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纵缘？」水清凝抱着手。
我目光转向星明悠的房间：「他，其实是个可怜人。」
水清凝与我一道踏入星明悠的房间，房里除了星明悠还站有一人，那个对我爱妒交加的人。日耀看到水清凝，跪下施礼，水清凝不加理会。
我走到床边，星明悠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艳丽的五官此时如凋谢的花般无力，一看便知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这就是血咒的反噬。
他抬眼看我，目光中的恨意越发地重了，他扯出一抹冷笑：「你是来看我的狼狈样的？来嘲笑我？讽刺我？」
我摇摇头：「我知道你恨我，我没死让你更是怨恨，而现在你又成了这模样，你的恨只会加深不会减少，可是，在我看来，你是个可怜人。」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嘲笑完了？你可以走了！」星明悠撑起身体用尽力气吼道。
我叹道：「你这又是何苦？不过，我想告诫你还有日耀，不要和地宗扯上关系，我不希望看到大罗仙界和大罗冥界发生争斗。」
「哼，扯上又怎么样，不扯上又怎么样？不用你关心！」
「这是我的希望，所以，我奉劝你们不要再做什么，我希望事情就此结束，不过，你们的惩罚还是免不了。」
星明悠猛然抓紧我的手腕，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我恨你，我这辈子都恨你！为什么你要夺去我所爱，为什么他不爱我却爱你！为什么你地位比我高，能力比我强？为什么？我恨你！」
我想甩开他的手，他却死死抓住不放，无比怨恨地瞪着我。此刻的他似乎是靠恨意在支撑，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头一次有人这么恨我，不是因为我伤害了他什么，而是他因爱而对我产生恨，奇怪的感觉，奇怪的事，我头一次经历。
一道蓝在眼前闪起，水清凝衣袖在星明悠腕上一拂，星明悠松开手，跌回庥上，水清凝衣袖再度拂起，我抓住了他的手，摇头：「算了。」
水清凝放下手，拉过我的手腕审视，看到我手腕上的几道红痕，瞪向星明悠，厉声道：「你要是再敢动他一下，我保证你立刻灰飞烟灭！」星明悠惊得一震，瑟缩几分。
我转身准备离去，那股恨意我实在不想面对，星明悠的恨，我无法化解，我也不知道他还会对我做什么，我只希望他别对月宗下手。
经过日耀身边时，我看他一眼，只见他眼神复杂中还带有痴迷。
「日耀，」水清凝出声，声音清冷而又威严：「你对月凝西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若有下次，星明悠的下场也就是你的下场！」日耀低头，没有答话，但我感觉得到他的不甘。我心中长叹口气，与水清凝一起出了天朗繁星院。
对日耀，我有恨，那是月凝西记忆中的恨，而我对他是气，气他的无耻轻薄。我想过要杀他，可现在不是时候，而且此刻我也下不了手，我不喜欢杀人，不愿见到血腥。
「华罗，你的心太软了。」水清凝叹声响起。
「我知道，或许是因为我对生命有了更多的体会，所以我才会如此心软。」
我们静静站立着，良久，水清凝把一件外衣披在我身上，轻声道：「天气已经转冷了，回去吧，你还需要休息。」
我躺在软塌上，水清凝坐在我身旁，笑着轻轻梳理着我的头发。
「对了，关于地宗，你可有消息？」我想起拜托水清凝的事，他能在大罗仙界的时间很短，要把握住。
「有，其实在你昏迷时，我曾感到天辉城里有地宗的气息，只是那气息一闪而逝，之后就再没感觉到什么了。」
「果然，我也估计到了，光凭星明悠和日耀的话不可靠，即使他们的前几任宗主里有人和地宗有牵连，可是光凭自学，不可能施展出那么纯熟的游丝傀儡术。除非地宗的人给他们指点。但地宗的人来大罗仙界做什么？大罗冥界和大罗仙界不合已经几千年了，双方在这几千年中没有任何往来，但地宗的人却在祭典时潜入大罗仙界，而且还与日耀和星明悠搭上关系，这不得不防。」
「总之我觉得是不怀好意，但我和同伴们又不能插手此事，除非大罗仙界和大罗冥界起了战争。」水清凝道。
