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弦之音 下————晴空无竹
晴空无竹  发于:2010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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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提还好,一提到交情这两个字,赵渊更是止不住地怒意横生,“我还未跟你算账,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提交情这两个字?”

  “呃?我又做了什么得罪到你的事情了?”好像没有吧?——当然,除了帮着欧阳毓男扮女装骗他直到东窗事发那件。

  从灌木后面慢慢走了出来,等到离他们不过五六步的距离时才停住脚步,赵渊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跟在身边的安顺,明眸深沉,流露出一丝漠然和残忍,“还记得那夜,你跟我定下的交易么?”

  柳文溪点点头,忍不住去留意安顺的反应,可惜却只能看到他垂落下的额发遮住了脸上的表情,“……记得,我不是已经办到了?”

  “你什么时候办到了?”赵渊紧盯着他,明明眸底闪烁出的是快要火山爆发的冷怒,居然还能在此刻扬起唇角笑了笑,“当时你所答应我的,是要我将安顺送给你,你就会让弦音回心转意接受我的身份跟感情。”

  “后来欧阳还有我们几个不是陪着你一起去了杭州?”柳文溪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

  赵渊讽刺地看着他,半晌才缓缓开口,“没错,你们是陪我去了杭州,可那个人是欧阳毓,一个男人,我们的交易里,说明了是弦音。”

  “那有什么区别?我们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欧阳毓就是弦音,弦音就是欧阳毓,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不,你弄错了。”赵渊摇头,“在我们的交易里,我要的是弦音,怜影阁的花魁,而不是一个男人,既然你没有办到就别怪我无情。”

  漠然说完,赵渊的左手轻轻搭上安顺纤弱的肩膀,等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快要哭出来的娃娃脸时,明显察觉到柳文溪的脸上闪过一抹心疼,心底冷冷笑了笑,无论他和欧阳毓还有着什么关系,至少此刻,他还是有些喜欢安顺的,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安顺,我要你现在对着这里所有的人发誓,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跟柳文溪有任何瓜葛,否则,来生必将再受净身之苦。”

  犹如晴天炸雷,安顺惊得咻然瞪大了一双氤氲着水气的汪汪泪眼倒抽一口冷气,来生再受净身之苦……

  这对于一个受了宫刑,还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狠绝的毒誓。

  柳文溪也惊讶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皱起眉头沉默打量着赵渊,不明白他做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先静观其变再说。

  “主子……”安顺哀求地看着赵渊,清秀娃娃脸上血色褪尽,让人看了就觉得于心不忍,“可不可以发别的毒誓?”

  赵渊沉下脸,“怎么?你还想再跟他继续见面是不是?”

  安顺慌忙摇头,那急于跟他撇清关系的举动被柳文溪瞧在眼里又是一阵不悦,“不是,是他……会武功……奴才担心……”

  “担心他仗着自己会武功强行跟你见面?”冷冷瞧了柳文溪一眼,赵渊根本就毫不在意,“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几个侍卫带着暴雨飞花守在你左右,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安顺含泪可怜兮兮地点点头,没有血色的嘴唇颤了颤,刚想开口,站在一旁自从赵渊现身后便没有再说过话的欧阳毓蓦然轻声打断他,“够了,不要再逼他发这种无聊的毒誓。”

  赵渊看也未看他,只沉声回道,“无不无聊,不是由你说的算!”

  “你我之间的事何必总牵扯到他人?若不想再见到我,还请太子去跟皇上求个人情恩准我们早日出宫,这里,也不是我愿意待的地方。”

  “你不用在我面前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父皇为什么执意要留你下来,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言下之意不用再多说,欧阳毓凤眸瞬间变得幽滟犹如千年寒潭般深不见底,连四周气压也在无形中降低了不少。

  头一次见到自家公子动气到如此地步,本来还想插嘴但被水灵儿拦住的水玉儿立刻噤声后退一小步,非常清楚公子虽轻易不动怒,一旦动怒定然会是可以吓死人的那种。

  “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堪么……”慢慢走近赵渊,欧阳毓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恼怒,“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的轻贱?”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短,赵渊忽然移开眼眸不肯再与他对视,无论怎样,对着那双曾经痴痴凝望过的双眸,他的心底深处还是会涌起强烈的悸动,然后更多的,是无尽心碎一般的痛和恨,“我爱过的,是那名叫做弦音的女子,在我心里,你什么都不是。”

  欧阳毓的身体不易为人察觉地僵了僵,跟着悠悠笑了,那副胜过一切红尘颜色的绝美容貌越发摄人心魄起来,“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第一百零一章

  说着说着,唇边的笑意慢慢收敛终至消失不见,清滟凤眸里只剩下一片无尽的深沉幽黯,深不见底。

  警觉到他语气中的异样,赵渊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曾想欧阳毓只是又深深望了他一眼,跟着施然转身,绝尘而去。

