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夜已经很深了,高海洋出了片场准备打车回宿舍,肖总正好也开车出来了,又打招呼,问要不要开车送他一程。
高海洋客气了一下,说不用。
肖总说:"反正顺利,你住的地方挺远的,打车又的几十上百元吧?今天我没喝酒,放心不会被交警逮。"
高海洋笑了下,便上车了。
车子徐徐开着,在夜幕里穿行而过,街灯流光溢彩的,感觉城市的夜色很美。车子里播放着一张民族音乐的CD碟子,是琵琶弹奏的民歌曲
子,肖总一边驾着车还一边跟着哼哼着。
高海洋问:"肖总投资了几部电视剧啊?"
肖总说:"这是第三部了,以前一部没操作好,所以不算成功,第二部还不错。我挺喜欢表演的,年轻的时候还做过舞蹈演员呢。"
"是嘛!"高海洋看他高大魁梧的身材,还有隆起的将军肚,想象不出来他跳舞会是什么样子,就笑了笑,说:"真看不出来啊,跳什么
舞?民族的还是现代舞?不会是芭蕾吧?"
肖总说:"呵呵,还真被你说中了,就是跳芭蕾的。"
幸亏高海洋嘴巴里没含水,否则一定会喷出来了,但仍忍不住有些想笑,就说:"哈哈,是嘛!那您不说肯定没人知道。"
肖总说:"是啊,现在老了,平常也不注意保养,这身材说象杀猪的还差不多。不过年轻时候可是一流啊,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很早以前有
个大型歌舞节目叫《东方红--革命舞蹈史诗》的,我就在那里面演出来着,不过人多,整体特色是和谐统一,所以谁也不会记得演员是谁。
"
高海洋说:"哇!真的吗?那个我知道,真的很古老啊......"
高海洋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崇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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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闲散地聊着,不觉中医科大学已经到了,高海洋便道谢着下了车。因为上次周洋翻脸的事情给高海洋造成了不少冲击,因此对身边
的人信任度也大打折扣了,所以他也变得油滑了许多,即便觉得肖总象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者,但想想他也是个老江湖了,所以心里有多少花花
肠子也未可知,所以也不多想了,回到宿舍便洗了澡睡觉了。
再被闹钟吵醒以后,高海洋微微感觉到头痛,有些感冒的症状,忙找了两片药吃了,想自己是因为冷热不调而身体不适吧。
而方子沛的妈妈也感冒了。
那天下了火车后酷热难当,在路上突然骤雨连绵的,天气变化太突然,所以到了晚上就开始咳嗽和流鼻涕。
子沛想了想,就把自己的卧室腾出来给两位老人住,自己和郝菁菁睡客厅里的沙发。房间是中央空调,温度自己不好调控,他就找出很多
衣服来叫大家尽量多穿,省得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反而冻着。
子沛妈妈不顾身体不舒服,还是推着老头四处转了个够,幸亏房子并不大,否则真的要载歌载舞了。然后老头就啧啧地说:"真贵呀!这
么点儿地方就这么多钱,这不是要人命嘛!"幸亏事先皮皮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了,郝菁菁在家里也把皮皮与子沛放在床头的一张合影给
藏了起来,否则他们发现了又会好奇和询问。
晚餐郝菁菁炖了老姜肉片汤,味道尽量清淡些,说是给妈妈驱寒的。老太太淅沥胡噜地喝了一大碗,顿时感觉出了不少汗,鼻子也通透了
许多,心情很爽。
晚上十点多,郝菁菁就陪子沛妈在卧室里闲聊,子沛陪着老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子沛妈轻轻把门掩了,然后坐在床边儿上拉过郝菁菁的手,那感觉象拉自己亲闺女似的。然后就微笑着说:
"菁菁啊,你们过得怎么样?子沛应该不会欺负你吧?他打小就脾气好,学习成绩远近闻名,人见人夸。工作以后又特别出色,你们这小
家我也看了,在北京能混成这样真不错,妈佩服你们!不容易啊,咱们都是外地人,一辈子梦想就是来趟北京哟。"
郝菁菁就说:"妈你说得严重了。"
子沛妈说:"其实啊,我想你爸爸他身体不好,趁现在精神头好过来看看也就看看了,估计不得是这辈子的最后一趟啊?做老人的都希望
子女幸福。先前担心他不结婚是有毛病,但看到你们这么好,就知道是自己瞎操心啦!"
郝菁菁说:"恩,你放心就成了,别想那么多。"
子沛妈说:"还有些瞎操心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按说不该老人过问的,现在年轻人对自己的生活都有安排,那叫什么?对了,叫
策划。我们是不知道你们怎么策划的啦。不过你们两个年龄都不小了,子沛也三十了,你不也三十了吗?"
