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之伤————邪铃
邪铃  发于:2010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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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尊姓大名?”

 

“阿泥,一个无姓之人。”

 

“那我叫你泥兄吧,我陈飘盛,你就叫我飘盛就行了。”

 

“你还是叫我阿泥吧。飘盛,飘盛。”武京分不清现在心情是惊还是喜,经历了多少年后,他终于能正大光明的,毫无阻碍的叫出这个名字,那个囚禁在心灵数年的名字。

 

黎明,太阳慢慢的升起。大路上二人走着,看不见他们的脸,只看到前面的人平稳的走着,后面的人一拐一瘸,急促的跟着,紧紧的跟着。两人的影子慢慢拉远又突然拉近。

 

近乡情怯,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飘盛是带着快乐带着兴奋的心情越走越近平安镇,而武京是带着惶恐带着恐惧还有淡淡的幸福,看着前面那挺拔的身影,武京在心中轻轻的笑了,那一点的幸福足以将所有的不安和害怕抹杀掉。

 


看着面前矗立的朱红色的大门,早已经有准备的心还是被突降而来的恐怖感袭来,那如恶梦的晚上又仿佛在眼前出现了。全身像是无数的冷刀剌中一般,无数的冷气进入体内,强烈的心理恐慌,无数克制的呕吐感突然上升到咽喉,用尽全力抑制住想要逃离的冲动,武京的身体不停的抖动着,那已经过去了,过去了。没有什么可怕,那里有你的青春你的希望,还有年少的轻狂。

 

飘盛没有注意到武京几乎是惨淡而僵硬的脸,站到了大门,敲动着上面的门环。

 

“吱。”门开了。

 

武京的眼几乎要瞪出来了,心要从胸腔中跳出般。开了,那门又一次在我的面前开了。第一次是秋天,我的十四岁,第二次是夏天,我的二十六岁,那一道与我生命紧密相连的门。

 

头从门后探了出来,武京几乎是不会呼吸的看着人。心松下了,是不认识的人。

 

“你是?”一个很年轻的脸和声音。

 

“谁呀?”另一个干练的声音响起,门半开着,一个人走了出来,发呆着看着飘盛,然后大叫着:“大少爷,大少爷。你…你回…来,阿福,还有去禀报老爷太太就说大少爷回来了。”

 

“哈,我猜你是曾管家吧。”飘盛爽朗的笑着。

 

“是呀。”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大少爷,曾管家喜极而泣。“快,大少爷,快进来。老爷夫人翘首以盼很久了。”

 

跟着曾管家进了门,飘盛突然像是反应过来,转过头对着武京说:“阿泥,快请进。”

 

“这位?”带着疑惑的表情,曾管家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外石阶下,全身破烂不堪,满脸灰尘的男人。

 

“哦,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经回不来了。请上来吧。这是管家曾叔,他叫阿泥。我邀请他来家玩。”

 

血液凝固了,武京几乎无法动弹自己的身体,他看出来了吗?几乎让武京感觉过了几年一般,曾管家笑了,满脸悦意的说着:“即是大少爷的恩人,自然也是我们陈府的恩人,泥少爷,快请进。”

 

僵硬的行走着,武京慢慢的拐上了台阶,一只脚慢慢的跨过了门坎,几乎是一瞬间,阵风从武京的耳边吹过。带着嘈杂的声音,一起涌入了武京的耳中。

 

“小武,好好活着。”

 

“你还那么小,你委屈了。”

 

“从今以后,他就住在轩文阁了。”

 

“昨天,就没有在一起睡了。”

 

“来人,将大少爷锁进他的房间,不许出来。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拖出去,朝死里打。”

 

“我踏死你,踩死你,你这个不正常的,你这个疯子。这个道德沦丧,无礼仪廉耻的人。”

 

“……我要你一辈子记得你犯的罪,永远无法对别人做同样的事。从此以后陈府百里内我若看到你必杀之。”

 

“飘盛,飘盛,飘盛,飘盛,飘盛,飘盛。”

 

半跨在门中,过去的酸甜苦辣,过去的美丽和丑陋又在他的面前重现了。像被电击一般,武京浑身抖动着,过了一会恢复了平静,看着飘盛关切的眼神,武京沙哑的说:“陈府果然很大。”与管家擦肓而过。

 

他没有认出来,对呀,现在谁会认得出我来,我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只要不细看,没有人会发现的,毕竟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武京居然重新回来了,而且是跟着他回来的。

 

“咚。”背后关门的声音响起,武京轻轻的颤动了。没有回头望,跟着飘盛走进了陈府的庭院。

 

 

 


第十六章

 

