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都给他败坏了。柳之颜还留下一点产业没动,你知道,姨娘是没个后生能照顾我,将来你也要娶媳妇的
,这家产不分的话,姨娘可要凄凄惨惨的老死了。”
长孙鸣凤为难的说:“不是不分给姨娘.这剩下来的产业都是一个圈儿的,那庄园怎么分呐?也不能让佃
户缴两头租吧?”
翠玉姨娘看长孙鸣凤话中有缝,忙说:“‘万象园’可值不少银两,不如卖了‘万象园’,光死守个园子
干什么?咱们家也没那么多人去住这上百间房。”
“姨娘说得很是。”长孙鸣凤先同意了翠玉的话。
“可是就算要卖,谁买得起呢?光说正院‘太元院’好了,人家连价都不敢出呢!难不成要贱卖祖宅?长孙
家就从这儿发的,真卖了就要一败涂地了,姨娘忍心吗?”
翠玉姨娘这才发现长孙鸣凤已经不是之前懦弱胆小的小孩子了,“那……那我要农庄子,你跟长孙宇治来
分这‘万象园’。”
农庄能生财,“万象园”却要花银两照顾,翠玉姨娘当然不肯要这花钱的地方。
长孙鸣凤考虑了一下,“我不是不给姨娘,只是农庄子各项进款都要个会理帐的人打理才行,姨娘没经过
帐务,怕是要累著了。”
翠玉姨娘只差没接话说,“数钱还怕累吗?”
当然,她还是顾及不使场面难堪,圆滑地说道:“凡事起头难,这田庄子好歹也是文公留下来的,我一定
费心管照,也算是替长孙家留点家产,别叫那柳之颜全都骗走了。”
长孙鸣凤忙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之颜很会理家的,也用这些钱财做了许多善事,他取走长孙家的家产
,也算替无法理家的哥哥善后。”
“得了!”翠玉姨娘烦躁的挥挥手,“谁不知道你跟他……唉~家丑不可外扬,姨娘疼你就像自己儿子一
样的,你要听劝,离柳之颜远一点。他从小就精,这~人一精明过头了就有问题,你得当心点,他不知打
著什么心思呢!”
长孙鸣凤知道若他再替柳之颜辩解,只会让人更无法原谅柳之颜,只好讷讷地点头说:“姨娘放心,今后
我会更注意的。”
翠玉姨娘听他软化了,忙说:“你知道姨娘跟容家姨太太走得近,她的闺女儿都十四啦,你也十五了,我
看……姨娘帮你去讲这门亲事好吗?”
长孙鸣凤吓—跳,连忙推说:“我没这心思!”
翠玉姨娘又道:“你哥算是废人一个了,难道你也要绝后吗?长孙家的香火要往哪儿传?你嫌那姑娘不是正
室庶出的是吗?你要知道,咱们家可不比从前,要娶大户人家的闺秀可娶不到正出的呢!还嫌?”
“不是这样。”长孙鸣凤知道翠玉对正室偏房的话题特别敏感,忙说:“姨娘知道哥哥患上这癫狂之症,
说不准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过来,我不想办喜事,横竖将来领养个男孩也能继承香火。”
“随你,你非得要等柳之颜玩腻了你也随你,只不过,你得先帮我把庄子过到我名下,一办好我就要搬出
‘万象园’,这园子大得跟什么似的,一个人住也孤单,我宁可搬到个小宅子去。”
“好的,姨娘……”长孙鸣凤回答得有点迟钝。
“你非得要等柳之颜玩腻了你也随你……”翠玉姨娘的话,一直盈绕在长孙鸣凤的耳旁。
之颜跟自己有三天没说话了吧?
忙得连架也没时间吵。
之颜把他爹接进京城里,他忙著陪伴他爹、忙著帐务、忙著赈灾济贫、忙著打理官僚,真是把长孙家整顿
的有声有色。
而他自己要忙著照顾长孙宇治,哄他吃饭、骗他柳逸要回来了,应付翠玉姨娘不时的哭闹,同样也每天忙
得不可开交。
连碰面都难,一有时间亲热,话都来不及说上儿句,赤裸裸的欲望毫不掩饰的袭卷两人,这还是他们能同
床共枕时。
三天前两人又为了琐事大吵一架,所有不该说的话都说了,长孙鸣凤明知道之颜因为长孙宇治的痴傻而自
责,却忍不住拿话去刺他,激得柳之颜夺门而出。
然后就是三天的冷战。
是柳之颜已经腻了?是他们缘份尽了吗?
