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月读
月读  发于:2010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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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是个虚伪的人,子楚有严重被骗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却还是一直想要待在他身边,听他讲话,为什么不赶紧回家,去找个临时的暑期打工来贴补家中的经济,然后却要每天跟着阿宝看着他做那些原本在子楚的梦幻中是不可能出现的行为举止,继续接受打击?

 


一开始是这样的,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地变成这种局面,等他惊醒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坐在阿宝的脚踏车后面。
就像是幻想中的场景那样,阿宝载着他。

 

当时子楚因为吓呆了还从脚踏车摔下来。
可是看了看四周,好象是很熟悉的地方可是他却一点也记不起来这是哪里。想不起来自己家里住哪,也想不起来哪条路跟哪条路是怎么排列组合的。就好象是本来脑中有一张地图,然后不知道怎么的那张地图突然遗失了。

 


没办法只好追上阿宝的脚踏车,他正停在路边买把逋。
「请问......请问......」
结结巴巴半句话也说不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破烂鞋子,子楚戒慎恐惧连看着阿宝的勇气都没有。
「我要五坨。」
阿宝只顾着跟老板说话根本不理他,彷佛他是空气般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欸,他怎么会理我......
子楚想起了过去不好的回忆,他摇摇头,转身要离开。离开前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阿宝一眼。
却注意到把逋车后面装冰的那个擦得亮晶晶的银色方形冰桶上面,只有阿宝一个人。

 

一般人是不太会去注意到这种小地方,可是偏偏子楚就是那种整天会去东张西望看看能不能捡到钱的怪人,所以对金色银色的物体有着特别高的敏感度。

 

也许只是角度问题吧,子楚更靠近了冰桶,把脸几乎都要贴上去了,却还是看不到自己。
伸出发抖的手在老板跟阿宝中间挥了挥,这两个人连眼睛闪一下都没有,继续着把逋的交易。

 

一个发觉自己"不见"了又不认得这个世界的人,害怕得要命难免会找个跟自己有点关联性的人靠,就好象要快溺死的人就算是一根漂浮稻草也抓。
总不能跟着和自己一点关联性的老板吧?
当然阿宝跟自己也是没有什么关联性的,不过起码他们穿著同样的制服。
就是这样,所以他才跟着阿宝的。

 

然后现在呢?
脑中那张地图好象渐渐地有点成形了,应该知道怎么回家了。原来阿宝家跟自己家这么近,才隔两条街。可是自己却像是个赖皮鬼一样不想走想留在他身边。

 

也许因为过去太喜欢阿宝了,所以现在余毒未消?
一定是这样的。
再多留一阵子,我应该就会更讨厌这个表里不一的男生,然后就会更死心的离开,从此以后完全摆脱迷恋阿宝的恶习。
子楚心中这样说服着自己。

 

*****

 

「哇哈哈哈哈哈~~」
阿宝看着八卦杂志上面某个女艺人胸部整形失败的报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变成四方形哇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把杂志转过来指着那张图片,给那个坐在他旁边的隐形人看。

 

人家说,习惯是很恐怖的事情。
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阿宝开始习惯了身旁跟着一个隐形人。

 

从前,阿宝一直是一个人的。
阿宝的爸爸一天到晚出差到美国,阿宝已经好几个月没看过他了。阿宝的妈妈不知道是他爸爸在外面哪一号女人,阿宝认为她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所以拿到了一大笔钱就离开了,阿宝从三岁以后就没看过她。

阿宝的哥哥们是爸爸的真正老婆生的,跟他们的母亲一样,对于阿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杂种一直很感冒。
听起来真像是灰姑娘的背景对吧?可是阿宝的个性跟灰姑娘的柔弱温顺不同,
大妈一天到晚嫌他骂他,他就拿她跟管理员偷情的放大照片来耻笑她。
哥哥们找他麻烦,他也不会示弱。
所以从小到大他必须常常跟他们打架,这也是为什么他死也不想要有学长的原因。

 

然后到了学校还要编理由说自己跟哥哥们打架弄出来的鼻青眼肿是踩到香蕉皮跌倒受伤的。
在同学面前,他极力地想要维持好形象。
因为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的好才跟他在一起的。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肯定没人会喜欢自己。
就像是他的家人一样。

 

没有一个人会听他讲话,没有一个人真的想跟自己在一起。

 

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可是现在,原来有同伴的感觉是这样?

 

「如果你可以回我话就好了。」阿宝说。

 

他常常想着这个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身高多高,是个胖子还是瘦子。也许像班上很多男生一样满脸青春痘吧?要不然就是脸很油很油。

 

可是依然看不见。
有时候他觉得那个死老头是骗他的,明明他真的有想要看见啊......

