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寒 第二部————北色
北色  发于:2010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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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子寰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看见华子歉与宸星凑在一起,一个低声耳语,一个温和顺从,最初的怒火已
经敛于胸中,化作阴翳郁结在脸上。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搞不懂他还在磨蹭什么,权衡再三,只得放弃
预定计划,但白白错失大好机会,始终不得释怀。

一位王爷趁着酒兴将大皇子的聪慧赞美一番,随后提出册立储君。子寰欣然同意,顺水推舟宣布立大皇
子为太子,择日正式册封。显然这都是他事先安排的。

大皇子稚嫩的双眼兴奋地眨着,身边的皇后也是容光焕发。

舞娘琴师陆续登场,大殿中一时觥筹交错霓裳羽衣在妙乐中翩翩起舞。

宸星正看着入迷,华子歉又凑到他身边说话:“你看大皇子何其幸运,总角孩童只因是长子,便已享尽
人间万般宠爱,有朝一日登上大宝,更是人中之龙,旁人再有才干,也不过是膝下臣子。”

这话听来含沙射影,宸星不禁诧异:“延王这番言词,未免太不敬了吧?”

华子歉毫无心机地笑着:“邵公子听弦知音,所以我才对你说,无关的庸人我才懒得答理。”

“延王是觉得自己屈才了?”宸星也直言不讳。

“不敢。”他似又谦逊道,“邵公子有见过二皇子吗?”见宸星摇头,他笑道,“我谅你也没有见过,
二皇子是李氏兰妃所生,自然是不被皇兄疼爱的,再过几个月他也满五岁了,若他的庆生排场能有今日
的一半,便是他造化了。”

宸星想起延王的生母即是现在的李太后,骨子里流着逆贼李家的血,他对两位皇子待遇不同而不平,或
许是在这两个孩童身上看到了他与子寰的影子。

“可我也是前几天才刚见过大皇子。”宸星故作单纯道。

“是吗……”华子歉感到意外,笑容里又多了一层含义。

宸星最不喜欢这种诡异的笑法,刚想争辩,一个侍卫神色慌张地通报说,西郦传来太皇太后病危的消息

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放下酒杯,听子寰下旨。

子寰不着痕迹地向华子歉瞥了一眼,宣布宴会中止,众王爷各自回宫,又命人备御辇,即刻前往西郦,
他虽然不喜欢太皇太后,可公然的不孝还是做不出来的。

华子歉当即提出要与子寰同去,从容地与众王一一话别。

子寰这才得以把宸星叫到身边,低声到:“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一切顺利的话延王已经是阶下囚了。

“你尽会怪我,你也未必事事能算得精准,你是否想过在你谋算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算计你呢?”宸
星不悦,将华子歉身边的神秘人道来。

子寰思忖片刻,正色道:“任何事情都没有十成把握的,要成事必然要担上风险。”言下之意,哪怕是
这个神秘人出现,他也有应对的办法。

“随你,那就当我多管闲事,坏你大事!”宸星没好气道。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太皇太后病危若见不到延王,便会向我施压,所以这次还是多亏了你。”子寰话
锋一转,由贬为褒。

宸星无话可说,好与不好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子寰轻拥了他一下,环住他的腰:“我去西郦,几天后回来,你安心在宫里等我。”

“我陪你一起去。延王必定要反客为主,你一个人危险!”

子寰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同意了。

 

丛林里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奔驰着,马蹄飞快,两边的树木被一棵一棵甩在后面,前后左右各有五六骑人
马护卫。

前一辆马车的帘子动了一动,露出宸星的脸,他探头张望了一会,又缩了回去,对身边的子寰道:“跑
那么急?这次去西郦,我心里不踏实,你怎么到像没人似的?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你都已经做好准备
了?还是这又是你的什么圈套。”

“我哪有那么神啊?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子寰安慰道,又捏了捏他的手,开起了玩笑,“不是还有你
保护我吗?你不是一向以武功高强自诩吗?”

可宸星一点都笑不起来:“我是担心延王身边的那个高手,我总觉得这个人大有来头。”

“哼,歪门邪道而已,他想要靠这样的人来谋权,未免异想天开了。”

“这个人是用来保护他,或者暗杀你的。”宸星又探出头朝后面的马上望了一眼,那里面坐着华子歉,
“再说了,我看延王他一半是被你逼出来的。当初对待几乎没有关系的华陨,你都穷追猛打,何况是深
宫中一起长大的延王呢?”