为什么他们会落得这般凄凉?为什么他们会有无言以对的这一天?
唉~长孙鸣凤回头去看他哥哥,长孙宇治手上还是那管直箫,这萧上不是刻著他和之颜的名字吗?
怎么会他们竟不能长相厮守?
长孙宇治拿起箫来吹起《梅花操》。
第一段酿雪争春,长孙宇治吹不出那份春意盎然,倒觉一番残花败柳的景象;第二段临风研笑,长孙宇治
倒吹出梅花迎风摇曳的丰姿,或许他想起了柳逸;第三段点水流香,是琵琶为主旋的伴奏,长孙宇治轻点
似的箫声更显孤单凄凉;第四段联珠破萼,长孙宇治不但没吹出万花齐放的繁华,反而稀稀落落的,像要
断了气。……这是什么心境呀?这还是那个名满京城的名士长孙宇治吗?
“哥哥~”长孙鸣凤忍不住蹲在他膝前,“你醒醒,你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吗?”
长孙宇治放下箫,凝视着长孙鸣凤,“鸣凤……”
“是我!是我!”长孙鸣凤惊喜的抬起头来“你认得我啦?”
长孙宇治又看着箫,“柳逸……柳逸呢?他上哪儿去啦?我引箫他应该要配合吟唱的,你替我找他过来。”
一年来,长孙宇治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虽然还是懵懂,可是长孙鸣凤已经很高兴了,他忙劝道:“你安养
好身子我才好找他过来呢!哥……你知道我是谁吧?”
“鸣凤……我想柳逸,柳逸呢?我把他丢在竹林里了,你快去找他!他要遭蛇咬了!”长孙宇治突然站起来
。
“没事的,哥哥,我已经把他找回来了,他正休息著,你也休息好吗?”
长孙宇治茫然地坐了下来,又低头玩弄箫身,而长孙鸣凤已经疲惫地无话可说了。
孽缘……长孙鸣凤只能想出这两个字。
9
柳之颜最近也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他把爹爹接进京来,爹爹自是欢天喜地、不能自己,娘早已过身了,他
当然应该多抽空陪伴老爹。
望子成龙啊!柳师傅看著自己儿子成了大器,自是欣慰当初好在是卖了他,现在柳之颜都十九了,该娶媳
妇啦!他只要一看到之颜就问:“看上哪家姑娘啦?”
——哪家姑娘?他眼中只有长孙鸣凤啊!
偏是鸣凤不懂事,不知怎么了,最近鸣凤的心情烦躁不安,老是跟他过不去,还老爱哪壶不开提哪壶,硬
说是他逼疯长孙宇治的……
这真是他的错吗?他是不是应该早点保护柳逸的?是不是应该让那两人早点承认对彼此的感情?
即使再一次回到过去,他也还是不知该怎么办呐!
鸣凤怎么可以怪他呢?烦!
“颜颜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呀~爹给你提亲去。”
柳师傅饭吃到一半,看柳之颜心不在焉的样子,马上断定他一定是得了相思病,年轻人嘛。
柳之颜勉为其难的掌着笑,“爹,我都多大了,别老叫我小名,我还没有要娶媳妇,您别催嘛!”
“看你说的!”柳师傅笑呵呵的说:“你还是爹的乖儿,到你七、八十岁时,爹还是叫你颜颜,你中意哪
家姑娘,仅管告诉爹爹,爹无论如何都赞成你的,你长的俊,一定有姑娘喜欢你。”
——可是……鸣凤偏偏不是姑娘呀!
柳之颜勉强笑著支开话题,“爹,我上次请您做的之颜鸣凤箫呢?现在怎么样了?”
柳师傅高兴的拉著他走到后院,“刚提了字,正吃日光呢!你看看爹找的好竹子,这箫可以传家,我大费
周章的找来它,你一定满意。”
这是柳之颜想送长孙鸣凤的礼物,柳师傅想要他拿来传家?