郝菁菁就轻轻抚摸着婆婆的手,说:"没,才二十九。"
子沛妈疼爱地打了她的手一下,说:"那还不是跟三十一样?我生你大哥子洲的时候,是二十二岁,那时候啥也不懂,孩子没少跟我遭罪
。生子沛的时候就好多了。再到他弟弟就更顺溜了。你大嫂生小明的时候也二十五,这个时候生孩子最合适了。女人过了三十再生,那就是高
龄产妇了,多危险啊!对孩子也不利。"
郝菁菁说:"妈--,现在我们......不想谈这事儿。"
子沛妈笑了一下,说:"看看你,还害臊呢,呵呵。女人生孩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啥想谈不想谈的。那上至中央领导,下至普通小老
百姓,哪家哪户不都得传宗接代啊?甭不好意思。你们啥想法我不知道。但我的想法是,尽早生完拉倒,管他男孩女孩都是自己的后代嘛。趁
我还能动,老头子还没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能帮你们拉扯拉扯。要是我腿脚都不好使了,你们两口子都这么忙,孩子谁带啊?你说我说得在
不在理儿?"
郝菁菁没办法跟她辩解什么,也没办法岔开话题,干脆不说话了。
而在客厅里,子沛爸跟子沛说话的语气就没那么委婉了。老头一开口就说:"啥时候叫我抱孙子啊?我名字都想好了,你大哥家的叫方信
明,你家的就叫方信光!听听多好,这叫信仰光明。"
子沛满腔无奈,只说了句:"爸你急啥啊。这才结婚几天。"
子沛爸说:"你当然不急了,我可等不及,你看我这身子骨,瘫都瘫了,靠两天指不定就死了呢。"
子沛说:"我想等条件好点儿再说。"
子沛爸有些生气了,说:"啥?你这还叫条件不好啊?啊?那我们不成了贫民窟啦?少说没出息的话,你们养不起带回去,我给你们养活
。不就是个孩子嘛!"
子沛耐下心来,就说:"呵呵,您甭生气也甭着急,我会努力的......会努力的......"
老头这才现出一丝笑来,说:"这还差不多。"
子沛心想,这回你急也急不得了,说什么也得听自己的了。
他又想,要是皮皮能生小孩就好了,呵呵,自然这种想法不是象他这种年龄这样的身份的人该想的,但他的确突然这么想了一下。
然后他迅速地无奈甚至恼恨起来。皮皮自然是无法生小孩子的,连跟自己结婚都不可能。这个世界啊......唉......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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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子沛的父母是无法避免不过问关于生孩子的问题的。这些问题是个连锁反应,做父母的自然如此,首先拉扯你长大,然后
再供你读书,然后再操心工作问题,工作了以后就要关心结婚的事,他们眼里恋爱永远是次要的,结婚才是永恒的主题。然后呢?自然是生孩
子了。
做子女的尽管声称自己是父母的后代,但绝不是父母的延伸--可不延伸行吗?中国古话就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中国发明了"欺
师灭祖""大逆不道"等等传统来压制你,所有的美德是建立在传承的基础上的,想颠覆就得伤痛,而伤害自己的父母则是最忤逆的事儿吧。
子沛已经让步了,他乖顺惯了,他从小是乖孩子,听话懂事认真刻苦,然后毕业工作。在情感上他曾抗争过,有过自己的主见和想法,甚
至实现了跟皮皮共同生活的实践,但在婚姻的当口他妥协了。他想让一步会海阔天空,骗一时就风平浪静。但父母不是竞争对手,不是用权术
谋术可以摆平的外人,你结了婚定然是要有孩子的,除非你有毛病--有毛病也得押着你去治疗,电视上不是有个新兴医院吗?被广告鼓吹成
送子观音的那个?
当夜子沛父母在卧室里酣然大睡,子沛靠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一方面挂记着皮皮,一方面又在想怎么坚守着自己最后的阵地。
郝菁菁关了电脑,把沙发扯开,铺成双人床的样子,自己先和衣躺下了,身上盖了条毛巾被。又问子沛:"你睡不睡?"
子沛说:"我抽根烟。"
郝菁菁说:"有心事了?别皱着眉头的,没事儿。"
子沛此刻象个孩子,无助地望了望四周的墙壁,叹息了一声,说:"戏开场了,但怎么演下去就不知道了......"
郝菁菁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你不会继续演下去吧?真跟我生个孩子?哈哈。"
子沛说:"不生孩子也得有不生的理由啊。"
郝菁菁说:"人总是要讲理由,要交代,唉。还是我好,我父母是管不了我的啦,我永远远远地躲了他们,什么生活情感的,一概别给我
掺和。"
子沛说:"我也想啊。但我也不能把他们送到月球上去不是?我自己也跑不到月球上去......妈的,真羡慕杨立伟啊,我要是他,就呆在上
面不下来了。"
郝菁菁哈哈大笑。
然后也爬起来点烟抽着,长发披散着倒有些女人的妩媚。两个人共同往一个烟灰缸里弹烟灰,子沛看她的手指,长长白白嫩嫩的,还很漂
亮。
郝菁菁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了,就说:"人说人老了就先从手脚开始,特别是女人。手是女人第二张脸孔嘛。你看电视里那些明星,都说是
不老的传说,脸上化妆浓当然有岁月不留痕的效果。要想知道她真实的年龄你就看她的手,那是藏不住的。"
子沛说:"是吗?那我倒没有研究。"
郝菁菁说:"你对女人没兴趣,当然就没研究啦。呵呵。那你对男人应该很有研究了吧?你说处女和非处女容易判断,那处男呢?怎么才
能知道是不是?"