 

******

 

「戴鸿林,你给我开门!」阿宝踹着他二哥的房间门吼着。
「吵屁啊!」房门打开,阿宝的二哥一脸不爽地站在门口。
他长得一点也不像阿宝,大哥也不像。
阿宝跟他们家的人没有半个相像,他应该是像他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吧。
这可能也是他们排斥他的原因之一。

 

「手表还来。」
「谁拿你的表?神经病。」说着他就要关上门。
「还来。」阿宝用手顶着门,凶恶的表情跟讨债公司的员工没两样。
那是父亲送他的表,很重要的表。
尽管这个父亲一天到晚不在,在他被家人欺负的时候不会保护他,尽管这个父亲总是冷冷淡淡的,从来也没有过问过自己的生活情形。
尽管阿宝常常在心中怨着他根本是个不像父亲的父亲,不配当父亲的父亲。
不过至少他还记得自己的十七岁生日,从国外特地寄了一只昂贵但很丑的表给他。

 

他太清楚缺钱的戴鸿林一定会觊觎他这个表,每次没钱花的时候他总是偷他的东西。

 

「跟你说我没拿了你是怎样?」
身高不输给阿宝体型又肥壮的戴鸿林用力推了阿宝一把,阿宝想也不想握拳就往他脸上打去。
吃了痛的戴鸿林也立刻捏起拳头反击,然后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腿地打成一团。

 

「喂!干麻干嘛!给我停下来!再不停下来我拿菜刀砍人!」
女人才回到家就看到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她吼叫着,大哥也闻声从房间跑出来看热闹。
打了累的两个人终于停了手,但眼神还不霸休地瞪着彼此继续斗着。
「打什么架你们两个!?」女人怒斥着。不过虽然她说"你们两个",但从头到尾那不满的表情始终是对着阿宝。
「他说我拿他手表。」恶人先告状。
「还来。」
「谁要你的烂表!送给我塞屁眼我都不屑。」
「你这只猪有屁眼吗?」
『啪』的一声,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冷不防打在阿宝白皙漂亮的脸上,难看的印子立刻就浮现出来。
「你这个死杂种再给我说一次!你说我儿子怎样?」
女人一张脸气得发紫。可能是她常常骂别人生儿子没屁眼这种话,所以她对人家用同样的言语来骂她感到愤怒无比。
「你儿子没屁眼,专偷别人的东西!手贱!」
阿宝哪会被这个女人的气势给吓倒?当然他也不会乖乖地坐在那挨第二次飞来的巴掌。
「鸿林、鸿欲,抓着这个小杂种!今天我不好好教训他我就不是人!」
「放开!」阿宝用力扭着身体,可是两只手臂被两个大胖子扯住根本很难挣脱。

 

『啪』
女人一点也不怜惜地又是一巴掌甩在阿宝脸上。
「是谁没屁眼?」
「你儿子没屁眼。」
『啪』
阿宝从小到大没有学过服输跟投降这两个词,尽管大妈一巴掌一巴掌不停甩来打得他头昏脑胀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痛得要命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是说什么也不想跟他们示弱。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他突然想起来以前被关到厕所两天他只有水喝饿得差点没吃肥皂的经验。
那一次他也没有投降。

 

谁怕谁啊......
可是,可是真的好不想让那个家伙看到自己这样凄惨的样子。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留在房间,被打到感觉已经有点麻痹掉不灵光了。
阿宝对自己在这种时候还会想到这种面子问题感到很好笑。

 

********

 

阿宝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像是死掉一样,子楚站在床边好想拿个什么冰的东西帮他敷一敷红肿的脸颊,好想拿个卫生纸帮他擦一擦嘴角的血。
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站在那里。

 

他怎么会不清楚被欺负的感觉?
从小到大子楚就是被欺负长大的,他太有经验了。
可是和阿宝比起来,他那些被欺负实在是小case。再怎么说,子楚还有着会关心自己的家人吧。在学校被欺负,回到家还有家人可以哭诉。
可是如果连自己家人都欺负自己了,那要去找谁哭诉?

 

阿宝一定很不愉快很不愉快。
突然间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非得要留在这里不可的原因。
因为他感受到了阿宝的不愉快。
然后因为这个不愉快的阿宝,远远比那个在学校总是像个天之骄子微笑着的阿宝,让他更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可是自己却什么作用也没有,心脏紧紧的,好难过,看着虚弱地趴在床上的阿宝只觉得心中的难过比那个时候切下手指头还被拒绝的难过还要强。

 

「看什么啦?没事啦。」趴在床上的阿宝因为脸肿起来了所以口齿不清说着。
他知道那个家伙就站在床边,然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他也感受到了那个人正在为他难过的心情。
「跟你说不要看了!去去去作你自己的事情啦!」
阿宝用手在床边随便挥了挥。

 

空空的,什么都摸不到。
他有点失落地缩回手,刚才被打的时候死也不哭,现在却好想哭。
也许,也许那边根本就没有人,都是那个死老头骗我,然后我自己在催眠自己说有个人陪我吧。

 

唉......终究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
谁来陪我一下......

