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喘吁吁地跑上三楼,刚好见安朔跟校长握上手,一个刹车不急,撞上了程大少的后背。安朔回头瞪了他两眼,“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还不是找你!”压低了嗓门吼。
抬头,校长笑眯眯地看着苏贤,“这就是苏贤吧?年轻人冲动可不好,今个你没还手这说明你很理智。”
“啊?”苏贤被说得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只能一个劲地点头说是,“校长您说的对,流氓才干这样没人性的事儿!”
“总之,这事儿你们放心。我跟训导处的老师一定好好处理。”
“那就谢谢校长了,等您的消息。”程安朔冲苏贤眨眼睛,拽着那冰凉的手走人。
到楼下,大雨倾盆,不见停。苏贤狼狈不堪地打了个喷嚏,随即就感觉身上一暖,回头,是那小子的外套,“笨蛋!那么大雨,出门也不套上外套!”
“靠!你他妈才笨蛋!那么大雨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你?”
“还不是为你那事儿?校长一下午不在,我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就是没找着他人,只得在这儿等着。”
苏贤一愣,“我……我也没说一定得把那小子怎么样啊……要知道你真那么较真我就不追究了……”
“你小子能不追究?当时你那冲动的样儿,就差把人家生吞活剥了。”
“……”
苏贤一下不吭声了——说的一点都不假,自己尽给姓程的小子添乱。
“得了!别瞎想了!”安朔一把抢过苏贤手里的雨伞,“事儿都过去了。你小子还算听我话没还手,有进步。”
“靠!”苏贤不乐意,“我他妈看上去像没理智的人嘛?你不说我也不会动手阿!我那是虚张声势。”
“扑哧—”程大少看着那小子的无赖样,“行了!你就吹吧!就你这性子,没我跟你在一起,能不遭人欺负?”
一把推拉,利落地替他撑起伞——雨势磅礴。
风雨中的成长,带着太多不可预料的因素。
然而这点挫折,又算什么?
——爱一个人,就得真真正正地,为他好。
学校领导办事效率高,没两天就下了处罚令。据说那人给记了大过,要是今后没有突出表现这处分就不能撤。第二天这小子还灰溜溜地跑来跟苏贤赔不是,点头哈腰,满脸忏悔神情。苏小无赖顿时浑身充满了优越感,眼眶上那一拳的滋味早忘得一干二净。
冬天过了一半,天气就陡然凉了好多。北风把T城的大街小巷席卷个遍,清晨的窗玻璃上总是结上一层白花花的冰霜。天气越来越寒,人的大脑跟着越变越迟钝,专业课上冬眠的生物一只紧挨一只。苏贤晚上睡不好,掐好的被子一到半夜就挪了位,第二天的课自然而然没法上,每回都是给安朔揪着进的教室,神情恍惚,一坐下就扑倒。
然而后来才发现,不光是人——就连无生命体都无法招架这样的鬼天气。
周日午后,难得太阳露了面,小丁跟牛仁回家去了,宿舍里少了两喇叭立马就清静下来。苏小无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补眠,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一睡就是个把钟头。大约四点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人砸门,张昊起身去开门。
“哟,安朔,怎么那么早就来了?”用手指指整个脑袋窝在被子里的家伙,“昨晚上又没睡着,这小子算是落下失眠的毛病了。”
安朔瞅了瞅,直摇头,压低了嗓门,“没事儿,让他继续睡,不用叫醒他。我屋里那热水管昨晚上爆了,没法洗澡,借你们的用用。”
“成,没问题,随便用。”
这边程大少刚进了厕所,那边床上睡死的家伙就有了动静。脑袋一下从被窝里探出来,整个人翻了个身,开了眼,眨巴了两下,“嗷~现在几点了?”
张昊瞪了他一眼,“不晚,还没到晚饭的时候呢。”
晃着脑袋,那小子随即从被窝里跳了出来,就往厕所方向跑,张昊一看赶紧叫住他,“喂!里头有人!”
“操!谁呀?知不知道老子尿急呀?”苏贤恼羞成怒地捶门。睡了大半天了,体内垃圾积存了太多,要再不解脱就得憋出病来。
“程安朔。”
“嗷~!!!”苏小无赖两眼忽然冒了光,非但没有自动自觉地往后退还大咧咧地伸手去推门。
啪——门从外头给苏贤打开了,里头雾蒙蒙的,蒸汽弥散,到处都是,苏贤一愣——敢情这小子在洗澡呢?
忽然,隔着雾气听到程大少吼了一声,“混蛋!你怎么不敲门?”
“靠!你他妈洗澡不锁门怨谁阿?”苏贤答得理直气壮,“我尿急……要上厕所!”这理由够实在,贼溜溜地挪进厕所,顺便把门给咔嚓落下了锁。
苏贤慢吞吞地踱过去,眼神贼溜溜地冲人程安朔光溜溜的身上去——心潮澎湃,这机会难得啊!这样大的便宜自己不能不占啊!
