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阑珊 续 流水浮生————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0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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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不仅凤溶武功旷古烁金,日、月、星三侯亦都是人间奇杰,无论是武艺还是计谋均不输给任何一界三侯,几次出宫代主理事,俱收回了一片赞许之声。
如此经营了两年,武林平泰如常,稍有纷争便被玄帝宫及时制止住,各大门派相安无事,而玄帝宫几位年轻主子的威望也是日渐隆盛,盛到终於引起了朝廷的关注。
这个时候,与凤溶一起聚在紫微殿的正是玄帝宫三大巨头,日侯宁琛、月侯卓云舟以及唯一的女性星侯慕清妍。
慕清妍是前星侯嫡传弟子,本是前星侯的姨侄女,自幼被姨娘带进玄帝宫,与凤溶相伴长大,故而比之另两位来,与凤溶的感情犹为深厚。
秀美的女子微掩樱唇,眼中带著笑意:"帝主,您的眼光可是降低了不少,这次带回来的人我瞧著了,瘦得一阵风便能吹倒。"
凤溶不理她的调侃,望向宁琛:"可知他是什麽身份?"
日侯年纪最大,是以最是沈稳,听到主子的问话,微笑启唇:"来头倒也不小,据说是褚澜昔日情人之子,一出生便封了长安侯,可惜与他父亲一般,自幼体弱多病,怕也不能长寿啊!"
凤溶皱了皱眉:"能否长寿与本座没什麽关系,本座想知道的是,他失踪了,褚澜可有什麽反应?"
宁琛点点头:"看来褚澜对爱人之子还是有些上心的,现下已秘密派人查访这位小侯爷的下落了。"
凤溶绝丽的面容染上了些许笑意:"如此甚好,若是褚澜对他不闻不问,本座此番亲自出手岂非白白辛苦?"
这话说出来,日、月二侯相视而笑,似是觉得自己的主子很是英明,扣住个小侯爷说不得能与朝廷换个等价的条件,唯独慕清妍,脸上的笑容敛起,柳眉微蹙,眼中闪过不以为然的神色。
凤溶眼观八方,并未漏看慕清妍的神情:"清妍,你有什麽想说的吗?"
武帝这麽一问,立时引起了另二侯注意,卓云舟诧道:"清妍想说什麽?"
星侯秀瞳微闪,似是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隔了片刻,银牙暗咬,略微沈吟道:"属下说得若是不对,请帝主原宥则个。"
凤溶微笑点头:"你只管说你的,这里可不是朝廷,说什麽都得小心谨慎。"
慕清妍点点头:"虽说褚澜对这位小侯爷十分看重,但玄帝宫并非山野粗户,今日一早我也曾去瞧过,这个人谦恭有礼、温文可亲、毫无矜贵之相......"她顿了顿,抬眼望望凤溶。
武帝目光温和:"继续说!"
星侯有些犹豫,迟疑著说道:"属下是觉得挟持他与朝廷谈判,对他来说实是有失公允,更何况玄帝宫是武林之首,这种作为......"
"清妍多虑了!"星侯的话并没有说完,卓云舟已听不下去了,急急插言:"武林本与朝廷互不相扰,以往这麽多年都不曾掀起过风浪,独独褚澜,竟然想要破坏这种平衡,玄帝宫担负著保护武林的责任,这种时候应该使用最简单的办法和朝廷谈判。"
慕清妍默然半晌,似觉得不甘心,又开了口:"但是这个少年是无辜的,为什麽一定要将他牵扯进来?"
