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之华 第三部 陌路情【有前部连接】————黑燿
黑燿  发于:2010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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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真阖起眼睛,想起他临离开凰真族內,老迈的族中巫者向他告知的预言--华苕将会有理由执着于完成龙凤玉珏的秘密。
***
华苕、昊晨与宣龙兼程赶路,朝京师前行。由于华苕的状況时好时坏,途中甚至两度血劫发作,耽误行程速度,所幸有昊晨与宣龙在旁护持,鴻咸七年,剡禹在位第廿三年的十月十三,也就是自洹阳启程后的第十天,三人来到京师左近,投宿于临城悦来客栈。
其时上官煜等人亦快马加鞭,竟较华苕还早两天返回皇城,在附近打听华苕消息同时,也已然和宗阳在皇城见面,并与傅宰相座下岱、岚与嵬三人重逢,互道別后经过。
得知上官煜竟已想起不少关于华苕之事,岚心底甚是激动,抓着他的手直说太好了,想起华苕一番情深终有回报,岚几乎要忍不住感动掉泪。听闻华苕也朝京城前来,岚等人心下甚喜,都义不容辞要帮上官煜找人。
先前司徒清晓虽曾与上官煜等人为敌,但练霄楼破,司徒清晓又与冷怜英反目,上官煜等人牢记当初与华苕的约定,并没有为难司徒清晓,反而欢迎他一道加入寻找华苕的行列。
另一方面,还再加上早先落入圈套被擒住的骆紫甄与凰真,一时间,所有要角竟都来到皇城左右,风云诡譎,有种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气氛。
***
「接下来作何打算?」悦来客栈中,宣龙与昊晨来到华苕的房间,与他讨论。
昊晨与宣龙坐在案边,华苕则斜倚在窗边椅上,由于赶路多天,脸上帶有些许风尘仆仆的憔悴,血劫间断发作更让他脸色奇差,身子单薄彷彿弱不禁风,但一双绿眸却反常地精神奕奕,让他整个人透出教人难以逼视的傲人神采。
「首先当然是救出甄儿姊和凰真。」华苕淡淡说道。「对方既拿他们做诱饵希望引出我们,我们又怎好让对方失望?」
「你打算怎么做?」
组织中的卜筮者不在身边,宣龙没有预视能力,唯有藉华苕之力。至于昊晨,在得知主谋者竟就是他族中的巫者,惭愧未尽到族长领导之余,他也只有听从华苕的建议。
对方手中握有筹码,他们若敢妄动,例如向皇上剡禹通报,只怕对方会先对骆紫甄等不利,为免打草惊蛇,目前也只好先按兵不动,商讨方法。
昊晨甚感头疼,他身为一族之长,却头一次觉得自己当得如此窝囊,竟被族中巫者要挟。凤宇和凰真虽同样拥有大批族人,但不同于凰真族多半群居而向心力強,以族长之命令为要;凤宇族人分成两派,一派忠心于族长凤宇,另一派则听命于善卜筮者,原本巫者对族长必恭必敬,一切便相安无事,但若族长与巫者的利益相冲突,甚至撕破脸,凤宇族也顿时分裂,这也是为什么,早期凤宇会出现叛徒,参与造成雪严堡的惨事。
华苕彈指削去桌上蜡烛烛心结成的花,烛火波地更为明亮。针对宣龙的问题,他沉吟片刻,后道:「丞相府邸定有一专供他卜算筮卦之处旁人无法轻易进入,昊晨,你应知道那地方的位置。」
「你说得没错,确有一楼阁位于丞相府的別苑,专做筮卦之用,平时无人可进,听说连他弟子都无法踏入,因而根本无人知道巫者算卦的方法。我仅在继承族长之位初时,进入过一次,说来慚愧......」昊晨抚着下颚,皱眉说道:「我仅记得大概地方,却不识当地所佈有的阵法。」
华苕摇头。「不要紧,阵法绝对会有,于我而言,倒不是难事......」说着,他竟语帶迟疑。
「你的顾虑是什么?」见华苕神色不定,宣龙疑惑问道。
倒是昊晨,在这段时间相处中,愈加瞭解华苕,怎会不知到他这时烦忧的会是什么。他想必担心自己的状況不佳,若然前往救人,万一身上毒伤发作,反而会拖累其他人。昊晨伸手握住华苕臂膀,说道:「华苕,你留在这客栈內,救人之事先交给我和宣龙即可。」
