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清风(出书版)下部 by 寒月
  发于:2010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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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一手扶在男人的背上,一手抓着男人的手臂,一拉一搀下尽量温柔地将扶坐而起。可即便是极尽温柔小心翼翼的对待了,男人还是不免痛出一身冷汗,闷哼一声,吓得他差点松了手。
「大哥你哪里痛?」让男人靠着自己而坐,他环着男人的腰,口吻急切担忧,却在极近的距离中闻到令他色变的气味:
「你中了蛊?」
男人手脚无法动弹,身体又痛又麻,整个人疲倦不已,只得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呼出对于他而言过于灼热的气息:
「嗯......那苗人用蛊让五王爷擒住了我,现在手脚关节痛得我脑袋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无法拥住带着药香的身体,男人觉得有些不甘心与可惜,但先前怕心爱的人儿被人所害的不安在此刻终于缓和下来,在闻到这清爽的药香味儿时终于真正放下一颗高高悬着的心,踏实无比。因此就算不能紧紧拥住他也无妨,只要他还在他身边。
他心异凉,拣起男人的手腕正要切脉望闻,远处的白发男人如刀的视线刺来,狠厉的话语让他不由一颤,没敢再细察脉相--
「你若嫌他命太长,大可在我面前解了他的蛊,反正你三哥也会乐见这一面的。」说着,已阴侧笑起,淡淡的虫腥味飘开。
「不!我不看这样总行了吧!」语调惊慌惶恐。
白发男人见威胁得逞,满意地收回手,然后看戏般地看着眼前感人的重逢戏码。
「......你是由他带来的?你答应了他什么?你见到你三哥了?」
连三个问句,男人深怕心爱的人走上不归路,想抬手搂住他,却只徒增痛苦。
「大哥且先别激动!」他按下男人蠢蠢欲动的身体,安抚道!
「我只是以答应助他一臂之力换一个见你的机会,用药而已,并非大事。另外三哥......我是见到了,只是......」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双眸中的泪光逐增,不忍再想起那万虫蚀体的男人。
「只是什么?」他的表情凄苦,男人也心知相见的下场不如他所想像的好,也许......
「他在那苗人的手中是吧?」叹了口气,可以想见那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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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那么你呢?可好?五王爷有无为难你?」
「我很好,五王爷没有为难我。大哥呢?五王爷对你如何了?」
「没什么事,只是将我捉下挥了几鞭,再烫我几下,如此而已。我有内功护身,伤不了多重,你别担心。」男人没有说实话,他没有对他说鞭子上喂了盐水与辣椒水,也没说那铁钳是烙印在鞭子打出的伤口上,更没有说当他全身伤创累累时被迫穿上一件小一号且全浸了盐水的衣服,紧紧贴在伤口上,痛得他差点一昏厥!
不是想骗他,只是现在不宜让他知道,当然,以后也不会让他知道。
他垂下眼睑,睫上沾了水珠,「对不起......若非我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大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他的错!
