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完之后,眼角却落下了泪。
司徒空早上来到办公室,看见桌上的字条,那潇洒豪迈的草书令他顿时在一天还没开始前,心情就提前跌落了谷底。
斟酌了半天,才辨认出是什么字:
请新皇陛下允许本将军的舰队飞行与龙凰城上空,必要时,夷为平地,还请陛下见谅。
PS,记得你答应过的,颁布同性结婚许可令,敢食言,本将军就谋权篡位!= =
看了字条内容,司徒空轻描淡写地叹了口气。
哎呀呀,造反了造反了,这世道果然不同了,有人为了结婚都可以篡夺皇位啊。
左向朗正好最近也闲来无事,你们要不打场内战,这婚礼可就办得又特别又轰轰烈烈,保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尹将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吧?
他轻轻一笑,既而将字条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
至于同性结婚许可令嘛……反正我不需要,你也别想得美!
之后,饶有兴致地打了个电话。
“喂,小雨吗?”
“嗯……我是。”听了电话里极有礼貌的声音,司徒空不禁感叹,小雨这孩子,可比他家小戒乖巧懂事多了。
“你不是说,等这次尹将军回来,想搬回去住吗?”
小雨小声笑了一下,有些腼腆:“爸爸的房子一直空着,回来也从来不打扫,这样会给邻居添麻烦的。我想那房子空着浪费,不如我搬进去住吧,打扫干净了,省的爸爸每次把自己往垃圾堆里塞……”
司徒空笑了笑:“吃不到你做的东西,我想明他们一家会想念你的。不过,你还是搬回东城吧。”
“诶?可以吗?这样的话,我要转学了……”
“手续我安排,这是小事。”司徒空往椅子里一靠,舒舒服服地伸展双肩,脸上不经意地露出神秘的笑意,“顺带再送你们一套别墅,跟你爸爸说,这是我送他的新房。”
“新房?”小雨莫名。
司徒空深邃的眼望向窗外:“你们一家三口,总算可以团聚了。”
“空叔叔,你的意思是……”
司徒空笑了:“好好照顾你‘妈妈’,他现在身子弱,千万别让他累着,顺便告诫一下你爸爸,下手轻点,人家现在不适宜做‘激烈运动’。”
“嗯?”
“啊,没什么,忘了我刚才说的吧。”
挂了电话,他沉浸于窗外宁静祥和的景致中,冰蓝色的眼眸也被那明媚的阳光涂抹上了暖意。
唉唉,能带着舰队去接新娘,真让人妒忌啊!
PART、3
醉春宵,落花无情人有情
[“十年,我等你十年,到时候,我会坐着战舰来接你,有整只舰队为你护驾,把你轰轰烈烈地迎娶进门,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没有任何人能阻挠我们在一起,没有任何人能分开我们。”]
曾经在期盼中失落,曾经在流泪时懊悔,曾经在叹息间无奈,此生此世,他没有脸再见尹正。
要不是当天是在小轩的意识下,上了他的军舰,或许,他会就这样逃开。
十年前,他没有那样的勇气,如今,他更没有这样的勇气,来面对那张温柔的脸。
尹将军仔仔细细地将皇乙轩全身看个遍,一处不拉。先是晶莹碧亮的长发,比他想象中保养的好;再是眉头眼角,比他思念的犹豫憔悴;再是纤弱的身子,以及素白却华贵的和服,让他在拥抱的瞬间,忽然又觉得对方似乎不愿意让他触碰。
不过,他还是不暇思索地将这随风摇曳似的柔弱身子拥入怀中。
瘦弱的感觉,就如他怀里的人会即刻化作一阵烟雾消散。
但是发现怀里的人太安静,他猛地放开,凌厉地盯着那张清瘦萧瑟的脸:“你是小轩?”
于是,小轩嘟起了嘴:“果然你想见的不是我。”
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吭声。
小轩继续嘀咕:“十年不见,还能一眼就看出来,我和他真有那么大区别吗?”
尹正自嘲似地轻轻一笑,目光深邃而无奈:“因为我梦到过几百几千遍这样的重逢,每次他都会逃开,没有一次例外。”
小轩大叹一口气,撇撇嘴,摇头妥协:“好吧,我不想看到你失望的样子,这就换过来啦。不过,他要是逃,我可不管哦。”
事实上,小轩确实说中了,尹正的梦也没有错。
看着小轩闭上眼,眉宇间的神韵忽然变了样,尹正不禁愕然,心想两种人格已经可以这样自如交换了吗?
而后,当皇乙轩睁开眼时,看着一张熟悉的脸,像被施了定身术般,久久不能动弹。
十年未见,却是思念了十年,如今摆在眼前,越发觉得熟悉莫名。
他不由得身子颤了颤,向后跌退,要不是身后有柱子,或许就倒了。
然而下一秒,他立刻转身就想走。
尹正当然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纤细的手腕握在掌心里,心里一阵阵痛楚:“还逃!逃了十年,还不够吗!”