上回夜里头太黑,什么都没看清。一眼瞟过去,这小子正背对着自己,那身材真叫是绝对标准,从背部到大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倒三角的清晰轮廓,肌肉线条分明,要说当模特那也绰绰有余了。看了两眼苏小无赖便心生嫉妒,凭什么这小子样样都那么出色?简直能让人自惭形秽!
程安朔抹了两把肥皂,忽然觉着有点不对劲——那小子上个厕所那么磨蹭?背后像是给人盯上了,冷飕飕的。突兀地一转身,对上苏贤两只贼溜溜的眼睛,“喂!你小子看什么呢?”
“嘿、嘿、嘿。”诡异至极地笑了三声,心虚地把目光收回——这要再看下去恐怕就得鼻血了。
“混蛋!你小子敢偷看?!”
苏贤一瞪眼,“怎么着?老子不但敢偷看还想干你呢!”——这话简直就像是不经大脑思考就往外蹦,脱了上衣整个人嗷嗷叫着扑上前去。
程大少反应迅速,一下晃过那小子,这小子准是大脑短路了,胡说八道什么呢?伸手就掐准了那小子的手腕,“别胡闹!!”
“谁他妈胡闹了?!”苏贤下了狠劲往回抽胳膊,“凭什么上回你小子占我便宜啊?我回头问了张昊了,干这事儿就数下边的最吃亏!”
“那是他胡说!”
“靠!你他妈别想找借口唬弄我!今个咱们就得有个你来我往!”话没说完,那手上的动作就不干不净起来,跟着就往程安朔身上窜。
“你疯了!!”按着那小子的手就往墙上摁,“张昊在外头呢!”
“心虚个屁!!!上回你干的时候怎么那么镇定?”烧红了眼,认准了这理就不能饶人,挣了手肘就往敏感地带摸索。程大少也急了,莫名其妙就给这小子烧着了一把欲火,顺势就低头把那小子的嘴给堵上,扭紧了这小子的脖子,不让他有喘气的机会。
——他苏贤想造反?没那么容易!
苏小无赖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就那么大劲,胳膊一下被拽的生疼,压根没法动弹,原本是自个儿主动的理,可没几分钟就给程安朔反压在墙上了。松了口,那滑腻的感觉又往下游移,在自个儿胸口的两点上下起了功夫,脑袋充血简直没法思考。
接下来苏小无赖压根就没了翻身的机会,这才知道自己这回是主动给自己下了套,冤啊!可要喊后悔压根来不及。被安朔掐着他的身子就往双腿中间挤,苏贤哼了一声就彻底放弃了反抗的念头,咬着白牙,一瞬间,姓程的家伙就挤了进来,那么突然。
“靠!!!!”疼得浑身发抖,站着的身体就差往下倒,靠上背后宽阔的胸膛。
热水跟着从肩膀上头往下流,没一处不被滚烫灼伤,这档子事儿还是一样那么刺激神经。
身体上的感觉是次要的——可一个人,总没有两个人的体温来的那么高热。
末了的时候,安朔咬着苏小无赖的耳垂,“苏贤……要是疼,以后就别干了……”
给满屋子的蒸汽熏得昏昏沉沉,胸口发闷,体力虚脱,卯足了一口气,“别!……我没事儿……这点知觉不痛不痒的我不在乎!”
“……”
下一秒,眼眶里的水气越积越多,那小子的嗓门爆破得沉闷,“你说都陷那么深了我他妈还在乎什么我!!!”
“……”
——是什么都不在乎了,身后就是悬崖,只有紧紧地靠在一块儿,才不会失足,掉下深渊。
个把钟头,俩人跟没事儿似地晃悠出厕所,正好撞见张昊从门口走进来,那小子贼溜溜地眼神打量二人,又做补充说明,“别误会……我刚下楼找王超去网吧了,你们干了什么我真压根一点都不知道……”
十二月的尾巴上,下了这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天寒地冻,没法不叫人套上厚重的大棉袄。可唯独苏贤例外,整天穿着两件毛衣到处跑,简直要风度没温度,同一寝室的哥几个看着就觉这小子可怜,几次三翻主动要求捐款捐物,可那小子就是不稀罕,坚决不接受国际援助。
安朔看不下去,不能放任那小子这么寒酸自己,逮着他就质问,“苏贤!那么冷天,你就穿那么几件糟踏自己算怎么回事儿?”
苏小无赖一挑眉,“靠!你以为我愿意啊?哪儿知道这天能冻成这样?我压根就没那么厚的衣服。”——仗着自己身板硬,到哪儿都是这两层皮。
“没你不会张嘴说呀?”
“操!跟你说顶个屁用!”苏贤吹胡子瞪眼,前些天刚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就巴望着老娘给自己寄点现钱,谁知道刚聊上几句,她老人家就喜滋滋地跟自己说家里头刚买了一台空调机,得好几千,掂量自己家那点经济实力,苏贤听完就没把话说下去。
“怎么没用?明个就上商场给你买件新的去。”
“啊?”苏贤眨巴着俩眼睛,心里头乐呵表面却装作为难的模样,“不好吧……老花你钱我不踏实。”
“得了吧你!”伸手就掐那小子的脑袋瓜,“就你还能不踏实?早把我兜里的钱看成自个儿的了吧?”
