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放心,容儿定会查遍医典医好王爷。”遂磕头离开。
燕清粼若有所思:三月之前,三月之前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种本领下毒给我?
“主子……主子,奴才看还是……”萧达不安的问道。
“不急,看来要的不是我的命,那会是……”燕清粼略微思量,忽然道:“萧剑,瞳回来了?”
“主子,没有。”萧剑停顿一下,“边疆那边也无消息。”
燕清粼右手轻叩床榻,脑中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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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日,书房中,沐容研磨,燕清粼正眷写诗词,偶尔两人商议几句,沐容莞尔一笑,情趣盎然。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达推门跪倒在地,燕清粼眉头一皱,抬起头来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主子,皇上宣您……宣您进宫。”
“这事儿也大惊小怪,今儿个怎么如此没仪态。”燕清粼说着示意沐容把纸墨收好,“有没有说是何事?”
“是……”萧达垂首,声音发颤。
“说!”这萧达也太奇怪了,难不成天塌了?燕清粼兀自摇头好笑。
“宫里传来消息,说……说……”萧达瞥了眼燕清粼,深吸一口气,道:“说大将军叛国而败!”
燕清粼手中的子集应声而落,只觉一口血腥直冲嗓眼儿:“什么?”
“说大将军叛国而败!皇上已下令,派御林军将大将军羁押回京!”萧达索性把知道的全部说出。
燕清粼深呼吸着,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忽然脚步一停,大声问道:“有无人亲见?何人上书请明?”
萧达握了双拳,低头不语。
燕清粼咬牙切齿:“说!”
“是……”萧达抬起头来,眸中带雨,“主子,是……是柯子卿。”
燕清粼立在当下,愣了半晌,忽而大笑,一股甜腥压制不住,“噗”喷出一口浓浓的黑血,沐容尖叫一声,上前扶住。
“爷!”声嘶力竭,痛彻心肺。
燕清粼紧闭双目,心中绞痛难当,一颗心宛若被人狠狠一摔,玉碎纷扬!
终还是我害了他!
第十八章:勾结
事情从来没有如此糟糕过,卫少天叛国,燕清粼病危,而圣君燕元烈更是如一座火山,让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就怕一不小心触了逆鳞。
燕清粼毒发后,昏迷半个多月,无知无觉,汤水不进,沐容每日以口哺之,衣带不解,除了去药庐煎药,就是陪在燕清粼身边,所有事情从不假人手,但燕清粼却气息日益微弱。圣君闻燕清粼中毒之事大怒,三皇子身边近侍因未尽职责,被处凌迟,幸沁妃及时面圣求情,言“上天都有好生之德,粼儿亦非福薄之人,妾愿为儿广积圣德,以保平安”,圣君有感于斯,遂放过萧达等人,但仍下令,若燕清粼有何闪失,定不会轻饶他们。
在此期间,卫少天被押解回京,禁足于大将军府,派五百御林军严密封锁。柯子卿因战功卓越、冒死进谏,圣君赞之,擢升兵部侍郎、御前带刀侍卫之职。几乎同时,沁妃被诊出已有孕身两个月,圣君体恤之,特下令任何人不得扰了静心阁,违令者打入冷宫,所以那些看卫家遭难想落井下石的宫中妒妇,郁郁于心。圣君派宫中御医为燕清粼诊视,效果差强人意,幸好太子燕清流献出云妃遗物《百草经》,胡太医据此制出“魂归”丹药,方才救了燕清粼一命。这“魂归”此乃圣药之一,可解百毒,只有当年理越国人会制,太子之母云妃是理越国的公主,陪嫁品中就有这本《百草经》,她视若珍宝,去世前让太子的姐姐燕若曦待太子成年以后交于他。而太子“仁厚”,不吝藏书,救兄弟于命危之际,圣君曰“深感欣慰”。
然,燕清粼清醒后,不顾劝阻,长跪清漪殿外,请求面圣,结果上来便为卫少天求情,一句“临阵换将,实为兵家大忌,且此事蹊跷,舅舅必为人所害”,让圣君大怒。
清漪殿中,空气异常紧张,燕清粼跪地不语,圣君负手走来走去,满面怒容,阴得几乎滴出水来。
“朕还没死!轮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圣君指着燕清粼,颤声说道。
“父皇,舅舅他……”
“闭嘴!给朕滚回你的王府安生呆着,少在这儿现眼!”圣君也不多言,挥挥手让他跪安。
“父皇难道不信舅舅?”燕清粼不死心,他不明白,圣君一向圣明,对舅舅又格外倚重,怎会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把人从边疆押解回来,甚至幽禁起来,这实在是奇怪。
