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田大老板收下银票,瞠大的眼看着花爷。一派精明与邪魅的气质和往常一样啊,怎那思想不太对劲儿?
该不会卖油的傻子会传染蠢病,花爷也跟着变糊涂......
花葵见他还不走,怱地一吼:「你坐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办事!」不耐烦地轰人出去,抄起桌上的账本,瞧田大老板圆滚的身材终于消失在门外。
嗟!
他啐了声:「发什么傻,是吃撑了讨骂么。」
妖美的眼一瞥,薄情的唇随即勾起一抹愉悦的笑:他的小老鼠做好中餐,来叫他吃饭了。
「葵,胖胖的老板走了啊。」郝古毅直往门外定,探出头去看,「我有多煮饭呢。」
「你管他吃了没有。」
花葵一瞬凛着臭脸,将账册递给小银子收好,同时交代:「下午时候,你推车送油出去,别让你的郝主子扛油出门,油铺让他照顾,若是损失一点小钱没关系。帐就记下了,我会结算。」
「哦,好。我吃饱饭就送油出去。」精明的主子有买推车回来呢,送油不是件苦差事。
不过,精明的主子把人看得紧,舍不得郝主子做粗活,他会担待这一切,每个月的工资可不少呢。小银子开始清算柜台的银两,出门之前,他得掌握究竟有多少。
郝古毅回头说道:「葵吃饭后也要出去。」
「嗯。樊爷今日亲自来纺织坊收大批棉布,半点出错不得。」花葵等他走来身前,问:「怎么,舍不得我?」
「葵要回家吃晚饭。」
「好。」
花葵揽着他一道进入三合院,沿途问道:「你今天煮了什么?」他问着废话。明知蠢老鼠的手艺普通,他却因这平凡的生活和呆傻的人儿而满足不已。
只稍一句简单的惦记,都会令他遵守诺言地回到他身边。
「我有煮葵爱吃的地瓜叶,有煎不会孵出小鸡的蛋,还有葵买的肉和菜汤。葵会吃好多饭。」
「我不会腻。」
进入厅堂,瞧老废物正在用膳,花葵将碗递给小老鼠添饭,嘴上问着:「你有没有煎药给爷爷?」
「有,药在炉灶上。」郝古毅将碗递给葵,也夹些肉给葵。
「端药小心些,别让手烫着。」花葵边吃边说:「我今天会带件皮裘回来,老人家需要多穿衣裳才不会受寒,不然小老鼠会睡不着。」
老废物搁在小老鼠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而他不贪心,能驻留在小老鼠的心里面就够了。
郝爷爷甚戚安慰,昏花的老眼瞧孙儿有人宠着,男人也和以往不同,会关心自己。他不禁感慨道:「我这把老骨头能撑多久都是命中注定。但是能在有生之年看见老天爷总算开了眼,古毅有你照顾,我以后能放心的走。」
简直像交代遗言似地,幸好蠢老鼠听不懂,否则岂不伤心?「你只要多喘口气来活着,我可还不想这么早就替你收尸。」
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表示对老废物的一点重视,「你好好养老,小老鼠蠢得令我放不了手,你可以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他,否则我不得好死。」
郝古毅终于听懂,霎时瞠然一惊,叫:「葵,不要死翘翘。」
「不会。」花葵斜睨他惊慌的眼神,唇瓣露出淡笑,「我没奸你奸到老,不够本就不会早死。」
「咳咳咳......」郝爷爷登时呛得厉害,不断抚着胸口,差点上气不接下气。
郝古毅赶忙搁下碗筷上前去拍拍郝爷爷的背,紧张兮兮地唤:「爷爷,你要不要紧......」
郝爷爷顺了气,立刻安抚:「我......我没事。」
花葵不禁拧眉,嗟了声,「你怎连吃饭都咳成这样,真是......」
◇◆◇
下午,葵出门,小银子也出门送油,爷爷去睡觉了。
郝古毅在柜台数钱给两位小姑娘,听她们噗哧笑说:「这卖油的傻子果然如传言一样笨,怎没看见另一位老板?」
「葵吗?」郝古毅低垂着头,回答:「葵出去了,他晚上才会回家吃饭、睡觉,还有给我好喜欢的钱。」他继续数着已经数错的钱,回想自己究竟数到二十七,还是......