  水玉儿和水灵儿互相看了看,也什么都没说地默默跟在后面离开了后庭。

  赵渊呆愣在原地忘了反应,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是刚才欧阳毓临走前的那一眼,仿佛带着断弃一切的决绝,让他的心在瞬间狠狠疼了起来,似曾相识的,揪心似的疼,就仿佛又重新回到得知真相的那天,刹那间失去一切的疼痛,疼得深入骨髓……

  将一切都看得明白的柳文溪暗暗摇了摇头,正所谓当局者迷,欧阳毓那模样摆明了已经动情,倘若不是动情,便不会在意,若不会在意,就不会为赵渊的言语所伤,只是想来,他此刻也还未理清楚到底自己动情到了什么程度罢。

  至于太子赵渊,虽然刚才话说得狠绝无情,可是他却忘了,弦音和欧阳毓唯一不同的就只有身份而已,抛却身份不谈,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弦音的神情容貌一举一动,哪一处不能在欧阳毓的身上找到神似的影子?

  本就是同一个人,付出去的感情又哪能那么容易说收回就收回的?

  眸光尽处,最后落在赵渊身后低垂着眉眼始终安静站着的安顺身上,不由再次暗叹了口气。

  莫说别人,他又何尝不是几次三番将自己的事情弄得越发僵硬,感情这东西,只能说是事不关已,关已则乱罢了!

  “恕我多嘴一句太子殿下,扪心自问,你所喜欢的,到底只是‘弦音’的女子身份,还是‘弦音’所代表的那个人,你心里,可要好好的想清楚。”言尽于此,剩下的,就只有看他们各自能不能想得通了。

  摇摇头,柳文溪也寻着欧阳毓他们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没有发现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赵渊的脸上瞬间划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想清楚了又如何?就算他可以放下所有曾经受到的刻骨伤痛,又能有什么改变?

  他所爱的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回来,而那个人,却是他所不能爱的。

  他可以给身处青楼的弦音安排一个无人能挑剔出毛病的身份,却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去跟父皇据理力争,因为他是太子,所以绝无可能……

  “主子……”身后安顺的小声轻唤终于将他游离的神智拉回,扫了一眼他略微泛红的眼眶,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

  他刚才在想些什么?他居然在想身为男子的弦音还能不能爱?这种事情明明是连想也不用想的,怎么会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安顺见他脸色不对,忍不住开口担心地问,“主子,您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赵渊闭了闭双眸平息下骚动的思绪,半晌才淡淡回道,“我没事,……安顺。”

  “奴才在!”

  “你跟柳文溪之间……”

  听到柳文溪这三个字,安顺惊吓得差点要跳了起来,“禀太子,我跟柳文溪什么关系也没有,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我……”

  “好了,我知道!”赵渊微微皱眉,有点奇怪他这般激烈的反应,“你老实告诉我,你喜不喜欢他?”

  安顺先是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赵渊口中的他指的是谁的时候,清秀的娃娃脸上立刻变得艳红若血,继续很快又苍白下来,“主、主子……奴才这辈子只愿伺候您一人,绝无二心,请主子明鉴!”

  “我只是想知道,你喜不喜欢他,告诉我实话,我不会惩罚你。”

  难堪低下头,安顺支吾了半天,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不喜欢?”

  安顺连忙又摇头,“不是!”

  赵渊眉头皱得更紧,“到底是怎样?”

  “禀主子……我也不知道……”

  沉默半晌,赵渊没有再继续追问,终于转身向苑外走去,直到走出去有段距离才淡淡说了一句,“这种感情不知道也罢,以后离他远点。”

  “是!”恭谨低头答应,安顺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太子这会儿没有再提要他发毒誓的事情,应该是已经忘记了吧?老天保佑,太子最好永永远远都不要记得这件事……

  喧闹一时的后庭很快便平静下来再也没了人声,清风徐徐吹拂而过,四下一片寂静,静得连风掠过枝头,拂落满地英红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忽然,雕龙描凤的长廊尽头传出一声低低轻笑,笑声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揶揄与玩味,“你打算怎么办?”

  欧阳毓收回深思的眼光,看也未看柳文溪一眼,面无表情继续向前走,“与你无关,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罢。”

  柳文溪嗤笑,“何必故作无意?你我还不了解么?一旦目标确定可是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前行的脚步蓦然停了下来,欧阳毓微微侧过身体,眼尾一挑,唇边荡出柔魅至极的浅笑,“柳公子……,你还真是有够了解我。”

  “呵呵呵……”瞬间横移一步避开迎面袭来的几片粉色花瓣,灌注了极强内力的花瓣堪堪擦着颈侧向后直掠而去,一棵倒霉的竹子生生被拦腰截断成两段。

  柳文溪啧啧数声,“杀人灭口也不过如此,只不过陈述一下而已,用不着下这么大的狠手罢?”

