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兴，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乔念沈著脸，越过人群，直接走到急诊室的门前，他猜想徐睿伤到极重，挡在门前的人大多是帮里相交多年的兄弟，此时各个杀红了眼的模样，似乎恨不得这几个年轻人赶快去死。
　　“这些人不知道什麽来历，把徐哥往死里打，医生说手术成功的机会只有三成，我们没弄清楚怎麽回事，没敢与他们牵扯，谁想到，他们竟然找到陈氏来，说什麽徐哥偿命。”老兴的眼睛红红的，想来，自他们这些人出道以来，任谁也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乔念心里感叹，老兴这人终究是过於谨慎了，看这几个年轻人的模样也不像有什麽深厚背景的，稍微教训一下，不会有什麽问题，不过敢把徐睿打成这样，也总是不容易的。
　　“如果手术不成功会怎麽样？”乔念问道。
　　“医生说，徐哥可能会死，最好，也会变成植物人。”
　　“你说什麽？”乔念浑身一颤，这才突然明白此时这些兄弟们为何这样悲愤，於是“豁”的转头，看向那几个闹事的人里面领头的那个，“你们到底和徐睿有什麽深仇大恨？”乔念眯著眼睛问他们，掩不住的杀气透了出来，惊得那几个孩子後退了一步。
　　领头的青年，一身黑色皮衣，二十几岁的样子，恶狠狠的回瞪著乔念，“他杀了我弟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乔念皱了皱眉，下一秒，他已经出手，一把抓住那青年的肩膀，把他一脚踹在地上，右脚踩在青年的腰上。
　　其他人眼看老大被抓，吓了一跳，刚准备一拥而上，便看见乔念拿出一支乌黑的手枪摇摇指著地上青年人的脑袋。
　　“你们敢上来，我就敢在这里爆了他的头，连手术的功夫都省了，直接进太平间，反正这里就是医院，倒也方便。”他撂下了狠话，果然见那几个人投鼠忌器。
　　“你要给你弟弟报仇，我也要给我兄弟报仇。咱们今天就在这里耗著，他死了你陪著，他活著，你也可以。如果他变成了植物人，我也有本事让你一辈子躺在床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对吧？”乔念脚下用力，地上的男子顿时疼的哎哎乱叫起来。
　　还未待他彻底清理这场混乱，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下来，乔念只觉得心中狂跳，见医生率先出了门，吊儿郎当的摘了口罩，“你们还真吵，做个手术都不给安生。”
　　乔念一脚把地上的青年踹给大兴，让他看好，随即上前拽住那医生的领子，“说，徐睿到底怎麽样？”
　　那医生被乔念瞬间爆发的狠劲吓得狠了，收敛了那副随便样，说道，“没死没死，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等观察几天。”
　　乔念松开那医生的领子，顿时也不知心里什麽感觉，只是有些茫然无措。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不给你一点後悔的机会。

　　第二章 重掌乔帮（上）

　　徐睿昏迷了半个多月，整个人包裹的像个木乃伊似的，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完好的血肉。乔念却不能天天耗在医院里，徐睿重新建立的帮派仍在起步当中，他根本无法分神顾上所有事情。
　　大多数时间，他在做之前徐睿做的事情，白天处理些琐事，晚上就带了兄弟在暗巷里拼杀，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太累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去看一眼徐睿，其实根本看不出什麽来。那个人全身都被绷带裹著，他“有幸”见过一次徐睿换药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的指甲掐破了自己的手心。
　　那些飞车党被乔念好好修理了一番，但终究是没下狠手，只除了那个叫秦晓磊的领头的青年，让老兴把他关在帮派总部的地下室里，只等著按照徐睿的伤势考虑怎麽收拾他。那青年毕竟仍是年纪不大，受不了这样的惊吓，早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只是畏畏缩缩的等待著属於自己的审判。乔念怕他忍不住直接杀了他，很小理会这只早已收进笼子里的小老鼠。
