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在他纤长的十指间流泻而出，令人产生他的手指已经和琴键合为一体的错觉。
　　露丝在台下凝视著钢琴前的男人，她看得见他内心的寂寞。
　　在她追问路易斯为何要离开巴黎时，对方只是淡然回应一句，“我们分手了。”
　　她不知道他们因为什麽原因而分手，但是能令这个曾经对她说无法抽身而退的男人甘愿弃权，这个原因，一定非常绝望。
　　演奏会落幕的时候，音乐厅响起如雷贯耳的掌声。
　　路易斯走到台前，魅惑一笑，向台下深深鞠躬。
　　他以最华丽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暂别演奏会，结束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爱情。
　　曲终人散。
　　就算是再动听的乐曲，终究会有完结的一刻。
　　凌晨时分，巴黎机场出现了钢琴王子的身影。
　　看著路易斯默默凝视著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象，露丝忽然有点羡慕那位乔治大律师。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经历这种深至骨髓的爱情？
　　耳边传入他们的航班最後登机的广播，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真的要离开了，路易斯。”
　　在第一次登机、第二次登机的时候，这个男人都对她说，“我想多坐一会儿。”
　　他点了点头，拖著行李箱向登机通道走去。
　　脚步踏进通道的前一秒，他回头一望，玻璃窗外的巴黎铁塔映进他的琥珀色瞳孔。
　　在那个地方，他亲口对自己最爱的人说了永远不要再见。
　　这一刻，他不会知道，在之後的某一天，他将会在无法想像的情况下再一次看见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孔。
　　他和他，将会站在敌对的立场，展开一场你死我亡的交战。

　　11. 最苦的痛

　　“你没胃口吗？”
　　洁妮丝的声音把艾萨克从思绪中扯回来，他笑著摇了摇头，把桌上的牛排切成一小块然後放进口里。
　　洁妮丝现在已经离开了医院，住回她原本的屋子里，生活回归平淡，彷佛从没发生那场意外，彷佛只是自己发了一场恶梦。
　　“我想找工作……”她吸了一口果汁，看著艾萨克说道。
　　他愣了愣，以前的洁妮丝就是典型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家务都不用操心，更何况工作。
　　“现在的生活好无聊……”她嘟嚷著。
　　“那你想找什麽类型的工作？”
　　“不知道啊……找到的话再告诉你吧！”
　　“嗯。”他点了点头，其实找工作也不错，让她多多接触人群，总比只有自己陪著她来得好吧。
　　自从洁妮丝醒来後，她不论大小事情都会和艾萨克报告，她说她还不习惯「未婚妻」这个头衔，比起这个，她更想跟他做朋友。
　　艾萨克没有所谓，反正他现在的责任就是照顾她，什麽身份也是一样。
　　“呐～我问你一件事情可以吗？”
　　“问吧。”
　　她放下刀叉，把头凑了过去，压低了声线，“我和你，做过爱没？”
　　艾萨克立即被呛到。
　　不愧是洁妮丝，即使失忆了，性格还是老样子，直白不害羞！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後坦白回应，“没有。我们都是基督徒。”
　　吃了一口牛排，她口齿不清的问，“那你还是处男了？”
　　艾萨克满头黑线，难道这个女生说话就不懂含蓄一点吗？
　　他瞧了瞧对方，洁妮丝仍然一脸若无其事地吃著牛排，艾萨克心想，如果告诉她自己不仅不是处男了，而且第一次更是在郊外打野战，不知道她会有什麽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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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夏季的夜晚，有点儿清凉，当微风吹过时，树叶会传来一阵沙沙声。
　　在小森林的溪边有两个男生躺在草地上，凝视著上空飞过的萤火虫。
　　气氛寂静得有点诡异。
　　艾萨克微微转过头，望向那个平日总是嘻皮笑脸的家伙，此刻对方的俊俏脸孔上浮现出难掩的悲伤，看得他不禁一阵心疼。
　　他坐起身子，俯视著对方，“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路易斯把视线移向身旁的男生，无奈地苦笑，“哭不出来。”
　　艾萨克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对方，於是，他伏在他的胸膛上，紧紧抱住了对方。
　　今天是巴黎全国钢琴大赛的日子。
　　路易斯参赛的作品被发现和一位贵族後代的少爷参赛的作品一模一样，他们双方都指摘对方抄袭自己的乐曲，最後，不知为何却只有路易斯被取消参赛资格。
　　“在孤儿院长大的人，确实有欠家教。”
　　那位贵族後代少爷说出这句话时的不屑鄙视的眼神和语气，路易斯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十六岁的他，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什麽是不公平。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是多麽的丑陋。