  微风拂过,撩起欧阳毓垂落在耳侧的几缕柔长墨发,若有似无的梨花清香随风沁入到空气当中,凤眸清滟带笑,衬着微微弯起的粉嫩唇瓣,仿佛在诱惑着每一个人都为之心动疯狂……

  饶是见惯了他的美色早已产生免疫能力的柳文溪,也在此时禁不住有瞬间的失神。

  带着几分诱惑的清滟笑意渐渐转为嘲弄,欧阳毓低笑了一声,“我若是要杀人灭口,又何须要下多大的狠手?”

  柳文溪一惊瞬间清醒,看到旁边水玉儿跟水灵儿要笑不笑的眼神方才感觉不对,心念动间伸手在颈侧的发丝上一摸,再摊开的手心中静静躺着一片跟刚才相同的粉色花瓣。

  “不愧是无一庄的少主,光凭这副美色确实就已经可以杀人于反手之间!”赞叹地点点头,柳文溪屈起指尖弹去手心的花瓣,终于收敛了嬉笑正色道,“你心中既已确定所想要的,我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们何不再合作一次,各取所需?”

  欧阳毓并没有立刻回答,静静凝望了他半晌之后,忽然微一挑眉,眸中势在必得的狂狷显露无疑,“那我就拭目以待,祝你早日达成所愿。”

  “彼此彼此!”

  无需再多说什么,从来就是不知礼教为何物的两人就这样再次结下同盟,一丝邪恶同时染上两人的眼眸。

  远远的赵渊和安顺主奴二人,忽然没来由感到一阵阴寒扫过……

  第一百零二章

  日落时分,早已转为柔和橘芒的夕阳半垂半落在遥远的天际,燥热一天的大地总算开始升起了几分凉意。

  安顺在尽量不发出丝毫动响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点亮了书案旁边的宫灯,迟疑再三,还是认命般捧起可怜巴巴堆放在书案边角,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岌岌掉落到地上的奏折,边观察着赵渊的脸色边一点一点偷偷将奏折放到还有半尺多高的一堆奏折上面。

  刚刚放上去还未来得及松手,正在批改奏折的赵渊猛一抬头,安顺惊得差点跳了起来,手中的奏折放也不是,拿起来也不是。

  明眸从他手中的奏折上扫过,赵渊面无表情地放下批改奏章的朱笔,“这些哪里来的?”

  被他眼眸森冷的寒意吓到,安顺慌忙低下头,“主……主子,这个是皇……”

  蓦然一声异响打断他未说完的话,安顺反射性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将头垂得更低,如果现在有个地缝摆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将皱成一团的奏章丢开,赵渊拂拂衣袖,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淡然吩咐,“明天你去告诉礼部王大人,就说他请求拨款修缮祭祀寺庙的奏折不小心被我毁了,让他重写一封再交上来。”

  “是主子!”安顺这才敢将奏折轻轻放下,赶紧立刻后退几步远离赵渊气场所及范围。

  呜呜,虽然现在主子好像是在心平气和地说话,可是每当他忘了称“本宫”,而自称“我”的时候,绝对是已经气到快要爆发的边缘。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可恶的欧阳毓,还有禽兽柳文溪,都是他们那帮恶人的错,自从他们来了之后,他和主子的苦难日子就开始了!

  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皇上被灌了什么迷药,下了朝以后什么事也不管就直奔太子东宫,全国各地大小官员的奏折统统交给太子去批阅,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机密的奏折还会自己批阅,没几天便什么都不再过问,奏折成堆成堆地送过来,害的主子日夜操劳。

  这还不打紧,最可气的是,每当主子“无意”间经过欧阳毓那个小人所居住的寝宫时,从外面都能听到一阵阵的盈盈笑语歌舞喧哗,可以想见那里面会是怎样一副醉生梦死的奢靡情景!

  明明很生气,可主子还是吩咐几个宫女每日都过去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要丝毫不差的记下来汇报,像是欧阳公子在后苑里为皇上吹了一下午的萧,欧阳公子陪皇上一起用膳,欧阳公子跟皇上行诗酒令等等……

  时间久了,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点点的小事都会让他怒意大发,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让胆小的人都忍不住要直哆嗦,连他也跟着成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哪里出错再挨了板子。

  “安顺!”

  正在心里为可怜好些天没睡个安慰觉的自己叫屈,耳边听到赵渊叫唤,立刻习惯性地扬起笑容小心问道,“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修长手指轻轻在又堆成一尺多高的奏折上叩了叩,赵渊顿了半晌,方才似随意想起般开口,“父皇……今日又去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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