子沛笑,说:"你研究这个干吗?"
郝菁菁说:"没事儿,随便问问,闲聊呗,反正睡不着。"
子沛就说:"不是说有条什么处男线么?"
郝菁菁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说:"处男线?嘿,这可真新鲜。叫我看看你有没?--哦,当然没有了,你这个老家伙。恩,还有啊,你说
是不是处男又怎么才能算数呢?是跟女人发生了还是跟男人发生之后,才不算处男了呢?"
子沛说:"所以说男人不存在处男不处男的问题。"
郝菁菁说:"那是,那女人也不存在这个问题。万一运动不当把处女膜撕破了,那也不叫处女了?真是。"
子沛觉得女人就是女人,真是有说不完的琐碎和好奇,他就笑了笑,没再搭腔。
郝菁菁仍说:"刚才你妈跟我说话,催要孩子的事儿,我没直说什么。其实事先我没考虑到这茬儿,只想做个形势婚姻先把问题支过去算
了。现在想想不是很好收场了,若是坦白吧,你又多加了条罪过,你父母就更伤心了,先前只是性取向不同,现在又多了一个欺骗老人,唉。
"
子沛说:"唉,拖吧,能拖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
这一夜子沛也没脱衣服,两个人就共同挤在一张沙发上睡了。清晨的时候子沛从沙发上掉了下来,摔醒了。
他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没爬起来,在地毯上躺了片刻,猛然想起皮皮就爱睡这个沙发,偶尔也会掉下来,惹得他笑。他就心酸了。斜眼
看去,那个空荡荡的狗窝还丢在阳台上,上面已经落了灰尘。
高尚在天堂还好吗?
他并不知道那条叫卑鄙的狗也去了天堂了。
子沛妈偏巧早起上卫生间,扫了一眼沙发,看见了子沛,顿时叫了起来: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睡地上啦!?啧啧,衣服也没脱啊!"
她把郝菁菁也吵醒了,头发蓬乱地坐了起来,去拉子沛。
子沛妈看见郝菁菁也是穿着衣服的,突然就有些隐隐的不快,心想儿子儿媳真的是拿自己当外人了,这么热的天挤在一起睡,连衣服也不
脱,哪怕换件睡衣也好啊。
子沛翻身爬了起来,说了句没事,说自己要早点儿去杂志社上班,就去洗脸漱口了。
郝菁菁一扭身又倒头睡了下去,她习惯了晚睡晚起。
子沛妈再也睡不着了,就到厨房里做了些早餐。
但子沛并没有吃,逃也似地换了件衬衣夹着公文包出门了。
上班的一路上子沛想,自己能做的已经做足了,现在就僵持着吧,父母一离开就叫郝菁菁回去,自己得跟她协商好了,看怎么交代,应该
是给郝菁菁一些钱,就算表示感谢吧,他又怕成了给"劳务费",所以还得看怎么处置才好。
然后还是得千方百计地找到皮皮的下落。
正想着突然手机铃响了,收到了一条信息。原来是一个老同学发的,说国庆前有个高中同学北京聚会,问他要不要参加。
他猛然想起那个在法院做助理审判员的高中同学了,这真是个及时的机会啊。于是立即回复信息说要参加,询问时间地点和聚会人员等。
同学说就这个周末,因为在北京的人并不多,所以聚会也是小型的,就是大家碰个面叙叙旧,吃餐饭什么的。又叮嘱要带家属来,那样才
好玩儿。因为大家想看看同学之间成了几对儿。
子沛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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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腾渔家川菜馆的生意不错,主要因其口味纯正,价位适中,因此菜馆周边的办公楼上班的职员成了这里的常客。皮皮适应了两天,已基
本能够独立完成工作了。第一天的时候他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又是激奋又是忐忑,躺在宿舍的铁架子高低铺上怎么也睡不着。与他同屋住的
还有两个服务生和一个传菜员一个厨师,大家都是四川人,皮皮与他们打完招呼后,心里塌实了许多。
他们询问皮皮是哪个城市哪个地区的,又问了问他怎么到了北京的,到了多久等,皮皮撒谎说自己刚毕业,所以到北京来捞世界。基本相
似的生活经历使得大家亲近了不少,另外两个小服务生一个叫小张,来自成都农村,是谢经理在家乡招过来的,另一个叫小马,来自绵阳地区
,是亲戚介绍过来的。皮皮被磨练得也开始学会客套起来,简单地寒暄了几句。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房间里也还干净,那感觉象是回到寄宿学校里了一样。
新买来的一条毛巾被子和草席子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刚洗完澡感觉身上不那么油腻了。皮皮计算着口袋里的钱,还有六十块左右的样子,
不过估计也没什么地方要用钱了,这里免费食宿的,应该能平安过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