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花开四季 之北地文殊兰————水虹扉
水虹扉  发于:2010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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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好体贴。”

飞泓怔了片刻。

“斐儿命苦,自幼,每个人便都把我当玩物看待。没有人觉得我会痛,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感受。”斐儿

伸出双臂,紧紧将飞泓揽住,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斐儿为了活著,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就只有一直笑

,对每个人都笑。”


飞泓悚然望向斐儿,只见他仍旧笑著,眸中却泛上了一层泪光。

“我好喜欢郎君,第一眼就喜欢。第一眼,我就知道郎君和所有人都不同。”斐儿将头埋进飞泓的胸膛

,轻轻摩挲,“斐儿,好喜欢被郎君抱。”

飞泓向来多情,听他这麽一表白,心底也不禁唏嘘,将他揽入怀中安慰:“你若是愿意,我们就这样,

一生一世在一起。”

“真的,真的吗?”

飞泓这句话也不知跟多少人说过,怀中人却认了真,仰起脸,一双乌眸亮亮的望向他。

飞泓见他如此期待,虽觉得不妥,但是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只有硬著头皮肯首:“是真的。不过……

岭南王那边,总要从长计议。”

“只要有郎君这句话,纵然再艰难,斐儿万死不辞。”斐儿笑著,倒在飞泓的怀中,面朝烛火,伸出凝

脂样的洁白左掌,“一生一世……说起来,从前曾遇到过个看掌纹算命的,说斐儿一生不遇真心,而且

命必不长久。如今看来,尽是乱嚼舌根。”


飞泓伸出双手,捧住斐儿的左掌,在烛火下细看,也笑道:“从前倒是也看了些这种书,待我来瞧瞧。

那算命的,多半喜欢道人坏处,好骗些银钱度日,这种事也不稀罕。”


烛火之下,那凝脂般的手掌上,透出几根细细的青色脉络。三根线无比清晰的刻在手心,更无杂乱纹理

最深最长的,是司情的那道纹路,横直划过手掌。

司命的那条线果然有些异样,短而浅,堪堪到掌心处偏下半寸,便再无延伸。

飞泓凝神看了一阵子,再度笑道:“那算命的果然乱嚼舌根。斐儿分明是富贵荣华,长岁百年的命格。

斐儿嘻嘻笑著,伸出手又去搂飞泓,两人再度在床上滚成一团。

斐儿发间的,那种文殊兰的香气,在飞泓鼻端弥漫不散。

此刻,飞泓不想过去,也不想将来,只沈浸在斐儿带给他的喜悦之中。

(二)

天未明,虽然两人还在情浓处,但斐儿怕被王府里的人发现,便趁夜离开了飞泓所居客房。

一路暗影重重,斐儿又不敢点灯,深一脚浅一脚的迈向自己厢房。

谁料走到半路,忽然自回廓处转出一个人影,将他拦住:“这麽夜了,却是到哪里去过?”

斐儿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听出这是与自己平素交好的小厮声音,於是扬眉道:“阿郝,你要吓死我啊!

小厮冷哼一声:“吓死你不敢,就怕你胆大包天,被人先弄死了。王爷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你身边

,又有多少眼巴巴看著你受宠,心里不甘,却又一时捉不到把柄的?”


“我不在乎。我今日,才懂得什麽是快活畅意呢。”斐儿好心情地笑道。

“你别高兴得过了头。那岑公子,虽生得一副好皮相,却轻薄无行,并非值得依靠的人。”小厮望向他

,言辞冷冽。

“你又未曾与他相处相知,怎知道他不好?”斐儿急了,一把抓住小厮领口,愤愤道,“你若再红口白

牙说他坏话,休怨我与你翻脸!”

