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火连天 第三卷————拉克西丝·杨
拉克西丝·杨  发于:2010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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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静王和连相柳差了整整十一岁,却往往让人觉得,司徒静王比之还年轻些,岁月从来都十分厚待他那张青春永驻的脸,淡淡的眸子深邃内敛,和司徒空的捉摸不定比起来,他像一面镜子,真实与虚假都不过是俗世的反射物。

  连相柳跟在司徒静王身边有十八年了,心思慎密细腻如他,却也没有读懂过司徒静王这个人。

  “相柳,”司徒静王一声低唤,眺望窗外景致,浮华过眼却不为之动容,“我儿子跟我翻脸,你是不是很高兴?”

  司徒静王极少说话这样直接露骨,连相柳也是第一次隐约看见他嘴角有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敢。”

  “呵呵,装什么?”司徒静王的确是笑了,说,“女神竞技场那件事,虽然我让你警告一下我儿子,不过,你是打算杀了他吧?”

  “大人,那是意外。”连相柳答得不紧不慢,从容地跟到司徒静王身边,“我的确是嘱咐了闪公爵,只要警告一下就可以了,没想到——”

  连相柳离开会场时,意外地接到了司徒静王的电话,内容简短,大致是说计划有变,但他当时确实不知道计划改变在哪里,直到后来得知司徒空“死亡”的消息。

  他是真以为司徒空以外死了,没想到老狐狸一边和他窜谋,一边还和儿子窜供,骗了全世界,就为了逼儿子露出狐狸尾巴,然后和父亲一拍两散,接着一败涂地?

  司徒静王的圈套向来一环套一环,这世上恐怕没人能预先看破他的伎俩。他的手段,甚至是旁人效仿不来的。

  “不管怎么说,空儿他沉不住气了。”司徒静王敛了笑容,眼底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动摇不了他,“这孩子,想和我斗,还太嫩了啊。”

  轻轻的感触逸出口,司徒静王沉静的眸子依旧深藏不露,听不出感情。

  连相柳慎重小心地道:“静王大人,您把儿子逼到绝境,最后,还是为了让他回到您身边吧?”

  司徒静王这回是笑得明朗了,温温淡淡的脸庞俊美过世,总留给人一丝敦煌不实的幻觉:“他一辈子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我只是想看看,他一个人能飞多远。”

  外界都谣传,司徒静王和司徒空父子不合,明和暗斗,关系疏远得很,可是连相柳看来,却没那么简单。司徒静王对儿子到底是宠爱是放任还是想禁锢在自己身边摆布他的一切,这一点,连相柳无法确定。

  他有一种错觉,哪怕司徒空真的死了,司徒静王在儿子的墓碑前依然会肃静淡然,最多不过轻轻一叹罢了。但是转眼,一定会将害死他儿子的人整得体无完肤,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林安端着一杯白兰地进来,恭候到司徒静王身侧,司徒静王拿起玻璃杯慢慢地匀一匀,小抿一口,究竟是何滋味也是不同的人看了不同的感觉。

  譬如说司徒空眼中,他是个冷血狡猾的父亲;该亚?烈因眼里,他是个老奸巨猾的合伙人;闪公爵眼里,又恐怕是个神秘莫测的幕后黑手;而连相柳的眼中,他是一个很想去超越,却始终还差一口气的恩师。

  从很久以前开始,连相柳就知道自己只是司徒静王用来磨砺儿子的一块磨刀石。

  恻隐之心,或许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萌生的,从他十六岁车祸昏迷了半年之后,再度醒来时。

  “安煜国这次攻打我们,又是南王煽风点火。”司徒静王深深的眼一直都波澜不惊地望着窗外,“相柳,你有什么见解?”

  连相柳沉声,一丝不苟地说:“南王不喜欢别人谈判求和,我们只有和安煜国打到底。”

  司徒静王眯起了眼睛,露出一丝狡邪,却忽然朗朗地谈起了过往:“南王迦罗是个有趣的人,我记得,他以前很喜欢来找你下五子棋,输了就到我这来说你使诈。”

  连相柳淡淡应和:“他只是说着玩的。”

  司徒静王清清地一笑:“他当年能忍气吞声,你就说他将来肯定能成大事。果然,回国之后不久,就权倾朝野。唯一的缺点,就是野心太大,利欲熏心,太好战。”

  是吗?您是这样看待那个曾和您睡过一张床的人?