　　他要对付的家夥比那些小老鼠可怕的多。
　　这座城市的老大叫杜承恩，也算是道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算是熬成了精，极少插手各个帮派里的事情，除非是闹得太厉害太难看，他都不会轻易出面。所以，城里的势力变动相对来说十分频繁，能者上位，也随时都有被拉下马的可能。
　　这也是当初徐睿选择了这里的原因，如果格局彻底形成，那麽各家就绝不会允许有人打破稳定的局面。可如果是群雄争霸的情况，便有不少人乐意把浑水搅得更乱一些，让大家乐得凑热闹。
　　乔念慢慢熟悉著帮派里的事情，这个由徐睿一手建立的帮派带著不少他自己的个人风格，对乔念来说，有些东西毕竟还是太柔和了一些。他们此时要做的不是守成，而是开拓，而徐睿总是严谨过度，失了一股子拼劲儿。
　　“现在这社团的名字叫什麽？”乔念第一次到达帮派总部的时候，问道。
　　“徐哥说，既然咱们这些老人都没变，那以前叫什麽，现在就还叫什麽。人没散，咱们乔帮就没散。”老兴回答道，看向乔念的眼里微微有些期待。
　　乔念苦笑了一声，不多说话，只抬腿做到了位置上。
　　徐睿这人管理帮派习惯於内敛，可是作风却向来洋派，没有关公像，没有香案神龛，这大厅里分明就是个会议室的模样，巨大的会议圆桌，整整齐齐的码著椅子，最头上的一把比一般的椅子档次高了不少。乔念坐上去，倚靠在椅背上，想著徐睿坐在这里的模样，哪里像个帮派老大，倒像是个公司的董事长。
　　“徐哥从来不肯坐这个位置，他一般都坐在这里，说是那个位置要留著等你回来。”老兴指著乔念右下方的位置十分感叹的说著。
　　乔念怔了片刻，心里微微有些酸胀，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被老兴这样一说便越发觉得内疚起来，他想著等徐睿醒来了一定要好好谢他，他之前的任性当真是对不起他了。
　　“黑社会总还是要有个黑社会的样子，这样成何体统。”乔念说著站了起来，“去买个关公像摆在一进门的地方，找人修个神龛贡著，这地方的桌椅全都换掉，照著老规矩布置了。”
　　徐睿这家夥总想不到这些细节，这样洋派的作风或许其他帮派并不会觉得有什麽不同，可那老派的杜承恩定然是看不惯的，如果没有地头蛇的支持，他们哪里能在这城里站住了脚？
　　待老兴派人处理好一切，乔念却让他把之前会议桌那把好椅子拿过来，摆在主位的下首，叫人一直空著，算是给徐睿留著的座位。那现代化的椅子在一众酸梨木的老旧椅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乔老大还是念著徐哥的啊，等他醒了就算心里不高兴，看著你给他留著的位置也会好受些的。”老兴毫无城府的嘿嘿笑著。
　　乔念冷笑了一声，“我管他心里好不好受，这点事情都不能妥协哪里能做大事。我这样做可不是为了让他看得，是要让那姓杜的看，他们那代人最爱讲什麽兄弟情义，我这样的做法，他即使知道我可能是装的，也会对我有个好点的印象。”老兴听了这话，一时间怔在那里，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懒得理会老兴目瞪口呆的样子，乔念率先出了总部的大门，“你去帮我给杜老下帖子，说我这个後辈明日想去向他讨教些学问，问他可否有空赏脸。”说罢，他钻进了车里，去了医院。
　　乔念从来不知道，徐睿不喜欢帮派里的那些老规矩，他在道上，向来喜欢按照规矩办事，毕竟以他们的资历终究还是後辈，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东西挑战权威。
　　可是他不知道徐睿其实是不喜欢这些的，就像他不知道，徐睿重新建立的帮派仍然叫做乔帮。在他醉生梦死的时候，徐睿是以什麽样的心情支撑著这个还只不过是小小一点点的帮派，逐渐壮大。
　　这一天，乔念看到仍然缠著满脸绷带的徐睿，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徐睿，你到底在想什麽？”
　　杜承恩是个年过半百的半老头子，喜好喝茶看戏，偶尔出来笑眯眯的调解调解各家的矛盾，不能让那些识相的条子和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为难。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和人红过脸，你很难想象，一个混黑道的人却从来没有在人前发过火，大声说过话。他和人谈生意的时候是笑眯眯的，和人讨价还价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就算是下一分锺他就要把眼前的人杀了，他也能在前一刻乐呵呵的给那人倒上一杯茶。
