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三卷 倾天下(一)——粼波儿
粼波儿  发于:2010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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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逸风虽说年少及第,凭的是自幼聪颖,但能够得到圣君的赏识和重用,若没有做大事的能耐和头脑,那是不能的。所以连着三次被前户部尚书李在元府上的门生挡了拜见的帖子,苏逸风也不恼,第四天干脆坐在李府门前不走了,门生劝之不离,又忌讳苏逸风的官衔不敢得罪,而苏逸风也不强闯,只静静等在李府门外,目不斜视。

  “公子……”无双为苏逸风紧了紧披风,将手炉给他塞进手里,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们还是回去罢,这天如此冷,万一让太子知道你……”

  “所以你不要告诉他么。”苏逸风诡秘的一笑,“反正他这几天都住在宫里,今儿个北辽那边的使者来了,他又被圣君布置了好些事务,自己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管我么!”

  “可是……”

  “我知道了……”苏逸风摆摆手,推了无双一把,“我有些饿了,你快去给我买些吃的来。”

  无双脸一垮:“公子,我们回府上吃不好么?”

  “好了好了,如果等你回来他还不让我进去,我便回去,成么?”

  无双皱着眉头,极不情愿的点点头:“那无双一会儿就回来,公子可要说话算话。”

  看着他跑远了,苏逸风脸色一变,沉凝了些许,接着整理了衣冠,拾级而上,轻轻敲了敲门,探出头来的管家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依旧笑脸相迎的苏逸风:“苏大人,我家主子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你……”

  苏逸风从袖中掏出一卷册子递了过去,面上温文尔雅:“麻烦这位小哥将此物转交给李在元李大人,并告诉李大人,在下只等一盏茶的时间,若是李大人还是执意不见的话,苏某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

  管家有些狐疑的接过那卷册子,端详了半天,才说道:“苏大人稍等。”

  大门一关,苏逸风顿时收了笑脸,瞟了眼四周,似乎没什么异常。今天太阳虽出来了,却因着昨夜下了雪,天还是冷得厉害。

  轻轻跺了跺脚,苏逸风将披风下的手炉贴在怀里,呵气间模糊了视线,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突然,门声松动,又是那个管家出来,把门开得稍稍大了些,引苏逸风进去,口中还称着:“我家主子说了,既然苏大人是来请示工作上的事务,为了圣君和朝廷,也自不容辞,快些请进。”

  苏逸风礼数尽到的点点头,面上也看不出分毫,随之进了李府。

  管家关了门,转身带着苏逸风往里走:“刚刚那些话是主子吩咐我说的,苏大人……”

  苏逸风挑挑眉:“我理解。”

  李在元本来是圣君极为宠信的老臣,却突然告病不朝,不管是真是假,这个传闻也会引起不少好事者的关心。而且,李在元没有辞官,只是告病,圣君却立刻让苏逸风就任户部尚书,这动作未免太快了些罢?似乎就在等着让李在元让贤一样。但是,李在元是太子燕清粼的启蒙之师,怎的也该算是太子一派,而苏逸风的貌似无所倚的立场,不禁让人揣测皇上圣意难料,该不会是要择新储君之类云云,所以关于李在元的事情自然又不少人关心,苏逸风也格外小心,以免落人口舌。

  进了内庭,便见一个身着灰色长袄的白胡子老人背对着他而立。苏逸风嘴唇一勾,上前恭敬一礼:“学生苏逸风见过李大人。”

  李在元缓缓转过身来,盯着苏逸风看了半晌,才风轻云淡的一句:“苏大人请免礼。”说完便转身进了正厅,苏逸风顿了顿,随之而进。

  落座后,管家上茶,又附在李在元耳侧低语几句,方小心阖上门退了出去。

  苏逸风觉得有些冷,似乎是正厅的炉火不够旺,于是便将热茶碗捧在手中,细细把玩,眼神都不瞟向李在元,等他先开口。

  李在元抿了口茶,也不卖关子,敲了敲手里的册子慢慢说道:“苏大人是什么意思?”

  苏逸风抬眼望着李在元随手翻动的册子,继而低头转动着手里的杯盏,不轻不重的说道:“这话……该是让学生问老师罢?”

  李在元眉头一蹙:“哦?”

  放下杯盏,苏逸风坐正了:“老师当真不知道么?”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老师看到手里的册子,还想抵赖么?”

  李在元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苏大人,你向来聪颖的,这些事还是当作不知道的好。”

  苏逸风眉头一皱:“学生驽钝。”

  “驽钝?你不驽钝,不然也不会避开众人来我府上了。”

  “学生只是不明白,老师既然已经看透了背后蕴藏的玄机,为何要交给学生来做?”