其中一名小姑娘笑说:「你再给我八个铜板就够了。」卖油的傻子真笨,连钱都不会数,不会用秤的啊。
郝古毅在柜台上挪了八个铜板给小姑娘,叮咛:「钱要收好。」推着两瓶油给客人,甜笑道:「谢谢。」
两位小姑娘仍是觉得傻子傻得有趣,两人脸上笑着,前后走出油铺,巧与甫进门的一位男子擦身而过。
来人生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见杵在柜台的丑傻子,脸色骤然不变。
首次踏入油铺,一股混杂的油味扑鼻,纠结的眉凝得更紧,段玉思忖花爷就在这里和丑傻子双宿双飞......
怎咽得下这口恶气!
郝古毅见到陌生人,一瞬张大了嘴,愕然吃惊好漂亮的人来油铺。「是不是要买油......」
不掩饰明显的敌意,段玉凑上前,啐道:「花爷的眼光可真差。」上下打量那张丑脸,「就凭这种货色也能让人眷恋?」
郝古毅听不懂对方说了什么,但隐约明白对方的来意不善。不由自主地退却至身后的油架,握紧手中的钱,心慌慌的想逃。
「不要凶我,我没有做坏事......」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潜意识的认知,好漂亮的人不喜欢他。
段玉睥睨的眼神射出两道护意,恨死卖油的傻子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花爷全副的宠爱,累积在腹中的怨气一瞬爆发,他恶毒地说:「你以为花爷是真的对你好么?」
嗤了声,「别笑死人了!花爷只是在玩弄你,欺你是傻子,随随便便拿个两颗糖就拐你陪他睡,等到哪天玩腻了你的身体就一脚踹开,说不定还被他给卖了!就像我的下场一样!」
「啊!乱讲......」
郝古毅猛摇头,坚持道:「葵不会把我卖掉。葵有给我好喜欢的钱,葵有对我好......你不要乱讲......」
「你说我乱讲,你还真是傻啊,花爷把我卖掉的当天,你不也在场?不信你可以问花爷,看我有没有说谎骗你。哼!傻子就是好拐、好骗......」
乍然,脑海进出葵说过的话--
「不用骗,我用拐的。」
郝古毅的脸色一瞬惨白,无法理解为什么好漂亮的人会说葵的坏话,就像爷爷以前好生气的骂他。
抬手揉揉双眼,视线愈来愈不清楚,陌生的情绪揪得心好疼......
葵明明对他奸的,莫非......不是这样......
不然,好漂亮的人为什么好生气?
郝古毅想不出原因,怀疑道:「葵......是不是也给你好喜欢的钱......是不是也跟你睡觉......是不是也喜欢塞东西......」
塞东西?段玉有那么一瞬的愕然,男人能塞什么东西?!
眼尖的瞥见丑傻子的脖子残留一抹瞹昧的痕迹,段玉霎时意会,当下不怒反笑,「呵,花爷当然喜欢哪。」
恶意歪曲事实,存心要傻子也尝尝受人视如敝屣的滋味,段玉忍着三丈妒火燎原,刻薄地说着:「花爷对我说过,玩弄你很有趣呢,他没玩弄过又丑又笨的傻子,脱掉你的裤子来塞东西的滋味好极了。你可真蠢,花爷那么有钱,当然会拿钱拐你罗。」
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抛上桌,「你看,花爷也给我钱呢。」
手一松,铜板叮叮咚咚落地,郝古毅眨着湿润的眼,认出那白白的银两跟葵身上的钱一模一样。
段玉见他哭的蠢样可真丑,今日终于稍梢出了一口恶气,又啐了声:「丑傻子就是丑傻子,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郝古毅不断摇头,解释:「我有叫葵带我看大夫的......我有......」水汪汪的眼望着好漂亮的人来了又走,不是买油,是告诉他葵好坏。
心里顿时沉甸甸的,柜台上的银子闪闪发亮的刺眼,他拾手不断擦拭进出眼眶的泪水,缓缓地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铜板,口中喃喃自语:「原来葵也会给别人好多好喜欢的钱......」
◇◆◇
「郝主子,这时候花爷快回来了呢。」小银子提醒道。纳闷郝主子怎没在门口等了?
