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个金曜日————堇色ivy
堇色ivy  发于:2010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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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毛茸茸的脑袋乖乖地点了点。认真的,不好意思地。
  卓逸瞬间耷拉下眉头来。
  为什麽呢。
  原来从前的那些都不算悲哀。悲哀的不是你爱上一个和你拥有不同性取向的人,而是你知道他也喜欢男人,爱的却偏偏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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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人的自尊心爆发起来,幼稚的可怕。很多时候,不声不响、不争不抢,偏偏就是放不下一张面子,可笑地要争那一口气。‖
  周五医院办公室的中午,太阳暖暖地晒进来,照在曾柝的背上。即便如此,郑易则还是感到那里的阵阵寒意。
  “嘟──嘟──”电话接通之後,曾柝靠在椅背上,跨起了腿。忽的,电话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後再拨……”
  已经是第三个了……这个星期被嘉禕直接挂断的电话。
  不知什麽原因而春风荡漾的张旻,一走进办公室就立即嗅到了曾柝那不同寻常的阴沈气息。见他沈著脸放下手机,便八卦起来,“哟,这是什麽了?”
  坐在对面的郑易则扶了扶额头。张旻这个说话没大脑的家夥一来,准没什麽好事,“没活干啊?这麽闲……”
  张旻嬉皮笑脸地从兜里掏出几个小橘子放到桌上,自己剥了一个丢进嘴里,“没诶。下来看看你们嘛~诶吃橘子啊~曾柝,一起吃啊。”
  “他没心情……”郑易则小声地替曾柝回答。
  “为什麽?”张旻眯著眼睛,瞄准远处的垃圾桶,把橘子皮准确无误地丢了进去,“怎麽?哪个病人给你炸药吃了?”
  曾柝不说话。
  他平日最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有人在耳朵边唧唧歪歪。可碰巧的是,张旻身上最大的缺点就是学不会看人脸色。在曾柝所有的朋友中,眼前的郑易则和张旻可以算是最鸡婆的两只,可至少郑易则比张旻明白:那张白板脸紧绷的时候,应该学会闭嘴。
  此刻,曾柝正被张旻连环炮弹似的废话惹得心烦意乱。
  三个电话。打一个扣一个。傅嘉禕,你还真干脆。曾柝冷冷地扯起嘴角来,像是嘲讽。
  平时似乎不觉得那家夥怎样,可被连著挂了三次电话之後,心里居然憋得慌,怎样都不解气。
  张旻也不管曾柝的不爽,唧唧歪歪向著郑易则继续道:“喂知道麽?我有好消息!”
  “嗯?”郑易则整理起桌上的东西,敷衍著。
  “还记得上次在食堂见到的嘉一不。”
  “啊?”在郑易则的嘴变成O型的同时,曾柝那双仿佛能杀死人的眼睛终於冷冰冰地抬起来,望向这边。
  “都不记得了啊?就是刚来我们科实习的那个美女程嘉一啊!”
  “喔……”郑易则叹了一口气,心里放松下来:说的原来不是曾柝的那位,否则偏偏在这个时候触那片逆鳞,张旻你就等著收尸吧。
  曾柝的眼睛又重新低了下去,不再理睬。
  “喂,我说,今晚美女和我吃饭喔。”约了好久才约到的呢!张旻的语气里带著些骄傲与炫耀。
  约到美女共享晚餐,自然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只不过眼下两个人都没有这个心情罢了。一个和刚交的新女友打得火热,而另一个,则是遭遇著被冷落的尴尬。
  “你们还真无趣诶……这个周末就要跨年了耶,一点都不high……”张旻不知所以然地耸耸肩。
  跨年。
  这两个字在曾柝听来,是刚才张旻所说的所有废话中,最有意义的。
  他想了想,确实喔,今天下班,周末就是12月31号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以一个别人难以察觉的角度努了怒嘴:还说什麽一起跨年,居然电话都不愿意接。到底搞什麽?我每天认认真真上班规规矩矩过日子难道得罪他了吗如果真的有什麽那就索性说出来啊这样藏著掖著算什麽?
  曾柝越想越觉得牙痒痒的。只觉得自己像个怨妇。他“啧”了一声,抡手拿过手机来:再打一次,最後一次!
  还没有拨号,却又把手机毫不爱惜地摔回桌上:喂我没有做错我为什麽要打给你那麽多次被你耍那麽多次啊混蛋。
  以上这些,都是在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皮之下完成的心里活动。
  他自己都觉得自暴自弃,自己居然因为这样一个没有分量的家夥变得这麽烦躁。
  他向著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望到墙上的锺就快要到点,便端著水杯闷声走出办公室。只留下张旻还呆头呆脑,一脸愕然地小声问郑易则:“……喂他今天到底怎麽啦?”
