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萧————惜人
惜人  发于:2010年0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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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之颜揉揉他的发,“可是满园子的丫鬟、丫头、小厮呢?我的身份跟他们有什么差别?我不过

 

只是文笔较好又能帮大少爷理帐,所以待遇好一点而已。”

 

“之颜……”

 

鸣凤停下脚步仰望著他,清澈的眼瞳在月光下盈盈的闪著水光。

 

“这样不公平,你比我聪明,比我哥哥善良,你是很好的人,为什么老天爷这样安排呢?”

 

满园子的虫鸣回荡,月亮像玉盘般皎洁,照亮了花丛树荫,点点银光洒在鸣凤身上,让他看来像个落凡的

 

仙子,纯洁美好。

 

之颜很庆幸自己并没有狠毒的摧残这份纯真,如果鸣凤受伤,不管是身还是心,他都会万分心疼的。

 

他用手指轻轻勾勒著鸣凤的五官,笑著说:“上天的确不公平,可是谁都无法改变……”

 

鸣凤皱起眉头,很不解,也很不悦。

 

“不要再为这事烦心了,来,我们回‘碧海院’,我引箫,你抱琶,合奏一曲《梅花操》,让乐音传人“

 

穹苍院”,让柳逸知道他不孤单,有我在挂念著他。”

 

“嗯……”鸣风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你很喜欢那个戏子?”

 

“很喜欢……你不要叫他戏子好吗?在我心中他永远是当年那个单纯可爱的小柳逸。”

 

“唉~”鸣凤不知为什么,听柳之颜这样讲会觉得鼻头酸酸的,胸口也闷闷的,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有……你认识那戏子…我是说,柳逸吗?”

 

之颜笑著说:“认识很久了,我们从小是邻居,小柳逸从以前就爱哭…”

 

鸣凤低著头听之颜神彩飞扬的述说著儿时回忆,快乐的童年,满地撒野的玩伴……那是他不曾有过的记忆

 

 

 

 

 

 

当晚,柳啼莺一丝不挂的趴在长枕上,房内很暗,他觉得这样也好,他不用面对那种被赏玩的难堪。

 

长孙宇治的习惯是入夜不点灯,他喜欢看月光照著窗外的树影,映在窗上,他觉得这样的情境特别雅致。

 

他轻抚著柳啼莺的背脊,男人的触感是这么有弹性的柔软,纤细而分明的肌理让他觉得很美,像骏马,充

 

满隐藏著的力量。

 

“背上也有疤吗?”闾色中,他只隐约看到柳啼莺背上一条条的青紫。

 

柳啼莺笑着把绸被拉高遮住自己,“您别看了,答应了今晚要让我休息一下的,这样瞧个不停,别又撩起

 

火来。”

 

长孙宇治乾脆坐起来看著柳啼莺,他清秀的眉宇带著浓浓的忧伤和疲倦,是他这年龄不应有的沉重。

 

柳啼莺昏昏欲睡的趴著,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箫声,他猛然坐起来盯著窗外。

 

“凤箫……”柳啼莺拉起薄被包住自己走到窗前,“是之颜……怎么有琵琶声?”

 

长孙宇治也走过来扶住他的肩头说:“一定是鸣凤又拉著他合奏了。”

 

“之颜……鸣凤……之颜鸣凤?……哈哈……原来是这样,之颜鸣凤,早注定好了,我是局外人……”

 

柳之颜给他的箫上,不就刻了四个字吗?

 

“之颜鸣凤”那是多久以前就注定好的?

 

“什么局外人?”长孙宇治不解的问。

 

“等了那么久,原来是种结果……”就算之颜能救出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是个娼妓,这印记永远都洗不掉,而之颜能给他的不过是尊重,那双含著情的眼睛,含的是同情,之颜

 

早已有了自己的归宿,而他,身边换过一个又一个人,却注定要孤单一辈子。

 

“柳啼莺?你又哭了,怎么回事?”

