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的揽着怀中颤动的人儿,燕清流心如刀绞。但他不后悔,他就是要让燕清粼知道,不管如何,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个最疼他的人,那个人是、也只能是他燕清流。
萧剑进来时,便看到燕清粼斜卧在燕清流怀里静静地睡着。最近发生这么多事,燕清粼一直休息不好,能睡着已是难得。
萧剑正要上前想抱他回府,燕清流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一指门下了逐客令。
萧剑看了燕清流一眼,突然脸色一变,嘴角忍不住抽动,遂低了头退出房门,在关门时忍不住又看了燕清流一眼,马上低了头,在门外守着。
燕清流暗暗奇怪,我没穿衣服就这么惹人?回身想扯过被子来给两人盖上,结果他刚一转身看到背上的绷带就愣在当下,接着脸就绿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从背部中央一直垂到臀部,从远处看,还以为他长了两只翅膀!
难怪刚才萧剑憋笑快憋出内伤,还竟敢看我两眼!该死,明天我要他全身长翅膀!
低头看了眼沉睡的肇事者,心下怜惜万分,那股气早就不知所踪了。明明是来给他包扎的,现下却自己睡得这么安稳。
燕清流一哂,偷一个香吻。
燕清粼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袍,上领敞开露出精美的锁骨,全身散发着独特的情色的味道,简直是要引人犯罪。
看着他一脸无害的睡容,燕清流不禁苦笑:真那样做了,估计他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绝对会被燕清粼砍了拿去喂狗。
而且……伸手抚上燕清粼的脸庞,燕清流叹口气,听一些小倌说,刚开始在下面的人会很疼,他……哪能忍心让燕清粼受这苦?
若是粼儿……能够接受他,无论如何,都值得吧,那种念想……是无论有多少男宠,也转移不了的,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为了粼儿,就算承欢身下,他也甘之如饴。
只要,他接受自己,便够了。
轻轻吻一下那朝思暮想的眉眼,低声喃喃:“傻瓜,父皇从来都是最疼你,对你要求近乎苛责,可对别的皇子从来不闻不问,就算死了也漠不关心。”
“可你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苦,我却……一直没护好你……”
“你既然已经知道父皇的秘密,西南那地儿你也不需去了。你身子还弱,那经得起折腾?要去我便代你去,可好?”
“说来好笑,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我走了你会忘了我。”
“父皇今晚杖责我时,那表情阴沉得吓死人,可你道我在想什么?”
燕清流把头埋在燕清粼脖子里,闷笑着:“我想,若我死了,你会否惜我。”说完紧紧地把燕清粼抱在怀里,吻着那如瀑布般的青丝,无语凝噎。
屋内烛火一抖动,渐渐熄了,一时间,漫天风雨,水色潋滟,暗香浮动。
燕清粼睁开双眼,偎着身边人的体温,低叹一声:不管你是真心假意,从小相伴,倒不寂寞。
既然你要我信你,我便信你,只别让我失望。
莫念,无所怨,几人能如愿。且将螓首轻点,何需怜,自独眠。
第二十二章:兵变
深夜,清漪殿,燕元烈伏在案上批着奏折。
李德富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抬首望了一眼皇上,低声说:“万岁,丞相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嗯。”燕元烈漫不经心的应着,停下笔揉揉头道:“少天喝药了?”
李德富见圣君劳累,早麻利的来到身边,伸手轻轻的帮他揉着,听到问话,忙讨好的应道:“万岁放心,药是王太医亲自熬得,奴才亲眼看大将军喝了才服侍他歇了。”
“嗯。”燕元烈闭了眼睛,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德富知道皇上心里念的都是大将军,只不知为什么自从大将军回京后,对皇上冷言冷语,甚至被子一蒙头,闭门谢客。可他就安歇在圣君寝宫清凉殿内,几乎每晚都让圣君吃闭门羹,圣君也不翻牌子,只在这清漪殿度过漫漫长夜。这天底下能给圣君脸色看的估计也就只有卫少天了。不过也怪了,脾气向来暴戾偏执的圣君,只是微笑着哄他,温言认错,急了就紧紧地抱着他,从不发脾气,也不在清凉殿拿奴才出气,到最后反而是卫少天觉得羞赧。
“大将军最近身子好多了,呕得也轻,今儿个还用了一碗莲子粥,脸色红润多了,万岁不必担心。”李德富一边斟酌着应话,一边瞅着圣君的脸色。其实,大将军身子调养的不错,尤其现在又……咳咳,处于特殊时期,只是精神差点,虽然从来都温润柔和,脸上却没有一点生机,想来也是,大将军挂念三皇子,可圣君却一直拦着不让见,这其中果然蹊跷……
“他今天过得可好?”一句话让走神的李德富打了个冷颤,慌忙应着。圣君似未觉察,抬手让李德富端杯茶来,轻啜一口,叹声气问道。
“大将军最近嗜睡,起得迟,用过午膳就在榻上看了一下午书,晚上纪大学士送来几册三皇子曾经做的诗词,大将军欢喜着呢。”李德富捡着些好听的说。
“粼儿呢?”
