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三卷 倾天下(一)——粼波儿
粼波儿  发于:2010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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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清粼气息一沉,后背上隐隐察觉那双灼人的视线,却心烦意乱:“萧达!”

  早就听到声响的萧达近到身前,跪下:“主子?”

  提步往门外走:“处理一下,顺道告知许然庭造册,北辽小王子前来恭贺本王大婚,为其预备寝宫。”

  萧达低头一应:“主子放心,不会出纰漏。”

  似乎应了句,腿脚却不由加快。

  “清粼……”

  低低的一声唤,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透来,接着伴着一声“啊”的闷响,戛然而止。

  “表哥!”

  燕清粼脚步一顿,停在院口,微微阖目。

  不看也知道,东方慕平定是摔倒了,可是……又何必?吃定了燕清粼会心软么?为了东方筱澜,你可以身先士卒捭阖疆场,为了东方筱澜,你可以暗潜凉庭不顾生死,为了东方筱澜,你又可以摆这副表情来打燕清粼的主意了?

  既然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东方筱澜,又何必跑来埋汰燕清粼?当燕清粼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任你搓圆揉扁?

  早说好了一切都不计较,你就安生的呆在北辽,守着你的东方筱澜,岂不更好?

  何以非要做到如此地步?

  让人生厌。

  “清粼……你别走……”

  猛地咳嗽几声,似乎呕的极为厉害,东方慕平却硬是扶着燕清悠站了起来,一眨不眨的望着燕清粼,蓦地紧咬了嘴唇,有些手足无措:“粼……我……我不是来添乱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你看看我……成么?”

  轻转过身来,燕清粼自嘲的挂了笑容:“东方殿下,烦劳移驾寝宫罢,不日本王会向东方筱澜讨份你出使的国书,此事就此做罢,旁的我亦没有听的必要。”

  东方慕平脸上一白,呆呆的摇了摇头:“清粼,我……”

  “你如何,与我无关,”燕清粼看了燕清悠一眼,干脆的打断,“你来参加我大婚,我热情相迎;若你有什么龌龊的阴谋,我劝你还是省省,更别牵扯到悠儿,不然——”眼中顿时闪过丝阴狠,燕清粼却没再说,转身而走,似乎毫无留恋。

  “清粼!清粼你别走!!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清粼……”

  突然拔高的声调,带着抑制不住的哭声,东方慕平挣开燕清悠的搀扶,提气追了过去,却是伤重在身,踉跄几步,栽在地上,复又其身,堪堪追去。

  “表哥!”

  燕清悠急忙追过来,将人拦住:“表哥……你这是做什么?若是受了风寒……”

  东方慕平突地转过身来抓住燕清悠的肩膀,力气大的让燕清悠打了个寒颤:“带我去追他……不能让他走,他……他都不理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话还未说完,突地声音消弭,东方慕平一头栽在燕清悠怀里,不动了。

  燕清悠一脸错愕的盯着眼前收势的萧达:“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萧达面无表情的将人抱过来:“若是照这个动静闹下去,五王爷知道主子会有多大麻烦么?”

  燕清悠脸上一怔,三哥?

  萧达走进卧房前,顿了顿:“五王爷好糊涂,主子本就被朝内朝外的事缠的无法分身,王爷若是疼惜主子,就不该提什么救这救那的,你当主子是铁打的么?再说,主子对东方慕平,做得还不够么?今晚,主子若不是顾念到五王爷的安全,恐怕早就让人绑了东方慕平送回北辽了。正是因着东方慕平出在你府上,主子才要给你想说辞应付圣君,却没成想让五王爷这番不领情,眼里只有这个什么表哥,主子这番辛劳又是何必?”

  燕清悠猛地打了个寒颤,接着从地上跃起,往府门跑去。

  “三哥!”

  轿子刚起,燕清悠一个箭步拦在轿前,气息微促,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看着毫无动静的轿帘,不让分毫,末了双膝一跪,声调微颤:“悠儿没用,又给三哥添麻烦了,悠儿认罚,只要……三哥别生悠儿的气……”

  从小到大,自己似乎没做一件让三哥称心如意的事,性格既胆小,又懦弱,还动不动哭鼻子,没有皇子的气度,也没有入朝的能力,反而总是像个麻烦鬼一般让三哥伤脑筋。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有哪一点让他如此包容?自己到底有何资格如此任性?自己凭什么让他真心以待?

  似乎……没有理由……

  不争气的霜气似乎模糊了双眼,却硬憋着不哭出声来,直到眼前出现了那双熟悉的芽白软靴,燕清悠才瘪瘪嘴,“哇”一声扑过去,死死抱住燕清粼的腰,怎地也不放手。

  就算是没有资格,也不要放手……不能像慕平一般,悔之晚矣。

  ******

  回到府时,已经亥时一刻。

  太子府已为着明日的大婚,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轻轻叹息一声,燕清粼刚下轿,剑便迎了过来,笑逐颜开:“爷可回来了!”

