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无迹————于烟罗
于烟罗  发于:2010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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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又快到了新的一年,年底下京城比平日热闹许多,各地的玩意儿都挑这个时候往京里运,每年此时,京城最大的客栈宇内楼几乎都人满为患。

  “吆喝,张公子,您是去哪儿啊?”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跟一个身着褐色长衫的人打招呼。

  “赵公子,久违了”张晓容,那个被称为张公子的人唱了个诺儿道“程家班今天有场子,是我们宇内楼招呼老客的,是那花旦程璃俞最后唱的场子了。”

  “怎么,程璃俞不唱了?”赵公子嘿嘿一笑“许是找了个人跟着了吧,听说他们程家班的上任老板也被个好男风的大户给养了去。想那程璃俞是京城戏班最美最红的人,怎么会……呵呵呵呵”赵公子的笑带了些猥琐进去。

  张晓容淡然一笑“这些事情谁能知晓呢?还是看戏去吧。”说罢拱手往宇内楼去了。

  宇内楼隔着一条街就是天桥,那里卖各色吃食的,耍杂耍的,要饭的,卖身为奴的挤了一地。脸上涂脂抹粉,呼号死人,吵吵嚷嚷。

  “各位大爷行行好,给两个子儿吧。”小乞丐四处拉扯行人的衣服,然后等着他们踹他一脚后高高兴,扔一个铜钱给他买点吃的。

  “大爷,买了我为奴为婢吧,我做牛做马也报答恩德。”一个小女孩搂着一具似乎是昨夜刚刚冻死的尸身哭“买了我,葬了我爹爹……”

  张晓容路过天桥,看着那女孩,想了想,往小女孩手里塞了一钱碎银。小女孩不住磕头,把额头都磕破了,张晓容拉起她说“你把父亲葬了后到宇内楼找我,我姓张,是帐房。”

  看小女孩远去了,张晓容接着往宇内楼的方向走去。

  天桥一脚坐着一个少年,也许是青年,看不大清年纪,脸上脏兮兮的,穿个粗布衣服,右手还拎个布包,里面的物件是长方形的,被那几圈破布包裹得乱七八糟。他看着张晓容走过,便站起身,跟了上去。他的步伐不快,声响也很大,走动的时候左臂挥动的很不自然,左脚也有些跛,像是是孩童时候得麻痹症留下的后果。

  张晓容快到宇内楼的时候忽然转身,看着后面跟着的那个少年说道“阁下有什么事情吗?”

  “你刚才给女孩钱时说是这里的帐房,我想看程家班的演出,就跟来了,自己来,看我这一身褴褛,小二也不让进。”少年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暗哑,并不脆亮,跟张晓容以前听过的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说话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既然来了就是客,我请你喝茶,看戏如何。”张晓容淡淡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把少年让进店里,跑堂的看着帐房亲自带进这样一个叫花子般的人物也不敢怠慢,给二人带路到了后面的场子。

  还没有开锣,张晓容让人摆上茶和茶点,放到少年的面前“阁下不知道怎么称呼?”张晓容很温和地问他,面上的柔和总是让人误以为和他相识多年。

  “凌,我姓。”少年低垂的头轻轻抬起,但是没有看张晓容,他看的是茶杯,茶杯是官窑烧的,成色很好,宇内楼的东西没有次品。

  “凌公子,您慢用,我去柜里看看,等开锣了再回来陪你。”张晓容露着他那招牌一样的微笑起身往柜里去。留那个姓凌的人独自喝茶。

  “他是谁,你那么恭敬?”帐房里坐了个人,宇内楼的二当家马行遥,他每天都坐在楼上看着楼门口的进出,刚才也看见张晓容带人进来的前后。

  “适才我在天桥给了个小女孩点儿碎银,那说话声音隔着他十几米就被他听到了,那么嘈杂的地儿,他的耳力很是了得,估摸是练家子,但是……”张晓容的表情瞬间严肃了一下,接着又微笑了起来“我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宇内楼的客人许是谁惹上了什么,等会儿我去叫人看紧些,别出了差子。”马行遥仰头倒在躺椅上“年关了,过个太平年是正经。”

  张晓容也没有和马行遥多说,出去又在店里转了一圈,便回到了后院的戏场子。已经开锣了,台上正唱着,是程璃俞,眼波流转,声音娇柔,勾起客人一阵叫好。那个姓凌的人却已经不见了,桌上茶还剩了半杯,冒着热气,茶点少了两三块。

  “凌,江湖上有这个姓氏的,这个年纪的高手吗?”张晓容思忖了下,还是没有跟想到的江湖人对上号,“也许,没有什么吧,只是个浪迹天涯的少年,也许是青年。”张晓容微笑着,想着那少年的眼眸,只对看了一眼,眼神很清澈,可是太过深沉……

  程璃俞唱了一折后就下了台。他在台上看到张晓容站在下面有话说的样子。果不然,他一进后台张晓容也跟了进来。

  “晓容,很急吗?”程璃俞把行头摘下去,让旁边的小厮端了湿热的毛巾上来卸装。

  “先卸了装,我们去上房谈。”张晓容保持他的万年微笑看着程璃俞,觉得他卸装后的样子真是好看,无怪男客女客都为之倾倒,前些日子还有个富商的小姐让婢女给他送了丝萝帕子,可惜这程璃俞无意那风月,甩袖离开。

  “你呆呆的看着我做什么。”程璃俞用手中的折扇敲敲张晓容的肩膀,他们已到了上房,程璃俞穿着白色滚边的袍子,姿势优雅地坐在太师椅上。

  “想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心动。”张晓容的微笑忽然变得贼贼的“璃俞,你莫非喜欢我这样的人?”