神色恍惚的走在那曾经走过不下千次的碎石路上,武京分不清是那个十四岁的武京在走,还是二十六岁的阿泥在走,庭院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不曾改变不曾褪色,还是如此鲜灵而夺目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有时竭尽全力忘记,反而更清楚。在这个陈府中,武京只想记住飘盛,但他仿佛却是唯一改变的。

 

“大少爷,大少爷。真的是你。天啊!你记得我不,舍…”还未曾到达大厅一个四十出头的女子便已经在路上等着了。

 

“记得,舍二姨。小时最喜欢你给我做的甜点了。”

 

高顶珠冠,一衣纱衣色彩艳丽,一双锐利的眼睛,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的粉衬得那嘴鲜红如血,手拿着一把扇子,太熟悉的人,武京看着舍二姨用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飘盛,也上下打量着武京。

 

口干的,头晕的,这是第一个考验,武京暗示着自己,挺直了背,握紧了手,眼睛直视着舍二姨。

 

“这位?”同样的提问。

 

“他叫阿泥,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位是舍二姨。”

 

“哦,看我们站在太阳下说什么,快快。老爷夫人等着了。”几乎是毫不在意,舍二姨拉着飘盛的衣袖快走着。

 

还是那道门,不知里面是否依如旧日。跟着飘盛跨过了大厅的门坎,突然一个人冲了过来,抱着飘盛,轻声泣啜着:“儿呀,想死娘了。让娘看看,你瘦了没有。”

 

人群如流水般涌到了飘盛的身边,笑声哭声闹声刹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冷眼旁观着人群,武京静静的一个人站在门边。这里九年都没有改变,依然给人高雅而不凡的感觉,左边屏风后面是一定是那个石制雕花水池,边上都放着精功细雕的坐椅,
正中间是乌木方案,除了方案的上面挂着画已经改变。

 

终于在一阵喧嚣过后,大家平静坐回各自的坐位。这时,才像发现一直站在门边的武京,看着众人用着友好带着一点惊异的表情看着自己,武京的心更定下来,他们都未发现我的秘密。

 

“这位一定就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阿泥,泥贤侄吧。来,这边坐。”陈老爷爽快的说着。

 

“是的,陈…..。”武京停住了,此时他突然不知用什么语来称呼眼前的人。

 

“哈,来来,坐我这里来,泥贤侄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陈伯父,也算是我高攀了。”

 

后面的话,武京散神的听着,未经大脑的点着头坐下,敷衍的笑着。眼睛却偷偷的环视着四周那陌生而熟悉的脸,如果没有那一夜,他们一如既往在武京的心中是如此美好而善良的。高贵而慈祥的母亲,豪迈而真诚的父亲,睿智而稳重的叔叔,顽皮而开朗的弟弟,但那一夜过后,武京才真正的认识到,在他们有个同样的特性,当人违背了他们固执的信仰,违背了他们所遵循的世俗道德,甚至造成他们认为的对家人的伤害,就会脱下那一层华丽而光彩的皮,露出他们嗜血的牙,将异已狠狠的消灭,他们的名字叫无情。

 

“大哥,你不是写信说要下个月才回来的吗?看吧,现在姐姐还没有回来。”

 

“哦,本来是想事办完了才回来,但中途事情有变。所以提前我就回来了,太想你们了,好多人我都不认识一般。”

 

“当然,谁叫你一走就……。”

 

“好了,盛儿他们才回来,下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休息一下,夜里我们给你们接风洗尘。”陈夫人温柔的看着才回来的儿子,怜惜的说着。

 

飘盛从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坐在正中间的陈老爷和夫人的面前,重重的跪下,响响的磕了三个头,恭敬而充满感情的叫道:“父亲,母亲。多少年,你们对我付出的辛酸我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毕竟让二老再不为我担心受累了。”

 

“起来起,瞧你,才会来…..唔。起来,起来。”边用着手巾擦着泪的夫人,边扶起地上的儿子。

 

看着群人因飘盛的一席话而热泪迎眶,武京都突然一股寒意而起,果然我的飘盛,那个美丽生物,已经被这个世俗所消灭了,现在的飘盛,彻底被人类驯服了,也许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美丽的,有着一双嗜血牙齿的人。

 

其实我早明白,但为什么要跟着来,是等着有一天我的飘盛回来,还是等着有一天他的武京消失,还是等着他…回…忆…起我。

 

“春青。”

 

“是夫人。”一个小巧可爱的女孩走出来。

 

“带少爷回他阁楼,至于这位贤侄…..”

