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唐可欣都光速理头发穿鞋子,脆生生应着,来啦来啦-------
我们喜欢逗唐可欣,你那么早交男朋友失去很多乐趣吧,起码半年换一个才叫正常。
唐可欣的脸就红起来,白皙娇嫩的肌肤上象抹了层胭脂,十分动人。
最可笑的是单小舞,小舞是我们寝室唯一家不在本市的学生,因她姐姐在本市一家企业打工,每逢回家
便夸耀我居住的这个城市如何的纸醉金迷,如何的光怪陆离,所以小舞拼命考进这个学校,看看能不能
在这个地方找到她的梦想。小舞暑假期间是在这里过的,而且她还找好打工的地方,我们寝室,小舞的
日子最辛苦,不过,我也因其独立乐观而最喜欢她。
小舞心直口快,人也极明朗热情。我们熟悉起来后她说起对我的第一印象,你知道我见到你有多开心吗
?我记得你啊,我本来是在商场玩具柜台做服务员的,有次我见到你和你妈在那里吵嘴,天啊,你真是
个性诶,酷得半死,我都不敢和我妈那么说话,你根本就是我偶像,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你妈是你姐,等
知道你妈是你妈的时候更是吓坏了,你妈那么漂亮,你简直不象你妈生的,不过那是以前啦,你现在漂
亮这么多------
这就是小舞,她想说话的时候不让她说完她会内伤,所以,我每次都好有耐心的等她说完,并忍受她特
例独行的语言逻辑和莫名其妙的文法修辞。除了我,谁看得懂什么是我以为你妈是你姐和等我知道你妈
是你妈这样的形容?我喜欢小舞,十分喜欢,所以,我活到人生第十八个年头,终于也算有个死党密友
了。小舞,成了我这辈子交往的第一个好朋友,让我体会到友谊的珍贵。
作为菜鸟新生,我们受到老鸟前辈们的热烈欢迎,有来呼吁积极参与社员活动的学长,舌灿莲花的诱惑
我们这些新学员加入社团,我根本不知道该报名哪个,闭着眼睛点锅点豆选到的居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两个社团,拳击和戏剧,真妙。
第一次戏剧社团活动的时候我看见肖瞳瞳也在坐,她正认真的听高年级学长感情充沛的朗诵莎士比亚的
《罗密欧与茱丽叶》,来吧,温文的夜,你朴素的黑衣妇人,教会我怎样在一场全胜的赌博中失败
-----------我没听完,转身又悄悄出去,反正莎士比亚已经仙游N多年,应该不会因为一个屁都不懂的
中国女生不欣赏他的文字而吞枪自尽再死一次吧?
我对拳击当然也不懂,第一次接触沙包的时候闹了个大笑话。当时全凭好玩,狠狠推了沙包一下,沙包
反弹回来我也不晓得躲,被撞倒跌坐在地上,这个结果实在是很扯对不对?于是我坐在沙包下面忍不住
笑起来,还笑蛮久的。旁边一个戴着拳击套的男生一直看着我笑,等我笑完,他指着我脑后拖着的几乎
长过臀部发辫问我,你打算这样学拳击吗?
长头发不可以?我错愕,我还蛮珍惜我的头发的。
不,可以的,那个男生递给我双手套,不是大问题,我教你。
教我拳击的男生长我两届,是拳击社的社长,生的虎背熊腰,却有张极清淡的面孔和乱秀气一把的小眼
睛小鼻子,我们说他是种复合类生物,一只披着熊皮的羊。他有个外号,叫令狐冲,大家都叫他阿冲,
叫得久了,他本名叫什么都没人记得了。阿冲跟我说,他之所以肯亲自教我拳击,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
笨,选社团的时候要点锅点豆,被沙包打中了跌倒还笑的跟中奖一样,他很担心,我这样的社员会抹黑
拳击社的名声,他不亲自看管很难放心。听上去他好象是好心,不过这种好心值得我信任吗?