华苕微震,抬头看向昊晨,然后他轻轻挣脱昊晨的手,道:「这不成,皇城周遭充满术法,除非亲到现场,我无法探得其中究竟,如此一来,根本无法事先告诉你们如何破阵。」他转过头去,避开昊晨的视线。
同行多天,华苕一路上被昊晨照顾得无微不至,自然帶有感激。他并非迟鈍之人,自然也察觉到昊晨转变之后,对他的心意,只是除了上官煜外,他再无可能倾心于任何人,虽然了解昊晨的意思,也只能暗中说抱歉。
见华苕避开他的接触与目光,昊晨心中感叹,他身在权贵之家,在族中又因身份最高,向来都是旁人主动贴上,与其亲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真心真意地想要服侍照顾一个人,可对方却不接受他的心意,头一次尝到挫折的涩涩苦味,昊晨百感交集,只是他脸上不作声色。
「华苕还是跟咱们一块儿行动罢。」宣龙做此建议。「在旁也有个照应,否则我组织之人皆尚未从大漠赶至,找凤宇族人保护他,又怕受制于巫者那派的凤宇人,还是一起行事较为妥当。」
「这么说也有理。」斟酌之后,昊晨也感同意,他站起身来,问道:「既是如此,咱们又该何时行动?」
「此事不宜拖延......」华苕盘算了下,抬头看向面前两人。「目前将届戌时,夜间行动较不引人注意,但要避开皇城守军,以及城內守更之人,丑时至寅时间进行应是较为妥当的时候。」
「今夜便要行动?」昊晨微怔。「你的情況......」
「我还撑得住。」华苕点头,微笑。「可今夜不行动,咱们的行踪必已被对方察觉,若是他们按兵不动还好,若是等不及了,先行进行下一步计画,我们便只能被动地化解对方的招式,而无法先发制人。」


10
深夜时分,三条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往环绕京城的城墙而来,夜里伸手不见五指,仅有守军至于城墙上的燈火在黑暗中照亮周遭。
突地刮起一阵怪风,不知怎地将方圆几丈內的灯火全给吹熄,城上的守卫忙地找来火引,三道人影藉机咻咻躍起,在没有一人注意到的情況下,越过高耸城墙,落到城里去了。
「那就是丞相府邸。」昊晨指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一幢大宅,悄声说道。「咱们目的地的楼阁位在宅院的西南方角落。」他做事向来正大光明,从未参与这般梁上君子的行径,此番行动,极不习惯。
华苕朝丞相邸看去,阖眼靜下心来,再睁开时,朝另两人说道:「西南角的阵法太密集繁复,从南方走。」
在华苕的指示下,三人再度无声无息地跃入宰相府。
西南那间楼阁周遭所佈的,以迷幻之术为主,陷入阵法之人,被周遭不断循环反覆的火团所惊,左闪右避,就是无法前进至眼前的无火之区。
华苕要昊晨及宣龙同时服下药丸,低道:「这些火焰全是术法幻出,其实并非真正的火焰,也无伤人之处,但常人之所以会感到火烧灼痛,皆因现场早已佈毒,阵法本身则为毒引,让人产生错觉,以为碰触真的火焰。」
宣龙叹道:「竟有这种阵法。」
三人小心翼翼接近楼阁,才刚走出火焰阵法,四周风声呼呼,将无人迹的相府別苑衬得阴森惨然。
「楼共有三层......」昊晨朝上看了看。
「向下亦有两层。」华苕朝他们又道:「甄儿姊她们就在最下一层。」
昊晨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走罢。」
「各层都有阵法,听我说明......」
***
牢房內,眼见凰真双眼紧闭,气喘吁吁,骆紫甄心底愈是着急,苦于无法奔到凰真身边,观视他的情況。
隨时间流逝,凰真只觉体力完全耗尽,背靠着墙做为支撑,整个头昏晕彷彿天旋地转,根本无法睁眼或开口回应骆紫甄的呼喚。时辰愈晚,他愈担心自己无法撑到救兵前来。
就在此时,微弱踏地声响传来,恍惚之间,这样的声音对于凰真而言简直如救命丹药,他勉強自己睁开眼睛,先映入眼簾的是骆紫甄担忧的脸庞,而后他稍稍移动视线,见入口处,正巧有人影闪入。