皇乙轩使劲别过脸,就是不肯转向尹正:“你……放开我……”
尹正嘴巴一怒,十足的蛮横:“声音没底气,明显是不想让我放。”
他看见,那凌乱的银发间,滑下了泪,不断淌落。
目光一柔,他的声音也跟着柔软下来:“看着我,小银。”
“……”
“把脸转过来好吗?”
“……”
尹正深深吸了一口气,温柔似水地微笑着说:“我十年没见过你了,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这十年里每一天每一分钟我想的那样。”
皇乙轩扭动着手臂想挣脱,可是凭他如今的力气,根本挣不开。
他只是依旧固执地别过脸,无力低叹:“我不是你要见的那个人,放了我……”
尹正无声无息地叹了一下,舒展的眉宇溢出惆怅。
忽然,他猛地拉了一下,将皇乙轩霸道地带入怀中,搂住了。
“违抗本将军的命令,是要论罪处罚的。”闻着银发上的淡香,他轻声细语,“怎么处罚嘛……这么销魂的美人,要不绑回去当压寨夫人?”
他不肯转头看他,他就强硬逼他转头,无法逃开自己的视线。
两行清泪,却让他呆住了。
这忧郁的眉,这伤感的眼,这憔悴的脸,还有……他的手指最后轻轻划过微微颤抖的唇。
皇乙轩哀伤而冷漠的神情,让他除了不想松手以外,恨不得捧在掌心里呵护着。
“想我吗?”他轻轻地问,温柔地笑。
皇乙轩却垂下眼,逃避他的视线。
然而,尹正将他拥得更紧,“我可想死你了。”
冷了十年的身子,蓦然有了暖意,想过无数次被这样拥抱的感觉,却在真正被拥抱时,依旧想逃。
“放开我。”他加重语气。
尹正不但不放,甚至把手臂绕过他的腰际,楼得温柔而暧昧:“放了你,谁当我的新娘?我说过的,我会开着战舰来接你,让整只舰队为你护驾,轰轰烈烈地把你娶进门。我就等司徒空颁布法令后,我们名正言顺地当夫妻。这辈子,我死也不会放开你。”
隔着厚重的段料,他感觉到来自对方身体的温暖,冰凉的泪却止不住。
“压寨夫人有点寒酸,当我的将军夫人怎么样?风风光光住进将军府,养好了身体……为我生孩子。”
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微微一颤,带着泪珠的眼无措地看着自己,尹正笑了:“哈哈哈,吓到你了吗,说笑呢。”
“生孩子那种事那么辛苦,就算你可以,我也舍不得。不过话说回来,”尹正让皇乙轩面对自己,上下打量了翻,笑嘻嘻地说,“你现在的样子,还真像女人……”
皇乙轩神色一沉,漠然地别过头去。尹正耸耸肩,笑道:“哎呀,夫人生气了?”
乘着尹正一时分心,皇乙轩迅速逃离他的怀抱,抑郁的脸还是无法展露笑颜。
“我已经是皇羽门的主人,终身不能离开皇羽门的本宅。”皇乙轩淡漠地看向对方,声音显得很冷淡,“你的将军夫人,留给能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吧。”
尹正摸了摸后脑勺,苦笑:“真的生气了?我没有把你当女人……”
皇乙轩叹了口气:“男人女人对我来说没有差别,皇乙轩只是个空壳子,不是能和你白头到老的人,你忘了我吧。”
看着皇乙轩狠心地背过身去,尹正暗暗咬牙:“我等了十年,就等来你这个回答吗?”
皇乙轩之所以背过身去,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眸神间的期盼。
可是他才走了一步,就为身后的声音而再度泪流不止。
“如果十年的时间不够,我就等你二十年,三十年,我不相信你狠心躲我一辈子。”
坐在舰桥指挥席上的尹正郁闷地叹了口气,对手里的手机皱皱眉头:“司徒空,你说我都这么挖心掏肺了,他怎么就一点不动容呢。他的心真的是块冷冰冰的石头么。”
唉声叹气之余,他又看了看一旁冲他笑不露齿的副官,狠狠地白了一眼。
结果,却听司徒空也在电话里笑:“那你就真把心挖出来给他看看喽,这样他没准就投怀送抱了。”
“喂喂!心都挖了,还抱什么抱,要么抱进棺材啊!”对于对方的调侃,尹正大为不满。
把头一昂,他气呼呼地看向大屏幕上显示的,皇羽门的大宅:“他啊……那样子,我都心疼死了。”慵懒地缩在座位中,轻轻蹙眉,溢出无限怜惜,“何必把自己逼得这么苦呢。”
“你应该知道了吧?当年的一切,都是皇未寂报复他。”
“又不关他的事,他这个弟弟也太残忍了!”想起皇未寂,他就肝火上身,可是一想到如今去埋怨这些已于事无补,惦记着小银憔悴的样子,他的心都揪到了一块。
“唉,他说他不能离开皇羽门。”他皱着眉头,很是懊丧,“要不是看他那柔弱样,害得我都不敢来硬的,否则就直接把人劫走了!”