这个阿冲数日后请我看电影,我没拒绝他的晚餐和电影,他用他的行动证明了他的好心不值得信任,他
根本就是狼子野心。他提出交往,我也没拒绝,他飞快的由我的师傅降级为我的男朋友,明降暗升。虽
然我本来不太向往爱情,但对爱情也有几分好奇,这种事情有那么大魔力吗?一定要试一下是什么滋味
才可以啊。
说起来,我的运气不差,我的拳击教练男友是学生会干部,校园里的老大,我在学校等于被他罩了,而
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有了一个崇拜者单小舞,我想,我需要低调一点,不然哪天被嫉妒我的人用麻
袋蒙住暗扁一顿也不是没可能的。
新的学年,新的开始,日子始终是新奇而另人愉悦的进行着。
再与舅舅去俱乐部游泳,偶尔遇到陈妮,我都很乐意听她与舅舅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内容很多我不懂
,纯粹是为了欣赏偶像陈妮小姐讲话的姿势,语言。有次周末回家的时候,听到我妈提起陈妮,她们因
工作机会遇到。我妈重点说明,伊仍是小姑独处。外婆心眼活动,喜上眉梢,却被我爸浇了冷水,一向
谨言慎行不多言语的老爸,这次在舅舅的终身大事上给予了重要的意见,曰,陈家小姐今日成就非与当
年女学生同日而语,其过于强势的作风,怕会压过家明,家明一向仁厚,与陈家小姐并非良配。
我外婆断不会让儿媳妇骑到儿子头上去,她要的儿媳妇一定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要象解语花般温柔,
还要具备二十四孝的素质,所以,这陈妮在我外婆脑海里做了几年虚幻的儿媳妇之后,终于又虚幻的下
岗一支花了。
我虽喜欢陈妮,也觉得她做我舅妈其实很合适,不过,我觉得舅舅~~~,就是~~他有没有还惦记着钟蔓芬
芳?那个一直活在白信封里的钟蔓芬,长什么样子啊?
入秋的时候,爸爸给舅舅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听说叫曲冰,是爸妈以前旧同学的妹妹。那同学一家人全
移民去温哥华,本来不太容易联络到的,我爸因一次工作上的事情去一家医院做访问,恰好遇到在那家
医院做心理医生的曲冰,得知她还是单身,考虑各方面条件足以与舅舅匹配,晚饭时间和舅舅说,“给
你介绍个女孩子认识怎么样?”
舅舅先是呆怔一下,之后缓缓点头,“好啊。”就这么答应了,表情平淡,也看不出是高兴和不高兴。
饭桌上最高兴最投入的是外公和外婆,频频向我爸和我妈打听他们旧同学的妹妹生的相貌如何,品行是
否端正,舅反而置身事外的淡定,我敏感的从他的淡定里捕捉到忧郁。
晚上,我睡不着,去厨房喝水的时候,看到舅舅工作室亮着灯。忍不住敲门进去,舅舅在画图,我坐在
他旁边的椅子上,很突兀的问,“舅,你有没有不开心?”