  “嗯。”

  人来人往的仆从见了燕清粼,纷纷行礼,燕清粼挥挥手,径自往风月阁行去。

  打眼扫了扫府中恣意豪华的陈设,燕清粼不由暗皱眉头:“谁负责此次大婚的安排用度?”

  剑顿了顿:“是礼部尚书徐然庭大人和……苏逸风大人。”

  燕清粼脚下一停,重复道:“逸风?”

  “嗯,今天也是忙到很晚才走的。”

  燕清粼不由轻笑,他倒没把太子府给拆了,自己该不该庆幸?

  “没跟他说我今晚就回府么?”

  剑支吾了半天,才低声说:“苏大人最近身子不爽利,属下就没敢说,只劝着他早回去歇着了。”其实,还真怕苏逸风又跟燕清粼撒泼吵闹,所以索性让他见不着就是了。再说,苏逸风这几日也的确没什么精神,好生休息也倒没错。

  燕清粼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怕是这几日公事多,又费心些旁的事,有些劳累。”

  “嗯……没什么大碍?”

  “没有,今儿个来时看着面色还好。”

  燕清粼捏捏额头,也就没太在意:“一会儿萧达回来,让他直接来风月阁。”

  “是。”

  “还有……让他们都退了,有些吵。”

  见状,剑有些担心的上前一步:“爷,你……”没事罢?

  燕清粼略抬了手:“累了,让春香送碗清粥来。”

  剑刚想细问,却被燕清粼关在门外了,皱着眉头瞅了瞅,才转身去找春香去了。

  略在门边倚着停了停,燕清粼深吸口气,才缓步走进前厅,轻唤一声:“瞳。”

  人影一闪,已经跪在当下。

  “爷。”

  “反思过了?”

  瞳脸上一僵:“属下……知错了。”

  “下不为例。”

  “是!”

  点点头,燕清粼越过他,刚进内室,却见一人正趴在案上,气息绵长,竟睡着了。

  淡淡一笑,示意瞳噤声,燕清粼轻步上前,将灵秋打横抱起放在榻上,用棉被遮了,又放下碧罗帐,才在稍远的案前坐了。

  轻啜几口茶,燕清粼问道:“知道东方慕平来燕都了?”

  瞳神情一愣:“这个……未曾留意。”

  “派人查查他此行来意。”

  瞳略微思量:“……有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清粼瞥他一眼:“说!”

  “属下在西北时曾偶然得知,东方慕平似乎一年前就从北辽失踪了,东方筱澜动用了大批人马寻找,均未果。但此事被禁止流传,所以真伪还有待甄别。”

  燕清粼眉头一皱,心里转过几番思量,兀自又喝了口茶。

  见状,瞳继续说道:“若是算上爷将人从凉庭手里救出一事,想必就能推算出一二。”

  “哦?”

  “三年前,爷将东方慕平救出,但当时他损伤过甚,据北辽当时暗报,东方慕平应该是将养了两年之久才算恢复,只是当时爷辗转于其他事务,所以属下未曾再禀告。不过,照他现在现身大燕可以看出,只怕的确是用了不少的时间从北辽赶来,又加之东方筱澜那一番暗地里的动作,东方慕平或许当真是逃来的。这样一算,也就三年,差不了多少。”

  逃?这个字眼……让燕清粼浑身不舒服。

  “飒那边处理的怎样了?”

  瞳没想到燕清粼瞬间转了话题,忙轻咳一声应道:“准备回京了。”

  眼眸一垂:“刚好,让他以我的名义给东方筱澜发封文书,告之此事,让他……派人来接。”

  瞳抿抿嘴唇:“爷,这似乎……不妥。”

  “怎的不妥?”

  “若是东方慕平已经在燕都呆了如此多天,圣君……不可能不知,万一圣君有了旁的安排……”

  燕清粼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就是因为如此,才不能拖下去。今夜见了父皇,他只字未提,而悠儿的话里,父皇似乎也未刁难,幸好是今夜我便知道了,对外就称是北辽派的王子来参加大婚,倒也说得过去,万一今夜悠儿没有告诉我,或是我未回京,那后果……”

  瞳忍了忍,突地行了个大礼:“爷,他东方慕平值得爷为他如此分神么?”

