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男人仍然活着,在深宫中正爱着另一个男人。

这是怎样不可思议的现实!

男人注视他的目光渐渐冷却,淡淡地说:“不要想太多,想到什么也不要全都说出来。记得我方才的提醒吗?”

区小凉悚然一惊,垂下眼帘,不敢再和男人对视。

这个人,虽然久居深宫,又过着孤寂的日子,可他通身的气度仍是那样摄人,仿佛仍是战场上那个目光敏锐挥斥方遒的大将军。

然而这样龙章凤致的一个人,居然委屈自己住在这种近乎幽闭的地方十八年!要有多少爱才能够做到这一步?假如换成是他,他肯不肯?肯不肯……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宫?”区小凉不敢再想,赶走脑中这个可怕的选择题,问起一个较实际的问题。

“再过一阵儿。”男人简洁地回答,唤人带他下去休息。

人偶般的小宫女领他在后殿一间小室门口站住,轻轻躬身离去。

区小凉推门而入,里面是间装饰简单的卧室。虽然也算华丽,但比起王府自己那间摆设精当的处所,仍是让他乍见之下,觉得刺眼粗糙。

他转念一想,不由微笑。香奴不过是他的前车,被花半羽捧在手心呵护惯的他,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只是,祝冰衣父子的命运何其相似,爹已经是禁脔了,儿子也会如此吗?相似的命运,是否结果也会相同?他们会在这座坟墓一样安静的深宫里终老成灰吗?

他思绪万千地看向窗外。

早春的树木仍是干枯瘦损,没有丝毫发芽的迹象。阳光却很强烈,刺得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待续——

 

42.忘情,忘情,忘却对你的情(上)

从那天起,区小凉就被软禁在皇宫那处无名院落。他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不去奢望能尽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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