  连相柳深思片刻,小心收好了眼底的一丝悱恻,道:“迦罗说他会再回来,现在,大概在履行自己的诺言吧。”语毕,他暗暗窥探司徒静王的反应,带着一丝悻悻然。

  司徒静王平静地笑了一笑:“很特别的方式,符合他的作风。”他举起酒杯,慢慢又饮了一口,回味着,既而神色一沉,“兰郁棠请命,想亲自出征,不过,我看暂时还用不到他出马。”

  “静王大人是打算调遣东方军司的部队去吧?”连相柳小心翼翼地说。

  司徒静王笑了笑:“相柳,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

  连相柳垂首,这一句实在不敢接受。了解司徒静王的人都容易丢性命,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能保到几时,他毫无把握。

  司徒静王声音沉了一些,说:“国防部当然是最重头的支援部队,这个你和军部协商一下,把【红莲】带上。”

  连相柳轻轻蹙眉,机敏地看着司徒静王:“大人,您真的打算——”

  “他还活着的时候,当然要让他好好派上用场,物尽其用,包括我特地为他亲选的技术员,以及……佳人良宵。”司徒静王深味的目光泛出淡淡的笑,犹如在欣赏着浮华都市的绚丽,为之倾醉,却置身事外,“爱吗……我看他们俩相隔天涯海角,还能爱到什么程度。哼……”

  浮华过眼,痴人说梦。

  三分醉意七分醒,世人皆醒而我独醉;世人皆白而我独黑。

  坐享一世荣华,得拥一世风流。

  当初,迦罗就是这么形容司徒静王的。在他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他醉在红尘之中从来不愿醒,风流过世,潇洒不羁,比他的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继承了辉夜城主的那一年,他彻底断了情根,从此以后对一切都冷冷淡淡旁观以待。

  连相柳记得很清楚,迦罗离开的那一天,司徒静王说:“这世界欠我的,我一定让它还干净。”

  每个人所看到的司徒静王都不同,或许在那只小狐狸眼中,司徒静王是人生中最可怕的对手。

  而连相柳认为,在司徒静王眼中,司徒空只是司徒空,他唯一承认的儿子。

  【130】

  比起明刀明枪,尹正喜欢打游击战,偷偷窃取来的胜利才更让他有满足感,让敌人在失败是感到被暗算的震怒和惊惧,这仗才打得酣畅淋漓。因此,当他们躲藏的地方被发现以后,尹正首先组织部队撤离,潜伏到黄沙壑唯一一处绝壁背后的石林中从长计议。

  撤离的速度与巧妙当然离不开夙的功劳,他一个人用一把AR16自动步枪、一把AK战俘刀,以及多枚榴弹,牵制了敌方一支中队,让尹正的部队能获取更多的时间撤退。

  不过,他这一路掩护也不是毫发无伤,退到石林中后,他其实是所有人中最精疲力竭的一个。

  尹正一开始没有发现,和副校、分队长开小会拟定了作战计划后,正想派给夙新的任务,这才看出了他脸上的疲劳。

  时至午后2点左右,应该是太阳最旺的时候,然而山壁间雾气缭绕,烟尘浓烈,始终像黄昏接近天黑的样子。尹正让队员们暂时解散稍作休息,然后徘徊着来到夙身边,夙那时候正靠在一块大石边打瞌睡,抱着枪缩紧脖子,团起来小得像一把能拎起来,尹正刚一靠近,却立刻机警地睁开了眼。

  “你算是东方军司战绩最好的士兵之一了吧?”尹正开口风马牛不相及,弄得夙一脸莫名:“怎么?”

  “仗打得多,受伤次数肯定也多,我看你满身伤疤,应该对伤口急救很有经验,待会你跟着医疗兵小松,队里有两伤号需要照顾。”尹正说着,往夙身边一坐,大大咧咧地歪着身子,腔调看起来就像准备调戏小姑娘的大爷。

  夙机灵得很,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你让一个冲锋兵去当后方支援?让我打头阵,你需要我的战斗力。”

  尹正大叹,果然夙只是表面看起来单纯老实,实际上和某容易上当的小绵羊比,精明多了。

  他仰头,添了添干涩的唇:“你省省吧,万一挂了,我不是更缺少了个强力砥柱?”

  “哼,小看我。”夙不屑一顾,往边上一缩,根本就不理会豺狼先生。

  尹正脑子一转,变了个法子:“那要么,你跟着我吧。”

  “好。”

  这回,夙答得爽快,尹正暗自笑笑,量夙再精明,也比不过他狂大爷脑子转得快!

  但是,他却料错了。

  他让夙待在身边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能亲自保护夙的周全,可是夙的想法跟他一样,同样抱着能保护尹正的想法,结果处处跟尹正抢敌人。

  安煜国在石林南端放下了伞兵,很快追上了尹正部队,尹正组织连队进行撤退,一路先行,他自己留下来则和其余的展开伏击战。

  夙确实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半步不离,可是两人在移动过程中处处碰撞。

  “喂!你瞄准哪里啊,怎么老是撞老子!”

  “是我把那个敌人打死了。”

  “靠!你跟老子抢功?!”

  “是你开枪太慢。”

  一个暴跳如雷,一个冷冷淡淡,两人在炮轰枪响中旁若无人似地争执起来,近旁的队员都很无语。

  “上校,看来你和他同步率不高啊。”

  “废话!你和你情敌同步率能高么!”

  尹正一不小心把真话吐了出来,夙翻翻白眼,自顾自地冲出掩蔽的物体,一个人又杀了出去。

  整个部队大约跑了3、4公里,发现敌军伞兵数量远远超过预计,且非常难缠,尹正本想用战力将他们分散,再逐个逐个地打,结果自己队员的体力消耗超过了预算,弹药也快用完了。

  他用对讲机和副校联系了下,然后对夙说:“你带人先去和小武他们汇合!”

