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龙由九[下]
龙由九[下]  发于:2010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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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不敢是真,可你的确恨是不是?我又何苦再为难你,把你留着,只是害了你,既这样,明日我叫人给你收拾了东西,再多拿些银两,你出宫吧!”
 掬魂听了这话猛地抬头,看着皇上,眼中泪水抖闪,由绝望变得发狠,而后猛力挣开,便往云柱撞去——只差一点儿,终于被皇上拽住,却是力道太大,把两人都带倒在地。
 掬魂仍不罢休、手脚挥舞,皇上只得狠狠压住他。
 这时宫人赶来,见这情境都要帮忙,却被皇上喝退了。
 皇上把掬魂攒在怀里,低头看去,那苍白的脸死了似的,终于气息也不出。
 “掬魂!”皇上哀然叫道:“你到底要朕怎么样!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说,你说出来朕都依你。
 掬魂却不动。
 皇上起身,咧着他襟口便提起来:“你说话!”
 掬魂铁了心,任皇上怎么摇晃都没反应,皇上终于恼了,一下把他丢在地上,上去便扯开掬魂衣裳。
 “你恨朕进犯你不是?朕让你一辈子恨,除非你哪天本事了、杀了朕!”
 三五下,掬魂已是身无寸缕,心死了,倒还落出泪来,湿了皇上啃咬、委怩的脸,皇上抬头,怔然片刻,道:“你倒要怎么样,说出来,行吗,真要朕为你也碎了心吗?”
 掬魂一震,看看皇上,终问:“我是什么?”
 皇上愣了片刻,似乎有些明白,却不大解:“你……你是朕的掬魂……”
 “我恨透了这名字!他是销魂,偏我就是掬魂,你放他自由自在,却为他把我拘起来?我恨不得他死,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住……”皇上要怒,却又忍住,再看掬魂,终于悟了,倒问起自己——掬魂、掬魂、掬魂……到底是什么?
 当年收掬魂在身边,确也是因为他绝色姿容、又聪明通透。对销魂的心早不知何时萌起,只是不知不觉,竟把这个对他没半丝杂念的孩子当成替代,总是贪婪地攫取需要,而今更因销魂把他伤得如此,若说掬魂曾对不起销魂,那自己于掬魂的对不起不知更甚多少——他欠掬魂的没还,所以掬魂不走是吗?掬魂不走是要讨这债吗?
 皇上忍不住又问:“你是恨销魂还是恨朕?朕知道你把朕看得高,恨我只会转嫁他人,其实你恨的不是他,是我!”
 掬魂闻言,却笑了:“恨你?恨你!对,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不停说着,泪又下来。
 皇上看痴了,情不自禁吻了下去,那温柔及细致竟是从未有过的,掬魂恨了一刻,狠心,终于回应起皇上,并越吻越深……
 ……意乱情迷处,掬魂只听一声声忘情之呼——销魂……猛地一震,竟又笑了,抱紧胸前厮磨的头颅,身子打的更开,努力让他入得更深……
 更深处,似乎看见那人在对他笑……
 于是,狠下了诅咒:等着我,也销了你的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番外2
 天人也疑凡间好,朝有鲜尘暮挽炊,
 敛尽重云惊万象,不恋琼茫恋烟火。
 十月初五·雾广陵
 那人果然还是要走。
 我越来越无力——不是为了旧爱终成尘封,乃是此刻他们都要将我淡忘。
 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没有千古,甚至连千日都不敢奢望;但这余下的日子,真要在空洞中诞下不得已的恨来么?
 维寒看看我,知我者,君也。
 “不如就先住下,正好厄澜也想销魂了;我派人去郡州,这一日半日足以把他接来,你们一起待个几天、再一起回去,不好么?”维寒好意劝道。
 那人还在犹豫——看是维寒求他,其实心思从我而来——真说丢人,我不更甚。
 “算了,云戈也是公务在身,总归不方便。” 我口是心非说着,实在装不出大度的样子。
 那人终于撩我一眼,目色沉静:“我只怕销魂不肯来,他现在忙着买卖,半刻也走不开。”
 “哼,看来,以后我们都得求七少爷赏些脸了——真难为他,大禹也只是三过家门而已!”维寒有些不悦。
 我忙向维寒使眼色,再看那人,却是不恼。
 气氛尴尬间,我不敢随便说一个字,越发虚脱,只有僵着身子强撑下去。
 “好吧,我写封信,你让人带着去,他来了我再跟他一块来住——这两日多少还有些公务,就不叨扰了。”那人终于松了些口。
 维寒却不领情,冷哼一声又道:“我们派去的人,只怕还拐了七少爷呢!王爷快别写信了,赐道密令给个体己的手下,岂不好跟七少爷交待!”