“难道非要朕把他亲手写的通敌谍报拿出来,你才信?”圣君眯着凤眼,沉声道。
燕清粼一听大惊,竟有实证?连忙轻声道:“儿子不敢!”见圣君脸色未变,就膝行一步,轻声道:“有些个事体,非亲身体味者不能明了,儿臣只是认为舅舅必有苦衷,所以……”一行泪已无声滑落。
圣君深叹一口气,道:“罢了,有些事儿不能以常理论,你下去吧,少天知道你有这份心也会欣慰。朕自有算计,此事不许再提。”
走下御坐,来到燕清粼身边,扶他起身,圣君语重心长道:“你这身子总呆在京里也不好,该锻炼锻炼,休养几日便去西南军营接你舅舅的职吧,朕让你做个监军,也算为朕分忧。”
燕清粼浑身一僵,心下冷笑,俯身接旨。便退了出去。
或许不在京城一些事情才有办妥的机会,我自会保舅舅平安即好。而且,燕清粼有种预感,父皇似乎有意护着卫少天,如若不然,那些围在将军府外的御林军,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种坚盾的护卫。
“不要怪朕,有些事情朕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少天的事儿,能瞒你一天便是一天吧……”望着燕清粼远去的背影,圣君燕元烈长叹一口。
跪了半日,腿酸的直打颤,出了清漪殿,燕清粼支持不住,跌在萧达怀里,说了声“静心阁,看母妃”便头靠在萧达怀中再不说一句话,甚至有些瑟缩,像只受惊的猫儿紧紧抓着萧达的衣襟。
萧达何时见过这样脆弱的燕清粼,当下就差点掉下泪来,强压着那股悲愤,细细给他盖了狐裘,才打横抱起燕清粼向静心阁飞去。
静心阁中,沁妃心疼得轻拍着清瘦些许的燕清粼,泪汩汩而来。
燕清粼来了便躺在塌上轻眠过去,刚刚大病初愈,身若抽丝,极易疲惫,又在圣君那儿折腾半晌,不累才怪。这父子俩……又是何必呢?
琉璃在一旁安慰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沁儿别担心。”
“圣君何苦逼粼儿到如此地步?费尽心思把他弄出京,有些事能瞒得了粼儿一时,能瞒一世么?”沁儿俯身搂着燕清粼,爱怜的吻吻他的眉眼,轻声道:“再说,那西南是什么地儿,万一有个闪失,我如何向哥哥交代?我……”
琉璃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小心道:“沁儿慎言,小心隔墙有耳。殿下远离京城这纷争之地也未尝不是好事,你且宽宽心,”接着话锋一转,道:“我今天特地给殿下熬得当归芙蓉粥,好好补补身子,待会儿留殿下在这儿用完晚膳再走,你们母子也好好聊聊。”
沁妃黯然一叹,示意她退下,轻轻地给燕清粼掩好被子,偎在一旁,长叹一口,百感交集。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天大的秘密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尤其是被些佞人利用,往往会弄巧成拙,好事变坏。
几天后,深夜,三王爷府,听雨轩。
燕清粼凭窗拨琴,又无心思,遂起身踱到案边,拣了本传奇看了起来。这几天身子倒稍稍气色,只是,这心里……却梗得难受。
唉,舅舅……
忽来一阵风,烛火一颤,燕清粼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爷!”瞳跪在案下。
“来了。”燕清粼放下书,轻声道。
“嗯,爷交代的事儿属下办妥了。”
“如何?”
“不在府上。”
“哦?”燕清粼眉头一蹙。舅舅不在将军府?那父皇为何弄些人守在那儿?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燕清粼略一沉吟,反而一笑,或许是我关心则乱,至少可以肯定舅舅无性命之虞,其中曲折看来必有奥妙。
“爷……”瞳有些犹豫。
“嗯?”燕清粼自顾自的沉思,漫不经心的应道。
“属下还有一事相告。”
“何事?”
“翩传来消息,柯子卿曾与薛德府上的管家在明月楼会面,似有勾结。
“哼。”
“而且,明晚太子暗约柯子卿到宜红院一叙。”
燕清粼听罢一点头,望着案上的烛火,眼中精光一闪,抿嘴一笑。
“去准备吧。”
“是!”
“等等!”
“爷?”
“当初我从风雅馆买下沐容时,谁将这事宣扬出去的?”
“这……具体难说,不过怕与丞相脱不了关系。”
“哦?”
“当晚,四皇子夜宿丞相府,结果第二天,丞相府的门人就有嚼舌根的,属下以为……”
燕清粼眉头一挑:“去查查丞相与……沐容有无瓜葛?”
“主子是说……”
“猜猜而已,去吧。”
“是!”
第十九章:阴谋
事实上,卫少天的确不在大将军府。
清凉殿中,卫少天斜倚在软榻上,半闭的凤目不知是睡是醒。烛光中人影一闪,沁妃青莲碎步的走进来,挑了挑灯芯,从小顺子手里接过鼠灰长裘,便蹑手蹑脚的走到榻旁,轻轻抽走卫少天手中的卷集,把长裘仔细的盖住那瘦削的身体。
沁妃思及哥哥受的苦,叹了一口气。
忽然一只手抚上她的面庞,温言道:“怎得垂头丧气?”