「没事!我还活得好好的......倒是你,别再与五王爷对抗,他不是你可以应付得来的......」五王爷心思缜密且神机妙算,要对付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不会的,只要我不说出爹与若冰的藏身之处,五王爷不会轻易杀了我,而且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侧头亲了亲那凉湿的脸颊,万分宠爱的叮咛:
「记住,乖乖等着,可以的话,多来看看大哥好吗?大哥很想你......」
「好......好......」泪,还是落了下来,「我也很想大哥......」
白发男人鼓起掌来,透了积分讽刺:
「好感人的场面啊......你们两人可真是情深意重!放心,若你的宝贝能全力助我,我心情大好时自然会放他来见你。当然,这是不一定的。」
男人只看了他一眼,不吭声,转而低声安慰起埋头掉泪的人儿:
「别哭,我不会有事。大哥保证不会少了一只胳膊或一条腿的......别哭了好吗?」
到那时还来得及吗?他垂脸不语。
「这样吧,你若想起大哥时就将玉佩拿出来看一看,只要玉佩还在,大哥就一定还在。当然?你若能来看大哥是最好不过,记得带点大哥喜欢吃的东西来......别路了......你一哭大哥心就好疼......你忍心让大哥如此难受?」
晃了晃头,抹了抹脸,抬起那泪光光的眼,带着鼻音道:
「我会再来看大哥的,大哥一定要保重!」
「我会的。」「好,走了走了!」白发男人已经不耐。
「已经多给你一刻了,别太过份了。」
「走吧,别惹怒了他,我怕他对你不利--」话方完,唇上传来温热,只眨眼,心一动,那清俊的脸蛋缓缓向后移开。
「大哥等我。」落下一句话,他已被白发男人半拖半拉地扯出牢房,男人的身子一软,碰的一声倒地,剧痛加倍袭击,如天崩地裂的晕眩,方缓过神闲,喀一声上了锁。
里头的男人勾起唇角,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不时回头的依恋。
「会的......」双瞳射出精锐光芒,一抹难言的深意骤现骤逝。
再过不久,命运将被颠覆。
「凝露散以冬日清晨初梅而成,取其精露,井加之以雄黄艾草,抓五一之比例混合,加之以香料便成。主要用于驱虫,蛊为虫,因之遇此散便会受创甚至死亡。」
冷怀璧磨着干药草,一面回答着苗人,只是语气冷淡,且连眼神也不抬,分明将他给当成了空气。
抄抄写写后,苗人低低道:「如是,真是比我之前以蛊驱蛊来得好了,且也不用害怕别人反过来蛊害我......」
冷怀璧手停了一下,又继续磨着。
「若要人不害,除非己莫为。」
苗人扬眉,看着那蹲在地上的背影,嘲笑: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会收手?!」
「在下自然明白得很,恶人永远是恶人。」
「那么你三哥呢?他也永远是恶人了,你还顾着他做啥?」
月牙色的袖摆抖了抖,转头是一道愤恨的视线,冰冷又锐利:
「我不是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你不是恶人,是恶鬼!」
听他出一日不逊,苗人的脸沉了下来,阴霾道:
「我说过不要撩拨我的怒气,你还想不想去见寒若风?」
「你......」咬了咬唇,没再说下去,只能将所有的骄傲吞回肚内,继续手边的工作。
「识相是最好了--谁?」感觉有人来到,苗人话锋陡转,阴气大散,扬手一挥,无数小黑点尽飞而出上时之间,嗡嗡声响不绝于耳。
冷怀璧只一蹙眉,本不想管,但在一声童稚的哭声传来时睑色大变,掏手一撒,小黑点尽垂直落下,嗡嗡之声顿失,一个小孩童也在此时奔入他的怀中,揪着他的衣领哭着。
「原来是小世子。」苗人冷哼一声,对于自己差点害死小世子的举动不以为意,将地上的虫尸扫净,转身去喂自己的蛊了。
冷怀璧看了苗人一眼,心惊于他出手之狠,若非自己早一步察觉,只怕小世子已化为血水!
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无奈地拍拍那抖动的小背,道:
「怎么了?王爷不是吩咐过你别跑来吗?」
「父王他、父王他......哇......」小世子抽抽咽咽,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揪着他大哭了。
除去王妃之死,他还没见过小世子哭得如此伤心,心中怜惜之情顿起,不舍地放柔了口气,再次问道:「你父王怎么了?」
「小丁哥哥......」小世子抬起泪花花的脸蛋,可怜兮兮,「父王他......他打小海......」
「为什么打你?」他仔细一瞧,果然发现小小的脸蛋上左颊浮着红肿,心疼地从袋里掏出药膏替小世子上了药,轻柔无比的举动令小世子眼泪减少不少,只是还抽噎着,浓浓的鼻音是可怜又可爱。
那药膏飘出一阵淡香,甚是好闻,小世子用力吸了几口,感觉自己的脸颊也跟着凉爽起来,不禁偎入他的怀里撒娇:
「父王心情不好,小海说要吃甜点,父王不允许就打了小海......」
「你父王为何心情不好?」收起了药膏,将软乎乎的小身子抱到自己怀里,两人到门口坐着。 
「他不会知道的。」苗人将死去的蛊尸丢到外头的苗圃里,插进这么一句话。
他蒙住小世子的眼,不让他看见那些恶心的虫体,眼微一抬,皱眉:「什么意思?」
「今日上朝,皇上忽然下令不准再追查寒家人的下落,且原先答应王爷要移交到王爷手上的兵权又被皇上给收了回去,朝中几个王爷收买的重臣也性格大变似的离开王爷的阵盟,虽然称不上背叛,却也让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一下子大为缩减。大事受挫,王爷怀疑从中有人作对,因此正大肆清扫着可疑之人。」
兵权被收回?这当真令他有些讶异,皇上一直都根偏袒于五王爷的,为何会突出此举,其举便大大挫败了五王爷的势力?