「甄儿姊。」
轻声呼喚,如震耳巨响,骆紫甄从地上彈起,看清眼前之人,几要痛哭失声。
「苕弟!」
华苕微微一笑,对骆紫甄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朝宣龙看了一眼,宣龙会意,走上前,双手握住门上铁锁,不多时轻烟冒起,眼看着铁锁就要被消熔变形。
原来宣龙练有神功,双掌的温度可高如火焰,甚至可将铁熔解,只是运功稍费时间,无法立即将铁截断。
这时华苕朝骆紫甄安抚地一笑,转头看向左方的牢房,对着里头阴暗处一动不动的人影,说道:「你就是凰真?」
闻言,骆紫甄急急央求道:「苕弟,快救救他。」
华苕点头,凰真则扬起虛弱的笑容,低道:「抱歉,我被困于此,无力动彈......」
「不打紧,你被人下了最为強烈的蒙汗药和其他毒素,先将口张开。」华苕说道。
凰真依言开口,就在此时,破空之声传来,华苕再度施展他拿手的隔空送药,馨香药丸从指尖彈出,直射入牢房另一边的凰真口中。
华苕交代道:「且莫说话,将药含在口中,让其溶解。」
凰真口中含药,约过了半刻钟,就当宣龙将关起骆紫甄的牢房铁锁熔开,将她救出之际,凰真感到自己已恢复些气力能夠活动,他抬起一只手,牵动铁锁与铁链,发出匡瑯匡瑯的声响。
当宣龙再度破开凰真那间牢房之门,昊晨与宣龙欲入內救人时,华苕忙地阻止。「且莫上前。」
众人疑惑看向华苕,后者则皱眉注视地上那圈以血绘出的圆。
「你们可知这图案所代表含意?」
众人摇头,昊晨则见其熟悉,却想不起它的功用,只道:「那或许是......」
华苕眉头更是蹙起。「此物必有玄机,但我却无法看透。」
就在此时,一只灰色老鼠从墙边洞中爬出,缓缓移动,众人发现,都站在原地不惊动牠,骆紫甄见鼠,则赶忙摀口掩住惊叫。
老鼠爬行,竟来到血圆旁,华苕本等着牠接触圆圈瞧瞧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突觉不对,正要阻止老鼠的活动,却已来不及,老鼠触碰暗血,吱地一声,彷若受到電击,彈得老高,落地之时,一无面人形黑影自圈中缓缓冒出来,伸爪将老鼠握在掌中,噗地一下将老鼠捏成肉泥。
众人见了尽皆变脸。「好狠的术法!」宣龙惊叹。
昊晨脸色难看,这无面黑影本是凤宇族巫者最为擅长之术,如今竟用来对付自己。「混帐!好个傅梧蘅,竟用此术对我。」他恨恨骂道。难怪他会觉得地上这圆圈熟悉,原来根本就是制造出黑影的血咒。
身为凤宇之长,他并不瞭解施术之法,对于解咒,倒还知情,只是最简单对付黑影的方法,是利用一根竹棍儿,这地方又哪里能凭空变出竹棍来?
由于那老鼠动作的引发,圆形血咒內逐渐地浮现一只又一只的黑影,先出现头部,后是身体,当脚部完全出现,黑影缓缓移动,竟踏离了圆圈的范围,朝圈外几人而来。
华苕避开一黑影杀机,同时道:「血咒启动,必也惊动此间主人,咱们必须速战速決。为免生出更多黑影,昊晨,你可知道该如何毀去这血咒?」
少了竹棍儿的妙用,昊晨也只能尽量避开黑影,他努力思索着,一旁宣龙则负责保护骆紫甄,帶着她四处闪避。
黑影只攻击圈外之人,位于圈內的凰真手脚受制于铁链铁锁,无法挪动,但他已有气力站起,就见他伸手入怀,掏了一掏,将怀中一叠写了咒文的黃纸拿出,留下几张,其余扔向华苕等人,并向他们喊道:「学我之法!」
凰真口念咒文,将黃纸射出,离他最近的一条黑影立即被切成两半,化为细点消失。众人见状精神一振,都学他念咒,毀去攻击的黑影。只是咒纸终有用完的一刻,眼看黑影还是不断生出,华苕手中咒纸用完,险些避不过面前黑影伸来的一爪,腰部突然被昊晨一揽,朝后退开,躲过黑影杀招。华苕喘口气,才要道谢,就听昊晨击掌喜道:「给我想到了!」