  “我留下来,和你一起走。”夙答得极为干脆坚决。

  尹正瞪了他一眼,刚想大骂他猪脑子,却听头顶上方轰轰直响。

  “糟了!是轰炸机!”

  “是国际目前机动性最高的‘夜鸦’号!”

  尹正和夙一人一句,说完后相视苦笑。

  “它让你想到了某个很难缠的对手,是吗。”尹正轻轻调侃,夙耸肩:“你比他更难缠。”

  “靠!我没嫌弃你,你居然先嫌弃我了!”

  “尹正,你不能死。”夙站在黄|色的浓烟中,捧着步枪的背影孤寂却神圣,嘴角还带了一点戏谑的笑,“没有你,他也会活不下去。”

  夙的身影消失得很快,极差的可视度环境中,他往浓烟总投身而去,尹正马上就看不到他了。

  尹正咬牙,冷冷的眼神总一片肃寂:“呼——,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再讨厌你一点呢。”

  头顶上掠过震耳欲聋的巨响,低闷沉重,就像是某种巨型的野兽咆哮长天。

  尹正内心一惊:战舰!

  两枚战舰炮弹落下石林,明艳的火光卷起旋风,冲散了烟雾,既而很快又聚拢新的烟尘。

  巨大的响声让耳朵暂时失聪,夙只感到有鼓强大的力道,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被炮弹的冲击波吹得跌出足足十米,跌倒在地上躺着知道响声过去后,才有些迷迷糊糊的意识。

  他用枪杆支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四下寻找。

  “尹上校!”

  尹正跌在他的四五米开外,半身挂在一块倒下的横石上,脑袋仰天,夙跑过去时,只见他满脸的淤泥和鲜血。

  “尹上校!尹上校!”

  他扫了一眼胸腔腹胃,暂时没有看到伤口,这才慢慢地把手垫到尹正后颈,把他小心翼翼托起来。

  然而才挪了一下,浓稠的血浆顿时从尹正口中汹涌溢出,犹如迫不及待爬出来的无数小虫子。

  夙心下一沉,内伤!

  “尹上校!尹上校!”

  “别……鬼叫……”尹正的眼开了一条细细的缝,没有目光漏出来,但至少是看见睫毛微颤着。含了血的声音沙哑模糊,一边蠕动嘴唇,一边还在鲜血直流。

  夙看得心惊胆战:“尹上校!”

  “没事……我……死不了……不会……这么死了……”

  夙背上机枪,把尹正抱了起来,体型虽有差异,但尹正不重,夙的臂力足以撑起他,只是漫天烟尘,四海渺茫,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往那边跑。

  “我说你啊……怎么是这么个……不管管自己的死活……老为别人拼命……就这幅臭个性……小银他才……那么喜欢你啊……哼……”

  尹正在他怀里嘀嘀咕咕,喃喃低语,这一路夙奔跑不休,他就一直喋喋不休,重复来重复去,都离不开“小银”两个字。

  【131】

  庭院里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池塘的莲叶颤抖个不停,慢慢地汇了一些清水,映照着灰蒙蒙的天。

  显得冷清的长廊忽然被一串零碎的脚步声打破了气氛,鸦端着一只小锅子急急奔进了皇乙轩的卧室,脸上认真的表情就像赶赴刑场准备劫死刑犯。

  他用脚把拉门移开,一头钻入房间里,差一点就把汤洒了。

  “不要!”

  场面有点狗血,皇乙轩端坐在桌边,面前摆了一把剪刀,刚才鸦一进门看见他反手拿着剪刀,把尖端对着自己,这画面任何人看了都会先入为主地产生一种联想:他要自|杀!

  于是,鸦就那么惊呼了一声,而后怔怔地看着皇乙轩把剪刀放下。

  面色憔悴的人儿无声无息望着桌上的剪刀,挺直了背,一副飞蛾扑火的神情,鸦急忙把汤锅搁下,把剪刀夺到自己手里。

  “你,不要……这样。”

  皇乙轩慢慢抬起头来,冷冷看他,面无表情地动了嘴巴:“我只是想剪头发。”

  “呃……”窘……

  “不过刖冉说,皇主人要剪头发,必须让专门的法师准备好仪式,按步骤来,皇羽门有些规矩实在莫名其妙。”皇乙轩淡淡叹着,端起了桌上的茶,一如既往捧杯慢饮。

  鸦虚惊一场,失魂地往地上随意一坐,“对不起,我误会了。你烧刚刚退了点,我以为你又想不开……”

  他把小汤锅锅盖打开来,用勺子搅了搅,看起来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好作罢。

  “燕窝粥,他们说一定要让你喝了,你就……不要浪费了吧。”鸦勉力做出微笑,把粥送到皇乙轩面前,“你是不是听说西北那边的战况,担心小正?”

  皇乙轩目光一凛:“谁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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