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云开口道:“父皇要儿臣做什么?”
老皇帝眯着眼睛微笑道:“如果右相的儿子都只封了个没啥实权的官
职,那么其他大臣的子弟也就没理由高过他了吧?”
“父皇的意思是……?”
“演一出戏!主角就是你和康儿,以及你们身后的那些大臣们。”
于是,便有了之后倾云在大殿上极力反对朴敏书进入高层的事件发生
,也正因为想通了这一点,司康才会在事后忍不住骂了一句“老狐狸”。
但是,他们两人都还未完全猜透老皇帝的心思,他要削弱这些仕子的权利
可不单止于此,而是另有深意。
朴伊把儿子叫到书房,冷声询问道:“你和靖王有什么过节吗?”
朴敏书看了看脸色不郁的朴伊,回道:“没什么直接冲突。”
“那就是间接有了?”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吧!”朴敏书一脸不以为然。
“到底是什么事?”
“我看上了靖王爷的书童。”
“然后呢?”朴伊脸色一沉。
“为了得到他,我就在我生辰那天给他下了药。”
“混蛋!”朴伊一拍而起,怒道,“靖王的人是你可以碰的吗?”
“流零只是个小小书童,值得齐倾云大动肝火吗?”朴敏书一想到那
天的事就火大,“况且,我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最后还不是让齐倾云给享
受去了?”
“你真是个不肖子啊!”朴伊怒极道,“当初你看上栖凤楼那个什么
袖的,为父都没怎么反对,只望你能稍微放点心思在正事上。可你,男妓
玩腻了,就跑去拔虎须?”
“冰袖不是男妓。”朴敏书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我管他是不是!总之你不准再去碰靖王的人!”
“这我做不到,我一定要得到他!”
“你!”朴伊惊怒地看着儿子一脸坚决。
“爹。”朴敏书恳求道,“如果您能帮我得到流零,那我一定摈弃从
前的恶习,专心从政,做出一番事业。”
朴伊有一瞬间的动心,但一想到靖王肯为这个书童而不惜得罪自己,
就知道到这个书童在靖王心中的地位,想把他要过来恐怕是不可能的。
朴伊于是道:“你想要多少美艳的少年,为父都可以帮你弄过来,但
惟独靖王的人不行!”
“可惜儿子只想要他!”朴敏书怒火狂炽,丢下这么一句便拂袖而去
。
朴伊在后面追喊道:“敏书,你千万不要胡来,靖王不是你能惹得起
的!”
朴敏书的固执让他伤透脑筋,连这一次举荐都因此搞砸。但即使聪明
如右相,此时也没想到这件事完全是老皇帝一手策划,削权削得不动声色
,跟靖王的关系反而不大。想靖王何许人物,会因私怨而排挤他人吗?虽
然他确实对朴敏书痛恨至极。
司康来到靖王府,倾云亲自迎接。两人在朝殿上虽然有些不愉快,但
兄弟之间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这是父皇的意思吧!”司康噙了一口茶,突然开口道。
倾云笑了笑:“父皇说你一定能猜得到此中内情。果然,二哥确实聪
明绝顶。”
“同时也最让他放心不下。”司康冷笑一声,“老头子才是人老成精
,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就把所有人的算计到了。”
“其实二哥你是兄弟中和父皇最像的,同样的精明,同样的争强好胜
。”
“哼,那简直是我的耻辱!”司康一脸不屑,狠声道,“早晚我要跋
掉老头子身上那张狐狸皮。”
倾云失笑,别看司康说得如此狠绝,事实上他和老皇帝相互欣赏,暗
地斗劲,偏又都很聪明相互忌惮,结果十几年下来,变成这种似友非友似
敌非敌的关系。
“这次举荐的事老头子是做得不错,但也有后遗症。”司康突然道。
“什么?”
“你为此得罪了右相。”
倾云不在意地笑道:“右相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我想应该不至于
一直怀恨在心吧!”
司康摇了摇头,淡淡道:“右相是个人物,但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而他的弱点就是他的儿子朴敏书。朴敏书可不是个什么人物,顶多有些小
聪明罢了,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小角色会给别人造成大麻烦。”
倾云沉吟了一会,道:“这点我会注意的。”
“小心点总是好的。”司康点头。他左顾右盼一会,突然问道:“你
的书童呢?早闻其名,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实在不巧,他似乎出去了。”
“‘似乎’出去了?”司康挑眉看着他。
倾云尴尬地笑了一声,回道:“流零出门是从来不会事先请示我的。
”
“哦——你还真是纵容他啊!”司康似笑非笑道,“害我还以为你想
藏着他不让我见呢!”