昊晨一回头,正巧见到后方一桌架上放有烛火,哈哈大笑:「傅梧蘅啊傅梧蘅,你忒也大意!」他快步上前将烛火擒在手中,指尖一削,将蜡烛的最上端连同烛火射向那绘有多重咒文的血圆之中。接着昊晨运起掌风,胡地一声,蜡烛顶端原本微弱的烛火暴长,燃得炙烈,火烤之中,那地上已然干涸的咒字竟缓缓熔解,逐渐地,血块化为血流,向四下流散。如此一来,咒文亦不再是咒文,也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不再有黑影从中出现,更甚者,就连其他原先已经生出的黑影,也在吱嘎惨叫后,散成黑点消失。
众人对望,都感惊险万分。
就在昊晨破除术法之际,位于楼阁顶层,施术中的傅梧蘅,被咒术破解之后的反冲力当胸击中,震得整个人朝后退去,栽倒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
将骆紫甄、凰真救出之后,天已微明,眼见骆紫甄虽略显疲憊,但精神尚佳,凰真则已逐渐恢复,五人便直接前往靖武王爷府邸,进行梳洗休憩。
接近正午时分,在昊晨的安排之下,几人来到京城之內,一间享有盛名的酒楼,一面用膳,一面替历劫归来的骆紫甄、凰真两人压压惊。
馥华楼,属北方一帶宾客最为络绎不绝的酒楼,有着曾在御膳房掌厨长达五十載的福全老做招牌,提供的全是经过精心设计、烹调的一流菜色;佐茶用的小点亦不马虎,细致可口,就连挑剔极了的老饕都要竖起拇指赞赏不已;几乎囊括各地的醇酒佳釀,更是许多人慕名前来的主因之一。
能在民间尝到不逊皇宫大內的膳食,不需走访大江南北也可酌得酒中上品,加上端盘倒酒的全是雪肤朱唇、婀娜多姿的北方美女,莫怪馥华楼內镇日高朋满座,一位难求。
来来往往的通常都是达官贵人,这会儿是尚书大人公子宴客,一下子又是兵部侍郎上门。馥华楼热闹滾滾,从未因任何人踏进门檻而打乱了楼內的节奏。
凡事都有例外,这一刻,所有在馥华楼內宾客的目光焦点,全给现在走进门內的几人所直勾勾地吸引住。貌美姑娘倒茶水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看斟着茶的杯子就要满起。掌柜打算盘的手卡在算珠之间,浑然忘了自己的帐计到哪儿。更有不少客人的筷子才夾了食物,却在失神的状态下将东西塞往鼻孔里。
是怎样的人让楼里每个人都神魂顛倒?
前来的一行五人,其中三人都是年纪相仿的伟男子,一名举止温文而雅,一名神态高傲凜然,一名则豪迈自然不做作,面容或清俊、或粗诳,但都有其特殊引人注目之处。
唯一一名女子较其他三名男子略小,尽管容貌并不出众,但身段婀娜,走起路来姿态娉婷嫋嫋,动人万分,而一双慧黠的眸子,闪闪灵动,更是惑人。
但最为吸引人目光的,还是那走在最后之人,光见他一头白缎长发,虽是隨意扎在身后,就已夠让人侧目了,再见那张面容,几乎没有人不为之心神荡漾,轮廓深刻不似中原人士,五官鲜明配上平平靜靜的神情,竟引出一种虛幻清灵,引人遐思的诱惑;琉璃一样的眼眸,是湖水清澈的绿,目光流转间,虽没有刻意,却是帶出万种风情。
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在场每个人的心都是怦怦直跳,却又不由得期待,那人的目光能夠留连在自己身上。
看见这几个如此特出之人,馥华楼掌柜说话都要结巴起来。「客、客倌......用、用膳吗......?」他实在很不想对面前之人说出现在楼內已经客满的事实。
这时昊晨走上前来,朝掌柜微笑说道:「我先前请人前来预定位子,共有五人。」
掌柜认出昊晨身份,欣喜地,忙不迭地弯腰应是,回身招来一名貌美姑娘引领五人前往位于窗边,早已准备妥当的一张桌旁。
几人各自落座,华苕坐在昊晨、骆紫甄的中间,再由昊晨负责说明点选道道着名菜色。
当他们上座之后,整间酒楼顿时又回神了过来,端盘的端盘、吃飯的吃飯,可大家恢复用膳闲谈间,却也都忍不住朝那窗边望个几眼,想看看那绝世之人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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