　　笑面虎可不是白叫的。
　　“老爷子，久闻大名，晚辈却一直没有来拜访，实在是失礼失礼啊。”乔念笑嘻嘻的递上准备好的礼品给佣人，随即走上去，朝著杜承恩拱了拱手。
　　杜承恩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这年轻人会做这样的问好方式，下一秒，又笑了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了。”杜承恩感叹著说。
　　乔念忙谦虚道：“哪里哪里，晚辈还有很多需要向前辈学习的地方呢。”
　　“听说，你把乔帮的陈设又改回去了？”杜承恩问。
　　“是啊，徐睿这人哪里都好，就是爱胡闹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些毕竟都是多少年下来的规矩，晚辈再怎麽大胆，也是不可随意改的。不过我知道他不喜欢这些，所以给他留了把椅子。”
　　“你倒是想的周到。”
　　“怎麽说都是兄弟嘛。”
　　“那个叫秦晓磊的你怎麽处理的？”
　　“还没处理，想先等徐睿醒了，看看他的意思。”
　　“哦？等徐睿醒了，你们这乔帮是谁做主？”
　　“自然还是我。”乔念轻叹了口气，“我本是想让徐睿历练一下，可是这一次出了这麽大的事情，恐怕暂时是不可能了。”
　　杜承恩挑眉，笑容却是不变，“你对兄弟倒是真的不错啊。”
　　“我和徐睿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不对他好，对谁好呢？”乔念说著，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他这一次伤的这麽重，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好起来，让他受了这麽多的罪，我这个做兄弟的却没帮他分担半点，实在是不应该。”他顿了一顿，又接著说道，“杜老，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做什麽，说吧。”
　　“我想再等三天，如果徐睿还不醒，我就要处理了秦晓磊，虽说我们乔帮还只是个小帮派，但被人欺负到这地步，总是要还击的。”乔念眼底闪过一丝凶光，他小心调整心情，慢慢收敛，继续说道，“我知道这里的飞车党都是杜大哥在管，我扣下了秦晓磊，又收拾了打徐睿的那帮人却没有通知杜大哥已经是逾距了，杜大哥不和我计较，是他的胸襟和体量，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再通融一下，劳烦杜老帮我说几句好话，晚辈感激不尽。”
　　“杜大哥”是杜承恩的长子，也是杜家除了老头子以外唯一还在掺和黑道生意的人，城里的飞车党之所以那麽张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也正是因为他们上面有“杜大哥”罩著的缘故。
　　杜承恩的长子到底叫什麽，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但因了他老子的影响力，大多数人都爱称他为“杜大哥”，一来二去，这便成了一个外号似的流传了下来。
　　实际上，乔念算了算，这“杜大哥”恐怕还未必有他大呢。
　　杜承恩老奸巨猾，不肯一口答应，只说，“你们小辈的事情，我这个老头子懒得再管。这些年，我老人家的体力越来越不行喽，只想享享清福，这些道上的杂事，你们自己商量就是了。”
　　乔念“嗯”了一声，随即说道，“您的身体好著呢。我听算命的说过，您这面向，天庭饱满，佛贰微垂，是有福之人，依我看，您不用担心，绝对好身体，改日，我再送几株老山参给您，叫下人好好炖了，补血又补气。”
　　杜承恩听了这话，笑的更开心，“你小子还真是懂得哄老人家开心啊。”
　　乔念不再多说，也跟著笑了起来，却也知道，秦晓磊的事情恐怕肯定是可以任他处理了。
　　敢伤徐睿的人，他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徐睿醒了的时候，乔念不在他身边，只有帮派里一两个小喽罗，吓得全身冷汗，打著哆嗦给老兴打了电话。