「既然地宗的人现在没动静，那么我与天纵缘也暂时不动好了，等他们动手我们再反击。」我笑道。
「真可惜，我只能留三天，明天就要离开了，真想多陪陪你，而且，这几天还要去听天宗的报告，没有太多时间陪你，我真舍不得。」水清凝轻轻把我抱住，脸贴了过来，摩挲着我的脸。
「你怎么变得这样了，我以前离开你们时都没见你这样，这次不过离开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你就变得这么忧。再说，『他』不是一直在吗？」我失笑。
「你还说，以前你的情况和现在不同，以前的你，有谁能伤害？所以我们不担心。但现在呢？你自己想想，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几次受伤，能让我们不担心吗？」水清凝脸一沉又开始数落起我来。
「好，好，是我不对，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再受伤了。」
正说着，我瞟到窗外有一道身影，抬眼望去，是天纵缘，只见他的目光中带着惊讶与痛心，他怎么了？我有些不解，他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水清凝放开我，我起身推门而出，见他的身影走远。水清凝笑了起来：「好玩，真是好玩。」
「好玩？」我见他开心的模样，心下疑惑：「他是不是站了有一会了？」
「对，就是在我抱住你的时候。」
「他为何......」
「呵呵，华罗，在这方面你真是从古到今一直很迟钝，现在情窦初开了，还是这模样。看来你在大罗神界冥想太久，造成你的迟钝。」水清凝掩嘴窃笑。
迟钝？又说我迟钝，连水清凝都说我迟钝，难道我真的足不出大罗神界太久了吗？
「刚才天纵缘是吃醋了。」
水清凝的话让我一怔：「吃醋？」
「呵呵，他见你我如此亲密，而且我与你的关系又非同寻常，他当然心下不高兴，酸溜溜的了。」我顿悟，立刻向门外走去。
「华罗，你要去哪里？」水清凝急忙问。
「去找天纵缘解释。」
「你啊。」水清凝跺脚把我拉回：「干嘛担心那家伙，别去！我要他，你就当是补偿我对你的担心。」我看他一眼，他拉得很紧，我无奈地停下脚步。
水清凝去找天宗长老，我在走廊栏杆上坐下，远远看见月流松。他走到我面前，凝视着我，带着关切问：「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坐下吧。」我指指我身边的栏杆。
他坐了下来，眉宇间忧伤笼罩：「为什么你老是这样，什么事都一人担了下来，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抱歉，让你担忧了，但是，你要记住，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去做。」我笑道。
月流松无语，静静看着我，半晌，忽然问我：「你和水神大人的关系很好？」
「是啊，他是我同伴。」我点头。
「很密切？很亲密？」月流松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继续点头。
「你......我......」月流松说了两个字后住口，最后起身离去。
我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是怎么了？话都不说完，每次都只说几个字，他究竟想对我说什么？为何不痛快说出来，非要憋在心里？
正想着，却见红影闪过，追着月流松去了，看来月梳潋又准备好好和月流松亲密一阵，只是多半又会引来月流松的怒吼，我倒衷心希望，这两人能顺利发展下去。
祭台上庄严肃穆，今天是赐予神器的日子，也是水神回去的日子。
我站在祭台下，心中有些舍不得水清凝的离开，我知道大家都希望我早些回去，可我实在放不下这里的一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罗仙界已深深的羁绊住我。
我看向天纵缘，他也在看着我，目光中似乎清明不少，没了昨天的疑惑与心痛，他明白了吗？不再吃醋了吗？