 

“母亲,就让阿泥,跟我住在轩文阁吧。”

 


走在碎石路上,武京感觉完全的不对。

 

“咦,我依稀记得轩文阁不是往这边走的。”飘盛问出了武京的疑惑。

 

春青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托了个福:“回大少爷,因春青是一年前才来的,不知道原来的轩文阁如何了,只知七年前一场大火都成了灰烬。现在春青所去的是新建起来的。”

 

“哦,原来如此,春青,你也无需拘谨,我们随便聊聊。”

 

烧了,没想到它居然已经不见了。武京走到后面失魂落魄。那幢有着他太多回忆的阁楼,对了枫树,那棵藏着自己的秘密的枫树如何了?武京的心抽紧了。它是不是也已经不存在了。

 

“对了,我记得我一直是由绿珠伺候的,现在她呢?”

 

武京的耳朵拉长听着,比起陈家的主人,那此跟武京一起生活的仆人,更有可能发现自己的身份,但随着春青的叙述,武京的心放下了。绿珠和大生早已经离开陈府到外镇上开了个小店,而小叶已经被二爷派到了南方去做事,至于小珍早已经嫁到他乡为妾,早年伺候大少爷的人早已经是走得走散的散了。但几乎将所有的人都问道说道后,武京始终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仿佛这个名字的人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不一会,便到一庭院的门外了。三四个丫环早已经毕恭毕敬站在门外迎接大少爷的回来。

 

洗了个澡,将放在床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新衣服穿上,武京仔细的打量着房间,如同陈家一惯的风格,很雅致也很干净。但想到刚才飘盛说将自己就安置在他房间旁边,武京有说不出的诧异。不仅武京感觉很奇怪,连飘盛也感觉很奇怪,明明阿泥是个陌生人,但自已对他却有说不出的淡淡熟悉感,特别是今天赶路时,那种感觉更加强烈,隐约中飘盛仿佛感觉以前,也人这样一个人跟着自己。春青询问安排在那一间房,飘盛也脱口而出,就我房间边吧。

 

武京感觉有点不自然,从来没有穿过如此好的衣服,淡绿色的丝绸儒衣,穿在身上又凉快又柔滑,看着镜子中的自已,武京都感觉精神多了。将头发用与衣服相同的淡绿色锻带绑起,留海几乎要遮住眼睛,下意识的武京将自己受伤的半边脸露出,将未受伤的脸掩蔽在头发下。再看了一下镜子,确定自己无法被发现时,武京这才安心的走出了房间。

 

走到飘盛的房间,门半掩着,走了进去,看到二个丫环正笨手笨脚伺候着他穿衣,看到武京的到来,散着发的飘盛苦笑了一下。

 

“算了,我已经习惯自已穿衣了,你们下去吧。”实在无法忍受,飘盛说话了。

 

“少爷就让奴婢来吧。不然,夫人知道了,会责备我们做事不牢。”边解释着,边手忙脚乱做的。

 

看着无可奈何的飘盛和正奋力让飘盛衣服穿戴整齐的春青,武京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应该这样。”几乎是熟练的不可思议,武京将穿在飘盛身上的衣服轻轻扯正,绕过飘盛的腰间,将精致的刺绣腰带扣紧带正。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武京停了下来,头慢慢的抬起,透过发丝看到飘盛正带着惊奇而怀疑的表情看着自己。

 

硬生生的退了几步,武京尴尬的说:“好了,就是这样做的。我…我先…下去了。”边说边转过身一拐一瘸的匆忙离开房间。

 

身后隐约的传来声音:“哇,泥少爷真是厉害。”

 

“叫什么叫,没礼数。多做二次,我们也能这样了。”

 

站在轩文阁的庭院中,武京感觉自己的脸红透般滚滚发热,心还不停的跳着多少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了,武京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觉到刚才环抱着的腰的结实纤细还有那滚烫的人的体温。还有差点将脸贴上的胸部,他好像能听到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从飘盛的身内传出。

 

“走吧。”后面熟悉的声音传出。平静自已的心情,武京转过身,不过注意那双依然带着困惑的眼睛,很镇定的说:“好。”

 

 

 

第十七章

 


“原是桌边仆,现是桌上客。”看着那边的大圆桌上,武京突然想到了这个词,如果他们发现我是武京,不知他们的表情会是如此的尴尬难堪。

 

桌子上饭菜都未上,大家都坐在椅上闲聊着。

 

“泥贤侄,你一定要在陈府中多玩几天,过明天,让他们带着你好好玩玩着平安镇,看看四周的风景。”陈夫人脸上毫无偏见和轻视的表情,温柔而端庄。

 

“对,盛儿难得有与他年龄相差无及的朋友……。”拍了拍武京的肩,陈老爷说道。

 

“盛儿。今天,家里还请了另二位客人,看他们来了。”

 

武京侧着头看过,一个身着武人打扮,四十来岁的男子走来,后面跟着一位少女,当武京看到那位少女时,心理一股不祥的预感而来。

 

“哈哈,来迟了。来迟了,陈兄。”抱了个手,来人很爽朗的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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