卓云舟不屑道:"他是朝廷的人,谈什麽无辜,何况用他一人可解决武林与朝廷的纷争,总比将来打起战来,血流成河的好。"
慕清妍顿时词穷,臻首微垂,总觉得这种挟持人质的思路不对,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月侯,只得沈默了下来。
第六章
凤溶能在武帝的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自有一套驭人的办法,眼见手下两员大将起了争执,慕清妍虽然不再开口,神情间却是满满地不以为然,显然心里并不服气。武帝暗暗思量,美眸微闪,无双的容颜仍是醉人的笑意:"是否用他作为与朝廷商谈的条件,本座还未做最後决定,待再过几日吧!看看褚澜还有什麽动静。哼哼,昔日情人之子,本座倒要瞧瞧,褚澜是如何珍惜这个孩子的。对了,他的那个情人现下在何处?嗯,就是这位小侯爷的父亲。"
宁琛弯了弯腰:"十二年前就病死了,据传,褚澜为此曾经消沈了两年。"
武帝屈指敲了敲白玉扶手:"消沈了两年......倒也不容易啊!想不到褚澜竟还是个有情义的人。"
宁琛笑得温和:"可惜不过两年,两年後褚澜重又振作起来打理国事,呵呵,人都死了,还能一直惦记著?而且据属下所知,褚澜虽然爱护这位小侯爷,却从不曾亲自去瞧过他,便是这孩子大病时亦只是派下太医药材了事。"
凤溶摆摆手:"这世间有多少人能真正牵念别人一辈子的?"
宁琛又道:"不仅如此,太子褚麟对这位长安侯怀恨在心,常去无故挑衅,这个孩子虽然顶著个侯爵的身份,表面上又有皇帝的爱护,其实在宫中举步维艰,平日无事从不走出自己居住的小院子,伺侯他的也只有一位从小与其一起长大的小姑娘。"
凤溶挑眉:"还有这等事?你刚才怎麽不说,如此看来,褚澜未必真正对他上心,有他还是等於无他啊!"
宁琛摇摇头:"现下还不能断定褚澜对他究竟如何,不如静观後变吧!若褚澜果然对他上心,必定会一直寻找。"
凤溶若有所思,修眉稍敛,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
谈稹一觉醒来时,屋内光线黯淡,几个时辰靠坐著,腰背酸疼得直不起来,少年好不容易慢慢坐正了身体,向著窗外望了望,暮霭沈沈,将将已快夜了。
扶著床栏下床,脚步微带踉跄地走到窗边,仰头望去,傍晚的天空乌云层叠,这副样子,竟像是快要下雨的征兆。
身体仍是有些疲软,靠著窗框,木制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少年一只手扶住了木框下沿,低头瞧瞧身上破败的衣服,轻轻摇了摇头。雨色秋来寒,怕是要冷了。
风刮了进来,窗棂轻轻作响,少年瑟缩了身体,慢慢退後,重又回到床边,仍是觉得寒冷,忍不住取了厚厚的被褥裹在身上。
慕清妍推门时便望见少年侧靠著床栏,身上层层叠叠裹紧了被褥,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
谈稹的眼光有些迟钝,呆愣愣地瞧著星候进屋,隔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连忙甩开被子跳下床,抱拳施礼:"姑娘,在下适才走神了,不曾瞧见姑娘进来,还请姑娘恕罪。"
慕清妍绕著他慢慢转过一周,朱唇轻启:"你没有衣服换吗?"
少年有些尴尬地紧了紧衣襟:"来时仓促,不曾备得更换的衣物,倒叫姑娘见笑了!"
星侯柳眉深皱:"何必如此客气,明明是帝主直接将你带回玄帝宫,如何来得及收拾衣物?罢罢,回头本侯让人送些新衣服来。"
少年深深一揖:"多谢姑娘关照!其实衣物什麽的在下也不是很在乎,在下已经还清了欠债,只想早日离开这里,还望姑娘指点一二。"
慕清妍有些不耐烦了:"不要再存著离开这里的念头,帝主的人怎麽能出玄帝宫?本侯已说过,除非是死,否则象你这样的人是不能出宫的。"
谈稹喃喃道:"象我这样的人......"他突然笑了笑,冲著星侯又是一揖:"既如此,不能出去便不出去罢。只是家中还有一位亲人,不知可否请姑娘转告贵主上,与我那位亲人通个口信,便说我在此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
慕清妍随随便便地问道:"你说的那位亲人可是一直照顾你的小姑娘?"