“听顺子密报,三殿下今晚歇在太子府了。”
“哼,连朕的话也不信,那就让他自己去看吧!”
李德富一抖:“三殿下……这是为君分忧啊。”
圣君冷笑一声,若有所思的望着手中的青花瓷,冷峻的脸让人不敢逼视,气氛骤然凝固起来。末了,面无表情的放下茶,冷冷的说道:“宣薛德觐见。”
李德富在一旁早就吓得汗淋淋,一听圣君吩咐,立马“喏”一声后退着出来宣旨,还差点被大殿门前厚厚的地毯绊倒。
哼,不过一个老匹夫,我看你能掀起多大的浪!
今夜的皇宫,实在太静,像一个巨大的冰窖,了无生趣。
“丞相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圣君停了手中的笔,任薛德跪在当下,也不赐坐,只面无表情的斜睨着他。
“现下群臣都对卫少天叛国一案多有口角,老臣特地顺众意前来请陛下明示,此事不知圣上要如何处置?”
“群臣?”哼,是你自己心里敲鼓吧。圣君十指交叉,支在下巴上,眯了一双凤眼。“不知丞相以为如何处理?”
“皇上圣明!”薛德忙磕头不起。
圣君冷哼一声,走下御座,来到薛德面前,那股凌厉之气让薛德止不住地发抖。在燕元烈身边助他成事二十多载,对皇上的脾性薛德了若指掌,可那种本能的恐惧是深植入骨髓,薛德心里有鬼,一滴汗顺着脸颊滑入衬里。
圣君不动声色,举手拍拍圣君的肩膀,挥了挥手,斥退了周围的太监。
“你看到这两摞奏折了没有?”圣君指了指书案旁的两摞奏折,其中一摞高高的,另一摞很少。
薛德有些不解,“皇上,此为……”
圣君也不理,指着那摞高的奏折道:“这些是要求严惩卫少天的,说他媚色惑主、不达国体、毫无廉耻、结党营私之类,其中以廷尉秦淮祀、御史方大奇、兵部侍郎柯子卿最为叫嚣,虽有提出自己主张,但大多人云亦云。”秦淮祀平日里就有丞相较好,方大奇与薛德是儿女亲家,至于柯子卿,也是薛德府上出来的。圣君的意思很明确,你薛德背后的功夫没少做,拉了这么多人
薛德擦擦汗,不知圣君何意,内心虽有惶惶,面上却波澜不惊,听着圣君的说辞随声附和着。圣君看他一副“事不关己”之态,眼中眸色更冷。
圣君又指着另一摞少的奏折道:“这摞,都是为卫少天求情的,说他不会叛国谋反。里面不乏激烈的言论,但足见其毫无私心,以国家利益为重,当然……老三那张例外。这孩子被他舅舅宠的有些放肆……”圣君语气一缓,眉间多了几丝宠溺,薛德何曾见过这样的皇上?心下不禁又沉了几分。
薛德不急不需的上前言道:“老臣以为,既有如此多人弹劾,卫少天必有行不轨之处,圣君应秉公处理。”
圣君大笑一声,接着凌厉眼光射过来:“你在教训朕?难不成朕每次都循私?”
“老臣不敢!臣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望陛下体恤!”薛德深作一礼,一副忠君之态。
“放肆!”圣君举手一拍案,“你将我与少天一事泄出去,朕还没跟你算帐,现下在这扮什么忠君像!”
薛德叹一口气:“皇上,怜玉是臣的女儿,四皇子是臣的外孙,这手心手背谁能割舍?”
“那就让太子做替死鬼?”薛德故意与燕清流交好,明面上是力挺储君,实则另有计较,心里的小算盘可是打得噼叭响。圣君虽早看在眼里,也未加干涉,他就是要看这薛德怎么唱完这出戏。
薛德直起身,正色说道:“皇上,老臣从您谋事开始便常伴左右,大小风波彼此不疑,臣与您卧薪尝胆、成事千里,从未有过私心。但,自从那卫少天打了几场胜仗,便仗着自己男生女像的皮囊,魅惑陛下,至我君臣相离,此罪孽之人,当除之而后快。”
圣君听到这咯咯笑道:“你也知本王为君,你为臣?……本王还道你早早投了凉庭,否则怎么眉不皱眼不抬地就把边州送给了柯焕然?!现下还想让朕搭上卫少天,你当朕是傻子?”说到最后,也不绕圈子,这是在问通敌失疆之罪了。
薛德脸色瞬间煞白:“臣……臣不明白。”
“哼,不明白?”圣君不多言,举手拍了两下,一道黑影从侧门闪入,跪在地上:“陛下万岁!”