小厮张了张嘴,却终究什麽也说不出,化做一声长叹。

看这情形,斐儿已对那岑公子死心塌地,劝也劝不回头的。再者,他总不能说出日前送帖子时,被飞泓

捏了手的那码事。

“……阿郝,我知道你说这些话,也是为我好。”斐儿听他叹息,又觉得自己适才的话过重,於是扯著

小厮的袖子笑道,“好哥哥,我错了,今儿罚我买酒给哥哥赔罪。”


小厮无奈,也只有随他去了。

* * * *

斐儿离去後,飞泓收拾好狂乱的痕迹,在床上小睡片刻,天色便大亮了。

几名家人和书童备了小轿,来到王府,将他接回驿馆。

在王府里喝了几口醒酒汤,回到驿馆後又靠著软榻歇息片刻,想起昨夜所遇,不由心荡神迷。

正在神思迷醉的时候,忽然看见门被打开,自己的老家人岑平走到面前,手里拿著一条打湿的香罗汗巾

,急得跺脚道:“我的爷!就知道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别处留宿!昨夜又跟谁做了好事!”


飞泓知道瞒不过这随身侍候的人,索性偏过头去,不言不语。

“若是别处,也就罢了。这岭南王是什麽样人……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岑平知道飞泓的温吞性子,

跟他急也急不出三六九,於是放缓了口气,“他是这地方的土皇帝、地头蛇……玷污了他的人,可不管

少爷什麽出身来历,就要少爷的命呢!少爷可还记得,岭南府衙前的那面人皮大鼓?”


飞泓听到这里,想起岭南王鬼皇夜叉般的容貌气势,浑身不由一震。

“少爷是老奴看著长大的,若真在此地有什麽三长两短,老奴只有一根绳索吊死,再没脸回去见老爷夫

人了……”岑平说到这里,也动了感情,呜呜的哭出声来,用袖口抹著眼角老泪。


飞泓见他哭得哀切,有些心软,便站起身来,开口劝慰道:“你放心,昨夜之事并无他人知晓,否则今

晨我也不能全身面退……我今後,不再去趟那滩浑水便是。”


虽然舍不得那美貌少年,但与这个比起来,还是自家性命要紧。

再者说,这种露水姻缘、一夜欢好,他遇到的又不是一场两场,怎当得真。

十七岁那年,他曾迷恋过一名青楼妓女,虽明知无法迎她为妻,却也真心许她为妾,在丞相府登堂入室

,一世相守。结果父亲赠了她千金之後,她便销声匿迹,从良嫁与他人为妇。


他生性柔弱,见是这种情形,便不再抗争与追问,对她心灰意懒。纵然和她在街头偶然相遇,也只是擦

肩而过,彼此再无言语。

自此,他化做一只贪花蝴蝶,不再相信所谓天长地久。那些话,不过是欢爱正浓时添些情趣,说出来哄

人开心罢了。

岑平见他说到这份上,方止了泪,躬身道:“少爷心里若是如此打算,老奴也就不用担心了。”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毛病。不过,你又几曾见我在这上面,真正惹出过事非来的?我自有分寸进度

。”

飞泓望向窗外那片眩人眼目的阳光,悠悠叹了口气:“岭南这里也是太热了……既已见过岭南王,你命

人收拾收拾行装,再过几日,我们便离开吧。”

* * * *

飞泓虽温柔多情,却也薄情。决意与斐儿断绝往来後,便日日在驿馆内待著,不再出门,只等车马行装

备得齐全,动身离开岭南。

再者说,岭南王府里的娈童,哪里有清白干净,单纯而不知丝毫世事的?斐儿是再聪明不过的孩子,只

不过因为年龄小,一时情热,才在那夜和自己做下祸端。

等自己不声不响离开,他应该就会慢慢明白过来,自己和他根本是露水情缘,认不得真。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明日就要离开岭南。是夜,驿馆的家人们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长途跋涉,都早早

