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二卷 醉江山(一)——粼波儿
粼波儿  发于:2010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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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达一愣,接着恍过神来:“回主子,是大将军。昨晚刚从东城军营回来,大将军想主子了,所以陪了主子一晚,今早早朝时方走。”说完,抬眼观察燕清粼的表情,没甚变化。

  君父?燕清粼有些意外,不过心里舒爽不少。略微一挑眉,他要起身,春香带着几个婢女进来为他洗漱换衣,手脚麻利,低眉顺眼,弄不出一丝杂音,燕清粼喜静,除了几个近身婢女,别人都不敢在他面前出声,大概被管家早早交待过的。

  一身水绿色长衣,外罩丝绸锦绒小衫。春香看了挺满意,吩咐婢女将呈着玉佩和香囊的紫檀木盒端上来,挑了那枚双龙配给燕清粼戴上。

  燕清粼闲来无事,用手在紫檀盒里拨来拨去,丁丁当当,格外有趣:“怎地有这么多,我都戴过么?”

  春香嘻嘻一笑:“主子今儿个好兴致,比这多的都有呢,只是奴婢一般都捡着主子喜欢的色泽端过来,主子若是不满意,下次奴婢多拿些来便是。”

  燕清粼耸耸肩,不甚在意,结果随便一瞄,顿时定在那儿。

  叹口气,燕清粼将那枚埋在一堆宝玉里的剔透蓝玉取了出来:“这是从哪来的?”

  春香一看,歪头想了想:“哦,似乎是主子衣服里的,主子出宫回府后没提及,平日里也没见主子戴过,所以春香就给主子收着了。”

  燕清粼点点头,不再说话。

  只是,一侧的萧达看到那块淡蓝玉佩,有些讶然,尤其是那千沟万壑的“慕”字,像把利剑般,刺痛了他的眼。

  这不是东方慕平给的那块么,怎地忘了收起来?要是主子怒了,那萧达自然会觉得自己真真该死。

  而燕清粼只是用拇指摩挲着玉佩的边棱,面上无甚表情,也没说话,良久才叹息一声:“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主子,待会儿奴婢把早膳和药汁端来。”春香冲他一个万福,便招呼众人行礼退了出去。

  萧达有些踌躇:“主子……”

  “嗯?”

  “……奴、奴才就守在门外……主子有事便唤我……”

  “嗯。”

  房门一关,四周顿时静谧下来,燕清粼放松的仰在湘妃榻上,闭目凝思。

  半盏茶的时间,燕清粼突地睁开眼,低唤一声:“瞳!”

  黑影一闪:“在,爷?”

  “有消息了?”

  瞳略一停顿:“此战为凉庭先挑起,主将是凉庭猛虎将军巴奔,随行皇室成员是凉庭二王子姬澈。巴奔善于闪击战,所以首战大捷。”

  “北辽呢?”

  “北辽情况……堪忧,先不说被打个措手不及,其前线大军内部人员似乎分化严重,主将与监军处的不甚融合,所以……”

  “主将是谁?”

  “耶律青石,是当年耶律雄才之子。”

  “哦,那监军是……”燕清粼凤眸一眯,心里自然明白了。

  “是……”瞳向上瞥了一眼,“是东方慕平。”

  果然!

  就凭着东方慕平当年跟耶律雄才的关系,而且耶律雄才又死于非命,两人处的好才怪?只是,怎么会派这两人搭档,这北辽国主昏聩,那东方筱澜呢?他还看不清这其中的曲折么?将领不合,难不成想让东方慕平死在战场上?

  燕清粼心里转过几番心思,都一一否了。

  这番沉思,倒让瞳会错了意,他略一低头:“若是爷不放心,属下让萧岭过去保护东方小王子,他曾跟在小王子身侧,应该没问题……”

  听他说完,燕清粼一愣,眉头紧蹙,心里颇为着恼:“难道你认为,东方慕平的命能比得上萧岭么?”

  瞳脸色一喜:“爷……爷圣明!”

  “此事便到此为止,如是以后再敢……”

  “属下遵命!”

  叹口气,燕清粼捏捏有些酸痛的额头:“北境的驻军情况如何?”

  “还没有动静,皇上似乎并未在意。”

  燕清粼冷笑,不愧是父皇,果然沉得住气。

  “放心,父皇这是在暗地里探察合适人选,不出十五,大燕就会增兵北境的。”

  瞳有些明白:“那这个时机,派柯子卿不就正好?他是爷的人,能力也不逊色,而且关键是他跟凉庭和北辽都交过手。”

  燕清粼端起桌上的碧螺春轻啜一口,不置可否:“你觉得他合适?”

  瞳一楞:“爷一直拉拢他,不就为了用在关键上?”

  燕清粼眼中冷意一凝,蓦地抬起眼皮:“放肆!”