 “维寒!”我忍不住央求,因为的确,是我要求他们靠近我些,为这一“求”,失些尊严,我值。
 维寒无奈望我一眼,不甘地放弃了立场——谢你,维寒,我也只有些廉价的感激。
 那人的脸红了一刻,踟躇着,道:“那……我派陈松去吧,他跟销魂熟些,也侍侯惯了的……”
 维寒甩袖子去了,只剩我和那人。
 默了片刻,那人还是有些失措,却十分有礼:“既这样,就等销魂来了……”
 “云戈!”我再忍不住,这一声,有释然,有分解,有笃定,也有些埋怨:我真让你们推拒成这样?前尘旧事,早不想提,关系已经简化,只是你们——为什么还不肯认呢!
 那人犹豫再三,终于抬头看我,眼中的歉意竟刺得我心悸。
 “厄澜,你——你不用这样。”
 “不用怎样?”我问得委屈:你也爱过我的,是我糊涂弄丢了你,而今为他,我认命,但是你们何苦排挤我?
 “我……其实,销魂早想来看你,只是一直脱不开……”
 我盯着他:说,说,为什么不说了;你也知道这话的残忍、知道它的可笑?于是哀然转身,望向死水寒溏,心竟好像沉掉。
 “厄澜……”
 ——留得残荷听雨声;老天尚不狠绝至此,倒是人自己不肯饶恕。
 “你不想他来——算了,好没意思,巴巴叫人来了,倒惹得尴尬。我只问一句:你是恨过我的、是么?”
 那人唇角抖抖,似有激言,却又消淡:“不是恨,是意气。”
 哦?不是恨哦……
 “厄澜你为何不解……”那人更进一步:“先前是我不对,折了你一生,但我没悔过——为他也是为你。
 你或者一直以为我粗直,不懂你们的纤情幽意,但……这些年,我是把自己没耗费过的心、都动用上了,我看得、不比你们差一些——
 那时我与大哥争你,待你,也是真心的;你为我安危、为我争天下做了牺牲,是我愚顿,错误了你太多,可想想,不这样,怎能辨得清彼此心意?
 你大概一直以为,我不肯原谅的是你的失身和背叛,但你我若真能不离不弃,这些算的了什么?你或者怪我这么说无情,但这是实话,愿你别扭下去——此之前已是凄惨,此之后就给自己条活路吧……”
 一晃,出世又入世……
 我一直不懂两个男人怎么相濡以末,从来以为他们只是暂迷罢了,迷——总有醒来的一天。
 而今,我却不得不向那个被我唤作“儿子”的人投降,那人狂风怒浪的天性,倒真让他收拾个干净,且便是迷,这一下子、已是永迷。
 为人娘亲,即使再生疏,也有些固执的付出,曾以为自己也算成全他们,可现在看来,倒不知谁在成全谁。
 再扭头,我竟笑了:“好好,那我这娘亲更要见见儿子——这么厉害一个人儿,真是我生的?这辈子也算有件成就呢!”
 那人不明就里愣片刻,突兀道:“我这就叫人去,你放心,你们也该多见见……”
 而后道别,似是眼花,那人竟走到幻境仙雾中一般,消化了身影;我望着,觉出些鲜活的气息,不禁兴奋,寻了半晌,维寒已叫我去晚膳了……
 十月初六·阴郡州
 我实在气的够本——那小王八怎么如此不听话,早知道,真不该生他出来。
 一大早被他的“出逃”折磨不浅,现在又要闹绝食——绝食,饿你个三天三夜,给你什么也吃了!
 倾雨在旁边不住安抚,眼睛却一直往我瞟来。
 哼,才不管!
 ——爹都不叫一声!
 “墨儿,听话,不然你爹爹就生气了!”倾雨殷切说道。
 墨儿也不争闹,只抱着头、蹲在床角,死活不肯活动一下。
 倾雨半晌已要急出泪来,冲着我道:“你也不劝劝,他这么饿着怎么行!”
 我悠然呷口茶,并不急着回话,直到对上倾雨微怒的眼,才事不关己般道:“他不吃谁还能强他,这是不饿,有什么行不行!”
 “你——有你这么当爹的!”
 我看看他俩,更懒得说话,于是起身就要走开。
 “你去哪儿?”倾雨忙追过来。
 “我在也无用,铺子里还有事,先去一步。”抱拳、我又要离去。
 “你——”倾雨一把抓住我,怔怔地、落下泪来:“好,我也懒得管了,我这就回长都,去陪惜卿和我哥!”