  李在元晃了晃手里的册子:“我的确未想到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寻出贪墨案的名单。”

  苏逸风也起身,面上看不出波澜:“老师不要忘了,学生在吏部当值可有三四年了,这大燕的所有关键官员,逸风都能给您倒背如流他们的身世背景,更何况像如此大的贪墨案,牵扯到的臣工,怕是少不了罢?”

  李在元点点头:“你的能力,我自然从不怀疑。”

  “起初,学生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圣君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学生顶替老师,接着被分派了任务,名头上看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治几个贪官罢了,直到后来翻阅了大量账本记录,才渐渐有些汗湿脊背。”苏逸风瞅了瞅李在元,端过茶碗在手中,话里多了份沉思,“这哪是什么单纯的贪官,明明就是……篡位的谋逆!”

  李在元不易察觉的捏紧手里的账本:“苏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苏逸风苦笑着摇摇头:“师傅知道学生已经收到多少拉拢信笺和恐吓字条了么?”

  李在元一怔,随即了然:“这事……身为朝廷命官,自然免不了受些委屈。”

  “我并非害怕,只是有些诧异。”

  “诧异?”

  “向来精明胆大的李在元李大人为何此次反而卸了重任,躲了这番委屈?”

  “……”

  “既然同为朝廷命官,李大人岂非比学生更有资历过问此事?自古以来,皇家争位不可避免,但作为粼……太子的师傅,李大人都不该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否则,老师叫太子在朝中如何自立与依靠?!”

  这倒是像在问罪了。

  李在元意味深长的看了苏逸风半晌,突地附手而笑:“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我倒要问问苏大人,老夫何时说过撒手不管了?”

  苏逸风一怔:“这……这倒没有,可……”

  “老夫既然没有如此说过,苏大人这番兴师问罪又是为何?”

  看他如此不在意,苏逸风颇为着恼:“李大人!太子殿下不日即将前往西北,而所有贪墨记录无不指向定北亲王曾管辖过的幽州诸郡,万一……”

  “那苏大人认为到底是何人在背后贪了朝廷拨去的钱粮?”

  “自然是定北亲王的旧属。”

  “可这些年定北亲王久居京城,他的女儿又贵为太子妃,如此的地位他何须冒险得罪圣君?”

  苏逸风一愣:“但若是跟定北亲王无关,也说不过去,毕竟军饷是过他之手才能派发到幽州诸郡暨西北驻军……难不成……是大殿下?”是了,燕清川也该是在西北才对,如果是这两人勾结的话……

  李在元摇摇头:“非也非也,每次户部播出的用度都要朝廷亲派官员随行前往,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克扣的?”

  “老师的意思是说……”难不成朝中还真有内应之人不成?

  “老夫什么都没说,”李在元狡猾的摸摸长须,笑了:“老夫不妨告诉苏大人,皇上、老夫与苏大人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对于圣君的用心,苏大人不必计较,只要谨慎的查下去且不声张,一切就会相安无事,时机到了,自然能一网打尽。”

  苏逸风略微沉凝片晌,突地站起身来行了个大礼:“多谢老师指点,学生明白了。”

  李在元眼中流露出几番满意,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朝中多凶险,苏大人自己也要多保重,出不了几日,圣君便会派我们外出调查此事,一切事端,便先不要计较了。”

  苏逸风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告辞了。

  李在元转了一圈,又吩咐说累了休息,这才关了书房的门,来到内室,恭敬的跪下:“不速之客,倒让殿下受委屈了。”

  帷帐一挑,燕清粼一脸玩味的踱了出来:“师傅还是老样子,狐狸一只。”

  李在元笑得诡异:“老夫可不都是为了殿下?”

  睨了他一眼:“倒是把逸风拿出来当靶子?”

  “这个靶子岂非做的最好?不仅极快的调查处苗头,更有暗处的人出来拉拢,这样才能让我们找出元凶不是?”

  燕清粼冷哼一声,走到案前坐了:“查出那些恐吓信从哪来的了?”

  李在元脸上多了些严肃的神情:“当日年前休假,在六部中当值的人极少,除了户部忙不停的核对帐务外,吏部燕清悠殿下、工部北堂青殿下都在列,其间驸马秦准曾去兵部送帖子,然后去吏部拜见五殿下,呆了有近半个时辰才走。”

  “哦?”燕清粼挑挑眉头:“那秦家的嫌疑岂非更大了?”还是说……

  李在元轻笑着抬起头来:“殿下当真如此认为么?”

  “嗯?”