睡下了。

只有飞泓睡不著,身穿小衣挨到窗前,望著映在窗棂处的那抹月光。

传说中鲛纱一般素洁,仿若伸出手去,就能将那抹轻纱掬起。

飞泓不自觉地伸出手去,那抹月光便柔柔映照在他的手掌上。

忽然想起来,三天前的那一晚,在灯光下看斐儿的掌心。那样纤细修长的十指,凝脂的颜色,指甲就像

是十片粉红的花瓣,形状美好的覆在指尖。

手丘和指腹处并不十分柔软,带著一些硬韧,大约是平素经常握剑造成的。

斐儿真的是很美很美,比他所遇见过的任何男女都还要美。

夜深人静,窗外的一切都朦胧隐约,只有身旁烛火荧荧,飞泓独自醒著,觉得分外寂寞。一念至此,就

再停不了,不由得轻轻眯起眼睛,想象著斐儿的凉滑柔韧身体、斐儿身体上带著的文殊兰香。


就在此刻,飞泓听到窗外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是人的脚步,飞泓先是骤然心惊,接著又不由微微一笑

外面种有几株很大的黄连木,怕是此刻起风了。

他脸上笑容尚未完全敛去,只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接著,那细碎的沙沙声停了下来。

他悚然回头,看到看到斐儿披一件青纱斗篷,就站在门前。

“岑郎……听说你明日要走?”斐儿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声音带著一丝颤抖,直直望向他。

飞泓看著斐儿,一时间相对无言,完全说不出话。过了半天,才点点头:“……嗯。”

话音刚落,斐儿已扑进他的怀中,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小声啜泣:“不要走,不要走……

京城离岭南千里迢迢,岑郎这一去,恐怕就没有再见之日。”


飞泓闻到他发间的香气,不由自主回拥:“我又何尝……唉。斐儿,我自是舍不得你的。可是岭南王是

那样一个人,我家虽也算有些权势,但究竟离得远,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没办法带你走啊……”


“……那麽,如果我随你到了京城,是不是就不用惧怕岭南王?”斐儿听他此言,抬起头望向他,目光

闪亮。

飞泓点点头:“如果到了京城,我自是不必惧怕岭南王。只是,这里一带都是他的地盘,我怎有法子带

你离开。”

“放心,我不会为这事拖累岑郎。”斐儿松了口气的样子,露齿一笑,“我今夜先回去,明日岑郎照常

上路,我会想办法脱身,半路追上岑郎……这样的话,岑郎就不必直接和岭南王起冲突。”


“……这。”飞泓沈吟片刻後,轻叹一声,“只是要让斐儿冒险。”

若依斐儿所言,他就完全不必担心岭南王那边。纵斐儿出了事,也没他什麽关系,若成功便等於是白白

捡了个美人,何乐不为。

“为了岑郎,斐儿做什麽都愿意。”斐儿笑得容华灿烂,伸手抚上飞泓的胸膛。

飞泓看到他凝脂样的修长十指,脑中忽的一热,展臂便将他打横抱起,走到床畔,将他放在床上,然後

欺身压上去。

斐儿咯咯笑出声,双臂缠上飞泓,去吻飞泓的唇:“斐儿这些日子,好想岑郎。”

夏日衣裳单薄,两人情热如火,三两下便赤呈相对。

“斐儿身上好香,是文殊兰的香气呢。”飞泓抱紧斐儿凉滑的身子,将脸埋入他乌黑厚重的发,深深吸

了口气。

“是啊,因为我最爱这花,府里种了很多文殊兰,平日里都由我打理,所以染上了这香。”斐儿凑到飞

泓的肩膀处,轻轻咬了一口,留下圈浅浅牙印,轻轻笑出声。


两人的身子如水蛇般纠缠在一起,口对口,手握手,抵死缠绵。

这一刻,飞泓的眼中只有斐儿,只有满鼻馥郁的文殊兰香,只觉神思迷醉,如登极乐,什麽都想不到、

记不起了。

* * * *

斐儿和飞泓欢好一场,已近天明,匆匆收拾了一下便离去。

飞泓心思澎湃起伏,接下去也睡不著,辗转反侧挨了近一个时辰,到天明时分,就看见随身侍候的小书

童进门来,立在他床旁:“少爷,行装都已收拾好,是起身的时候了。”