“呵呵,尹将军,原来你也是一根筋。”电话里,司徒空笑得云淡风轻,“既然他不能离开皇羽门,你为什么不能‘入赘’呢?”
尹正眼睛突然一亮,从指挥席上蹦起来:“对啊!司徒空,你太聪明了!”
“一向如此。”
尹正身边的副官正好递上一件军大衣,笑了笑:“为了我们的将军夫人,您要多加油啊!”
尹正皱了皱眉,心想:将军夫人,叫得好!
于是乎,傍晚的时候,皇乙轩坐在凉亭里看书,身边多了一个吊儿郎当,虽然自称将军,可除了身上的军装,一点也没将军样的年轻人,捧着和他手里一样的书,怎么看都只是摆样子的。
半响,皇乙轩搁下书,看了看天色:“你要在这坐多久?”
“扎营。”尹正自得其乐地答了两个字。
皇乙轩回了四个字:“执迷不悟。”
说罢,起身缓缓地走回长廊。
尹正便像影子一样,紧紧跟着他,到了静思阁前,皇乙轩在门槛外止步,无奈地看着他:“这间房间,外人不能进。”
“哦,那我坐门口不行吗?”尹正说一不二,立刻就靠墙坐了下来。
半蜷缩着身子,顺手取出了烟,那姿势,忽然勾起了皇乙轩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很久以前的尹正,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墙边,万分孤寂。
尹正没点烟,而是似乎想起了什么,结果把烟又塞回去了:“好吧,我从今天开始戒烟。”
“你抽你的,我不至于被烟熏死。”皇乙轩说完这话,冷冷地进门,房门一关,真把尹正晒屋外了。
吃了闭门羹的尹将军直皱眉头,立马掏出手机:“司徒空,把你当年征服那小子的独门秘笈全告诉我,我补贴你点学费好了!”
“尹将军尹大人!我正在和外交官吃饭,现在没空!”
被司徒空狠狠挂断电话,尹正摸了摸肚子,无奈叹气。
饿了……
死缠烂打的力气眼看就快用光了,他彷徨地望着染红的天空,苦涩地笑了笑。
你果然比江山还难打下来呢,小银。
夜晚,风很凉,静思阁的门开了一条缝,银色的脑袋往外探了探。
皇乙轩抱着一床被子,小心翼翼地替尹正盖好。
见他没醒,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头发短了,脸更成熟了,眉宇更英武了。
长高了些,使得他需要抬头去看了。
不过坐在墙边时,到是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他生怕自己看得出神,而默默地移开视线,望着清冷的明月,坐在他身边,是种说不清的滋味。
很苦,又很安宁。
都说,落花无情人有情。可我们,却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思念了十年,期盼了十年,问我为什么还是对你那么狠心。
因为,如今的皇乙轩,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君文乙轩,在你面前的人,已经没有力气去承受爱。
何况,还有皇羽门……
毫无疑问,皇乙轩在廊中坐了一夜之后,伤风感冒了。
咳嗽起来显得更有气无力,令尹正没跟心弦都被牵动着,看那被包裹在宽大和服中的身体柔弱易折,恨不得自己替他咳。
他亲自给皇乙轩倒水,送药,皇乙轩却不肯接。
“不吃,我用嘴巴喂你!”尹正威胁之后,皇乙轩无奈地吞了药。
而后,两人很有闲情雅致地下起了围棋,彼此没有半句话,只是来回往复地往棋盘上放两种颜色的棋子。
不肖一会,尹正得意地冲皇乙轩笑:“哼哼,围住了。”慢吞吞地把围在黑子中间的白子一个个数着拿走,最后笑得很坏,“吃干抹净。”
皇乙轩依然默默地往棋盘上放子。
尹正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你迟早会被我吃得干干净净,有什么好挣扎的。”
“放开。”他的声音虽不大,却很有穿透力,仿佛一根尖锥,刺穿了尹正的胸膛。
尹正不但不放,反而握得更紧:“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挠我们了,你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死,他也要死得明明白白,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皇乙轩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除了眉间的忧郁,没有其他神色变化。
尹正皱眉,认真地说:“如果不是为了这一天,我当年,就会从悬崖上跳下去!你不信,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