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之伤————邪铃
邪铃  发于:2010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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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理睬老板娘,武京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唉,再怎么说你也是个男人。”老板娘看了看武京:“今天你别做事了,我已经叫阿土去打扫了,以后注意点。回房吧,一会我叫阿土给你拿点吃的。”

 

武京加快了步子,跌跌撞撞的回了门,关上了门。

 

刚才发生了什么,坐在床边。武京回想着,我好像一个像飘盛的叫飘盛的人。真像表情和动作真像,连眼神也有一点像。可惜他不是。飘盛什么时候,我能再见你一面,眯着眼,武京仿佛看到了那年的秋天,红色枫树下,那令人令艳的男孩子,还有那一定是带着世上最幸福笑的自己。

 

突然武京睁开了眼,看着床边的镜子。散乱的头发,那有当时的飘顺,浑浊的双眼,那有当时的清冷,凹凸不平伤痕的脸颊,那有当时光滑而健康的皮肤。布满伤痕的身体,那有当时的结实和匀称,沙哑的声音,那有当时的清脆和磁性。还有我已经没有当时的矫健的步子和灵活的动作。

 

“啊!”几乎尖叫着,武京的视线扭曲着,镜子中的野鬼,你为什么看着我,无神的看着自己。几乎无法抑制的狂暴,武京将面前的镜子打得粉碎。哈哈,我已经不是当时的武京了,为什么我还要照镜子,我是疯子,我是傻子,我是残疾。我还等什么,我还盼什么,我天天照镜子,是不是期待着有一天发现,我还是原来的武京,那怕只是一点的像。

 

那个叫飘盛,像飘盛的人,他是飘盛,他是真正的飘盛,他是现在的飘盛,他是属于那个女人的飘盛。他的世界已经没有一个叫武京的人了,他已经忘记了那个武京,即使他记得武京,也不是现在的我。

 

我的飘盛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了,他只在我的心里,只在我的意识中。除了我,他已经不在这世界何任地方了。

 

而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我怕又一天,我连我心中的飘盛也要消失了,因为他属于那个叫武京的男孩,不是这个叫阿泥的男人。

 

心肺犹如万般钢刀插入一般,胃在身里翻滚着,武京抱着头,闭着眼,在地上碎玻璃上抽搐着,滚动着,强咬着的嘴唇血流出来。咽在喉中的是武京凄惨的号叫,从那紧闭的双眼渗出的是武京心的泪。

 

为什么上天总对我如此残酷,即是如此,不如不见。

 

那个秋天枫树下亲吻的男孩早已随风消失了。

 


夏日的夜,炎炎燥动,偶尔拂过的清风带着丝丝的凉意,让人心情一爽。坐在屋檐下,兰子不停的扇着扇子:“热,真是太热了。”

 

“那是当然。”刚将行李放入客房的飘盛,站在门口,看着已经热得快要伸出舌头哈气的兰子,笑了笑说:“谁叫你要跟着我来。现在你待在枫花山庄,舒舒服服的当你的虞夫人,可比跟着我,要好多了。”

 

“哼,我才不一个人待着。跟着你去……。”眼珠一转,是笑非笑的:“我还可以看看你家是不是给你订了未婚妻?”

 

武京咬着牙看着远处微笑着如此亲密如此和谐的二人,本已经绝死般荒凉的心却又因为那张笑脸而剧烈的跳动,带着痛苦的破碎感而跳动,好久没有看到的脸,为什么他们带着这样的笑容看着另一个人,一张从不曾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笑脸。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移动自己的脚步,手颤抖着几乎让他无法托住托在手中的西瓜,眼睛又开始起雾了,那个女人是谁,她是否就是现在飘盛的爱人。

 

武京举步艰难的一拐一瘸的走向二人,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两人看自己的眼神,将刚从井中冰镇过的西瓜放在飘盛的房间中。

 

“这位夫人一定是热死了吧,这不我叫阿泥将在井中冰镇了一天的西瓜拿来,一是解解这严暑的热,二就当阿泥给夫人赔个不是。”客房外老板娘霹雳啪啦的说了一通,对着客房内高叫:“阿泥,还不出来道歉。”

 

将西瓜放在桌子上,武京深深的吸了口气,没有什么,我们是陌生人,我已经没有心痛的感觉了。我只需要站在他们的面前,像当年的武京一样,恭恭敬敬的说一声夫人我错了,对不起。这一切就会像风一般散去了。对就这样做。

 

“阿泥,你在里面磨蹭什么,你把西瓜拿到房里干什么,还有拿二片出来,给客官清清火。”

 

“哦,马上拿来。”干涩的如破锅般剌耳的话,武京拿起了二片西瓜,拐出了客房。不敢看飘盛,武京低着头将西瓜送到了他面前。

 

很美,武京偷偷的仔细的看着从飘盛手中拿过西瓜的女子,这时他才真正看清女子的脸,就像当年的大小姐一样的美。像是发现了武京的眼光,兰子看了一眼武京微微的笑了。几乎是惊恐的,武京收回了视线,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下。

