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流说的话,我根本不想听,尽管有可能,我也不想听,江日堂永远都是我弟弟。
"日堂是我......"
"难道你都不怀疑我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
远流突然一问,我才冷静多了,远流刚才的确喊了江日堂。
"为什么?"
"他来找过我。楚,他派人调查我,反被我知情,就在你离开我后没多久,他就来警告我不准再缠著你,要不然会对我不利。楚,他已经不当你是哥哥了,他爱著你!所以我不要你去追他......我听了,又一愣,左右为难。
"远流,拜托你放手,日堂是我弟弟,我怎么都不能弃他不顾......"
远流叹气了,他摸摸我的头,"手机带著,我们去找他,谁找到就先对方,好吗?"
"好。"
"楚,我也会试著当他是弟弟,不过若他想抢走你,我不会对他留情。"
与远流分开没多久,我在公寓附近的公园里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江日堂,我通知远流请他先回去后,慢慢走向他。
在我面前,我从没见江日堂抽烟的模样,他叼著烟,像是一只遭抛弃的宠物,孤伶伶地。
我不语,落座他身旁,在路灯的陪衬下,他的侧脸显得非常无辜。
江日堂的目光始终锁定一方,就是不愿正面看我。
我也无奈。
"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是个同性恋,可是又没勇气承认,因为我怕你歧视我,你和海海是我仅剩的亲人了,日堂,你是我弟弟,我很珍惜我们的亲情,我不想失去你。你和海海,是我唯一爱过的。"
我说这段话,好不容易等了五分钟,他才出声。
"那种爱不同对情人的吧?"他的声音充满落寞。
"你和远流是不一样的。"
他吸了口烟,"他没告诉你,我派人调查你吗厂
我诧异,随即又冷静,"他没说,远流不是那种人。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没错,我是派人调查你,从认识你开始。"
"原来你早知道了......"我淡淡地说,没有苛责的意味,甚至还松了口气,至少我不必再多做解释。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见面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
江日堂沉痛的表情竟使我于心不忍,可是,我还是没能想起来。
见我摇头,他习惯的接腔:"你说虽然我和你没有血缘,但往后仍是你哥哥,我会照顾你的!"你跟我说的就是这句话。你一直都不清楚,你这句话对我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
我想起了,我们见面时,江日堂才十四岁,正值青春期,不过却没在他身上看见男孩子应该有的冲动,他反倒是冷静地走到我面前。
"日堂,我永远是你哥哥。"我保证,一如当时。
江日堂炯炯的视线燃烧他自己,也燃烧我。
"楚,人不会安于现状的,我也是。得到你的爱,我希望愈多愈好,最好你专属我一个人的,我不要你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那会教我嫉妒发狂,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只是等我回过神时,我的心底装的是满满的你,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面对江日堂的火热告白,我无言以对,他的心情我从来都没察觉,直到最近,但我仍希望那只是他对我的一种兄弟依恋罢了。
"我爱你,楚。我爱你整整五年了。"他丢了烟蒂,一睑正经。
我闭上眼睛,试著不去瞧江日堂的表情。
"你每换一次情人,我都很高兴,因为那表示你还不想安定下来,我还有机会,我很清楚我现在还太年轻不能给你承诺,所以我想等大学毕业再跟你说,让你慢慢接受我,不过看来,我晚了一步......任远流!当我听见你说要出国时,我就了解任远流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不一样,否则你不会出国。"
"你去威胁他?"
"没错!若是可能,我还想敦他永远都出现不了!"
江日堂唇角冶冶的笑意使我不自觉扬手一挥。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公园内。
他转回头,舔舔嘴角的血,"你打我!为了他?"
"日堂,你是我弟弟,我不准你做蠢事!"我是为他啊!"无论日后我们还有没有法律上的关系,你永远都会是我魏楚的弟弟。"
江日堂手背一抹,毅然起身,"这五年里,我没喊过你一声哥哥,楚,你还不明白吗?我爱你甚过任何人,我比他更早认识你,我们同睡一张床,我了解你的一切,清楚你的作息,熟知你的好恶,我从来就不当你是哥哥尸
脚步一跨,江日堂往前走了。
我没有追上的勇气,双手环胸。
远流的气息缓缓靠近,拥住我。
"我做错了吗?
远流亲吻我的额,"没有,你做得很好,你是个好哥哥。"
我也一直想当个好哥哥的。
到底我需要什么?
在这个缺少了亲情的家庭里。
究竟,我在等待什么?