以车马的行走速度而言,从这里到通往京城的第一个宿所,需要整整一天。这时出发,到达那里大概是

傍晚时分。

若再晚些走,他们就要赶夜路,或者住野店,这沿途盗寇众多,总有些不安稳妥便。

“知道了。”

飞泓既无睡意,应了一声後便穿衣下床,让小书童端了水来,洗漱干净,用过早饭出了门。

岑平是相府里多年的使唤家人,做事最是老成稳当。这时分,车马已安排妥当,就在驿所外等著。

飞泓上了马车,只听得车夫鞭稍一响,窗外的景致便在身後渐渐远去了。

沿途景色虽好,他却一夜未眠,随著车身晃动,开始觉得困。於是半躺在座位上,往脑下垫了个小软枕

,渐渐入梦。

朦朦胧胧中,他来到一个盛开著文殊兰的大园子,看到斐儿身穿一袭鲜红色夏衣,站在园子中央。

大片的文殊兰若碧绿海洋,狭长茎叶随风轻动,香气馥郁袭人。

他又惊又喜的迎上去,听到自己衣袂带过叶片的沙沙声:“斐儿,你怎麽在这里?”

“为了岑郎,所以斐儿在这里。”斐儿望著他一笑,眼神里有几分悲戚寂廖。

斐儿皮肤雪白,眼神寂寞,衬著大红色的衣服,有一种苍泠脆弱之感,令人望之惊心。

飞泓的记忆中,斐儿总是笑著的,热情似火。眼前的斐儿,是飞泓从未见过的模样。

飞泓张了张嘴,刚想再问他些什麽,却只见眼前场景渐渐淡去,被一片迷雾所隐。

接著,他在马车里打了个踉跄,骤然惊醒。望望窗外,只见一轮红日半遮半掩的沈入西山。

外面传来小书童的声音:“少爷,我们到了。”

原来这一觉下来,竟已是傍晚,马车在宿所外停下。

适才不过做了场白日梦,当真是有所思必有所梦。

飞泓觉得肚里有些饥饿,於是隔著帘子向书童埋怨道:“午时也未曾唤我起来用饭?”

“是少爷睡得沈,我问过了,少爷说不用的。并非我偷懒,车夫也可以作证。”书童的声音带著几分委

屈。

飞泓想了想,还是没回忆起来这事。料想必是当初睡得迷糊,所以随口敷衍,记不得了也是有的。

他向来是个温柔和顺的性子,也不愿多难为书童,於是摇头笑笑,掀开帘子走下马车,随著家人们一起

进入宿所。

等到在宿所用过晚饭,一切打点安排妥当,又是一夜来临。

飞泓睡了一日,已是晨昏颠倒,夜里再度睡不著。於是坐在房里,命人点了蜡烛,就著灯光,半倚在床

上看书。

看的也不是什麽正书,用随身带的几本传奇志异打发时间。

正看得入神,忽然有一双凉滑的手,无声无息抚上了他的肩膀。

他一惊,悚然转头,看到斐儿站在他背後,披一领青纱,望著他笑。

“啧,吓死我了……适才你进来,我竟没有听到你的脚步声。”他抚了抚胸口,想起昨夜之约,定下神

来笑道,“斐儿好快,原以为还要过几日,才能够遇上你……岭南王那边,没有发现你出来吧?”


“那是因为郎君读书入神,再加上斐儿自幼习舞,足音是比常人要轻些。”斐儿笑著,神态间略略有些

疲惫,眉目间却全是喜悦,“岭南王……已经知道斐儿与人有私,打了斐儿一顿,便撵出来了,所以斐

儿能够这麽快找到郎君。不过郎君放心,斐儿并未曾说出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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