沁妃忙敛了愁苦抬头,只见卫少天苍白着脸笑着说道。
沁妃鼻子一酸,趴进卫少天怀里,小心的护着他的腹部,闷声道:“圣君到底想些什么?为什么又要你受这苦?”
卫少天没有言语,把沁妃圈在怀里,直到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低低地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他没死。”
“谁?”沁妃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接着脸色一白,自言自语道:“不会吧?哥哥你开玩笑?”
卫少天若有所思地套上软靴,走到阑窗前,深吸一口气:“他现在不叫柯焕然,而是哲赛。”
“哲赛?边州之战的敌方将领?”沁妃大吃一惊,随即语气一转:“那柯子卿岂不是……”
“他与焕然并无关系,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卫少天最近精神不济,没站多久就回身坐到窗旁的贵妃椅上。
“谁的……”棋子?沁妃本来想问,却忽然止了口。这还用得着问?能在卫少天旁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插棋子,天下也没有几个人,可为什么这么做?沁妃不解的转头望着一旁兀自品茗的哥哥,圣君可是爱惨你的,怎么会这么做?
卫少天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不觉一笑:“其实,我倒并不怪他,看到焕然没事,心里反而……”安心了?卫少天本想如此说,却终究未说完,抬头看沁妃坐在一旁迷惑的眼神,遂拉了一下她的手,道:“想听我在边州的事儿?”
沁妃忙不迭的点头,卫少天一边拉她到椅上做好,一边略有沉思:“或许真是爱得深了,他才会如此芥蒂,你别怪他,他是一国之君,总的体恤些个。”
沁妃心疼得偎在他怀里,点点头。
圣元十五年四月,凉庭哲赛大军被围已一月有余,疲惫不堪的敌军开始作垂死挣扎,每日清晨必会开城门、放吊桥进行挑衅。凉庭人身形魁梧高大,擅长单打独斗,尤其是那个首当其冲的布吉副将更是无比嚣张。
三天挑衅,大燕折损四员大将,今日,卫少天站在吊桥一端,骑着那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神情冷冽,手持长刀,白袍白甲,身形修长挺拔,倒像是一位降临人间的谪仙,他要为大燕挽回颜面。
布吉一看他便知是威震八方的大燕镇国将军卫少天,嘴角列出一个笑容,持戟纵马上前攻来,人未至,卫少天已经感觉到那阵迎面而来的强烈劲风。
这股巨大可怕的劲风气势,令对手的眼睛都没办法睁开。难怪宫城等四员副将勉强支撑几个回合,就被对手斩于马下。
不过在他靠近前,卫少天一直没有动,布吉以为是自己的气势力量将对方吓住,更加笑的猖狂得意。结果在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五步左右的时候,卫少天动了。他伸手一拍马鞍轻松跃起,躲过布吉向他腰部砍来的长戟,转身朝布吉迎面砍去。
布吉身体庞大,躲闪不及,只觉得眼前晃过一道人影,脖颈掠过一丝凉意。
死定了。
卫少天抓住布吉头颅的顶心发,将其拴在马鞍旁,夹了夹跨下的照夜玉狮子,前行几步,挥动长刀大吼:“尔等大将已被斩杀,再战何益?!”
凉庭军顿时没了气焰,只干瞪着威风凛凛的卫少天。
身后大燕将士顿时沸腾起来,大声怒吼,地动山摇。
此时,城门一开,一人一骑纵马过来,卫少天以为是前来挑战的将领,遂拉马止步等他前来,等那人进入视线时,卫少天只觉得呼吸一滞,恍如隔梦:来人骑着青花骢,黑袍黑甲,春日骄阳之下,一派慵懒之色。
这副神情卫少天永生难忘,此人不是柯焕然是谁?
只见他停在距卫少天三步之遥的地方,抿嘴一笑:“还是如此骁勇,少天。”
如此熟悉的话语如同闷天雷在耳边炸响,卫少天一个不稳险些坠下马来,纵马而来的柯焕然长臂一捞,将来人箍在怀中,低声调笑:“你竟如此想念我到心神不稳?”
卫少天还未回过神来,柯焕然倏地扳起他的下巴,俯身吻下去——
“呜……”卫少天惊得双眼圆瞪,身体僵硬,竟任由那柔软的物体压在自己唇上,直到对方湿热的舌头探进他嘴里,卫少天才惊醒,猛地推开独自沉醉的柯焕然,接着便攒紧拳头,往他的下巴挥去。
柯焕然没防备的吃了一拳,差点掉下马来。他摸着自己肿痛的下颚,望着气喘吁吁的卫少天,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与卫少天大眼瞪小眼。
而双方的将士早就看的呆若木鸡,卫少天紧咬着下唇,最终掉马与他擦身而过,柯焕然也不阻拦,在他经过时,轻抚过卫少天的手,塞进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