“靠!!胡说八道!你这是人生攻击!这么没骨气的事儿我也能做的出来?大不了老子欠着你今后一块儿还。”原则性问题哪能马虎,气急败坏地把脑袋往边上挪。
扑哧笑出声来,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较真起来了,“行了,逗你呢,咱俩的帐早算不清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呀?”
第二天就跑了商场,苏贤跟场子里逛了一圈,最后看上一件黑底的外套,可姓程的小子愣说他穿黑的不合适,苏贤能听这小子的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身上套,站在镜子跟前摆了俩pose。
最后还是拗不过这小子,安朔往柜台上一站,掏了钱,“小姐,拿两件这一款的。”
苏贤侧着脑袋,“靠,要俩件干什么?”
“因为有俩人。”程大少干脆利落地答。
“什么?”苏贤俩眼珠子咕溜一转,明白过来,“我靠!你小子不是想跟我买一件一模一样的吧?你也忒没个性了你!凭什么呀你?”
“不凭什么,就凭是我付的钱。”
“操!!不讲理!”
付完现钱,程大少就让苏贤把衣服给套上,自己也把身上的那件换了,也不忙着回去,拽着苏贤的胳膊就朝商场楼上跑。
苏小无赖跟着后头,总觉得怪别扭的,掐着程安朔的手心,“靠!你他妈给我停下!人家小情侣才穿这样一模一样的衣服上街,咱们这算什么呀?多别扭!”
“哟,你脸皮什么时候变那么薄了?”伸手就掐那小子冻得发红的小鼻子,“放心,这儿没人那么无聊猜忌咱俩的关系。”
“靠!”苏贤那眼睛立马就瞪得就跟电灯泡似的又大又亮,笑眯眯地凑到安朔跟前,“那你说咱俩现在算什么关系呀?”
“你刚自个儿不是招供了?”
“操!我他妈是要你说!!”
程大少望着那小子黑漆漆的眼珠子,顿了半秒,满脸严肃,苏小无赖仰着脑袋就等这小子发话呢。
熟料,等了半天——“你踩着我脚了。”
苏贤当场就没摔趴下,这小子一到关键时刻就想着法子拐弯抹角,气得呼哧呼哧,“靠!王八蛋!我踩死你!!”
你追我赶地折腾到电器柜台,苏贤满头大汗地坐在楼梯口喘着热气儿。程大少站在柜台跟前磨蹭了好一会儿,等了半天才提着个袋子回来,“喂,给你的,拿好了。”
“什么呀?”
“你不是夜里头嫌冷睡不着嘛?”把东西递过去给那小子,苏贤边走边往兜里瞅,忽然就乐呵上了,“嘿嘿……电热毯呀?你怎么知道我晚上睡不着呀?”
“就你这么点芝麻绿豆的事儿,我哪样不知道?”
把东西怀揣在胸口,心里头暖洋洋地开了花,苏贤忽然在那小子耳朵根上啾了一口,“嗷!你一特务!”
走出商场的时候,俩小伙子的手心里拽着对方的手,元旦前夕的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到处洋溢着过新年的气氛。
北风吹着光秃秃的枝头,然而寒气却隔着厚厚的外套,怎么也没法侵袭,
——不是不温暖的。
二十、
原来幸福,在一起。
原来,幸福在一起。
原来幸福在,一起。
转眼就到了元旦,天气依然那么冷,但所有人的情绪都是那么高涨。班里除夕夜聚在了一块儿搞联欢,沈大美女的主意,人家到底是外联部的大干部,什么程序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演,先是张昊上台秀了整套中国功夫,台下兄弟们全看得目瞪口呆,底下要数王超最爱起哄,当场一挽袖子管就冲上台去,说是要跟人单挑独斗来个余兴节目,张昊一不留神没掌握好力度,就把那小子给踹地上了,笑话不断;小丁牛仁演了一段相声,苏贤在底下笑得前仰后合,愣是把边上坐着的程安朔给挤到椅子边上,就差推下地了。
晚会刚过了一半,沈静忽然神秘兮兮地搬出一个小箱子,据说是抽签用的,一会儿男生都得上台来摸张签,摸着谁的就得跟对方跳舞,底下顿时嘘声一片——这抽签就像变相配对,大家心里头一算计,班里男生比女生多出四个来,那箱子里头准有两张签上写的是男生的名,真要万一摸着个男的,多可笑啊?可规则还是无论你摸到谁要是不跟人家跳舞那就得给人家唱首情歌,多损啊这招?
苏贤轮上去抽签,捏着手里那签满头大汗,神秘兮兮地撕开一条缝,脸色忽然一变,鬼哭狼嚎地叫了一声,“靠!!没这么倒霉的!!!”顿时把身边的张昊给吓了一跳,眯着眼睛往那上头瞟了一眼,立马两眼发光,死命拽着苏贤的手,“哎哟!苏贤,我跟你换吧?”
“啊?你要跟我换?”苏贤大吃一惊,“没搞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