星明悠和日耀来了，星明悠是被人扶着过来的，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毫无生气，看来他受伤颇重，而且他伤的还有心，身上的偏好医治，心中的痛却很难。
日耀神色也不好，虽然他没有受伤，可是帮星明悠治疗耗掉他大部分灵力，他的目光中同样有着对我的恨意，因为得不到而产生的恨。
人群安静了下来，我抬眼一看，水清凝来了，在侍卫的簇拥下上了祭台。他站在祭台上，人如水般柔和，却又带着不可亵渎的神圣之气，我心中暗笑，他装威严倒是有模有样的。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中蕴满笑意，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入耳：「大罗仙界的情况我已知晓，整个发展还算平稳，我深感欣慰，只是，有两宗的所作所为有失，希望天宗能好好治理。这次我来，看到了月宗的出色表现，比武大会之事，我也有所闻，所以，我决定赐予月宗一件神器，以示鼓励。」
水清凝手平摊，金光闪过，一面小巧古朴的铜镜出现在他手中，我一见笑了起来。我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下走到祭台上，他把铜镜递给了我，我没有磕头谢恩，只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需要这个，所以特地带来了。」水清凝轻声对我道。
「太好了，这样我就能随时和你们联络了。」
这面铜镜是通虚镜，能看到三界之事，而且能与我的同伴们通话。我把镜子收好，正准备下台，水清凝拉住了我，目光落在星明悠和日耀身上：「我还想解决一件事，就是有关日宗和星宗之事。」
我一怔，立刻明白了水清凝的想法，他要惩罚日耀和星明悠，虽然我对他说过，他们的事由我和天纵缘来处理就行，但他显然不能释怀，他不想放过他们。
「祈神时发生的事，大家都已知晓，日耀和星明悠诬陷月凝西并对他使用了血咒，这本是大罗仙界内部之事，可是既然我已知晓，就不想放下不管，我希望三宗能和睦相处，所以在此，我要天纵缘和月凝西当我的面处理此事，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
天纵缘沉吟片刻，上台对水清凝施了一礼：「多谢水神大人关心，此事就此解决也好，我希望三宗能齐心协力，为大罗仙界做出贡献。」
我眼珠一转，朗声道：「关于此事，我想，既然我已经没事，所以也不必对他们处罚太过，大家都是大罗仙界的子民，我们的责任是维护大罗仙界的稳定，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宗主和水神大人能够答应。」他们知晓我的想法，点了点头。
我目光落在星明悠和日耀身上：「我们三宗是天宗的臣下，必须团结一致，对于此事，我原谅你们，只希望你们能归还自月宗夺去的八城。」
星明悠和日耀眼睛睁大，对我恨得咬牙，却不能反对，这惩罚对他们来说已经算轻的了，两人极其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我微微一笑，转头对天纵缘和水清凝道：「他们已经同意了，那么这事就此结束。」
「大家也都看见了，此事由日耀和星明悠归还月宗八城作结，我想告诫一声，这种事，我不愿再发生，若有下次，惩罚就不会这么轻了！」天纵缘郑重申明，语气自有威严。
「天纵缘，希望你好好协助月宗的发展，月宗目前虽然发展迅速，但比日宗和星宗来说仍差一点，希望你能从旁帮助．」水清凝临走前叮嘱。
「一定，请水神大人放心。」天纵缘点头保证。
水清凝不舍地看着我，我淡然一笑：「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一哂，一指指天，水蓝光柱冲天而起，直达云层。他身形浮起，低头望着我，我向他点点头，他随光柱而上，片刻后，蓝光消失，一切恢复原样。
我望天良久，心中长叹，祭典期间发生的事太多，变化也太多，出乎意料。
突然听见天纵缘大声宣布：「鉴于月凝西表现突出，为了日后天宗能更帮助月宗发展，我决定让月凝西在天宗留下一年，协助我处理事务，增进对彼此的了解。在这一年里，月宗的事务就由月流松暂代。」