　　路易斯低头瞧了瞧那个紧抱著自己的男生，笑容终於在今天首次挂在脸上。
　　这个傻瓜在担心他。
　　他忽然之间觉得，以後不论发生任何事，只要有这个傻瓜在自己身边，他都会记得怎样去笑。
　　伸手抚摸著对方柔顺的头发，含笑低语，“有一个方法，可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而且，全世界只有你才做得到。”
　　艾萨克抬起头望著他，不解地问，“是什麽？”
　　路易斯勾起唇角，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性感诱惑的声音传入对方的耳里，“给我一个吻。”
　　“这是什麽鬼方法？”口里这样骂著，双唇却贴了上去，轻轻落下一吻。
　　下一秒，他的脑袋却突然被人用力地扣住，嘴唇被对方成功攫获，温热的舌头闯进口中，肆意掠夺自己嘴里的每分每寸。
　　“嗯……”叹息从四片唇瓣间流出，几度缠绕後，路易斯移开嘴唇，湿濡的吻落在他的颊上耳上。
　　被舌尖温柔又挑逗地舔著自己的耳廓，艾萨克的呼吸变得愈来愈急速，下一秒，对方的手已经伸入自己的衣服里，上下游走。
　　光是手指的轻轻触碰，奇妙的感觉便油然而生，艾萨克的思绪此时混乱一团。
　　毕竟是第一次，他确实有点不知所措，在床上倒还好，如今看来是要在郊外打野战的了，他好歹也是饱读诗书的人！是未来的律师！怎麽可能被眼前的流氓牵著走？！
　　就在艾萨克终於决定要反抗的时候，路易斯却快他一步，翻了个身，把他压在身下。
　　“喂───你给我适可而止！！！”
　　“我拒绝。”对方勾起唇角，魅惑一笑。说话的同时，双手已经解开他的皮带，探入裤中，握住目的物。
　　“呐，你现在仍是用我教你的方法来自行解决吗？”路易斯似笑非笑的问。
　　艾萨克瞬间涨红了脸，别过头不去看这个混帐流氓。
　　“那……我们今天玩点新的吧……”温热的气息吹拂他的耳垂，令原本已经红透的脸变得更红了。
　　话音刚落，路易斯便弯下身子，将握在手中的东西含进嘴里。
　　“喂！！你的牙齿碰到我了！！不懂就不要做！！”
　　“对不起啦～人家是第一次嘛～～”放开嘴唇，换上舌头仔细的舔舐，双手也没有閒著，滑到禁区。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突然急速地流窜过艾萨克的全身，令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紧咬的嘴唇终於松开，溢出甜美的呻吟声。
　　路易斯满意一笑，巧妙在对方攀上高峰的前一刻撤回了手。
　　快感一下子被切断，就在艾萨克仍然处於迷茫状态的时候，入口传来的热度一瞬间把他再度扯回来，因为未知的恐惧，他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
　　“不要怕……你只要去感受就好了……”耳畔有一个轻柔诱惑的声音如丝滑过，他看著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看到满泻而出的深情，脑袋已经无法再思考，双手自觉地抱住眼前的男人。
　　身体的深处就像快将融化一样，他一边快乐地感受著体内的炙热，一边忍耐著第一次被侵入的痛苦。
　　艾萨克将视线飘到远方，点点星光在眼前闪闪发亮，到底那是星星、还是萤火虫？他眯起眼睛想看清，路易斯的脸却突然放大在眼前，戏谑的笑容，沙哑的声音，“和我做爱请专心一点……”
　　吻降落下来，二人紧紧地互相拥抱著，不止身体，连呼吸都合而为一的极致愉悦，终於使两人第一次尝到天堂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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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艾萨克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睡房。
　　他呆呆地望向天花板，看不见星空，看不见萤火虫，看不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又回到那七年间被思念日夜折磨的日子了，而且现在好像更痛了几分。
　　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里转过不停，他很想大叫，歇斯底里的大叫，彷佛只要这样做就可以减轻心里的疼痛。
　　张开嘴巴，却只是小声的呢喃一句，“……路易斯……”
　　眼泪终於夺眶而出，控制不止地流下来，艾萨克咬紧下唇，整间房间充斥著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不要怕……你只要去感受就好了……”
　　路易斯温柔挑逗的声音回盪在耳边，彻底攻击著他的耳膜，艾萨克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膨胀，理智和欲望的挣扎後，最後他选择把手探进裤子里……
　　───“那就让我来教你，应该如何取悦自己吧……”
　　急速的呼吸声为寂静的房间加添暧昧的气氛，脑海一片空白，他闭上眼睛，望到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高挺的鼻梁、翘起的唇角……