 

“大少爷,我给你唱曲子。”

 

柳啼莺把红绸被抓著当成水袖般挥舞,颠倒众生的吟唱起凄迷的出塞曲,脚步凌乱的踏在月色下,更别有

 

一番风味。

 

“戍羯逼我兮,遽为别离。

 

生死难知,珠泪暗垂。

 

从此一去,不复再归。

 

不复再归,不复再归。

 

昔日汉家女,今朝胡地妄。

 

远嫁异域,故国无期。

 

心有怀兮愁深,心愤怨兮无人知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

 

万里长驱,雾暗云迷。

 

腥膻如蚁,悲茄惨凄。

 

悲茄惨凄,悲茄惨凄,一步一远兮,日月无光辉。

 

天高地阔,无语当告谁。

 

只有年年归雁,寄我相思人梦中……”

 

一个不稳,柳啼莺踩着了拖在地上的被角,红绸被扯倒落地,娇柔的身躯也随之跪倒。

 

“只有年年归雁,寄我相思人梦中……呜……”

 

柳啼莺捧著脸跪倒在地,凄凄的哀鸣,硬生生的敲打著长孙宇治的心门,而月光下,斑斑伤痕是这么毫无

 

掩饰的映入长孙宇治的眼中,像挥舞著魔爪的鬼怪向他扑来。

 

前所未有的震撼让长孙宇治感到晕眩,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呆站著看柳啼莺痛哭失声。

 

过了许久,窗外的乐声渐歇,柳啼驾的哭声也成了微弱的啜泣,他依然是跪在地上,屈著身子把脸捧住,

 

长孙宇治犹豫的跪在他身旁,轻轻的把他的手拉开。

 

“柳啼莺……别哭,不会有事的,你在‘穹苍院’住个几天,等你把伤都养好了再说。”

 

“再说?”再回“怜园”去弄出一身伤?

 

也罢,最少能休息几天。

 

柳啼莺乖顺的拭去睑颊的泪水,“谢谢长孙公子,刚刚啼莺失态了,让我再唱首曲子给您听好吗?”

 

“不用了。”长孙宇治温柔的扶他起来,“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先睡吧,安心的睡,我不会打扰你,今夜

 

你安全了。”

 

是的,今夜。

 

 

 

4 

 

柳啼莺难得安心的沉睡,却又被一阵争执声吵醒。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你连我这个大哥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柳啼莺迷惑的睁开眼,第一次听到长孙宇治用这种声调说话,他疑惑的转头看看窗外。

 

“我只问你,昨晚你留那个戏子下来,都对他做了什么了?”

 

长孙宇治怒不可遏的骂道:“是柳之颜跟你说了什么?死奴才!我打发他做苦力去。”

 

“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权利选择自己身边的人,柳之颜是我的人!你不要老是叫他奴才,况

 

且他还是我师傅,你说啊!你昨晚对柳逸做了什么?”

 

“他是个戏子,是个卖身的相公!你想我会对他做什么?”

 

鸣凤对“相公”这个词汇的意思还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好话,气得直对长孙宇治大喊:“他

 

是之颜的好朋友!你怎么这样作贱人?好,你瞧不起他,我要带他回‘碧海院’!”

 

“不准你接近他!”

 

鸣凤要把柳啼莺带回“碧海院”?那柳啼莺跟柳之颜不是就可以朝夕相处了吗?长孙宇治对这个念头无法释

 

怀。

 

鸣凤不服的反驳道:“为什么你能留他在‘穹苍院’,而我就不能留他在‘碧海院’?”

 

“因为……”长孙宇治一时找不到好藉口,“他是淫娼,你是名家公子,你跟这种肮脏的人搅和在一起?

 

也不怕染了邪淫之气!”

 

肮脏的人?

 

“哥哥!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可怕的话!”鸣凤惊讶的说。

 

长孙宇治也愣了—下,担心的转头看看房门内的人,“你回‘碧海院’去!我的事你别管。”

 

“我要带他回去……”

 

房门开了,柳啼莺苍白的脸带著倦怠,虚弱的笑著说:“二少爷,大少爷说得对,我不配住进‘碧海院’

 

……您走吧,别沾染了我的邪淫之气。”

 

长孙宇治忙伸手扶著他,“你的脸色好差,快回房休息,这是我们兄弟的事。”

 

柳啼莺挥开长孙宇治的手,“都是我这狐媚主人引起的,大少爷,您还是赶紧送我回‘怜园’吧!”

 

“你要回‘怜园’?!”长孙宇治惊讶中带著几分不屑的问。

 

“当然,我是娼嘛!那里才是我该待的的地方,“穹苍院”太高贵了,小的不配。”

 

“你就这么等不及再去卖?等不及让别人抱?你真是贱呐!”

 

“哥哥住口!”鸣凤拉著柳啼莺说:“不要听长孙宇治混说!他就会欺负人!”