活了十四个年头,连自己想要什么也不太清楚。
早熟个性里独独没有该有的孩子气。
直到--我遇上他。
一个注定让我甘愿爱上的男人。
父亲死了一年,母亲要再婚。
母亲慎重地询问我的意见,我转过头看著三岁天真无邪的弟弟海海,心想著:连私生子都在这里,再不结婚还得了。
自然,我没反对。
在婚宴上,我第一次见到和我有著相同背景的哥哥--魏楚。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因为法律的缘故必须作兄弟,我是无所谓啦,那他又是什么感觉?
偷偷观察他许久,见他始终面无表情站在角落处,一手端著酒杯,目光落在客厅外的庭园里。
身上散发冷冶的气息,让人望之却步,眼神透著淡淡的忧郁,我虽然才十四岁,不过早熟的年纪让我知道何谓忧郁。
他反对这个婚礼?
我的脚步不自觉往他走去,在他身旁站定,更近打量他。
魏楚有张精致的容貌,不像女生很会用形容词,我只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半晌后,他像是才意识到我的存在,缓缓掉头,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柔和极了。
"你是--江日堂。"他的笑容真的很温柔。
我点头回应。
"你好,我是魏楚。我想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你见过我?"
他摇头,"没有,我是猜的,阿姨将你形容的很像,再说这里也只有你这个一个男孩子,要猜错也挺难的。"
我哼了声,原来他早就知道我。
脸上摆著明显的不快,我问:"你不喜欢他们结婚?"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多你们两个弟弟,我真得很高兴。日堂,虽然我和你没有血缘,但往后仍是你哥哥,我会照顾你的!"
温柔的大手摸著我的头,那一秒内,我的心中仿佛受到了震撼。
我晓得,眼前这个男人对我是真心的,至少比那个永远为爱情而活的母亲来的真实诚恳。
我的母亲,并非我想批评她,乃是她真的就是一个只为爱情而生、为爱情而死的女人,没有爱,她仿佛是枯萎的花朵,所以我早不期望由她那里得到亲情,至于继父......也罢了吧!
但是魏楚--他却说要照顾我。
老实说,我有些......感动。
厚实的手心朝我伸出来,我怯怯地握住。
"以后请多多指教了,弟弟。"
那是我第一次和魏楚见面。
婚宴是五月,七月时,我搬人楚的公寓里。
如他的人,他的公寓给我很生冶的感觉,有种置于孤岛上的荒凉,他的家具一应俱全,色调搭配也恰到好处,但就是令我想打颤。
一间住有人,却一点人气也没的房子,挺怪异的。
"进来啊!"楚温柔的招呼我。
即使住在这里比家里还冶,我还是踏人了。
"放暑假了?"
"思。"
"为什么想和我住?"他由冰箱倒了两杯牛奶给我和他自己。
"没有啊,只是想和你住,不欢迎?"
楚楞了楞,随后一笑,"哪会,你是我弟弟,我不会不欢迎。可是我要工作,恐怕没办法陪你到处去。"
"没关系,我独立惯了,自己一个人也行。"我晓得自己的五官很孩子气,但那只是一种保护色,真正的我很早就学会独立。
楚听了我的话,一双眸子幽幽地望著我,尔后道:"那就好。"
我当时不清楚他为何要那样盯著我,后来明白原来楚跟我一样很寂寞,比起我,我觉得他更需要有人关心。
后来和楚同住,我才感受到原来楚只对我和海海会比较亲切,巨于外人,甚至是继父,他都冶漠地犹如极地,有时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人不敢接近他。
那时,我相信我在楚的心目中绝对是特别的存在。
要不然,他不会对我特别的照顾。
楚很宠我,只要我想要的,他都会满足我,我想去的地方,假日他必定不厌其烦带我去,在我面前,他很少说不,甚是连个严肃的表情也不曾表现出来。
在他身边我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备受疼爱的亲密,就连向来不爱与人同床睡的习惯也因我而改。
所以,我真的以为自己在楚的心中是最特别的。
海海有父母亲的疼爱,我只要有楚就足够。
在楚的公寓里,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暑假。
我们每天相处的模式都相同,早上我目送楚上班,再睡回笼觉;下午去温水游泳池游泳,卧来再看看书;傍晚时,楚会回来煮饭,偶尔他加班,我也会等他回家,再一同出去吃,无论如何,我都尽量与楚在一块。
在别人眼中,我们绝对是好兄弟,可是,唯独我自己心里明白,我早不当楚是哥哥了。
同样,楚在我心中,有著最特别的地位,是任何人也不能到达的地位。
那是什么感觉,我弄不清楚。
直到后来班上有堆女生成天老在看一些同志小说,她们还偷偷迳自将班上的男生配对,那种行为让我觉得思心,也不苟同,男同性恋的事情,竟然是女生还比较热衷?这什么世界?令我觉得莫名其妙!