  “属下……逾越了。”

  瞳脸色一白,真真该死,怎地如此得意忘形?刚刚见燕清粼没有着恼,便如此不知分寸了么?

  正当气氛骤凝之时,忽然传来轻轻叩门之声,接着萧达的声音响起:“主子,有客到访。”

  燕清粼缓缓闭上眼,长舒一口气:“谁?”

  “怕是要劳烦主子见见,据说四皇子……四皇子怕是……不行了……”

  第六十六章:清流

  来人是临棣宫的管事,燕清岚正是被禁足在临棣宫,这个管事曾经被燕清粼嘱托过照顾好四皇子,所以他见情况不妙,便立马过来禀告。据他所言,从昨晚开始燕清岚突然高烧不断,昏多醒少,状态很糟糕。

  皇家在京城有数十处行宫,其中有两处是用来囚禁被除名的皇族之人,坐落在京城外的御麓山上,骑快马也得两个时辰。

  中午时分,燕清粼一行人才带着太医到了临棣宫。

  萧剑扶他从马上跃下,萧达忙上前给他系好披风:“主子,先用点早膳吧,您这一上午了什么东西都还没吃……”

  “无妨。”

  “主子……”

  燕清粼听也不听,带着萧剑抬脚穿过跪在两侧的侍女太监,走进临棣宫。萧达脸色一苦,急忙跟上。

  临棣宫,说白了就是个金碧宽敞的牢房,里面住的虽是高贵的皇室人员,却是带罪之身,太医是请不到的。这次燕清粼擅自做主带了胡太医来,少不了要顶上圣君的叱责。

  拾级而上,燕清粼四处打量着这个冷清的别宫,萧瑟四壁,连些花草都没有,几乎见不着个人影。

  穿过弯曲的小径,来到一处别院处,燕清粼漫无目的的四处逡巡,忽然瞥见一个身影,抱臂于胸的倚在半圆形的院口,冷冷的望着燕清粼,目不斜视。

  燕清粼一愣,脚步本能的停下来,略微一垂眼皮,低声吩咐道:“你们先去,我……待会过去。”

  “主子……”

  看那人已经走过来,萧达和萧剑有些不放心:“还是让奴才们跟着主子……”

  “少废话!”

  话刚落,燕清粼低垂的眼前便见一双靴子——灰褐色的军靴上,一尘不染。

  萧达与萧剑对看一眼,接着施礼后带着太医去了燕清岚所居的庭院。

  那人就这样站在燕清粼身前,一言不发,只是一双手攥成拳头放在身侧,青筋暴露。

  燕清粼皱皱眉,怎地忘了他也被禁在这儿?真是……麻烦。

  叹口气,燕清粼慢慢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二哥,别来无恙。”

  “二哥?我当得起么?太、子、殿、下!”

  燕清流眉毛一挑,张口便是冷嘲热讽。

  燕清粼的笑容一僵,脸色沉凝:“二哥若不待见我,那粼儿还有别事,不扰了。”说完便侧身穿过燕清流,欲往里面走。

  突然,燕清流猛地抓住燕清粼的右臂往后一扯,燕清粼不防,向后一个趔趄,被燕清流扯着右臂拉到胸前禁锢住,他盯着脸色沉下来的燕清粼,咬咬牙道:“你……你别太过分!”

  听到这话,燕清粼彻底无语,他这般无故发火,到底是谁过分?

  燕清粼懒得理他,试着要挣脱,却被抓的更紧,声音里隐隐带了些不耐:“放开!”

  听他这般冷漠,燕清流气得嘴唇抖了抖,强压下心里火气,二话不说扯着燕清粼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你放开……燕清流……”

  燕清粼被抓的生疼,他骑了两个时辰的马,腿本来酸涩,现下在雪未化净的地面上被拖着疾走,脚下踉跄不说,冷风呛进口鼻,连呼吸都困难。

  只是,不管他怎么抗议,燕清流一点怜惜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拐进另处宫闱,一脚踢开门,把燕清粼甩到榻上,干脆地欺身上来,将日思夜想的人圈进怀里。

  燕清粼一惊,话还未出口就被一吻封缄。

  霸道而激烈的亲吻,带着惩罚的意味,让燕清粼避无可避,顿时有股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刺眼的血色随着唇舌翻搅。

  燕清粼本来就没怎么进食,被这股血腥味一刺激,胃里更难受,连累着抵在燕清流胸口的手臂使不上力。

  燕清流一只铁臂紧揽着燕清粼的细腰,一手已经拉下他的披风和绒衫,直接从燕清粼水绿色外衣一侧探手进去,四处逡巡。

  或许燕清流当真是气得失了理性,或许是他多年未见燕清粼,忘了这个主儿的脾性,他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已经迷散。

  缓过神来的燕清粼,脸色越来越沉,他突地一曲右腿,正踢中燕清流昂扬的下体,趁他吃痛之时,燕清粼略点脚尖,借着酝酿的内力猛地翻身。

  眨眼间,攻守互换。

  脸颊飞红燕清粼刚挣脱出来,便猛地提起燕清流的衣领,挥拳作势要打,却突然看到燕清流大敞的衣领口处,从后背上延长到右耳边斑驳狰狞的刀疤。

  这些年的战场生涯,对于一个过了近二十无忧生活的皇储而言,该是相当挑战的事……吧,能活着回来已是不易,他却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一拳落下,堪堪落在燕清流脸侧,发出沉闷的断裂声。

  “若有下次,我决不饶你!”