薛德一看来人,立时觉得呼吸困难:“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圣君不怒反笑:“柯爱卿,你不是一直在找自己的仇家吗?朕建议你,不妨问问你的恩人。”随后把头向薛德一方点点。
薛德大惊:“皇上,我……我本想将此人先斩后奏的,他为理越国王室后裔,臣只是稍加利用,并无他心。”
柯子卿一听,脸色顿时苍白难看,不置信的望着薛德。
圣君冷哼一声:“薛德,风锦公主一家可不是朕要杀得,当年少天心善,劝朕只灭了王室主脉,念他劳苦功高便准了。只可惜你早年有份私心,假冒圣旨除了她一家,可是?”
薛德一哆嗦,跪倒在地。他曾经与风锦公主萍水相逢,倾慕有加,但后者倨傲万分,对当时破落的薛德恶语相向,甚至请了谕旨赶他出了理越,让薛德当年受尽颠簸之苦,所以当风锦一家成为阶下囚时,薛德睚眦必报的本性便不可抑制。只是当年柯子卿年少,在外地游学,才幸免于难。不成想,隔了几年又被薛德碰到,这才将计就计,让柯子卿成了他计划的一部分,假冒柯焕然养子,帮他监视卫少天。
柯子卿愣在当下,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之前六年多的怨恨岂非都是自己闹得笑话?还让自己伤了最爱的……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薛德低垂的头忽然仰起,指着柯子卿问道:“你收买了他?”
圣君鄙视的冷嗤道:“何必收买?本就是我的人。”
这柯子卿是他在收复理越后,一次微服时遇到的,当时他饿倒在街头,圣君见他面目熟稔,便救了他一命,随后才知是理越王室中的一脉,圣君便隐了身份与他交游,柯子卿有感于知遇之恩,自然倾死相报。
只是柯子卿一直到跟着卫少天回京后,才知道这个自己一直暗中效忠的主子竟是大燕的皇上。
“那为何放任他误会卫少天?”薛德问出以后,接着明白过来,冷笑道:“卫少天还真是可怜,就算有床第之欢,还是被你防范,这样活着可有意思?不过是个帘中男宠,真是连个奴才都不如!”
“你想死吗,薛德?”圣君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
“皇上怒了吗?”薛德从地上站起来,冷凝着他道:“你莫怪我叛逆,是你自己早无霸气,为了一个男人,你哪还有统一中原之势?你无心无情,我助你;你有情反被情累,我自当另觅新主,以免反受其累。有个卫少天掣肘,我还能做些什么?”
圣君强忍着一口气,冷冷的看着他。
“我本以为,太子泄了密,皇上便会杀了他,谁知三皇子一求情你便只杖责一百。难不成你还真想让那兄弟俩苟合不成?燕元烈,你变了!你让我很失望!!”
“放肆!薛德,你竟是这样跟朕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圣君面色阴郁,恨声说道。
“饶老二一命,不过是看他还有价值。至于粼儿,他对老二还有所希冀,不愿相信他的反叛之心,朕只不过给粼儿个机会认清现实罢了。你休在这胡言乱语!”
“那陛下对三皇子并无私心?”薛德紧逼一步,问道。
“薛德,说这话前先看看自己的脑袋是否在脖子上。”圣君双眸凛凛的瞪着薛德,后者只觉得背后一阵凉,仍挺直身板道:“我今天敢站在这里,就早已作好了准备,我薛德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接着,薛德冷视着圣君道:“陛下,你有没有觉得今夜宫中,格外的安静?”
燕元烈脸色微变,没发一言。
“御林军有大半被派到将军府,剩下的不足为患,那清凉殿中的人谁来保护?陛下是否太大意了?”无视圣君越加阴沉的脸,薛德干脆自己找个凳子坐下来,笑着说道:“皇上可知薛德近年都在忙些什么?”
燕元烈眉头一蹙,懒懒的看着他表演。
“老臣不才,收罗了些附庸风雅之人,平日也就是些米虫,可若我将陛下与卫少天的丑事让他们宣扬一下,甚至还诞下燕清粼这个孽子,你说天下人会如何想?到时,卫少天是森爻族人的秘密将大白于天下,以他的个性必不愿受辱,更不愿连累你,肯定会死了干净,至于三皇子,不过小儿而已,纵天将英才,这种身世也会让他背负不起。那时,你燕元烈岂非众叛亲离?哈哈——”
森爻族,是一个神秘的族群,男人长相修长明丽,女人媚骨妖娆,更独特的是男人也可相爱,甚至阴柔体质的森爻男人,还可怀孕生子。据说因触犯上天被神灵降罪,这个族群不知隐匿到何处,世人只当他们是不祥的人,避之唯恐不及。而卫少天与卫沁儿从小便是孤儿,更不知自己与森爻一族有何关联。只是后来卫少天委身于燕元烈后,偶然发觉有了孕身,这才知道自己竟是阴柔体质的森爻男人,只不过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只有当时格外亲近的人罢了,薛德作为燕元烈的肱骨之臣,自然也在其中。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很简单,杀卫少天,废太子,立四皇子为储!”薛德得意洋洋的说道。
“朕若不应呢?”
“圣上,你道老臣让太子今晚拖住燕清粼所为何事?”薛德算计的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