“……”
十天后,国试的结果出来了。前三十名被皇帝请至大殿一一颁赏,并
决定三天后在御花园举办宴会,对这些殿生进行嘉奖和最后考核,以确定
各人的品级。
到时,四位王爷和朝廷的几个重要大臣都会参加,场面宏大,人才汇
集,必然热闹非凡,各放异彩。
宫宴(一)
齐倾云记取上次的教训,这次参加宫宴决定把流零带在身边,免得他
又“出轨”。反倒是流零不愿意了,他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露面,坚持要一
个人逛。
“你当皇宫是封城大街啊!可以让你随意乱逛!”倾云怒斥。
“我都逛过很多次了,皇宫确实没有封城大街热闹。”
倾云气结:“重点不是这个。皇宫里面守备森严,一不小心就会惹祸
上身,以你的糊涂个性,本王能不担心吗?”
“我个性糊涂?”流零眯起眼睛。
“不是吗?”倾云睨着他,“你虽然有时看起来很聪明,但任意妄为
,太不谨慎,很容易招蜂引蝶。”
“我招蜂引蝶?”流零眼角一动,额边出现几条黑线。
“没错。朴敏书、我二哥、瑞风包括栖凤楼的莫悠然等等,不都是你
招惹来得吗?”倾云不忿道,“你还是待在本王身边安全些。”
“抱歉哦!”流零冷笑道,“我还真是个大麻烦!如果跟在王爷身边
,指不定又会给王爷添什么乱子。如此一来,那还不如离你远一点,最好
装作不认识,免得给你丢脸!”
倾云语塞,一双冒火的眼睛直盯着他。
“总之,我不会跟在你身边的。”流零是一脸坚决。
“那你就乖乖待在王府,不要去皇宫乱逛!”
“你想可能吗?为了宫中御膳,我也非去不可。更何况,”流零笑道
,“还有热闹可看。”
说完这句话,流零转身就往外走。突然回头又补充一句“我先走了”
,便倏地消失,倾云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觉得既气愤又无奈。
流零,就象一阵风,完全无法掌控,只能不停地追寻他的足迹。
他什么时候才会愿意为他而停留呢?
宴会当天皇宫忙成一团,只见宫女太监们在长廊来回穿梭,迅速而从
容地准备着各种宴会所需的物品。各大臣和殿生也陆陆续续地应邀入宫,
在御花园中,三五一群地闲聊着。
御花园四周全是低矮花丛,流零没有躲藏处,只好远远地看上几眼。
他的注意力倒不在人身上,而是那些连续往御花园送去的精美糕点。皇宫
不像王府,御膳房随时都有很多人,流零很难找到机会下手,而且时间也
不允许(御膳房和朝殿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路程一长,就容易发生意外)
,所以他很遗憾至今都没怎么尝过皇宫的美食。
不多时,人基本到齐。皇帝一来,诸人都井然有序地分道而立,高呼
“万岁”。等皇帝落座,开口下令,其他人才敢坐下。座位的排序也是有
规定的。皇帝自然在首座坐着,往下左右分列,依次坐着四位王爷、四品
以上的大臣、刚封的仕子以及众殿生,共计百来人。
宴会即将开始,流零还只能远远地看着。这时,不远处走来一队送糕
点的“太监”,起码有三十几人。流零注意到这一群“太监”衣着明显比
其他人的高级很多。
也许是官级高一点吧!他如此想。
也难怪流零会以为他们是太监,因为他在皇宫中所见的除了皇帝、王
爷、大臣以及难得见上几个的公主,就是太监和宫女(妃子就不用说了,
她们都待在后宫,平时是看不到的)。而这些人流零之所以没见过,是因
为他们都是皇帝的内侍,职责是为皇帝整理奏折、书库以及编写文书等等
,相当于秘书或书籍管理员,平时不直接参与朝政,流零自然没机会见到
。
正因为如此,流零才敢大胆地打晕吊尾的那个,穿着他的衣服,托着
盘子,混到队伍中去。
流零学着其他人那样把盘子小心地放在某个殿生的桌上。因为这里与
上座的人隔得比较远,他又换了“太监”装,所以也不怕会被齐倾云他们
发现。
流零突然注意到他面前的殿生看了看盘中的糕点,又看向他。于是他
立刻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此时那个殿生心里在想:他盘中的糕点怎
么比别人的少了一半?眼前这个侍者看起来不是个敢偷吃的人啊!