 真是触霉头——女人,怎么闹来闹去都是这套。
 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到我铺子里逼婚的岳府大小姐,听说大户人家的女儿本都是贞静淑德,怎么抢起男人也这么风浪,害我险些就入赘做了“倒栽婿”,这事让千云戈大动肝火,那岳家赔尽颜面不说,连在郡州的买卖都跟着动荡。
 ——更害我被千云戈狠狠折腾一番,差点儿就随了他愿,真当不成“瑞戈轩”的东家。
 “倾雨,他不吃必是暂时不想吃,你何苦强人所难——等他饿了,自会找你要饭食,你这是何苦!”虽百般不愿,我还是小心劝道。
 “胡说,他这两日在路上就没怎么进食,哪有人几天不吃不喝的,他好歹是你亲生的,你就不心疼么?”
 “哼,你看他打进这个门,哪叫过一声爹爹,他看我、是当仇人的,你见过这么对爹的儿子么?”我甩开倾雨,不禁也有些恼火。
 “墨儿……”倾雨犹豫一刻,心酸道:“他毕竟才见你,认生也是有些,日子长了,他哪会不认——况他才七八岁,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能体谅些?他从小就没了娘亲,我哥这一去,更生带了他半个魂儿去,你是当可怜也好,真疼爱也好……”
 “行了。”我也有些听不下去,这无父无母的遭遇,我何尝没经过?虽然到底也不知道爹亲娘爱是什么滋味,但想来终是人生遗憾,岂能再让这么小的孩子——还是我的血脉,也遭受一回。
 我叹口气,无奈道:“可他不吃、也不说话的,我能怎么办?我若耗在这里,能让他回转,那——那我跟着耗就是了。”我一躁,索性回去又坐下,打量远处瘦弱的小人儿,莫明的,竟真有些不忍了。
 倾雨擦擦泪,默然过来,哀喃又道:“墨儿从小就跟我哥亲,惜卿一去——更是只缠我哥,若不是我哥他……”想起逝者,倾雨仍哽咽不住:“或者一辈子也不告诉你墨儿了!”
 我怵然望向她,忽而一刻,心里竟愤懑非常,想要发作又没有借口,半天、只好作罢。
 再去看墨儿,一种奇怪的情愫已涌了上来——骨肉之亲,这便是骨肉之亲么?我缓缓过去,靠着墨儿坐下;他诧了片刻,忍不住向里挪挪。
 “墨儿……”我念道,伸手抚上他额头。
 墨儿呆看着我,突然甩开我的手,几下爬到最深处。
 我若遭一击,但总归收住情绪,不由问道:“倾雨,你哥分明知道墨儿是我的孩子,他不是恨我?为什么待墨儿……”
 “那还有为什么?难不成把他丢出去?你已经是个苦命的了,又造这孽干什么!”
 “那他为什么还待墨儿那么好?便不忍作践,也实在没道理宠爱。”我不知想证明什么,固执问道。
 倾雨若有所悟,顿了半天,才道:“销魂啊……”
 我扭头,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爹爹当得太差?”
 “差不差还说不上,只是这牵扯家世、亲系的事,哪能计较多少清楚明白呢?墨儿虽不是我哥亲生,可既然默认了,该做的便不能搪塞,虽然担份责任担份苦,可人不就是被这些束着,才能踏踏实实在这世上!”
 踏踏实实——是么,我眼光流转,心里仿佛到了开花结果,饱满的收成终于落定,沉甸甸的,却压得舒服、惬意。
 突然,哑仆敲门进来,引着我向门外望去——竟是陈松。
 我犹豫着,终于无计可施,便道:“陈松,你进来!”
 陈松依命,行过礼,见到倾雨和深帐中的墨儿,略有分神。
 “你不是跟王爷去广陵办差,怎么自己回来了?”我问。
 陈松忙收回注意,道:“是王爷叫我来接七少爷,说是七少爷娘亲想念七少爷了,趁着王爷也在广陵,想一起过去聚聚。”
 我心里一沉,面子上却平静——这个千云戈!背着我竟去见娘,这两人,不知又商量了什么!
 心有芥蒂,我随口搪塞:“这事说的这么急,我也没个准备,而今铺子里正忙,你叫我如何走得开?你回去告诉王爷,就说我一时去不了,他自己尽兴便可——另外,替我给我娘还有休先生问好。”说完,起身,我又转向倾雨。
 “倾雨,你和墨儿先住下,有什么就跟哑仆说,我出去给你们备些用度,去去就回。”瞥陈松一眼,我也懒得避讳,于是又朝墨儿走去。
 我站得挺拔,巍然道:“你头个爹爹已经没了,难受也没用,他活着也不想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以后我就是你亲爹爹,你不听话,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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