思及那日驾临的皇上,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与复杂的心机,难道皇上他......?
盘算了几下,对于自己心中的答案还是半信半疑,索性不再去想,目前最重要的是将大哥从五王爷手中救出。
「......你会如此好心?」如此好心为他说明?
「我只是想说王爷一怒之下,可不知会对寒若风做出什么事了,不过我可不打算让你去见他......」苗人哈哈大笑进屋,满意于他脸色瞬时刷白,终于一报方才出言不逊之仇。
「小丁哥哥?」小世子拉了拉他的长发,引回他的注意力。
强扯出一抹笑容,「没事。」
大哥......你会没事吧?
昏暗的地牢,外头灯火如豆,里头火炬熊熊燃烧。
五王爷站在一面墙之前,手中正拿着一根沾满血液的鞭子,鞭子上的血正缓缓滴在地上,绽开一朵又一朵凄艳的红花。
墙上绑了一个人,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男人自始至终抿唇不语,五王爷如何施刑也无法从他口中得出一点想要的讯息。身上皮肉已无一处完好,血还流着,仿佛永远没有流尽的一天,然骨气倒硬,不吭不响,连呻吟也不曾吐露出来过。脸上的那张表情永远是似笑非笑,别有深意;那双眼也总像看透了什么似的直视五王爷的心底,本已在盛怒之下,被他这么一看,怒火更炽,鞭子又扬起了--
「王爷,寒若风身为武林中人,想必这样的苦头他是毫不在乎,不如我们换个方式?」再次出现于地牢的苗人在五王爷耳边提议道。
五王爷斜眼一睨,目光如冰:「说。」
「寒若风心爱冷怀璧,若冷怀璧出了什么事儿......想必他心痛难忍,会发狂的吧?」苗人若有深意地看了寒若风一眼。
寒若风眼皮一跳,眼一眯,表情狰狞起来,周身散发出冰冻三尺的气息,地牢中气压骤低,空气被冻结成一块一块,疾然落地,无人言语。
五王爷沉吟了下,看寒若风那心急如楚、无能为力、恐惧、愤怒又不肯轻易示弱的神情,他心情顿时大好起来,扬起高深莫测的笑,对苗人吩咐道:「你说怎么办?」
「办法有很多,例如--」苗人话说一半,扬手一挥,一个黄点飞出,迅雷不及掩耳地钻进寒若风的伤口里。
寒若风心一头,不祥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例如让冷怀璧死在自己的手中!」邪邪一笑,笑中狠辣。
寒若风闻言,脸色骤白,冷汗直冒,周身如置冰窖!