  燕清粼一愣,额尔淡淡一笑:“是了,他哪值得……算了,先如此罢,你传令飒快些回来,此事先不急,估计父皇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我不痛快,大不了我去西北时顺带将人带过去罢了。”

  瞳见燕清粼眉眼倦怠,心里微微疼:“爷就放心罢,飒将事情办得万无一失,柯子卿将军也不会察觉的。”

  燕清粼点点头:“吩咐邢璨,凡事以子卿为先,不能再出差池,最好能多建些像这次般的军功,夯实根基。至于刘嘉卫……先别动他。”

  瞳低声一句:“可他对爷的人心存念想,就此一条也该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燕清粼慢步踱过来,看不出喜怒:“此事……我会先问子卿的。”

  瞳一怔,却没再问:“爷好生歇着,属下给爷守夜。”

  燕清粼走到他身侧,将人扶起来,拍拍他肩膀,淡淡一笑:“去罢,我也累了,吩咐他们都不用过来汇报了,明日再说罢。”

  听他话里的游丝语气,瞳实在无法想象燕清粼心里究竟藏着多少事,只心疼他辛劳如此却爱莫能助:“爷,属下不能为爷分担么?属下……”

  燕清粼突地靠在他肩上,拍拍他后背,缓缓道:“我算是体会父皇的心了,注定的东西,就要承受……”

  瞳心里一缩,缓缓收了手臂将人抱住,却未再说话。

  此时,语言太过苍白,燕清粼需要的,不过一个坚实有力的肩膀罢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洞房

  元月初一,艳阳高照,火舞云霄,宜婚嫁、宜祭祀,诸事大吉,是为黄道。

  沐浴净身,喜服玉靴,骑马迎新妇,不外乎拜天地、拜父皇母后,诸如繁琐。火红的地毯从燕华宫一直铺到太子府,号角长鸣,锣鼓震天,百姓人头攒动。祭天,祭地,祭祖宗,而后携燕若冰回府,然后两位侧妃亦被宫人接入太子府,于是开了酒席,广宴群臣,一时觥筹交错。

  燕清粼还未待喘口气,又是一番恭喜道贺。

  圣君携皇后,并着定北亲王、左右两相、襄阳侯,悉数到场。见着许久未见的定北亲王,燕若冰心里一喜,结果踩了裙裾,凌波微摇,好在燕清粼扶得及时,装作给他整整头上盖的喜纱,又仔细叮嘱几句,倒像夫妻交颈,羡煞旁人。

  身后一声轻不可察的冷哼,掩在震天的礼炮声中。

  燕若冰没来由的浑身一寒,循声望去,却没什么异样,只当自己惶了心神,突地觉察燕清粼置在他腰上的手一紧,忙回神偷偷看他,原来是皇后召他们近前。

  挽着燕若冰走向上座,燕清粼不易察觉的低声问道:“怎么了?”

  心里一暖,不由靠的近了些:“没……没什么。”

  眉头一皱,燕清粼瞥了他一眼,没有再问。

  皇后喊过燕清粼,目中映着姿态各异的三位准妃,有些满意,便对他说了几句贴己话,燕清粼耐心的听了,然后亲自给圣君和沁后奉了酒,圣君今日心情不错,携了燕清粼的手与沁后说了些旁的打趣话,然后又嘱燕清粼给定北亲王端了酒,后者虽脸上精神不济,却也面无表情的喝了。倒是燕清粼的另两位老丈人纪无心和襄阳侯秦淮锌,诚惶诚恐的欲跪接燕清粼的敬酒,圣君笑着阻了,言道“不过小儿奉酒,哪干君臣之道?”遂谢恩后恭敬的饮下。

  礼罢,三位新妇被宫人送入各自闺阁洞房,倒是燕清粼分不得身,被一群同辈子弟拉去灌酒,拒之不得,害得萧达寸步不离的紧追其后。

  上位言笑晏晏,下位也喜气洋洋,只略显单薄的苏逸风坐于位上,垂首默然。

  许然庭刚刚打点好内外的用度,从外面溜进来,便见着苏逸风恹恹的,有些担心:“没什么罢?看你脸色极差。”

  苏逸风强笑着摇摇头:“不碍。”

  “真的?”

  许然庭狐疑的伸手到他脉间,苏逸风一惊,蓦地抽回手,唬得许然庭吓了一跳:“怎的了?我只是想帮你把把脉而已……”

  苏逸风脸上红白交替,却蓦地起身:“我……我去别处歇歇就好……”

  许然庭忙将人按在座位上:“你疯了?皇上还未起身,你怎能先离席?再说,一会儿还要一起跟太子敬酒,你这时走了算什么事?”

  苏逸风脸上白的愈甚,笑容惨淡:“我……”

  话还没说完,上位上突然有些骚动,原来是圣君要回宫了,只留了李德富一人供燕清粼差遣着。于是两人忙随着百官起身行礼,直到燕清粼陪着圣君与皇后从身边经过,上了御辇,臣工们才长舒口气,更加不避讳的向燕清粼灌酒,燕清粼无奈的摇摇头,来者不拒的都接了,只走到苏逸风身侧时,错身抓了他胳膊,轻轻一句:“乖,回去……”

  苏逸风眼中一热,蓦地抓了燕清粼的酒杯一饮而尽,呼吸有些急促:“我……我有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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