少年顿了顿,旋即明白仙子既然把自己带到这个什麽玄帝宫来,必定已将自己的身世家底调查得清清楚楚,没什麽可奇怪的,连连点头:"不错,她的名字唤作香袖,只需告知她一声便可。"
星侯摇摇头:"进了玄帝宫的姬女与男宠必须与外界亲人断绝联系,在这个世上,除了帝主,你不能再挂念任何一个人。"
少年微垂双眸,似乎有些失望,额尔平淡如初,微微笑著勾起嘴角:"也罢,或许再过些时候,香袖便会渐渐忘记......"
慕清妍莫名觉得这少年的思路有些不太正常,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求求我,或许本侯可以替你向帝主说兑说兑。"
少年无可无不可地顺著她的意思:"求求你!"
星侯睁大了眼:"你......"
少年仍在微笑:"求姑娘替在下向帝主恳请,给香袖传个口信。无须告诉她在下身处之地,只与她报个平安便可。"
慕清妍突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你倒是会顺杆子向上爬,本侯也只是说说,不一定当真替你去向帝主恳求。"
谈稹这时候已经想通了,听慕清妍话里有反悔的意思,也不生气:"姑娘若是愿意替在下把话传到,在下自是感激不尽;若确有不便之处不能传话,在下亦能理解,姑娘不用为难。"
星侯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几乎被他搅糊涂了:"你不想出去了?不想给那个小姑娘报信了?"
少年笑容不改:"其实这里也没什麽不好,住在这里和住在......"停了停,本欲隐瞒一二,突然想起对面这女子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得很是清楚,再不避讳:"住在这里和住在宫里没什麽不同。况且,我身体不好,早有话留给了香袖,她知道该怎麽办。"
慕清妍有些呆愣:"有话留给她......你知道会被掳到玄帝宫来?"
谈稹摇摇头:"这可算不到,只不过我的身体很糟糕,说不定哪次发病就救不回来了,所以曾与香袖交待过一些事情......其实,突然失踪和突然身亡也没什麽不同,姑娘以为然否?"他这话说得轻轻松松,浑似与自己没有半点牵扯一般,随随便便、悠悠闲闲。
星侯突然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岁纯粹是活废了,居然从不曾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一时竟呆呆地愣在了当场。
门外传来一人轻轻的叹息声:"小侯爷淡定从容,坦然面对生死,本侯实感钦佩。"
房门吱呀微响,一名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缓缓走了进来,手上捧著一件丝质厚实的长袍。
少年习惯性地行揖:"有礼了。"
那男子将手中长袍递了过来:"这是帝主特地吩咐专为小侯爷所制,小侯爷试试是否合身?"
谈稹也不觉得需要推托一下,顺手将长袍接过展开,披搭著套好,扭紧盘扣,神情间竟是颇为满意:"多谢帝主厚赠,很合身。"
男子点点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帝主果然有眼光,这种样式花色的袍子与小侯爷的风骨十分相称。"
少年失笑:"风骨?呵呵,先生真会说笑,谈稹这副模样,哪能谈得上风骨二字?"
慕清妍一直沈默著站在一旁,此时忍不住出声唤道:"宁大哥......"
宁琛摆手制止了她的话:"一会儿帝主会与小侯爷共进晚膳,本侯先来知会一声。"
第七章
日候话一出口,谈稹并未察觉有什麽不对的地方,慕清妍却变了脸色:"帝主他......"
宁琛温和地目光转向星侯,再次成功地截住了她的话:"帝主马上就要过来了,清妍,我们不便在此。你不是一直惦念著兰桂斋的糕点吗?云舟与我约好了,今日请你去兰桂斋,你可以尽情地大吃一顿。小侯爷,我们告辞了。"向著少年微一拱手,拉住慕清妍向门外走去。
谈稹自幼受到良好的教养,礼节周到,既然从今日起自己便要住在这个院子里,估且也算是此处的主人,因此将二人送到院门口,方才折身返回屋内。
红漆的朱门在身後关紧,慕清妍秀美的脸庞带著一抹忧虑:"宁大哥,帝主已经决定了吗?"
日侯望著她:"清妍,这少年有什麽魔力不成,竟让你如此心软?"