　　老兴惊得整个人跳了起来，急忙联系乔念。彼时，乔念正在领著帮派的人重新布置总部，乔帮换了总瓢把子，总得有个仪式公告道上的其他朋友。这仪式便有不少学问，要考虑主持的人是否合适，要考虑给哪些人下帖子，请来的大佬该做坐哪些位置？安排酒席的场次都是极微妙的，乔念初来乍到，若是这些事情弄不好，很容易得罪了人。
　　“乔老大，徐哥醒了，徐哥醒了！”老兴踉踉跄跄的朝著在大堂里忙碌的乔念奔过来，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声音洪亮异常，传遍了乔帮总部的大堂。
　　整个大堂都因为他的话而静了下来，却也只是几秒的时间，下一刻，所有人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徐哥醒了，徐哥醒了！”大家大叫著，激动的抱在一起，几个和徐睿关系最好的兄弟在偷偷擦著眼泪。徐睿性格豪爽，对朋友很是义气，他生死未卜，乔帮一众兄弟表面上不说什麽，心里却都很担心，连带著整个乔帮都有些死气沈沈的。
　　乔念算是这其中比较冷静的一个，看表情似乎没有什麽不同，只眼底透出淡淡笑意，嘴里却还是嘴硬的讥讽，“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老兴，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看看他。”说罢，转身就出了大门，开车离去。
　　老兴目送乔念走了，这才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他终究是说不出口，那样的事情让他怎麽说得出口呢？
　　乔念刚到医院的时候，徐睿又睡过去了，医生给他打了针镇定剂，看到乔念满身煞气的走过来，吓得手软，差点砸了手里的药瓶。
　　“他到底怎麽样？”乔念原本满心欢喜的跑来看徐睿，却见他仍是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心里窜起一通无名火，眼神也凶狠了起来。
　　“醒了是醒了，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好像大脑神经受了极为严重的损伤，我们暂时不敢肯定会有些什麽後遗症，但是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他很可能变成白痴。”那医生虽说仍是有些怕乔念的，但好歹医治的病人和常打交道的病人家属都是道上混的人，还算是镇定的回答。
　　“你说什麽？”乔念猛的叫了起来，眼看一拳就要打在那医生的脸上，还是陪他过来的两个小弟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劝告他冷静。
　　乔念气的浑身发抖，像个暴怒的狮子似的挣开束缚，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警告你，你再给我胡说八道，我就要人割了你的舌头！”
　　那医生也像是生气了似的，竟与乔念针锋相对的吼著，“你太TM的胡说八道！人都已经傻了，你不信也得信，後面你是要养他，还是把人送回老家去，自己看著办吧！你们这种人我看的多了，兄弟义气？我呸！信你们才有鬼。”
　　乔念被那医生一吼，反而安静了下来，挥手让拦著他的两个小弟先出去，然後他锁上门，转头对那医生说道，“我要你对这件事完全保密，我不想让人知道徐睿现在的状况。”
　　那医生气鼓鼓的不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听从乔念的处理意见，“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康复的可能，只是再怎麽样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原样了，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患者的智力可能会回到普通六岁孩子的智商。根据他刚才醒著时候的反应，他记得怎样说话穿衣，进食排泄，能简单表达自己的意愿，虽然记忆和逻辑都有些混乱，但没有彻底失忆。这样的起步已经很好了，若是恢复的好，再过几年，他就可以达到正常青少年的状态，可以算简单的算术，正常说话，做简单的工作。就算不混了，好歹也有个谋生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