  穿著白大褂走在医院过道上的曾柝或许还没有意识到,有时候人的那一点死要脸面就是幼稚的可怕。不声不响,不争不抢,就算明明知道有一个人在对自己好的人,把自己看做最重要的人,偏偏就是要争那一口气。
  可如果嘉禕知道小拆在心里骂了他那麽多次,或许也不会生气,反而会感到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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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迟钝,那是不能与操作手术刀或者检查、开药方时的利索所相提并论的。原来自己是没有担当的人,是伤害了爱自己的人还後知後觉的混蛋家夥。‖
  下班之後,他开始打扫屋子。
  打扫这样的事,原本都是放在周五做。但自从那个家夥出现之後,打扫就自然拖到周六,甚至周日再搞。因为每个周五,傅嘉禕就会比备忘提醒还要准时的出现在他面前。
  曾柝一边拖地板一边想著,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呢?过来做饭,然後一起吃;或者买来新鲜好玩的东西,一起研究;或者无所事事,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又或者……怎麽看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事,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没有特别留意吗?就像那家夥一样,一米七几的普通个头,平常的休闲打扮,黑黑的整齐的头发,算不上帅气却很干净的五官,还有,一刻不停的絮絮叨叨的嘴和一直花痴似的笑著的脸颊……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
  在第三遍拖完地板之後,曾柝在卫生间拧干一块抹布,开始擦家里的桌桌椅椅。
  重新在星期五打扫的原因是那家夥没有出现。
  今天在医院几乎没有说话,又惹哭不知道多少小屁孩的原因是那家夥没有出现。
  整整一个星期心神不宁情绪烦躁的原因是那家夥没有出现。
  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那家夥没有出现。
  曾柝皱起了眉头。
  平常那个家夥有事没事就把“喜欢,喜欢”挂在嘴边,听得他仿佛都产生了免疫系统。忽然耳根清净了,说习惯才是假的吧。
  整理房间的时候,敏感地发现抽屉里似乎少了一些什麽。
  仔细想过之後才反应过来,是和前男友的两张合影。曾柝翻遍了整个屋子也不记得把相片放在了哪个地方。
  可是,比起这些,曾柝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那个叫傅嘉禕的家夥现在究竟在哪里,在做些什麽。
  星期五。
  那家夥教过吧,日语里的说法。似乎叫什麽……金曜日。
  没有他的金曜日,居然让人感到有些无聊。
  曾柝仰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听著客厅墙上的时锺一秒一秒地走过去,滴答滴答。
  在指针来到九点整的时候,曾柝“唰”的站起来,拎起外套出门。
  敲开嘉禕家大门的时候,曾柝对於前来开门的郑易则始料未及。
  门里那人叼著一支烟,惊讶道:“喔,好巧!”
  曾柝的眉头有拧成一个川字,“那家夥在不在?”
  “嗯?”
  厨房里传来林吉吉的声音:“是嘉禕回来了伐?”端著刚刚做好的夜宵出来,看到门口站著面无表情的曾柝,林吉吉笑笑,“原来是小拆啊。”
  小拆。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曾柝心里又神经质地抖了一下,但仍绷著脸问:“人呢?”
  “你说嘉禕吗,他还没有回来诶。”林吉吉在餐桌上把刚出炉的水果羹放了下来,“不然你进来等他好类,一起喝东西啊。”
  郑易则凑上去闻了闻香甜的爱心水果羹,还没吃,嘴巴倒是变甜了,“哇,宝贝你真行。”顺势搭上腰的手瞬间被林吉吉打掉,“咸猪手拿开!”
  曾柝此刻可没有心情看他俩打情骂俏的,只是接著追问:“他去哪了?”
  “和朋友去泡吧了吧,”他是和卓逸出去了,但林吉吉对於这一点闭口不谈,如果说了,恐怕只会把局面搞糟而已,“你进来等他嘛,估计很快就回来啦。”
  “不了,我走了。”对於林吉吉的好意,曾柝全然不理会。
  他现在脑子正郁闷得发热,一心只想把那个人找出来。
  可要是早知道曾柝那麽精明,林吉吉恐怕连“酒吧”这个信息也不会说出来。虽然不知道嘉禕平时都去哪几家pub玩,不知道他和怎样的人混在一起,唯一知道的,就只有1924而已。
  在1924找到嘉禕的时候,他正和一群朋友坐在沙发座上玩骰子,一桌的人不亦乐乎。
  “四个三。”
  “……五个三!”
  “七个六。”
  “七个六?靠,开!”
  阵阵喧闹。
  “傅嘉禕,你起来。”曾柝走到他面前。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表情。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冰冷的声音,嘉禕心里反射性的“咯!”一下,连忙抬起头来,小拆……
  一桌其他的朋友,并没有因为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停下,倒是坐在一边的卓逸敏感地停下手上的骰子,一并望过来。
  嘉禕的眼睛动了动,“你来干嘛。”
  僵冷的气氛下,听到卓逸在耳边问了一句:“嘉禕,你朋友麽?”
