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沉陆(上)出书版 by 等闲
  发于:2010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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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儿听见我说他的名字,立刻扑到我腿边,拉住我的袍子,软语低喃:“阿爹,璇儿可以说话了吗?”

我笑了,一定是父亲方才告诫他,不许讲话。俯身抱起他,柔声道:“璇儿乖,再等等。”

他乖巧点头,打了个哈欠,伏在我肩上,昏昏欲睡。

见他如此,不由心中酸楚,连日奔波,他也累坏了,我仍是让他吃苦了。

就听威严的声音问:“众卿还有事吗?”

众人摇头,他又道:“退朝。荐清,你随我来。”

转身就走,我将璇儿交给父亲,道:“璇儿听话,先跟爷爷回去。”

不敢看他祈求的眼,疾步跟上。

未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我现在就在皇帝的寝宫之内,却既未感觉壮,也未感觉尊,只有遍体的寒意和满腔的愤怒。

他却似比我更怒,用冰冷的眼神瞪视着我,脸上阴晴不定,又似乎在极力抑制怒气。

我刚要开口,他却突然出手袭来,匆忙躲闪,仓促之下肩头被他扫中,跌出几步。他飞身扑上,攻势凌厉,竟毫不留情。

贴身小巧的功夫,我原就不如他,加上连日赶路,身体疲劳过度,方才那一掌,肩头酸痛难当,右臂再也提不起来,勉强闪开几招,却不敢还手,更觉不支,怒道:“住手。”

 

他却趁我说话分神之际,一掌劈在我腰侧。

我咬牙忍下,未吭声,却借这一击之力跃开,只觉腰上火辣辣的疼,整条右腿全都麻木了,站立困难,他却紧跟着揉身而上,还要缠斗。

我更怒,抬手去抓他手臂,大声道:“不要再逼我,你当我当真不敢还手吗?”

他让我抓住,却猛一反手,将我的手臂扭在身后,然后抬腿扫过我的小腿,我一下子扑倒在地,他顺势压上来,牢牢制住我,冷笑道:“不敢?有什幺是你不敢的?”

 

腿骨断裂似的疼痛,肩头和腰上也阵阵刺痛,被他扭过的手臂却几乎没有知觉。

我的脸贴着冰冷坚硬的地,咬牙不说话,从前受过更重的伤也没有这样难受,还是因为这伤来自他,所以格外疼痛。

他抓住我的肩头,手指用力,恨不得捏碎一般,俯身在我耳后森冷道:“你敢对我下毒,敢说永远不回来,敢说见到我就死,敢一走就是一年多,说,还有什幺是你不敢的?”

 

我却笑了,道:“当然有,最少不敢再相信你。”

他的手霍然收紧,我咬紧牙关,以防叫出声来。

“好,很好。”他声音平静,语调舒缓,却似有漫天风暴,铺天盖地而来,让我呼吸一滞。

“那我也不必再顾及你。”

说着一把将我翻过来,伸指在我胸前一点,我立刻全身瘫软,使不上一点力气。

闭上眼,任其摆布,心中暗道:叶荐清,你明知他温和的面具下是狂暴阴狠的性情,为何还要故意激怒他?你虽倔强,却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为什幺要故意让他伤害你?

衣物被撕裂,然后一层层剥开,肌肤接触到清冷的空气,微微战栗。

他捏住我的下颌,道:“清,收回那句话,我放过你,不让你受苦。”

我轻蔑地瞥他一眼,声音一字一字从齿间挤出:“这句话,我也不信。”

挤在我腿间的身体一僵,俊美的脸上瞬间充满绝望和狂暴,张口狠狠咬在我胸前:“你让我,恨不得将你一口一口地吃进腹中。”

然后腰身被紧紧扣住:“我的战神,我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却有着细致光滑的肌肤,不盈一握的柔韧腰身,真想将它折断才好。”

一个挺身,利刃刺入柔软脆弱的私处,撕裂的痛楚从下身传来,然后是没有止境的强悍冲刺。

我默默承受,尽量让自己不昏去,一点一点记住所有的痛楚和耻辱。

月上柳梢头时,他终于放开我,解开我的穴道,眼神中的怒火渐渐熄灭,脸上却现出悲伤:“清,你为什幺要故意激怒我?”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皱眉,温热滑腻的液体顺着腿流下。

随手拿一件衣服掩住遍体的伤痕,冷笑道:“我讨厌你温和的假面。我侵犯过你,你也强暴了我,现在我们扯平了,我可以走了吗?陛下。”

他也冷笑:“强悍如你,今天怕也走不出这里。扯平?清,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永远扯不平。你想借这样的伤害来使自己恨我,忘记我,只能说明,你做不到。不管我做过什幺,你都做不到。”

 

我僵在当地,是这样吗?自己做不到,就要借他的手做到?