那么,我对楚呢?
他不是我亲哥哥,我每想到他也不会觉得反胃想吐,究竟,我对他是什么感觉?
"班长,作文簿收齐了,我待会儿有事,请你帮我交给老师。"
国文小老师走了过来,把一叠簿子摆到我桌上,本来我是懒得帮她的,但想到我刚好有个问题想问她,就勉为其难接受。
"陈莉纹,我问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问男生这种事情没用,脑子里只想黄色书刊、电动的他们,多问一个多浪费我一次口水,陈莉纹是班上少数我还不讨厌的女生,因为她够理智。
陈莉纹睇了我几眼,露出一副我早知道的笑容。
"我就说嘛!你肯定是谈恋爱了。"
"我--"有没有搞错,连个对象也没,跟鬼谈啊?
"还不只我,很多人都在猜我们伟大的班长是不是跌人爱河了说!"
为什么?"当事人都不明不白,我很不能接受。
"你不觉得你最近沉思的时间多出一倍吗?"
"有吗?"
"这么说好了,过去的你不是发呆,要不然就睡觉,现在你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成天就对著窗口叹气,所以就有人在猜你是不是坠人爱河?告诉我是谁,我说不定还可以帮你!"
陈莉纹那表情明显欲昭告天下,我真后悔问了她,女生还是女生,不八卦,难矣!
"我没问题了。就这些是不是?我现在就拿过去。"
我走出教室,陈莉纹不死心地追上我。
"就知道你会那么好心就是有问题,好吧,我就大方点告诉你--当你喜欢-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成天想著她,想她在做什么,跟谁说话,想有没有人要跟你竞争,想能不能跟她更进一步!"
听著陈莉纹的分析,加上她暧昧的笑,我脸色蓦然一烫。
"脸红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恋爱了!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还是我拿去给老师吧,你赶快去洗把脸,要是其他同学知道了,肯定不放过你!"陈莉纹带著笑;将我手上的作文簿捧走,还不忘回头朝我眨眼。
我抚著脸,立刻冲入厕所,果然是脸红。
我对楚......真是那是那种感觉吗?
我不拿他当哥哥,是想和他谈恋爱?
那晚,我彻夜未眠,脑子里全是陈莉纹的话与楚的面孔。
然后,我搬出了楚的卧房,住进客房里。
直至十月。
十月底,楚硬要把我赶出去。
"为什么?我不是住得好好的,吵到你了?"
"不足的,是我有个朋友要搬进来住,所以我才想你还是暂时回家去妤了,他不会住太久,等他离开,我再去接你。"就连赶我离开时,楚的表情还是一派温和。
"还有客房不是吗?"
"日堂,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我照顾他可能就会冷落你,你还是先搬回家好吗?"
楚不明白他愈是温柔的行为带给我的伤害就愈大,我以为他最重视的人会是我,没想到才一个朋友,他就要把我赶走!
"够了,我搬出去就是。"
"明天,我送你回去。"
我年纪轻,不代表我没脾气,"不用,我今天就走!"
"日堂,十点多了,我说明天再走!"
"不--用!"我能想像的出来此刻我的表情有多么愤怒。
"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哥哥?"没想到楚摆出的架子还冶硬,是那种让我不敢拒绝的威严。
我闷不吭声,回房收拾行李。
在楚面前,我很少示弱,也绝不哭泣,因为我不要他觉得我是个累赘,我希望他将我当成大人。
不久,我听见外便传进来的声音。‘
日堂,我答应你,等我朋友搬出去后,我会去接你回来。明天吃过早餐。我再送你回去,晚安了......"
无论楚现在再怎么温柔抚慰我,我的心始终受伤了。
我在他心目中有著特别地位的想法已经破碎。
而更让我震惊的事情,是在十一月初时,我竟见到一个男人在楼梯间拥吻著楚。
当时我本想来找楚聊聊我升高中的事情,没想到却让我撞见这场面,楚没看见我,因为我想给他惊喜,所以躲在更上一层的楼梯间里。
等他们进门,才下楼,在楚门前驻足一会儿,黯然离去。
晓得楚爱男人,我该高兴才是,那表示我有机会,可,想到楚竟让那个男人亲吻他,一股嫉妒便在腹里熊熊狂烧,恨不得痛揍那男人一顿。
拳头握了又放,那夜,下了雨,我走了五公里的路回到家,淋著雨,隔天重感冒,烧到四十度,住进医院。
蒙胧间,我知道有人握住我的发热的手,不做第二人想,我晓得那是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