 

“喂,死人了。 我叫你来干什么的,抬起头,还不给这位夫人道歉。”

 

“算了,也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对…..。”武京的头抬了起来,盯着面前光彩照人的兰子,突然感觉自己像是黑暗中猥琐的老鼠,自惭形秽,面对着这样的人,武京后面的字却无论如何吐不出来了。为什么,我没有做错什么,都要一生都不停的道歉。

 

转过了视线看着旁边的飘盛,斜靠在门边,带着懒洋洋的笑容看着发生的一切,如此的冷漠,如此的凌厉。我的飘盛不是这样的眼神,他的眼睛是像千万种珍珠般晶莹剔透,不是这样深遂无法看清的眼神,我的飘盛不是这样的表情,他总笑就笑,哭就哭,怒就怒,不是这样看似亲切却无法摸透的表情。我真是好笑,明明知道他已经认不出我,明明他已经忘记了武京,那个八年来一直站在梦中枫树下等他回来的男孩。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的。”飘盛看着武京,突然若有所思的说着:“感觉你的眼神很熟悉。”

 

“没…没。”苦涩而不稳的声音,武京强迫自己裂开嘴笑,却无能为力:“我怎么会认识陈府大少爷。”

 

突然像是反应过来,武京看着面前三人用着惊讶和诧异的眼神睁着自己的脸,下意识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武京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无法为自己的言语和泪水解释,武京急匆匆的离去了,只留下后面用带着思考的表情打量着他的三个人。

 

过了半晌,老板娘才像是反应过来,带着尴尬的表情解释着:“那个,可能是阿泥的脚泛痛的原因。二位慢用,我下去有事。”

 

看着老板娘离开了,兰子歪了歪头,看了武京一眼说:“这家店,总让我感觉古里古怪的,特别是那个店小二阿泥,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而且,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你姓陈……”

 

“你怀疑他们是……。”飘盛低沉着声音,眼神中一晃而过亮光。

 

“只是怀疑。啊!要是悱文哥和楼大哥在,这些事他们勾勾手指就知道了。”

 

“难道我不行吗?”很不爽的,飘盛皱了皱眉。

 

“噗,盛弟弟。再皱你都要成小老头了。别人看你认为你是颇深沉,很有阅历的人,但你那底,我做姐的能不知道。通其量你是二十五岁的身体,十八岁的阅历。不过你也真是努力,这几年来跟着世尘哥,悱文哥学武功,还跟着我那远扬哥学商。喂,姐在这里问你,你决定以后做什么?”

 

“不知道。毕竟我有六年记忆只是一些肢离破碎的片段,我要用比别人更多的精力将我失去的时间补回来。真不知那六年我是如何渡过的。”看着天空中出现的点点繁星,飘盛叹息到,七年前像是从梦中慢慢醒来,从痴狂中清醒,才发现自己居然迷迷糊糊的渡过了六年。

 

“回去不就知道了吗?对了,你好像有三年没有看到你父母了吧。我记得最他们最后一次来,是三年前的四月份。”

 

“嗯。”天空点点星光闪烁着动人而美丽的光,那七年中它们也是如此闪亮着的吗?虽然飘盛在病好后,由来到风竹园探望的父母告诉了自己六年来的生活,但飘盛总是直觉得感到他的父母隐藏了什么,带着不自然的表情掩饰着什么。我七年来遇到过什么事,认识了什么人吗?那些毫无关联,毫无次序一闪而过的印象难道就是父母所告诉的所有的一部分。

 

看着天空的飘盛并不知道远处一双眼睛深情的看着他,不曾移开过半分。

 

 

 


第十五章

 

为什么,我明知一切都已过去,我还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和眼,无法移开,也移不开。我只有躲在黑暗中龌龊的窥视着阳光下的人,是的,他一直是站在阳光下最耀眼的人,就让我最后再看几眼吧。也许过了明天,此生我们将不会相遇。这是上天给我最后的残酷而美丽的梦。

 

看着飘盛回到了房间,武京这才收回了眼神。行动不便的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打扫完,坐在床边。脱下衣服,看着身上新增的伤口,用着清水擦试着。每当自己内心的情感无法压抑的时候,武京就靠着自残的方式,来发泄着压制在心中爆发的情感,用着身体上的痛来排解心灵的痛苦。在那一夜留下的不只是身体上的残疾,更是心灵的残缺。从那一夜起,武京一直在饥渴中,从那一夜起武京就停止了成长,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

 

腿又开始痛了,从骨头里面向肌肉延伸的痛苦,武京用力的敲打着脚,又是那一夜留下的病。痛还没有缓解的感觉,武京高高卷起了裤角,露出来的是一双布满狰狞伤口,几乎毫无肌肉的腿。

 