他过来,伸臂抱住我:“清,你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绝情。”

我退开一步:“那幺,我的陛下,让我们拭目以待,便知分晓。但是,请陛下不要再对叶家出手,我会要他们一月之内尽数辞官还乡。”

他微笑,似乎又恢复了那个温和的他:“清,没有那幺简单,若要我放过他们,拿你那个情深意厚,生死之交的人头来换。”

 

 

第六章

 

 

我退开一步:“那幺,我的陛下,让我们拭目以待,便知分晓。但是,请陛下不要再对叶家出手,我会要他们一月之内尽数辞官还乡。”

他却微笑,似乎又恢复了那个温和的他:“清,没有那幺简单,若要我放过他们,拿你那个情深意厚,生死之交的人头来换。”

我咬牙恨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想我叶荐清一生何曾如此百般忍让?又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他伤我至此,竟然还是不肯罢休。

见他脸上露出畅快无比的笑容,眼中却含着挑衅,似在说:就算我欺人太甚,你又能如何?

一时之间,无处发泄的怨愤直冲头顶,前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再也控制不住脾气,我怒吼一声,全力拍出一掌,盛怒之下竟使用了“雷霆万钧”之式。

手掌一触到他的胸口,就知不好,他竟然不躲不闪,急忙收招撤力,却已是不及,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胸前。

我大惊失色,匆忙之间虽然撤去几分力道,这一掌还是极重,对一般人足以致命。

他硬生生受下,不用内力抵抗,甚至不肯撤步化去这一掌刚猛的后劲,却抓住我的手臂一拉,两个人一同摔倒在地。

我急忙翻身坐起,只见他一手紧紧按住胸口,双唇紧闭,脸色惨白,眼含忧伤,定定得看着我,却不肯开口吐出瘀血。

我将他身体翻转,急拍他的背,怒道:“你还嫌伤的不重吗?快吐出来。”

他这才吐了一大口血,然后翻身平躺,笑道:“清,这次你要如何扯平?”

我瞠目结舌,又恨又怒,双手颤抖:“你竟然为这个原因激我出手?还不抵抗,是要找死吗?方才若非撤去几成掌力,你——”

他握住我的手:“我哪知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如此掌力,这一招‘雷霆万钧’,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有战神之称。清,若你方才全力抵抗,我恐不能制住你。我这样对你,为什幺还要让我?”

 

他这一说,我才觉全身像散架一般,动一动都困难。为什幺要让?我也不想,不知为何明明恨得要命,还是让了他。

不由苦笑:“你到底想要怎样?划出道来,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他也苦笑:“要怎样?我也不知啊。清,那你想要怎样呢?”

我摇头,要怎样我亦不知。

他缓缓坐起,温言道:“清,留下来好不好?我内伤颇重,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几天怕要麻烦你了。你的伤不碍事吧?”

他又成了温柔的情人,却让我有一种不能挣扎的无力感,宁愿被他狠狠的伤害,哪怕扒皮拆骨,折辱蹂躏,也胜过此刻的温情脉脉。

我站起身来,冷冷道:“我的伤也很重,陛下自己保重吧,荐清告退。还有,荐清连日奔波,身体不适,清陛下恩准在家修养几日。”

不等他回答,拉好身上的衣服,又将地上残破的衣物收起,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再看他一眼。

正值初冬时节,月黑风高之夜。

仅着一件单衣,跨出宫门,身上的伤被寒风一吹,难以忍受的疼痛丝丝渗入骨髓。

我咬紧牙关,展开轻功,躲开巡查的侍卫,回到无人的将军府。

往床上一躺,再也不能动。

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打水清洗,然后回房睡觉。

璇儿应该在父亲那里,现在一定在想我。可是这狼狈的样子,暂时不能去了。

他看着我收拾衣物,看着我走,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甩头闭目,明明又困又乏,却辗转反侧,怎幺也睡不着。

脑中不断浮现那时的场景:偌大的宫殿,清冷的夜,那享有无上权力,号称九五之尊的人,带着不能为外人道的伤痛,默默坐在地上……

不知他会坐在那里多久?想到此处竟觉万分凄凉。

第二天,我当然没有上朝,却听说早朝之上,一向沉稳温和,神采奕奕的皇帝陛下脸色难看,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凌厉,还有些轻微的咳嗽,几句话就匆匆退朝了。

 

一些忠君之士猜陛下可能染上风寒,身体不适,请御医前去,却被挡在门外,还遭到严厉的训斥。

“雷霆万钧”在他身上留下的掌痕最少十天才会消退,内伤却要养上一个月才能大好,当然不能给御医看。

那幺重的内伤,要掩饰的确很困难。

可是,谁叫他当时不躲?这须怨不得我。

第二天起,将军府渐渐热闹起来,很多旧日的仆人都回来了,我专门找了两个身手不错又机灵的,要他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寸步不离的看着旋儿。

辅国大将军还朝,朝中大臣纷纷前来拜会,太后也派人邀我进宫叙话,我称病,一概不见。

父亲要我参加叶氏家族的聚会,我干脆带着旋儿出城游玩了一天。

父亲和两位叔父几次找我不见,不肯罢休,半夜来访,终于堵到我。

他们说起这一年来的惨淡光景,动情之处,三人泪流满面。

我默默听着,不置可否,却暗自感慨,一时的绝望过后,父亲又回复对官场的迷恋和醉心,他此来所为何事我一清二楚。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切入正题,要我出手铲除叶家的敌人,恳求我为了叶家出兵南越。

不管他们如何软硬兼施,我只是摇头,最后父亲急了,骂我不孝子,对不起叶家烈祖列宗。

我叹了口气,道:“父亲,你在官场混了二十多年,还没厌倦吗?这些年我虽然少在家,但是你们做的事我都知道,这些事一旦追究,按照我朝律法,你们几人最少是流放之罪,其它亲族也不能幸免。那天的事父亲也看到了,若不是陛下手下留情,我也救不了你。既然知道陛下对你们已有不满,何不在他动手之前早谋出路。”

 

“还有什幺出路?”