郝古毅睨了一眼门口,清澈的眼神失去了光彩,隐藏一种陌生的情绪令他不想见到葵。
小银子见郝主子宛若游魂般地走往后院,纳闷:「奇怪,郝主子不等人了?」他低头继续算帐,更纳闷:「是哪个比好主子还要糊涂的给错钱?郝主子只说卖了几瓶油,抽屉里怎会多了一锭银子?」
拾起头来,郝主子已经不在,小银子叫:「花爷,您回来的正好,郝王子今日卖油没少钱呢。」他晃着手中的一锭银两,问:「不知道哪位客人买油给这么多钱。」
「是不是生意好?」花葵不认为这有啥好大惊小怪。妖美的眼眸四下搜寻,「小老鼠呢?」
「郝主子刚去屋内。」小银子说明:「今日的生意一般,不会有这么多钱的。」
「那就先搁着吧,或许会有人上门来要。」花葵说罢,人也消失在铺内。
◇◆◇
「大鸡、小鸡好喜欢我,它们没有钱也好喜欢我......」郝古毅蹲在地上自言自语,脚边围绕一群鸡,它们不会因为他手上没饲料就不靠近,也不在乎他傻不傻。
赫然发觉,如果葵没有给他钱,他也会好喜欢的。他也喜欢葵有喜欢他,「我没有忘记喜欢葵,没有......」紧抱着双膝,偏着头,望着远方的太阳西下。
乍然一道影子将他包围,弯下身来的葵正对他笑,郝古毅开口强调:「我没有忘记有喜欢葵。」
「过来。」强健的手臂将他抱来身上,俊美的脸庞厮磨他粉嫩的脸颊,紧搂在怀带往房里。
郝古毅紧揪葵的双肩,闷头在葵的颈边,也喜欢让葵抱着。紧闭湿润的眼,逼回盈出的水气。
「今晚,晚点用膳。」小老鼠说着多可爱的话,心花怒放,花葵一脚踹开房门,再抬脚踢上。
动手褪开他的衣领,露出的脖颈套着链子是对他的霸占,花葵落唇啃啮褪色的激情痕迹,重新印上属于他的记号。
「可爱的蠢东西,再说一遍喜欢我。」
躺在床榻的身躯倏地一僵,轻推着埋在胸前的头颅,「不要......」轻叫着他愈来愈清晰的感觉,明明白白不要葵也对别人塞东西。
花葵置若罔闻他的欲拒还迎,沉溺他的滋味甜得令人欲罢不能,大掌在他滑腻的肌肤游移,迷醉的眼神映入他泫然欲泣的表情,悄然扯开他下身的束缚,探掌抚摸如丝绒般的细腻感触,存心挑起他为他激情的反应。
「放手......我不要......放手......」哽咽着,他一点也不舒服,生病了,搞不清楚为什么和以往不一样,比痛还要痛的感觉闷在心里,「放手,葵......放开我。」
花葵继续在他身上吻出嫣红痕迹,边吻边哄:「小老鼠,别跟我来这套,我都快被你搞疯了,现在乖一点让我抱。」
郝古毅一瞬爆发难受的情绪,猛然使劲所有的力气推开身上的重量,同时吼:「我不要葵乱塞东西!」
花葵怔了怔,松了手,见他整个人滑至地面,拉上裤子逃离他的亲密碰触。
小老鼠骤然回过头来的表情复杂,刹那又撇过头去不再多看一眼,而他眼睁睁地任他跌跌撞撞逃出房外,想不透为什么会这样......
◇◆◇
花葵每天沉着脸色,观察小老鼠的一言一行。小老鼠不跟他说话,水汪汪的眼仿佛在控诉些什么,那么哀怨......