舅舅避重就轻,“做人哪得时时开心,偶尔快乐一次即可。”
我很认真的对舅舅说,“我最爱舅舅了,我总是希望,你能时时开心,偶尔不快乐一下即可。”
舅舅从一堆图纸里拔出他的眼神,望着我,笑了,写字桌上的灯光透过他垂下的发丝,在他的侧面上打
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我觉得舅舅微笑的样子看起来反而更忧郁,忍不住上前抱抱他。
舅舅的大手温柔的拍拍我的头,叮咛,“太晚了,去睡吧。”
我后来听到我爸妈和外婆都在热烈计划着心理医生曲冰与我舅的见面日期,很不甘心提出反对,“心理
专家生的小孩多数有神经病。”我的话只招来我妈一顿数落,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帮助。唉~~,我还挺
想去找陈妮,告诉她,我喜欢她做我的舅妈,不过这应该不由我来选的吧?于是,就这样,秋天的时候
,我舅开始谈他的恋爱,只是谈恋爱。
我也在谈我的恋爱,我妈让我把我的小男朋友回家看看,我索性约了一堆同学回家,有阿冲,有我的室
友。午后时光,我们都围坐在顶楼上,外公种的菊花开的一丛丛的,蓝天高渺,风微云淡,远处的栏杆
上晒着洗干净的床单被套,空气里满是洗衣粉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乖巧的肖瞳瞳处处得人心,哄的我家
太君很高兴,咿咿呀呀的,教她学唱段曲:“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
谢---------”
我记得很多年前的某个秋日,舅舅曾在这样的一个日子,做着和我一样的事情,请同学来家里玩,吹奏
一曲萨斯风。那时候的舅舅很年青,手里握着一大把的梦想,那时候的陈妮爱笑也爱哭,泪水晶莹清澈
,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天真无知孩童,如今呢?如今呢?我靠在椅子上,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竟觉
得人生不过尔尔,煞是无聊,明媚鲜艳能几时?时光悠悠,青春渐老。
十二月,入冬,归家的夜里,包着棉被,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台重播时段的儿童节目,在学校看不到电视
,日子有缺憾,加之我对幼儿节目一直都很有兴趣,所以每次归家,都守定儿童频道。
舅舅回家的时候,我正对着电视笑的不成形,见了他就叫,“快来快来,和我一起笑。”
“怎么就你一个人?”舅舅脱掉外套,递给我一包巧克力,“喏,给你。”
“你买给我的?”我很乐,最爱吃巧克力,只不过现在为了保持身材不敢乱吃,所以,拆了点包装,可
怜的闻闻味道,回答舅舅的问题,“今天好冷,外公外婆说要早点休息,爸妈的旧同学正闹离婚,他们
去凑热闹。”
“啊?”舅舅给自己倒杯热茶,走到我身边,“什么凑热闹?离婚?”
“少装糊涂,当然是凑热闹去劝人家不要离婚啊。”
“哦,”舅舅哼一声,跟我瞅着电视屏幕,又有个小朋友在做龟兔赛跑的新解,“乌龟的弟弟站在终点
,兔子就以为乌龟已经到了-------”
“哇哈哈~~”我捧着巧克力狂笑,还不忘跟舅舅说,“厨房有汤,给你留的--------”
“咏哲,舅舅要结婚了,跟曲冰,婚期订在春节。”舅舅毫无预兆的,突然砸来这个消息给我。
太突然了,我的笑声戛然而止,抬头看着舅舅,半晌才问,“外公外婆都没跟我提起过。”
“刚决定的,本来想回来告诉大家,不过,只有你在这里,就先跟你说了。”
“外婆知道一定很高兴。”
“是吧,”舅舅笑笑,喝口茶水,眼睛停在电视机屏幕上,可他看的太冷静,都不象我,笑成傻子。
“舅,你高兴吗?”
“嗯?”舅舅象神游太虚刚被我找回来的魂灵一样,茫然问我,“什么?对不起,刚才我没听清楚。”
我重复,“结婚,你高兴吗?”
“应该高兴,是件喜事。”
“屁咧,这是什么答案?”我有点火,“我就没觉得你的样子哪儿点象高兴。”
舅还是那句搪塞我,“人活着也不需要时时都高兴。”
“可起码结婚这件事情一定是需要高兴的吧?”