 

“长孙鸣凤!你还当我是哥哥吗?你不准碰他的脏手,他的手不知摸过多少男人!”

 

柳啼莺要回“怜园”,长孙鸣凤跟他做对……长孙宇治一生中还没有这种经验,竟然有人敢跟他唱反调?

 

“你怎么说这种话?谁脏了?我看他比你还好!”

 

“长孙鸣凤!你目无尊长!把哥哥当成什么?为个戏子跟我大吼小叫?”

 

“你才是目中无人!你当戏子是什么呀?戏子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

 

柳啼莺靠在门板上,无奈的皱眉,无论是长孙宇治或是长孙鸣凤的话,一字字、一句句,像利刃刻上他的

 

心扉,让他无法忍受这创痛,晕眩感如潮水般袭来。

 

“别这样……别吵了……”说著,他的身体却无力的往下滑。

 

“柳逸!”鸣凤赶紧扶住他。

 

“柳啼莺!”长孙宇治也忙伸手抓紧他。

 

“你伤了他的心!都是你!”鸣凤一手抓著柳啼莺,一手想推开长孙宇治。

 

“我……”

 

心?卖笑的相公还会有心吗?长孙宇治看著柳啼莺深锁的眉头,对自己的信念疑惑了。

 

“哥~他只大我一岁,他也有爹娘也有兄弟,你这样对他,他的家人会难过的,要是有人也这么对我呢?

 

 

长孙宇治横抱起柳啼莺往房内走,“你是长孙家的公子,谁敢这么对你?”

 

鸣凤不死心的尾随在后,“你怎么听不懂呢?他跟我们一样,他也是人,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个人!”

 

“出去!”

 

长孙宇治把柳啼莺放在自己床上,转头恶狠狠的瞪著鸣凤,如果他承认柳啼莺跟他是处于平等地位的人,

 

那他又算什么?他去嫖他,岂不是连娼妓都不如?

 

“你让我太失望了,我没想到满嘴仁爱大道理的哥哥竟是如此,你只愿意尊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却对

 

需要关心的人残酷以对,算什么名家?算什么雅士?连柳逸眼中的痛楚你都看不出来,还赏什么梅?赏什么

 

雪?”

 

“住口!”

 

“你那吟诗作对的嘴吐出这么伤人的话,让他伤心的都晕倒了,还只管对我凶?”

 

长孙宇治像被踩著痛处般怒不可遏的又吼了一声,“出去!”

 

鸣凤委屈的嘟嚷著,“走就走!哼!伪君子!”

 

 

 

 

 

伪君子。

 

长孙宇治向来自认为文人雅士,连政治他都不屑一顾,他觉得流连花丛是风雅的游戏,美丽的戏子围绕著

 

他,就像众星拱月,正适合他脱俗超然的地位,他怎么会是伪君子?

 

他伸手轻轻的擦拭柳啼莺脸颊上的泪珠,那晶莹剔透泪珠让他心疼极了,柳啼莺真的伤心吗?

 

这个绝美的躯壳里跟他装著一样的灵魂?

 

他说的话真的伤害到这无力抵抗一切的人儿了吗?

 

柳啼莺动了一下,张开清澈的眼眸直视著他:“大少爷?二少爷呢?你们千万别为了我吵翻了。”

 

他关心他们兄弟的感情?“没事的,鸣凤给惯坏了才会这么没大没小。”

 

柳啼莺挣扎著坐起来,“都是我不好,害二少爷跟你吵起来了。我能体谅你担心二少被我带坏了,要是我

 

弟弟接近风尘中人,我也会生气的。”

 

长孙宇治忙帮著扶住他坐稳了,“你有弟弟?”

 

柳啼莺虚弱的笑著,“小我一岁,还好当初卖的是我不是他,他如果要吃这种苦,我会心疼死了。”

 

长孙宇治轻轻的把他压在自己肩头上,那纤细的身体似乎无法再承受任何一个打击,“你很苦?”

 

柳啼莺叹了口气,“哪是您能想像到的呢?很苦……说不出的苦楚,没有自由,没有自尊……算了,说了

 

您也不会懂,这叫‘夏虫不可语冰’也。”

 

长孙宇治一愣,向来只有别人猜不透他深远的心思,今天柳啼莺却连话都不愿说明白,因为他根本不会懂

 

?

 

“柳啼莺……我想帮你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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