糕点上完,以为可以安全退场了,谁知这群高级“太监”不但没走,
还选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排队站好。流零急忙跟上去,插在队伍中。
干什么?站在这里当摆设?其他太监宫女不是送完东西就可以下去了
吗?流零心里毛毛的,他混进来只是想开个玩笑,可没打算在这里久留。
但看这个阵势,似乎有什么不幸的事即将发生了……
这时,有几个漂亮的宫女托着几个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盘子,跪在
老皇帝跟前。
皇帝开口道:“朕为众仕子和殿生特地准备了一个点将的游戏。看这
些盘子!”
“这是什么,父皇?”君熙问道。
“蓝色盘子里装的是锦囊,锦囊外各秀着不同的花名,这是要发给站
在那边的四十个侍臣的。”皇帝指了指流零所在的“太监”群。
流零眼角一跳,侍臣?不是太监?
皇帝继续道:“紫色托盘里面倒放着刻有相应花名的牌子,这是给众
仕子和殿生随意抽取的。抽到哪个花名,拿到那个花名锦囊的侍者就要出
列,把锦囊交给抽中的人。锦囊中放着题目和处罚。回答对了,那个侍臣
就要接受处罚;若是仕子和殿生没有回答出来,处罚就属于你们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颇感兴趣,有人却有些忐忑。其中以流零的怨念
最大,他悲惨地发现不管会不会受罚都无法避免被齐倾云他们发现——除
非谁也抽不到他。
皇帝轻轻扫视了一下众人的表情,补充道:“当然,锦囊中的题目大
都不难,处罚也无伤大雅,而且愿不愿意抽取,都全凭你们自己的意思。
这只是个游戏,朕不会有意刁难诸位。”
很多人都表现出兴趣,皇帝于是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就开始吧
!先把锦囊发给侍臣。”
侍臣们各拿了一个锦囊后,都规规矩矩站在那,不敢随意打开锦囊来
看。流零可没这顾忌,反正人多没人会特别注意他。
“晕!居然挑了个这么俗的花名。”流零看到锦囊上绣的“桃花”二
字,皱着鼻子小声嘀咕。再打开锦囊,掏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展开一看,
流零立刻低咒一声:“倒霉!”
宫宴(二)
纸上的题目是对对子,上联:独吟孤山,一神像单枪匹马。这个联不
是很难,但出的很巧,隐含了五个“一”字:独、孤、一、单、匹。要对
出来也的确要花点心思,但对这些才子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出这么简单
的题目,这个老皇帝纯粹是想借侍臣来娱乐众人嘛!
看看这是什么处罚——舞?跳舞?
流零暗道,他是看过不少歌舞剧,如气势磅礴的《秦俑魂》、婉约凄
美的《奔月》、自由奔放的《卡门》以及神秘而又欢快的《魔笛》等等,
他记得很多舞步,但从来没跳过。
看看周围这些侍臣,流零想不出皇帝安排这种处罚有什么用意,起码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除了红楼的伶倌,一般都是不会跳舞的。那么抽到
这个锦囊的人该如何收场呢?
皇帝果然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吧,这个老狐狸!
“点将”正式开始,宫女们一一在仕子和殿生席边走过,有人抽牌便
停下来宣读“花名”,然后持有那个花名锦囊的侍臣就会出列,把题目给
抽牌的人看。
流零看了半天,发现这些题目不是即兴作诗,就是对对子、猜谜等考
验人临场发挥的能力。处罚呢,不外乎吟唱、弹奏、反对对子、背诵古文
、评书等等,倒没见有跳舞的。
他果然比较倒霉!流零再次狠狠地咒了一声。
在场的都是高分通过国试的才子,回答锦囊中的问题基本上不在话下
。可怜这些侍臣,纵然有些才识,但大多通不过考验,被皇帝罚酒三杯,
并把锦囊上的那个花名“赐”给了他们,从此他们便有了“山茶”、“牡
丹”、“菊花”之类的名字,徒惹人发笑。
时近中午,想来这个游戏也玩不了多久了。希望不要抽到他,拜托!
流零在心底不停地祈祷,上天仿佛听到了他请求,却又故意跟他作对,只
听得一宫女接过一殿生抽的牌子,大声道:“桃花”!
桃花?桃花不就是他?流零死瞪着锦囊上绣的字,心在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