“我也没有不高兴。”舅舅伸手替我把被子拉到沙发上再帮我盖好,刚才我一激动上半身弹起来,被子
掉沙发下面去了。
“你一定会后悔,”我小声嘀咕,恨恨的把被子裹在身上。
“不要诅咒我,”舅舅的脸上维持着浅淡的笑容,说:“还记得前些日子,你不肯减肥,我问你一个问
题,不能穿漂亮衣服会不会哭,你给我个答案我还蛮喜欢的。”
“啊?我不记得诶。”
“你说,你不是太贪心的人,既然选了享受美食,就不能为穿不到漂亮衣服掉眼泪。”
“是啊,”我瞧瞧茶几上的巧克力,不无遗憾,“现在选了漂亮衣服,也不能为吃不到巧克力生气抱怨
。”
“同样的道理,”舅舅嘘口气,“我和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一样,要结婚的对象不是自己最爱的,不过,
我既然选了这样一种生活,我就要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好一点,不掉眼泪,不生气,不抱怨,我不能太贪
心。”
我无言,舅舅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他承认,他不喜欢曲冰?那又何必答应?我不懂,大人的事情,好难
懂。
舅舅振作一下,问我, “不给我恭喜吗?小天使。“
我没来由的鼻子酸涩,叱回去,“不要叫我小天使,很恶心诶,好啦,恭喜你,恭喜你们白头偕老,早
生贵子。”
舅舅抿着嘴角,我看不出他藏在面孔后的真实心思,静默半晌,他拍拍我的面孔,回工作室去了。而我
,呆在沙发上,心乱如麻,直到我爸妈回来。我没和他们讲舅舅要结婚的事情,哼,让舅舅自己去告诉
他们。百无聊赖,把遥控器上的数字键胡乱按了几遍,却没一个能让我看的下去的东西。爸妈洗漱喝茶
,轮流着折腾半天,然后每人丢给我一句早点睡,就都去休息了。
窗外的灯火,一盏盏清减下来,我也不知道是在沙发上呆到几点,才拖着冰凉的脚掌,裹着棉被走回卧
室去。瞥到舅舅房间的门缝里仍有灯光,我推开门,舅舅上半身靠在枕头上,身前摊着手提电脑,电脑
屏幕开着,不过舅舅已经睡着了。我心内哀戚,觉得这样的舅舅看起来好寂寞。想帮舅舅把灯关了,让
他睡得舒服点,却听他的电脑有声音,这个时间,舅舅跟谁聊天?我把电脑从舅舅的床上挪到写字桌上
。
和舅舅聊天的还是伟,不过这次用的是Q,页面上舅舅在四个小时前说了一段话,“浮蹉蹈海是勇者的选
择,苟且偷生的只好长梦不醒,所以,我选了苟且偷生,春节结婚,要不要恭喜我?”
伟刚才来的几个字是,“恭喜你。”
原来舅舅心情闷想和旧友聊天,伟现在才有空。我帮舅舅敲几个字回去,“你好,我是咏哲,舅舅等你
等太久睡着了,抱歉。”
伟好一会儿没反应,我还以为他下线了呢,他突然又回说,“没关系,多照顾他。我还有事情,有机会
再聊,拜拜。”
伟大概很忙,这次的他没上次热情。唉~~我叹口气,舅舅结婚,他的朋友都没替他太高兴吧,他根本不
喜欢那个叫曲冰的女人啊。回首看睡在灯影里的舅舅,眉头锁着,很孤独无助的样子,假如他喜欢的人
看到他连睡觉都不得展颜,不知道是怨恨,还是心疼。我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间,缩进被子里。被窝很
暖,我的心却有点冷。记得从前,陈妮说,爱情的结果是绝望,我从来对这样的绝望只闻其声,未见其
形,现在,我终于看到一点了,绝望,好象不那么强烈与坚硬,它只是绵长的,纠缠的,无休止的,缓
慢而坚持的,把我最爱的舅舅吞噬了,覆灭了。
终于见到了曲冰,家人让我喊曲冰舅妈,我礼貌的依言而为,就去帮我妈用洗衣机洗衣服。我家的洗衣
机还是老式的半自动,洗衣粉的白泡泡中间飘着几张RMB,五元十元不等,真是,谁外套里的零钱啊?曲
冰不知道为什么随在我身后,瞅着洗衣机里的钞票笑,帮我捡出来,用水冲净,边冲边和我闲聊,“你
可真粗心,洗衣服之前口袋要掏干净啊,不过没关系,等等我用电熨斗把它熨干。”
我半是尴尬半是生疏的道谢,“谢谢你。“
“不要这么客气,”曲冰语气温婉,她身上带着股能让人心平气和的能量,我怀疑再剑拔弩张的人到了
她面前,都能柔和的化成一滩水。
“我和家明要回温哥华结婚呢,我爸妈都在那边,那时候正好是寒假,一起去好不好?”我未来的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