星侯若有所思:"你不明白,他和平常人不太一样,我与他交谈时,总觉得他都不像个活人,似乎只是为了某个不得知的原因故而还在人世间苟延残喘。"
宁琛不以为然:"他从小生活在皇宫里,又不受人待见,懂些装模作样的招数也是正常。你呀,是不是安生日子过太久了,警惕心都没有了。"
慕清妍默然半晌,过了会儿喃喃道:"不像是装的......"
宁琛忽然笑了起来:"云舟必定是等得不耐烦了,你瞧,过来催我们了。清妍,不管他是什麽样的人,总归是朝廷那头的,怨只怨他自己生得不对,怎麽就生在了皇宫,又被帝主遇上。武林这些年一直安安稳稳,褚澜非要惹些事情来与玄帝宫作对,朝廷不仁,我们何必尽义。"
"不错!"迎面走来的卓云舟洒然接口:"前番帝主受邀,诚意进宫与协议,谁知那些无耻的东西竟对帝主使出那等下三滥的手法,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凭白让他们小觑了武林。"
慕清妍不解:"便是与朝廷对抗,为何定要拿这个无辜的少年作人质?"
宁琛微笑:"清妍有所不知,帝主进宫寻他时并不知其身份,只因念及他曾有所助益,帝主又是个重情义的人,故而特特去接他回来,不曾想过利用他。其後我特意派人查了这个孩子的身份,才知道居然有这麽个来头,帝主纵然再顾惜他,也需以大局为重。"
星侯银牙暗咬:"若真地打起来,武林未必敌不过朝廷的军队。"
日侯是个十分沈稳的人,总会把问题解释得清清楚楚:"武林安稳了这麽多年,帝主不愿意肆意开战导致生灵涂炭,还是以和为贵的好。这个少年算来也应感到有福了,因他一人若能使朝廷与武林达成互不侵犯的约定,倒是大功一件哪!"
慕清妍一时语塞,宁琛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从大局出发,牺牲一人何足为惜?可这少年......总让人觉得於心不忍:"既如此,直接告诉他便罢,帝主何必对人家假惺惺的,还共用什麽晚膳......"
卓云舟忽然笑了起来:"清妍,你不会是吃醋了吧?你对帝主那点心思......放心,我与琛哥必定帮你,不用羡慕那一顿晚膳。"
美丽的女子顿时红云满腮,跺著脚嗔道:"卓云舟,你胡说什麽?"再也不愿意理睬这个笑得很无赖的同伴,翩然施展轻功身法,飞快地向前掠去。
宁琛转眸瞧著兀自得意的月侯,不免责备:"清妍最讨厌别人戳穿她这点小心事,你怎麽总是故意让她难为情?"
卓云舟满不在乎:"女儿思嫁,这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再说我也是为了宽慰她,总不能让她当真吃那些闲醋吧!以帝主和她的情份,谁还能真正比得过她呢。"
宁琛若有所思:"帝主的心思谁能看得透?清妍固然是有心了,帝主究竟是什麽意思......"
月侯性格跳脱,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只要在身後稍稍使力便行。那个......琛哥......"
日侯挑了挑眉尖:"什麽事?"
卓云舟往前凑凑,再凑凑,宁琛一把将他推开:"有什麽话快说,靠得这麽近做什麽?"
卓云舟嘻皮笑脸:"琛哥,今晚......"
日侯白玉般的脸颊瞬间红透,突然发力,人已飘飘扬扬升上了屋顶,似笑非笑:"你追上我再说吧!"
卓云舟哈哈大笑:"这有何难,我来了。"身形忽起,如大鹏展翅,向宁琛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
屋顶上顿时响起嘻嘻哈哈的笑闹声,远处女子的娇斥隐隐传来:"你们俩个,说请我去兰桂斋,还不走麽?"
清越的男音高声作答:"这就走了!"风声裂裂,人影渐渐远去,玄帝宫的後院最深处重又归於寂静。
秋雨上青苔,天色刚刚暗了几分,连绵的细雨便顺势飘落,这个院子并不大,从窗洞处向外望去,一眼便能将整个院落看得清清楚楚,比如现在,谈稹默默地瞧著青石路牙上翠色苔藓被雨水淋湿,更显出几分碧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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