“宫里头的事你没经历过不能理解,根本不存在对与错,只有强与弱。总之这一趟的确应该小心就是了
。反正现在你闲着也是闲着,先睡一会。”

宸星依言闭上眼睛,不一会就昏沉了。

子寰一开始怎么都睡不着,太皇太后虽说年事已高,但一直身体硬朗,这次突然生病且是病危,还恰逢
大皇子宴席,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华子歉和她事先串通好的。但势成骑虎,不能后退半步,还不如趁现在
养精蓄锐,以应对突变。想到这里,他也渐渐有了睡意。

睡了一阵之后,马车越颠越厉害,失了控制一般,朝阴黑的林子里横冲直撞,像是跌进了一张贪婪的嘴

车轮压过一块断木,宸星猛地撞在车厢内醒了过来。过于颠簸的马车,让他当即发觉不对劲,掀开帘子
差点惊呼,他们的马车正向山谷滚去,一个轮子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驾车的车夫更是不知所踪。

“醒醒!我们的车……”他拍着子寰的脸颊,却发现他睡得太过沉,必定不是正常的睡眠,心底暗叫不
好。

马车越来越失控,向深渊直冲而去,压断了干枯的树枝,锋利的枯枝插进车内,差点划伤眼睛。宸星手
脚支撑着四周,景物如漩涡般旋转,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

“华子寰!你这个笨蛋!关键时刻睡那么死!”宸星急吼,恨不得能当场把他踹醒。

一块巨石出现在前方,马车正一分不差地朝上奔去,这若一撞两条命没了不说,还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巨石越来越近,这回死定了,宸星只有这个念头,畏惧地闭上眼睛回避死亡。

可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啊……

宸星望了眼还昏睡的子寰,又望了眼近在咫尺的巨石,咬了咬牙,顿生一股勇气。说时迟,那时快,他
一把抓起子寰,在车辕上一蹬,在马车撞上石头的瞬间,擦着缝隙跃了出去。

 

宸星望了眼还昏睡的子寰,又望了眼近在咫尺的巨石,咬了咬牙,顿生一股勇气。说时迟,那时快,他
一把抓起子寰,在车辕上一蹬,在马车撞上石头的瞬间,擦着缝隙跃了出去。

那时他没有考虑太多,没有想过要是跳得不好就会一头撞在石头上。他抱着子寰摔在地上,就地打了几
个滚,地上的碎石扎得他满身伤痕。

还有呼吸,没死,死了一遍又活过来了……

宸星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虚脱,身上的疼痛他浑然不觉,趴在子寰身上直喘粗气。

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

“还睡还睡!睡死你!”他气愤地拧着子寰的脸,又趁昏迷踹了他几下。一阵恶心涌上来,他忙扶着树
干,干呕了几下,可吐不出任何东西。这大概是迷药的劲头还没过去的反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下了
药,更不知道子寰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宸星叹了口气,粉碎的马车就在十步之外,木片四处飞散,他不敢去看,几乎不能相信劫难已经过去。
他双手交握按在丹田处,调理着气息,运行了七个小周天后才缓过劲来,幸亏身体对毒物有抵抗力,否
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天已大亮,阳光直射在两人身上,宸星背起子寰,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他安置,摸到他的脉搏还算
平稳,才放下心。

比起夜晚的凄森,白天的树林算得上静谧,虽然鲜有鸟鸣,但落叶的唏嗦给不安的心带来一丝宁静。

宸星无措的坐在树下,此地离原来的山道很远,即使费劲地抬头望也看不到。是应该自己爬上去还是等
人来找?自己攀上去,绝对不是问题,可要是还背个昏睡的人就难说了;留在这里也一定会等到人,延
王肯定会派人下来寻人,或者说是寻尸,至于他的人是否会跟自己动手,又是一个疑问。

他端详着子寰安逸的睡脸,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欠我一条命,算还我上次陷害你。可你欠我的又岂止
是性命呢?”

最后他还是决定自己爬上去,他找了根藤蔓把子寰绑在自己背上,向上攀爬。

因为出发至今还没吃过东西的缘故,他饿得体力不支,不得已爬一段休息一会,爬了一个时辰只上升了
一小段。宸星瘫软在地上,饿得抓狂,越来越觉得子寰天生贵命,无论何种情况下都有人给他卖苦力。

忽然林中有一声异样的响动,宸星猛地跳起来,竖起耳朵辨别声音的方向。声响逐渐频繁,是密密麻麻
的脚步声,有一群人正朝这走来。

是延王的人吗?宸星忙拖着子寰躲到乱枝后。人声走近了,果然是他们,为首的那个指挥着众人:“你
们找仔细点,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可以放过!”

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宸星心道不妙,想方设法要把自己藏地更隐秘些。

“扶我出去。”背后响起一个干涩的声音。

宸星回头一看,子寰竟然已经醒了:“你、你、你该不是早就醒了,就喜欢看我傻瓜一样背着你吧?”

子寰狡诈一笑,伸手抚摸着他脸上被树枝划伤的细痕,重复道:“扶我出去。”

“可他们会不会想再杀你?”