  燕清流刚刚被踢到要害,疼得脸煞白一片,手却依旧箍紧燕清粼的腰不放手:“若能得偿所愿一次,死了又如何?”

  “你!”燕清粼额头青筋暴露,每每燕清流总是让他情绪坏透,看来两人根本就是克星!

  “不信你就试试,”燕清粼揉揉胸口,每呼吸一次那里便阵阵疼痛,看来刚刚又牵动了新生的内力,想到这是拜谁所赐,他横了燕清流一眼,“小心我打你不能人道!”

  燕清流一愣,下一秒便笑出声,将燕清粼往身前拉了拉:“我、不、怕,正好让你负责,这样你便更逃不了。”

  “你……”

  燕清粼本想伸手去拉束缚在自己腰上的铁臂,谁知心口处若隐若现的疼痛骤然加剧,直冲桑眼:“快放开,快……咳咳……”

  本能的掩住口鼻,燕清粼急点身上几大要穴,疼痛略减,咳嗽却益剧,他一手支在床侧,止不住的干咳从他指缝中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如重锤般敲在心上,格外难受。

  听他咳得声嘶力竭,燕清流慌了,忙起身将他揽进怀里,用手帮燕清粼在胸口处顺气,见没有明显效果,便想唤人进来去拿药,结果话还没出声,一只手便捂住了他的嘴:“别……别叫人……咳咳……你不要命了……咳咳咳……父皇……会知道……咳咳……”

  又一阵气息上来,燕清粼伏在燕清流怀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手微微发抖的捏紧燕清流的衣袖,这股内力过于强劲,燕清粼吸收的格外吃力,只得埋在燕清流胸前,压低声音小声咳着,不一会便满头大汗。

  “你……”燕清流说不清到底是感动还是心疼,喉头被他那句话哽的一阵难受。这时他还能想到那么周到,若是父皇知道燕清流的所作所为导致燕清粼出现状况,那这个罪名……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燕清流么?

  想到此,燕清流低头靠上燕清粼的额头,将他揽的更紧了些,然后抬手从他后心处缓缓输着内力,小声嗫嚅着:“粼儿,粼儿,粼儿……”

  渐渐呼吸顺畅了些,燕清粼脱力地窝在燕清流怀里,紧闭着双眼,柔弱蝉翼的长睫毛微微颤着,他心里略叹口气,果然还是勉强了点,这种体力能够消化以前的内力已是极限,问题是现在每日渐增的新元气,反而成了负担。

  “三年零六个月……”

  呃?兀自乱想的燕清粼忽然听到这句话,他一愣,有些迷惑的睁眼望着燕清流。

  “果然只有我会在乎这种事,”燕清流自嘲着皱起眉头,“我们已经有三年零六个月没见过了,自从……那晚……你果然都不在意……”

  燕清粼只觉得头晕得更甚:“二哥……”

  “你怎么总能让人恨得牙痒,却不舍的发作?”燕清流叹口气,“这些年我在西南战场遭遇许多宫中所没有的际遇,若说不恨你,那是谎话,但绝非因为失了太子之位,这个位子……本就不好做,你来做,也好,但若是因此让你……”燕清流抚上他瘦削的面庞,“你知道我听说你中毒病危时有多担心?”

  燕清粼一怔,略垂下眼皮,没有接话。

  “本来想着见了你肯定要像小时那样狠狠揍你一顿,让你就算是虚假的应对,也不要对我这样不闻不问,可一听父皇要给你指婚,我……我便……”

  燕清粼抿抿嘴,有丝了然,难怪燕清流会冒犯天颜,私自从军营逃脱,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么?这又……何必?

  “二哥,”燕清粼直起身整好衣衫,稍稍立在床侧缓解晕眩,“二哥疼粼儿,粼儿很感激……”

  “谁要你感激?!”燕清流忽地从榻上跃下来,站到燕清粼面前,“你定要跟我撇清的这么彻底?”

  装作没听见:“二哥,这次回来好好跟父皇认个错,军中虽自在,却不适合你,还是早点回京做父皇的左膀右臂才是正经。”

  燕清粼闭闭眼,还是晕天晕地。

  “燕清粼!”

  一声怒吼将燕清粼的意识彻底打散,他正要跟燕清流理论,却被千金重的眼皮压得没了气力,好想……睡……

  “燕清粼……清粼?……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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