「我究竟那儿对不起你?」小老鼠简直当他去偷腥似地。
郝古毅紧抱着棉被,背对着葵,身体挪去贴壁也不要葵来靠近。
连他给的钱都不肯放入竹筒,真他奶奶的见鬼了!花葵愈想愈火大,「你在要弄我是不是?」
他叫得像是被人始乱终弃的怨夫。「有什么不满就告诉我,是没盖鸡窝给你,还是少给你钱、少给糖,或是对你不够好,你说啊。」忍了两三天,日子再这么过,他会发狂。
咬咬牙,很想上床将他奸了算。
「我要你甘愿的跟我在一起,让我宠会死啊!」他继续鬼叫,实在受不了耳根子太清静,小老鼠没说些蠢话还真令他浑身不对劲。
小老鼠依旧没反应,花葵兀自叹息。
上床躺在他身侧,占有欲十足地将小老鼠拽来身上贴着,「天气冷,乖乖靠着我取暖。」仿佛泄气的皮球,他放软了声调问:「为什么不理我?」
侧身躺着,小老鼠滑入怀中,花葵只手托腮,凝视他闷头抖瑟的模样,「你究竟想怎样?」他知道必有原因令小老鼠不正常,「你会做饭,会等我回来,就是不让我亲亲、抱抱,你讨厌我了吗?」
郝古毅偷偷揪着葵的衣襟,咕哝着:「我有喜欢葵,没有忘记,没有忘......」
「嗯,很好。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让我塞东西?」
郝古毅低抽了几口气,悄悄把手缩回来,悄悄往后挪移,转身面对床内,把棉被纠成一团,闷头叫:「葵走开,以后不要回来,我不想等葵回家,也不要葵的钱,我有喜欢葵......有喜欢的。」
听蠢老鼠终于肯说话,但重点是赶他出门,要他不用回来了。不会吧......这是什么道理?!
花葵的脸色登时铁青,瞪着小老鼠的后脑杓,一股窝囊气憋着兀自闷烧,咬牙气得睡不着。
◇◆◇
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花葵没给任何人好脸色看。
大声呼喝:「小老鼠,过来!」
小银子立刻推了郝主子一把,「花爷在叫你呢。」快去吧,以免他跟着遭殃。
郝古毅低垂着头,闷不吭声地靠近,等着葵说什么。
花葵为他披上厚外袍,同时下警告:「我不动你半根寒毛是怜惜你,你继续跟我怄气好了,但是敢脱下外袍就试试看。」
大掌牵住他的,带出门外。花葵回头吩咐:「小银子,好好看顾油铺。」
小银子在铺内应声:「好,花爷、郝主子你们慢走。」
「葵要去哪里?」郝古毅小声问,心里头又不舒服。「我要去看大夫。」葵出门就会去对别人塞东西,甩着抽回手,不肯让葵握着。
凭着印象,他知道大夫的家在哪里。郝古毅往右边走,压根忘了葵要他出门做什么。
花葵眯缝着眼,摆着很美的臭脸跟在他身后,纳闷蠢老鼠究竟要上哪?
卖油的傻子上药堂,花爷也在。大夫不敢怠慢,热络道:「两位请坐、请坐。」
郝古毅拉开椅子,心慌慌的坐下,抬眸看着大夫,问:「可以医傻病么?」
大夫一瞬愕然,不明所以,很自然地实话实说:「无药可救。」
郝古毅神色黯然的低垂着头,仍不肯死心地问:「真的医不好吗?」
「是医不好。」
郝古毅终于死了心,转过头来,清澈的眼看着葵,道:「我记不住许多事,记不住数钱数了多少,我怕会忘记葵有喜欢我......我怕忘记葵有对我好。」
抬手揉揉湿润的双眸,想着葵会对别人塞东西,他就不让自己去想葵对他好,以后会忘记的。
「我是又蠢又傻得无药可救,我搞不清楚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玩弄?很好玩吗?葵喜欢乱塞东西,也给别人好喜欢的钱,为什么?葵知不知道我会讨厌的,好讨厌......」
望着葵都不说话,郝古毅抿紧唇,须臾,头也不回地走开,把葵抛诸脑后,不愿再去想。
「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花葵听得一头雾水,傻愣愣地问大夫。
大夫摇了摇头,说:「花爷,您当事者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
「你给我站住!」浑厚的嗓音一吼,花葵瞪着前方那颗蠢脑袋缓缓地转过来,一副可怜兮兮......
「你究竟在冤枉我什么?什么乱塞东西,我都快憋死了也没乱来!真他奶奶的......你想气死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