  “秦淮祀这个人也算是圣君的心腹了,虽没什么心机,却是忠心耿耿的,尤其现在侄女又成了太子的侧妃,这荣耀……他犯得着冒险么?”

  燕清粼双眼一眯:“我可从来没说过是他,只是他可有个不安分的好儿媳啊。”只是可怜了那个女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燕清粼甚至都不记得她长的是何种模样,府里倒有个易容的一模一样的,只是没了去看的心思了。

  “殿下英明。”

  燕清粼突地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额头:“但是如果真的事败,他秦淮祀也免不得受些牵连……不过这样怨不得别人,如果他不是一味想攀龙附凤,能被那些有心之人利用么?”

  李在元低叹一声:“殿下,您看要不要将驸马府监视起来?”

  摆摆手:“先不急,我已经派了些人过去了,父皇不日就能到京,到时你再去请示罢。”

  “是。”

  燕清粼点点头:“既如此,我就先回宫了,今儿个有些什么进贡的使者之类,我还要去应酬一下……还有,你要跟逸风离京么?”

  李在元躬身道:“是,贪墨之案牵扯甚大,定要亲自取证调查的。”

  燕清粼略微输出口气,有些沉思。

  李在元疑惑的问了一句:“太子觉得……不妥么?”

  恍然醒过神,燕清粼招呼了萧达往外走去:“没什么……先如此罢,明日父皇到京,到时再说。”

  “是,恭送殿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诧异

  出了李府,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苏逸风苦笑一声,刚提步下了台阶,正撞上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的无双,忙走了过去,一脸抱歉的笑容:“无双,你等了很久了?”

  无双见人出来了,似乎松出一口气,接着上前问道:“李大人有没有为难公子?公子有没有哪里不适?”

  苏逸风笑着拍拍他的手:“你瞧我这不好好的?”忽又看见无双手里的点心盒,忙转了话题:“还是无双疼我,知道我最喜欢京西酥记的椰蓉酥……刚刚跟李大人请教,都快饿死了,我们赶快回去用!”说完就拉着人走。

  无双嘴里忙劝着苏逸风小心些,一面回头若有所思的冲李府点点头,李府的大门似乎动了动,他这才跟着苏逸风走了。

  来李府时,因为闹不清会等多久,苏逸风就打发轿夫回去了,这时自然没了代步的车轿。无双怕他走回去累着,于是走过几条街,无双就劝苏逸风在明月楼歇着,吃些茶点,自己先回去唤轿夫,被苏逸风抬手止了:“走走也是好的,你看,这还没出正月的,街上如此多把玩的景致,坐轿子岂非错过很多乐趣?”

  无双脸上现出几番为难:“公子,这街上乱的很,万一碰着伤着的……”

  苏逸风“扑哧”一声笑了:“我又不是泥娃娃,还真碰不得啊?”

  说完,扯着无双就往人群里钻,害得他心里叫苦不迭,万一让太子知道了,他就是有多少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公子,猜个灯谜罢……”

  “公子,新出炉的香甜红薯,来一个罢……”

  “公子,快到十五了,买盏花灯罢……”

  苏逸风脚步一顿,对啊,快到十五了,随即有些黯然。

  无双看他神色有异,轻声问了句:“公子,怎地了?”

  低低一句:“快到十五了……”

  无双猛地醒过神来:“是了,公子的生辰……”

  苏逸风抿抿嘴唇,突地说了句:“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见他佯作不在乎的跑了过去,无双轻叹一声,默默记下了。

  街上的吆喝声极多,苏逸风有些应顾不暇。一一拿起,颇为玩味的看着,复又放下,或者让无双掏了钱买了,苏逸风也不急,边走边看,显得极为自得其乐。

  “公子,买些玉石罢,刚从南边进来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来,苏逸风脚下一顿,果然看到各式各样的玉器佩饰,成色倒还说得过去,只是肯定不是什么名贵之玉便是了,翻来翻去倒也没什么满意的,他本就没什么人可以送,而……燕清粼又肯定看不上这样的货色……苏逸风轻笑着摇摇头,转身刚要走,突地一个玲珑小巧的玉坠掉了出来,被光线一折,倒有些晃眼。

  伸手拿起来捻了捻:“这是什么?”

  老者笑得温和:“敢问公子家里有要出生的孩子么?”

  苏逸风一僵:“这个……有关系么?”

  一侧的无双脸色一变,恐生别的事端,于是拽了拽苏逸风的衣袖:“公子别听他乱说,我们快走罢,不然赶不上怜惜姐姐做的午膳了。”

  苏逸风忽然想起中午要用药的,也有些动容,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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