「不过......万一寒若风因此凶性大发,也许连王爷的手下都无法制住他。」话锋一转,收回令寒若风胆颤心惊的提议。
寒若风暗中抡紧的拳头松了松,却仍十分警戒地瞪着眼前二人。
「那你要怎么做?」五王爷皱了皱眉。
「我方才下的蛊可以控制人的行动,寒若风即便是心中不愿,也必听我之言而行,因此,我要请他看一出好戏!」
「好戏?」
「是的,好戏--保证令寒若风痛不欲生的好戏!」
一阵阵药香清清淡淡地自小屋里传来,屋外苗圃的小芽随风摇曳,似乎和着那药香缭绕在来者的心头上。风清景和,若非小屋外头一盆以铁盆子装起了攀爬扭曲又纠缠在一起的虫子,相信这将会是一幅幸福的画面--
屋子的小木门没有关,从正前方看进去正好能见到一大一小的人影趴在案上,再走近些,才发现大的那个支着头入眠,长发微飘,露出一小截的颈项,沿着颈项往上看去,清瘦的脸颊、高挺的鼻、长长的睫、白皙的肌肤、微开的唇,神秀的姿态,美好的一切让来者看得出神。
大的那个空出来的一只素手还环着一个小的,正抱紧他的腰身而睡,鼾声浅浅,不小心滴出来的唾液沾湿了他的衣裳,腰间突显一块深色的痕迹。小小可爱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春日方开的花儿,呼吸均匀,有时会蹭蹭被他抱着的人,然后脸蛋一歪,换个姿势再睡。
来者在这一大一小身旁停下,其中一个白发男人嘲弄着另一个来人:
「他就这么好看?」另一人不语,只是直盯着看。
「喂!醒醒!有人来见你了,冷怀璧。」白发男人迳自走入屋内,恶声恶气。
冷怀璧睁开眼,撞进一渊黑潭时错愕震惊,不敢相信地再揉了揉眼睛,眼前的男人没有消失,反而以一双更为爱怜的眼睛看着他!胸中惊喜交加,浑热一下子涌上了眼眶,起身扑了过去,男人也及时张手将人给拥住了,即是身上的伤再痛,他都不会放手--
「怀璧!」深深的、低低的呢喃,千万情愁思念都寄予此句呼唤,目光流转之间,恍若隔世。
「大哥,你怎么来了?」仰首望着那消瘦了一点的男人,这才发现男人身上的伤又增加了许多。有些已深可见骨,兀自淌着血!他惊吓,心慌意乱,忙要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可男人却紧紧禁锢了他的腰身,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
「我没事,只是小伤。」男人云淡风轻,仿佛伤的不是他的身。
小世子在冷怀璧起身时就已经醒来,不甘寂寞地也扑了上去,奶声奶气地道:「大哥哥我也要抱抱!」
男人失笑,无可奈何,在冷怀璧心焦不安的目光中弯身抱起又软又暖的小身子,任那张红嘟嘟的小嘴亲了亲自己的脸颊,然后看着小人儿傻傻地咧嘴笑来。
白发男人冷哼一声,「好个一家子的景象!」
男人一听,浑身一颤,他没有忘了自己被带来此的目的--不禁又收紧了手臂的力量,惹来怀中人疑惑的目光。
「大哥?」为何大哥的表情僵硬苍白,且紧张?
「......寒若风,站过来!」白发男人先是低念了几句旁人听不懂的话后,对寒若风下命令,令人匪夷所思的,寒若风浑身一震,硬生生地放下怀中的一大一小,脚步略显僵化地一步一步向白发男人的方向走去。
冷怀璧大惊,「大哥?」
可男人没有停下脚步,连头也没有回,只笔直地朝原本的方向走去。
「别再挣扎,你应该知道你敌不过我。」白发男人邪邪一笑,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起呆愣的冷怀璧,接着道:
「你说傲骨不屈的冷怀璧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目光转回已站定他眼前的寒若风身上,毫无意料之外的,看见寒若风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愤恨,面色凝重阴霾,什么也不说,只冷冷地瞪着他。
他们的交谈极小声,距离稍远的冷怀璧听不见,仍沉浸在寒若风奇怪的举动中。小世子也抱着冷怀璧的大腿,害怕苗人此刻的阴厉笑容。
「我不喜欢男人,但不代表我的『宠物』也不喜欢......冷怀楚这个人你还记得?」苗人缓缓地道,恶意地拉长折磨。
寒若风双眼瞬时瞪大,缓缓地转动脖子看着从小屋内一道暗门走出来的「人」:若他还能称为人的话。
随着他移动,阵阵腥臭飘送,行走的痕迹上掉落了几只蛊虫,剩下的均在冷怀楚残破不全的肉体上扭动。
小世子惊叫失声,抱住了呆滞的冷怀璧。
「如何?美吗?冷怀楚的身子可真不错,竟然让我那么多宠物『寄居』到现在还没死......比之他武功失去前是不是好看多了?」
寒若风胃液翻滚上冒,直窜喉头,一股酸涩锁喉,欲呕却吐不出来,只能让苗人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直直盯着冷怀楚看,连闭眼也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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