 

「......」子楚蹲在床边,阿宝在哭,他好想安慰他,明知到摸不到,他却伸出了手指想要帮阿宝抹掉脸上的泪水。

 

痛!脸上凉凉的感觉是什么!?
阿宝睁开眼睛,吃惊地盯着前方。

 

软软细细的浏海盖住了大半个脸像鬼一样,那张苍白的瓜子脸小小的,没有青春痘,也没有很油很油,只有清秀的五官组合成一付伤心的表情看着他。

 

「你哭什么啊......」
阿宝伸手抹了抹子楚脸上的眼泪,这一次,再也不是空空的什么都摸不到了。

 

 

 


阿宝(5)

 


刚睡醒的阿宝躺在床上动也不动,黑不溜秋的眼珠子盯着天花板也是转也不转。
每天早上起床大概需要花个10分钟的时间来回神,好让自己分辨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这个多疑的习惯,是从阿宝童年的时候就养成的。
记得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因为梦境的真实感,让他常常分不清楚梦跟现实的界线在哪里。
梦里面早上起床打开房间门可以看到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的爸爸,梦外面坐在那里的是吃着早餐的两个讨厌哥哥,桌子上没有为他准备的早餐。
梦里面中午的时候会跟其它小朋友一样有爸爸妈妈送的便当放在警卫室门口,梦外面他在那等到了午休时间还是没有等到他的便当。
梦里面感冒的时候妈妈会像小时候那样整个晚上照顾他,买冰凉凉的沙士加盐巴给他喝,梦外面却等呀等却等不到妈妈,只好自己拖着难受的身体自己到巷子口的小诊所看病。

 

不过现在这个习惯好象越来越不需要了。
可能是因为长大了吧,也可能是因为梦里面的情节跟现实越来越没有什么差别,梦里梦外一样都是没什么好事发生,所以也不会有失落感。

 

可是今天早上他不自觉地又像小时候一样多疑了起来,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感觉有点超乎现实。
昨天晚上,昏睡前的最后印象,那张哭泣的脸......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真的看到了一个灵魂啊!?
可是脑袋说那张小脸的样子记得很清楚,手指头也说摸着那张脸的触感很清楚,还有那个小个子用手指帮他抹抹眼泪跟嘴唇旁边的血,那种凉凉的舒服感觉也都很清楚。

 

「见鬼了......唉哟!」阿宝想要伸个懒腰,昨天经过战斗的身体却又痛又酸,然后肿起来的脸颊让他打了一半的哈欠变成哀嚎。
好不容易咬着牙含着眼泪从床上爬起来,就看到那个小个子躺在床边的地上睡觉。

 

原来生灵也要睡觉??难道他这一个月来都是睡在地板上的吗?
生灵应该不会感冒吧......
阿宝蹲下身看着地上的子楚,然后用手指轻轻地东戳戳西戳戳。
软中带硬......果真是人体的感觉!阿宝再一次确定自己是可以摸到对方的。
这实在太有趣了!
阿宝又拿起书桌上数字相机,对着子楚对焦。LCD里只见到房间的木头地板,上面空空无一物。

 

「真的见鬼了......」阿宝自言自语喃喃说着。

 

******

 

「嘶~~好痛!」阿宝皱着眉说道。
「对不起......」子楚用热毛巾跟冰凉的啤酒轮流帮阿宝的脸冷热敷消肿。
尽管脸肿起来的阿宝看起来离闪亮亮美少年有点距离了,但像这样子面对面的时候子楚还是紧张得不得了。
特别是知道阿宝已经可以看得见自己以后,就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盯着对方的脸看,也不好意思随随便便跟着阿宝嘻嘻哈哈还是哭哭啼啼了。

 

在人前,子楚所有的情绪全部缩回那瘦小的身躯,转换成畏缩跟木讷少言。
特别是这样把自己明目张胆地放在喜欢的阿宝眼前,那当了生灵后渐渐消失的自卑感觉又突然变得鲜明。

 

「喂,生灵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从来没看过这个小个子,阿宝想他不是跟自己同样是一年级的,应该是大一届的。不过要他对比自己年长的人有尊敬的感觉实在很难,特别是像子楚这样娇小可爱,怎么看都像是小男生的长辈,阿宝实在叫不出"学长"这两个字,只好叫他"同学"。

「我......欸......」子楚低头看着自己那曾经有着一只指头现在只剩下疤痕的手掌边缘,他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阿宝。

 

当他是"孙子楚"的时候,阿宝连甩都不甩他。与其这样他还不如当"生灵同学",也许就可以继续跟阿宝在一起了。

 

「......」半天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阿宝似乎也习惯了,打从那天可以见到他开始,他就观察到这个人的害羞跟自闭。
比如说,他绝对不敢盯着你的眼睛看,反过来,如果你用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他会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好象把他剥光衣服放在大街上那样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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