　　在喘息声和啜泣声的交织混杂中，艾萨克终於跌进名为情欲的旋涡里。

　　12. 人道毁灭

　　维也纳。
　　优雅的古典音乐从路边一间怀旧咖啡馆里缓缓流出，英俊的男人脸上挂著温柔的微笑，拿起彷似艺术品般的陶瓷杯送到唇边，他的视线凝视著窗外熙来攘往的大街，在咖啡馆对面的是一间装潢精致的糖果店，男人注视著从店里蹦蹦跳跳地走出来的小孩子，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麽来似的，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
　　忽然，眼神却变得暗淡无光，他收起笑容，紧紧抿住嘴唇……
　　如闪电般的表情转换终於令坐在对面的露丝看不过眼，大叫一声“路易斯！！！”才能把男人的魂魄勾回来。
　　他蓦然一震，不满地嚷，“你叫这麽大声干什麽？我的灵感都被你吓得跑光了……”
　　“你少来这一套。谁会信你刚才脑袋里装著的是灵感？”
　　“什麽嘛……”
　　“路易斯……”她睁大双眼，直视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我强烈建议你去看精神科医生，你看你现在一会儿又笑容满脸，一会儿又失魂落魄的样子，绝对是有病！而且是一个很严重的病！！！”
　　路易斯不禁白了她一眼，“是啊……我有病……而且快要死掉了……”
　　“看见你这个样子，我都不敢谈恋爱了……”露丝若有所思。
　　他把视线移到窗外，淡然一笑，“没谈过真正的恋爱，算不上活过。”
　　阳光照射在他的头发上，一瞬间，露丝彷佛看见天使的光环。
　　“对了，演奏会完成後我们必须回巴黎一趟……”她瞧了瞧眼前的人，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想回去，可是公司……”
　　语句突然停顿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因为她看见了路易斯的表情刹那间变得脸如死灰，疑惑地顺著对方的视线移到自己的身後，她看到一份被打开的报纸，上面报导的黑字标题触目惊心：
　　「巴黎律政王子始乱终弃，艾萨克·乔治宣布与未婚妻取消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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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
　　高级住宅区的一所豪华别墅里，一对男女正在把屋里的东西收拾在大大小小的牛皮纸箱内。
　　“谢谢你……”洁妮丝一边将衣服放进箱里，一边对著眼前的男人说，“要不是有你帮忙，我自己一个肯定是做不完的了……”
　　艾萨克的睫毛垂了下来，脸上露出无能为力的苦笑，“我能为你做的，大概就只剩下这个了……”
　　她笑了一笑，走到柜子前拿起一个精致的木质相框，照片里面的是洁妮丝和她的父亲。
　　“很讽刺是吧？我醒来以後居然连见自己爸爸的机会都没有……”她默默地凝视著照片里的两张脸，喃喃地道，“或许……失忆对我来说更好……公司破产了，父亲跑路了，房子被押了，未婚夫更被迫和自己取消婚约，几天之间发生这麽多事，但是现在的我，一点伤心难过都没有……”
　　他看著洁妮丝，一时之间不懂得怎样安慰她，於是唯有转移话题，“那你以後打算怎样？”
　　“首先找房子住下来，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有什麽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
　　洁妮丝走到他身边，一双漂亮的眼睛直视著对方，脸上挂著微笑，“艾萨克……你为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我和你之间再没有婚约，你应该把属於自己的幸福找回来啊！”
　　艾萨克蓦然一震，以不可思议的眼神回望著她。
　　“你爱的人……不是我，对吧？”她的眼睛彷佛有种经已看穿一切的感觉，“在我第一天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因为在你的眼底我根本看不到爱……”洁妮丝伸出手紧紧握住艾萨克的，说出来的话重重地降落到他心里最柔软的部份───
　　“不要再被你父亲支配了。”
　　瞳孔瞬间放大。
　　顿了一顿，艾萨克的语气隐约带著一点苦涩，“可惜我已经无路可回了……”
　　自十三岁被人带离孤儿院的那一天起，他的人生不再属於自己。
　　连生与死的自主权都被剥削，他又该如何找回自己的幸福？
　　艾萨克把视线移到窗外，巴黎铁塔仍旧如往常一样矗立在市中心。
　　找不回了。
　　他的幸福，早就在那里烟消云散了。
　　──────────────────────────────
　　“艾萨克，你今天去了哪儿？”
　　刚刚踏进家门，里面便立即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他向著声音发出的地方望过去，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我今天去了帮洁妮丝搬家。”
　　祖尼法把手中的报纸狠狠地扔在地上，愤怒的大吼，“我不是叫你不要再管这个女人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