我微微惊讶，他怎么突然作出这种决定，而且事先没和我商量过？对上他眼中的深情，我低叹，我也不想离开他，他这样一宣布，我也只得留下了。
天宗三位长老显然乐见此事，因为我的身份对于天宗来说，是有极大影响的，月清他们惊讶地议论起来，而星明悠眼中的恨越发深了。
祭典结束，人群散去后，月清他们围了过来。
「宗主，你真的要留下？」月清拉住我急急问道。
「都这样宣布了，我能不留下吗？」我拍拍他。
「那我们怎么办？」
「不是让月流松暂代处理月宗事务吗？」我的目光望向月流松，他一脸阴沉。
月梳潋盯着我看了半晌，又看了看月流松，叹气：「天纵缘是在假公济私，不过乘机培养小松的能力也好。」
「有我们辅助月流松，应该没问题的，你放心待在天辉城吧，记得要时常和我们联络。」月落君摇着扇子。
「既然如此，就顺其自然吧，月宗我就交给你们了，我想天纵缘的用意不单是要我留下，地宗的事还没解决，我想他需要有人帮他。」地宗的事马虎不得，水清凝曾感觉到有地宗人的气息，那么很有可能地宗的人还在天辉城内，他们想做什么？有何目的？
月流松一言不发，突然转身便走，我一怔，他生气了，为什么？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我留下也是有事要做啊，他该能理解才对。
[我想追上，却被月梳潋拉住：「小西，我去吧，其实，他把话说明会好一些。」
望着两人的背影，我觉得我有必要好好找月流松谈谈。
「你不生气了？」我要月清他们先回去，接着走向天纵缘问道。
「早不生气了，是我自己没弄清情况，我知道水神大人和你的关系，他和你如此亲密也是应该的。」他笑着向我走来。
「那就好，清凝说你吃醋了，让我满担心的。」
他一把抱住我：「我的确是吃醋了，因为我不想你和别人那么亲密，我只想你属于我一个人，这次让你留下有部份是因为我的私心，你与我相处的时间每次都这么短，我不甘心，所以我要你留一年陪我。你也答应过我，不会那么快离开的。」
我轻轻道：「我也不想那么快就离开你，能留下，心中也欢喜。月流松应该能处理好月宗的事务，月宗发展的基础我已经打下了，剩下的他应该能够应付。」
「我让你留下的另一目的你应该知道吧？」
「嗯，地宗之事不可轻忽，日耀和星明悠是靠不住的，所以只好由我帮你了。有我协助，情况应该会好得多。」我笑道。
「果然你和我心意相通。」他在我唇上轻吻。
我脸微微一红，撇开头：「你啊，这里是广场。」
「那又怎样？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是爱你的。」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你要是能永远留下陪我，我此生就满足了。」
永远留下，可能吗？我也想，可是......我不能......

第五章
我缓缓走在石板小路上，要思考的事很多，其实我一向想很多，明明是早都习惯的了，为何独独想起离开之事就显得如此艰难？
我停下脚步，低声叹息，一年，还有一年的时间，或许，这一年的承诺我遵守不了吧，我一向是守承诺的，可这一次，有违背的可能。
暂且不去想它，我思考起地宗之事，大罗冥界的地宗，地位如同天宗，手下也领导有三宗，分别是暗宗、夜宗、幽宗。
我记得地宗宗主叫地萧凌，应该有一千三百多岁了，领导能力很强。来天辉城的地宗人是他派来的吗？他要做什么？刺杀天纵缘一事是日耀和星明悠布的局，应该不是地宗的目的。
地宗虽然和天宗不合，但也只是私下不合，表面上一直相安无事，这是因为有大罗神界的领导，所以不敢有所动作，难道地宗敢忽视大罗神界？不，我想他们应该还没那个胆子才对。
我走到天清流月院，远远看见月流松站在凉亭中，身影落寞。我轻步走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怎么了？神色不悦。」
他转过身一把握住我的手：「你......愿意留下，是因为你爱天纵缘？」
我眨眨眼，想了想道：「爱是什么，其实我也还没完全明白，不过，我可以肯定我喜欢天纵缘，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对他的感觉也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