好痛,又开始了,那种从骨中里传出的痛楚,像是剌骨的冷和麻,让人恨不在将腿砍断,将骨头剔出。弯下了身子,武京用牙死死的咬着腿,咬得流出血,这才松开了嘴。看着流血的腿,武京冷漠的放下了裤角,起身到厨房去。

 

看样子明天要下雨了,武京想着。

 


头沉沉的,武京躺在床上只感觉一阵的困意便睡了过去。

 

半夜,腿上的痛像是无数的蚂蚁撕咬般,武京被痛醒了。睁开眼突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呛鼻的烟味,脑中一闪,出事了。武京急忙从床上坐起。透过窗户,外面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天灰亮了。

 

无法置信得看着大半个店已经烧成灰烬,老板娘面如土色。要不是武京夜里惊醒,恐怕站在这里的五个人都已经全部葬生于火海中。

 

“这怎么大的动静,我们都没有反应,太奇怪了。”兰子仔细的闻着衣服上重重的烟火味道,皱了皱眉头。

 

“都是我,太不小心注意了。”飘盛被烟熏得有点黑的脸带着不满的表情。

 

“飘盛,我们没有发现是正常的,你说是吧,连老板娘这么好武功的人都没有发现,多半有人下了迷药。”含着深意的兰子看着老板娘说道。

 

“这位夫人果真眼尖。”苦笑了一声,老板娘说着:“唉,多半此事与那人有关。我与我弟弟隐姓埋名那么多年了,没想到他还是找到我们了。看样子,这也不能再待着了。”

 

向着兰子和飘盛托了个福,老板娘继续说:“因我已去世的丈夫曾得罪了一个大魔头,那魔头看我丈夫已经死,便将仇报在我和我弟弟的身上,从此我姐弟二人过着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本想这几年过了安生的日子,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连累了各位。阿土,姐对不起你。”

 

“姐。”含着泪,阿土看着老板娘痛苦的叫着。

 

“呀!没想到那人如此心狠。老板娘今天你遇到我,算你运气好。哼哼,敢对我兰子下狠手,就不要怪我。走跟我走,放心不会有事的。”一把拿住老板娘的手,兰子转过了头看着飘盛说:“我就不跟你去了。”

 

“知道了。”

 

一头雾水的老板娘在听了兰子将她的身份告诉给自己听后,脸露出了喜色,千谢万感后,便要跟着兰子离去。

 

武京旁听着兰子说出自已的身份后,心禁止不住的像是松了口气般。原来,他们不是那样的关系。抬起头,看着老板娘担心看着自己,武京裂了裂嘴:“老板娘,你不用管我,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地。谢谢,这几年来你对我的照顾。”

 

看着老板娘姐弟和兰子骑着二匹马消失在地平线,武京这才收回眼光,心一惊,只见飘盛用着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你以后如何办?”

 

“咦。”没想到对方突然关心的问着自己,武京几乎手足无措,一种惊喜若狂的感觉突袭而来,稳定了自己的心情,武京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一双手,还怕没饭吃。”

 

“哦,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陈,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仔细的打量着武京,飘盛直接的问道。

 

“啊。”张着嘴,武京说不出话,脑子不停的转着:“那个,那个。因为很久前,我曾经过去平安镇,当时就看见大家叫你陈大少爷。”真是毫无说服力的解释,看来不管过多久,我还是没有说谎的天赋。

 

“哦。”不过拆穿那浅薄的理由,飘盛笑了笑。顿时,武京仿佛像是看到了满天彩霞般,他终于对着我笑了。泪像是无法抑制般夺眶而出,武京用力蒙住自己的眼睛,咽硬着说:“真是的,烟真是呛眼睛。”

 

虽然武京行为很奇怪,飘盛还是感觉到丝丝的熟悉,一种似曾相视的感觉,看着站在他面前捂着自己眼睛,泪水从手指间渗出,看着用力咬着自己嘴唇的男人,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还真容易流泪。要不,你跟着我走。”话一出二人都惊呆了。

 

武京松开了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说了什么,我不会是出现幻听吧。那个原来要我牵着他的手的人,现在居然会对我说:你…跟…我…走…吧。

 

飘盛也感觉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仿佛是理所当然,又像是顺理成章般,第一次,他不想有人在他面前静静的哭,飘盛重复了一遍:“现在我是要回家,但由于我已经离开九年,路不太熟,你能帮我带一下路吗?而且你救了我的命,款待一下救命恩人总不为过吧。”很大气的笑了声。

 

无法抗拒这样的笑,也无法抗拒这样的人。武京傻楞楞的点了点头,此刻,他已经忘记在那个可怕的地方曾经给他带来的什么,他已经没有考虑以后如果被人发现会发生什么。此时,他只想抓住这天赐的机会,也许此生将是唯一的机会,能与他最爱的人在一起的机会,那怕对方已经忘记自己,那怕对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怕只是短短的时间,那怕未来他会被人发现重新经历那曾经的苦难,这些都无法与跟我走这三个字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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