真是讽刺,他们是不可能有儿子的。
走到后院,箫架上放了两管箫,柳师傅走过去指著其中一支,“看看,爹的技艺可不是吹牛的,人称“鬼
斧神工”是也。”
柳之颜低头细看箫身,转头称赞道:“果然好功夫。”
“小心你头发!”柳师傅忙把他往后拉,“这还有一支客人订的呢!”
柳之颜忙往后退,“有人订箫?哪个戏班子?”
“嘿~爹的箫现在不是戏班子能用得起的,尤其是这管,跟你那管‘之颜鸣凤’箫是同个竹母出来的,也
是爹的得意之作呦~”
柳之颜忍不住笑著说:“我不知道爹这么不谦逊的呢!”
柳师傅笑答:“你爹只有一个优点——老实。”
“哈哈哈~”
柳之颜倾著头看看另一管箫,“也题字了?……
“泣血莺啼”?什么人取著这么丧气的名字?”
柳师傅笑著说:“这是容家大老爷订的,听说要送给他宠爱的歌妓,字里合著他的名字呢!”
“哼!无聊!”柳之颜一听到有人狎优寻妓就讨厌,“这箫卖他太浪费,乾脆也给我好了!”
柳师傅忙说:“这可不行!做人就讲个‘信’字,说好给他又送给你?这可犯了行规,他的宠妓还亲自来看
过箫的呢!”
“我随口说说的啦!爹还认真了,看过又怎样,他们那些俗人又不识货,就算换另一管他也不知道。”
柳师傅一脸老实道:“这是良心问题,你又知道人家不懂了?何况那歌妓还懂得很,他一看我这管“之颜
鸣凤”箫,就掉眼泪了,直嚷著也要跟我买这管呢!你看爹的手艺多好,哈哈哈~这叫‘惊天地泣鬼神’
,光看都令人感动。”
柳之颜不屑的说:“看箫也好哭?那歌妓也太惺惺作态了。”
“那是!可人家美呀~连掉眼泪都动人。”柳师傅回忆著那人的模样,“一身红衣袍,头上斜插金雀钗、
玉搔头,腰间玉块随莲步轻击微响,体迅飞凫、飘乎若神,真是……我看过许多名妓名旦都没有这份丰采
。”
柳之颜不耐的挥挥手,“什么美人都—样,还不都是一副臭皮囊?百年后终归一个土馒头,没什么好看的
啦!”“没看到本人你想像不出来,不是那张脸和那副身躯,他眉目间的愁和媚是形容不出的,那一哭可
真是惊起栖鸟,泣断长城……我看下次他来取箫时,我要叫你来看看。”
“爹~我就为了看个歌妓来?又不是看人要猴戏,虽然他是歌妓,也有自尊,您这样会伤了他的心的。”
“嗳!我倒没想到这里,算了,能碰面就碰面,不能就算了。”
柳之颜笑著摇头,“我才不想看他。”
柳师傅像抓到了小辫子似的高兴,“还说没有心上人?若不是心里头有人,怎会不对倾城美女感兴趣,还
不赶快老实招来!”
“爹!”柳之颜苦笑著,“啊~药铺要义诊了,我得去巡巡,爹继续用午膳吧!”
“颜颜!”柳师傅还不甘心的追著他,“你什么时候让爹抱孙子呀?”
柳之颜赶紧走向门口,“再说!有空再来陪您吃饭,您自个儿保重!”
柳家又上演一次落荒而逃的戏码。
在外头累了一天,终究是要回家继续那毫无意义的冷战,柳之颜也只好转回“碧海院”,不知今天鸣凤心
情如何?是不是又沉著脸?
“之颜!”
没想到一进门,长孙鸣凤就兴高彩烈的跑过来,“哥哥今天说话了!他认出我了!”
柳之颜也感染著那份喜悦,忙问:“真的?他说什么?”
鸣凤娇憨地抱著他,仰头认真的说:“他问我柳逸在哪里耶!”
这……跟之前有差别吗?长孙宇治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
柳之颜实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高兴的,只好为难的说:“你觉得这样算是有进步?”
“算算算!当然算,他说了好几个字。”长孙鸣凤低头下来扳著手指算.一、二……嗳!算不清了,“他还
说他想念柳逸,还说要我找柳逸来唱曲子,还说他把柳逸忘在竹林了,还说……”
长孙鸣凤还一脸认真的想继续算,柳之颜已经被这连日来难得的笑脸迷昏了,捧著他的脸低头就给了个猛
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