“他们不敢。”子寰毫不迟疑。

宸星只得照办,扶着子寰从树丛后走出去。

众人看到子寰毫发无伤地站在他们面前,俱是愣住,尤其是那为首的,惊恐丝毫不掩饰地表露在脸上。

回到营中,华子歉一脸焦急,在营外远远地迎接他们:“皇兄!您安然无恙实在是老天保佑!听说你们
的马车翻入山谷,真是急死我了,您要是有任何差池,叫我怎样向天下万民交待呢!”

“朕没事,延王费心了。”子寰气定神闲地微笑,只有宸星才能感觉到扶在腕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在波
澜不起的表面下,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把人带来!”华子歉手一挥,侍卫队长被人押到他们面前,“皇兄,他护卫不利,有违侍卫职责,臣
弟已经替您扣押他了。”

侍卫队长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看子寰,这个人也曾是他信任的侍卫,竟不想已被延王收买了去合伙谋
害他。子寰面上心不在焉,出口便夺其性命:“懈怠渎职自然是死罪,不中用的人朕看着都心烦,就烦
劳延王替朕就地正法。”

“臣弟遵旨。”华子歉说得坚定,其实心中大痛,为了拉拢这个人花了他不少心思,还没能用上几次,
就被废了。

“哦,对了。”子寰朝营房走了几步,又说道,“朕手下这些无能之辈实在让人不放心,不如请延王派
几个人来护送朕去西郦。”

宸星闻言一震,怎的把自己性命交给敌方手里?内心的震动通过手腕传给对方,子寰投来安抚一瞥,宸
星明白了,他说这句话就意味着如果自己再有任何“意外”,那就是延王护驾不利,这样一来,延王有
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做手脚,反过来还要拼死保护他。

再看华子歉,神情也是翻了几翻,最后拱手道:“皇兄言重了,保护皇兄一路安全本就是臣子的责任。

“那就好,延王既然这么说,朕也就高枕无忧了。”子寰警告意味地说,拍了拍宸星的手示意他走。

“等一下。”宸星斜睨华子歉一眼,“我们还没吃东西呢,王爷有给我们留饭吗?”

“邵公子说笑了。”华子歉陪笑,忙命人生火造饭。

两人走入营中,宸星将他醒来之后看到什么,如何死里逃生的经过仔细地讲给子寰听。

子寰一直沉默不语,他不明白都那么久了,为什么还有人不放弃蓄意谋害的念头,或许这的确是最直接
有效的夺取政权的方法。他不禁害怕,这样的劫难他还能躲过多少次,就算躲过了,又要害死多少身边
的人?

子寰捏起拳头,冷冷道:“我以为……我用人已经够谨慎了……”

“别难过,至少还有我配着你。”宸星握住他的拳头,安慰道。

“你没有摔伤吧?”虽然看宸星还是活蹦乱跳的,子寰还是担心地问。

“擦破点皮而已,不过差点吓死倒是真的。”宸星想起当时的胆怯,不免有点羞愧。

子寰微微一笑,反过来安慰道:“不要轻易说死这个字,死是最容易的,却又是最难承受的。”

 

此后去西郦一路无事,安然抵达行宫。

子寰和华子歉两人一同拜见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随后各自回宫房休息。太皇太后的确病得不轻时日无
多了,但绝不是急病,看上去拖了很久了,由此见得这趟西郦之行确有预谋。

回到住所后,子寰一直在思考应对之策。

“你好久都没有笑了,从延王回京之后就没怎么放松过,他让你这么紧张吗?”宸星见他愁眉深锁,就
拿了块点心哄宠物似地喂他。

“有吗?他有多少斤两,我最清楚了。”子寰也似乎觉得自己紧张过度了。
“你坐着发闷是想不出好办法的!”宸星拈了颗红枣捏在手心里,“来猜猜,在哪只手里?”

又玩这个把戏,还是另有花样?子寰宛然,点了点他看到的那只手:“这只。”

“不对!”宸星得逞地笑着,“在这里。”他把红枣含进嘴里,搂住子寰的脖子吻下去,将红枣渡入他
口中。

“鬼!你竟敢勾引我!”子寰笑骂。

宸星瞪大了眼睛:“说得这么难听?亏我好心逗你开心。”

子寰大笑,翻身把他压倒在地上,嚼碎了的红枣抵在舌间,香甜弥漫在口中。

“我跟你商量件事。”宸星很兄弟地拍着子寰的肩膀,“我跟你换个屋子睡,我睡这里,你睡我那屋,
你这张床看上去比较软。”

“这里的宫房不都一样,还分什么软不软的?你放心吧,他们不会在夜里派刺客的,我要是死在这里,
延王是难辞其咎的。而且他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一次,会收敛些才对。”

“刚才臭着一张脸的是你,现在说没事的也是你,也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宸星怏怏
地欲走。

“不过有另外一件事情,还非你不可。”子寰从背后抱住他,“回屋前先去一趟花园,延王在那里等你
。”

“他派人来传话了,怎么会传到你这里?”

子寰摇头:“没有人传话,但他肯定备了酒席,说不定还设了歌舞,这可是专门为吸引你预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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