“辞官还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父亲大怒:“你竟要我辞官,你要我二十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吗?”

如此执迷不悟,害人害己。我更怒:“那幺父亲二十年的努力为的是什幺?敛财?弄权?夺利?还是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仗势欺人?父亲,陛下他什幺都知道,他治国最讲律法严明,怎会允许这些?他迟早都会——”

 

父亲打断我,恨声道:“叶家保他登上皇位,我儿保他江山稳固,叶家对他忠心耿耿,他又对我们做了什幺?他凭什幺对我们不满?”

还是无能为力啊,我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一世。那天他故意授意杨衍之等人冤枉我父叛国,实是给我机会相救。若是用其它察有实据的罪名,任我功劳再高,本领再大也是莫可奈何。

 

不愿再与他们纠缠下去,我淡淡说道:“父亲,你失言了。父亲若不听规劝,我也不再说。今后请父亲好自为之吧,叶家的事荐清从此再不过问,也再不插手。还要请父亲告诫叶家的人,荐清的功劳不是拿来给他们弥补过错的。谁做的事,就由谁来承担。承担不起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见我态度坚决,父亲也无计可施,拂袖而去。

我站在窗前,举头望月。心道:这种日子,还不如沙场拼杀去。

两天后,听闻师傅和福公公他们回京了,我开始上朝。

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精神却不错。

退朝之后,照例留下我,嘘寒问暖,好似什幺也没有发生,我随口虚应,心不在焉。

这些日子,身体好了,精神却越来越倦怠,安逸的日子果然不适合我。

他见我爱理不理的,恼怒起来,扑上来抱住我索吻,却被我一把推开,碰到伤处,又咳起来。

咳了一会儿,见我无动于衷,苦笑道:“清,我已退了一步,你也退一步好不好?你这样的脾气有时真让我恨到牙痒。”

我退的还不够吗?

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不要我出兵南越了吗?”

他笑了笑:“你还在气这个啊?”然后故作委屈道:“清,我哪敢让你去打南越,万一你阵前倒戈,我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伤成这样还有心情调笑,看来他一心修好,我仍寒着脸,淡然道:“不好笑。何况谁是夫人?不要以为我让你几次就得寸进尺。”

他见我语气有些松动,喜动颜色,继续说笑:“好,那就是赔了美人又赔江山,清,你为什幺这幺好看?怪不得有人想调戏。”

听他说起我一生中最丢脸的一次经历,不由恼羞成怒:“陛下,你若没有政事,荐清告退。”

转身走了两步,一双手臂从后面牢牢抱住我,温热的身体贴上来,我回肘要击,想到他的伤又悻悻放下。

他低笑出声,在我耳边呼气:“清,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皱眉:“你的伤需要静养。”

他放开我,侧步走到我面前,优雅尊贵地伸出手:“叶爱卿,朕命你随朕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不得抗旨。”

 

 

第七章

 

 

我皱眉:“你的伤需要静养。”

他松开双臂,侧步走到我面前,优雅尊贵地伸出手:“叶爱卿,朕命你随朕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不得抗旨。”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儒衫,襟口和腰带上镂着金丝,既华贵又脱俗,再加上颀长的身形,优雅的动作,俊美清逸的容貌,温和沉静的气质,更显得丰神如玉,斯文俊雅。

 

不禁暗暗感慨,这人到底有多少面貌?

从忧郁隐忍的皇子,到谦和仁孝的太子,到精明睿智的皇帝。

聪慧机智是他,威严尊贵是他,坚强果敢是他,狡猾奸诈是他,残忍阴狠是他,强悍凌厉是他。

温柔是他,冷酷也是他,沉稳是他,任性也是他,无情是他,深情也是他,要怎样才能把这些截然不同的性情集于一身?角色转换之间又能如此自然和谐,无懈可击。

 

来到郊外,他放慢速度,策马和我并行,然后捡轻松的话题开始说起,舌吐莲花一般,句句讨我欢心。

我静静听着,不作声。

“清,你一直不说话,在想什幺?”

“我在想,我们认识多久了?”

身边的人眨眼,抿唇而笑:“八年四个月零十二天。”

七年,七年的时间,能改变多少啊!

那时我还是十五岁的少年,追随师傅出兵南越,云琅山一战成名,两国议和。正值得胜还朝,踌躇满志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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