  曾柝抓起嘉禕的胳膊,向卓逸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借一步说话。”边拉著嘉禕往里走。
  男人手上用的力很大,嘉禕被他抓地有点发疼。可是他没说。只是任由曾柝将他拉进男厕,在检查过厕所里没有人之後,硬生生地把门锁上。
  “你想说什麽?”嘉禕说话的时候低著头,不敢看他。
  “为什麽不听我电话。”
  “……没看到。”他故作冷淡的模样,曾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和平日里嘻嘻哈哈说著玩笑的傅嘉禕相差的太远。
  “傅嘉禕,好好说话。”可男人凶起来的样子还是一样,就连这种命令人的语气都没有一点改变。
  “说了没看到。”嘉禕抬起眼睛来看他,眼神中有著毫不屈服的倔强。
  真是奇怪,明明那麽害怕,害怕男人会生气、会讨厌他,但却还要这样顶撞。
  曾柝忽然觉得词穷。沈默了片刻之後,拉著嘉禕要走,“跟我回去了。”
  “我不要。”
  被甩开的手又被曾柝牢牢地抓住,嘉禕拧著眉头使劲全力地挣脱。
  “傅嘉禕!我说回去了你听到没有!”
  “别碰我我不想看到你啊!”
  曾柝意外地看著眼前第一次冲自己大吼大叫的人,居然就这样没有预兆地,掉了两滴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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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爱情里,有些人喜欢暧昧,而有些人却只要你一句话。‖
  没有人的厕所里,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声喊叫的时候,还错觉仿佛能听到回声。
  这个厕所。他第一次遇见小拆就是在这里。
  那时候的他红著脸,稀里糊涂地一头撞进小拆怀里,手上紧紧抓著他的polo衫,硬是愣了好久才放开。
  都过去那麽久了,什麽都没有变。根本什麽都还是没有变。
  曾柝看著眼前的嘉禕有些心慌,“啧”了一声之後低声说起来:“傅嘉禕,到底有什麽事,为什麽,你给我好好说。”依旧是毫不客气的句式,语调却显然软了许多。
  嘉禕站在他面前一声不响,两个拳头气得握的紧紧地。
  为什麽。
  你问我为什麽。
  大概是把剩下的软弱和眼泪全部都憋了回去,“你是不是放不下他。”
  “你说什麽。”
  “我问你你是不是还喜欢他,问你是不是放不下他啊!”
  似乎终於明白嘉禕说的是什麽,曾柝叹了一口气,“没有。”
  “少来。”面前的人恨恨地说。
  曾柝被他问的莫名而又烦躁,“你到底想说什麽。”
  这份不耐烦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嘉禕越想越觉得委屈,“你还喜欢他吧,你後悔和他分手了是不是?否则怎麽可能任他留著家里的钥匙;否则怎麽可能还那麽小心地藏著和他一起拍的照片;否则怎麽可能那麽宝贝那个杯子!!”听他说及杯子,曾柝惊讶得张了张嘴,想要说什麽,却又被嘉禕抢下了话头:“是我搞不清状况,还像个傻瓜一样替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一心想让你高兴,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麽会有钥匙……他去家里了?”
  看著曾柝惊讶的表情,嘉禕控制不住地向後退了两步:“被我拆穿了无可解释很不甘心是吗……?”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哭得像只脏兮兮的小猫,抬起手臂抹了抹脸,“曾柝,你觉得寂寞的时候,我都可以陪你。我可以陪你吃饭聊天,和你一起收拾屋子,甚至做 爱……这些我都心甘情愿,那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你!可是再喜欢你的人,也总有自己的感受吧?我压根没指望你马上就会爱上我,只求你能不能一心一意?你要是忘不了别人,就拒绝我啊!!为什麽留著我,还是你觉得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有意思??……”
  或许你会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可以不在乎;可是对我来说,却都是重要的不得了的大事。因为把你放在心尖上,所以觉得只要与你有关的事,就都要认认真真,一件一件地去办。可原来,到头来最傻的也是自己,傻的忘记了自己是什麽立场。
  听他边哭边吼地说出这一大通话,曾柝只觉得脑袋轰轰的响,几乎卡壳停转。
  想要安慰,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沈默地伸出双手,想要抱抱他,给他肩膀,却又被嘉禕重重地打开。他从没觉得自己这麽窝囊过。
  因为长时间锁著门,门外已经有人在敲门。
  没有一会的时候,就听到卓逸的声音,有些焦急地喊著:“……嘉禕你在里面伐?傅嘉禕!?”
  嘉禕吸吸鼻子,将整个脸凑到洗手盆下面,用冷水冲了又冲,最後对著镜子抹了一把,打开反锁著的门,从曾柝身边走过去,像是若无其事,可红著的眼睛却无法撒谎。门外等著的卓逸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明白。
  曾柝看著嘉禕走出去。厕所外的卓逸回过头来,定定地看了曾柝一眼,随即便追了上去。
  妈的。
  曾柝两手叉著腰,有点气急。
  这几天里的郁闷和烦躁更不要提,今天好歹是厚著脸皮来找他,却被他这麽几句就骂了回来,一点情面都不留。曾柝忽然有一种倒贴又被打回来的尴尬。可他还不能明白,爱情里没有谁活该去贴上谁。有些人喜欢暧昧,而有些人却只要你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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