  “喜欢你,哼哼,我怕被那些迷恋你的女子杀了。到底什么事情?”

  “刚才有个人来看戏,少年,练家子,说是姓凌,很落魄,左脚和左臂都有些残疾,但眼神很好,修为不错。”张晓容道“不过一会儿就走了,我估摸是找你。你惹了什么仇人?”

  “那个人我倒是注意到了,不过我不认识。程璃俞也不能有那么高级的仇人。”程璃俞笑笑,“倒是你,晓容,什么时候娶琼花、琼玉姐妹啊?”

  “嘿嘿,璃俞你问得还真是时候,正月就办,还给她们寻了个小丫鬟。”张晓容拉起程璃俞的手“你要来喝喜酒啊。”……

  1

  天魔教创教不过百余年,却因其教众武功毒辣而闻名江湖。首代教主云无迹据说是蜀中药家某任掌门的私生子,随母姓云,自幼习得药家的暗器和毒术,其父死后,被药家夺权的人追杀,杀了其母,云无迹逃隐西疆,二十年后用一柄天魔剑血洗药家,创立天魔教,自此药家不振,天魔教鼎盛。后药家新一代弟子崛起,天魔教主云无迹此时已是晚年,便退隐,天魔教随之退隐,其风花雪月四个分坛也消失的干净。

  “但退隐毕竟只是退隐,不代表天魔教不存在。”那个人轻声说道:“如今,一十三省及漠北、西疆的正行生意中都有我教众,四大分坛也定期巡视。亮给别人看惹危险,不若隐藏在黑暗里给别人危险。”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嗯……啊……”少年忍受着那人在自己的秘穴里面抽插。

  “还是那句话,安心练武,不要总是忤逆我,我护佑你等于你手里有了天魔教,想做什么都可以。”他抚摸少年的头发,继续在少年的体内驰骋自己的欲望“你也可以杀了我,如果你的武功有一天超越我的话。”

  “使毒,暗器,剑术,我都会超过你的。”少年用那双美丽绝伦的眼睛看向那人。

  “好啊,我喜欢别人有目标,生活得张狂最得我的心意。”那人又几个大力抽送,把自己体液射在了少年的秘穴里面“还有,教中的规矩是每一任教主都要继承上代教主的名字,所以,我叫云无迹。”……

  “所以,我叫云无迹。”一袭白衣的年青男子坐在凤祥酒楼的雅间里喃喃自语。他头上戴了一顶斗笠,白色的纱遮住了他的脸庞。腰侧挂了一柄剑,剑柄的龙和腰带环扣上的凤互相辉映,更显白衣胜雪,气质出尘。

  云无迹啊,我跟了你这些年,终于要自己出江湖了。男子自嘲地笑笑,端起酒,一饮而进。

  凤祥酒楼下面正热闹,半月一次的大集上人头耸动。这中午时分,吃食摊子都满了人。李家大馄饨摊子上人最多。男女老少都有,呼哧呼哧吹着馄饨冒出的热气。

  “想学写字吗?我教你可好?”一个很悦耳的少年的声音在混杂的人群喧闹中冲进了白衣男子的脑袋。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在他的心湖掀起了一阵波澜。他“刷”就向窗外望去,手有几分发抖。

  “阿凌你竟然识字。”一个姑娘拉着一个少年的手温婉地笑。两个人和一个老头坐在馄饨摊儿的东边正吃着。那少年穿着洗的干净却打补丁的破旧衣服,右手握着一个破布包。

  “恩。”那个少年起身结帐,白衣男子发现他的左脚有些跛,左臂也不怎么好使的样子。

  是他!白衣男子心中一凛。看着他们结帐走了,便也结帐,从凤祥酒楼下去,远远地跟着。出雅间的时候他找了个平凡面孔的人皮面具换上,等出了酒楼就把纱帽摘去,免得更加显眼。

  拐了几个街脚,看他们进了一个小店,很破旧的店,都是乡下人和给客商运货的脚夫们住的。白衣男子看定了地方,在附近也寻了一个住处,想晚上再去探看。

  还没有到二更,白衣男子便换了黑衣,施展轻身功夫,趴在小店二楼的房脊上往下看,那个姓凌的小子和那两个人住在东院儿把门的那间。这会儿屋里动静全无,许是睡熟了。云无迹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儿,就要走。谁料刚要起身的时候,另一侧的房上飞纵过来几个人,跳下去,冲那屋子就闯了进去,里面的人一声都没有吭,就被堵上嘴,绑着拎了出来。

  那女子和那老汉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被布堵着,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3秋之屋 转载
  却没有阿凌的影子。

  想是那叫阿凌的人出去了。可是这些人绑他的妻子和老头儿,难道他们晓得阿凌是谁?他看那几个人在房门上贴了张纸,然后就带着那个姑娘和老头消失在夜色里。纵身过去,看那张纸上明明白白写了几行字。

  “若要老婆、丈人,明日午时,镇外,后山树林,泉眼旁。”几个朱红大字,像是用血写上去的。

  他思忖了下,这趟浑水,趟趟也好,那阿凌是个什么路数让他很好奇。许久没有过让自己感兴趣的人了。可那个叫阿凌的那句话却让他有了窥视的欲望。“想学写字吗?我教你可好?”他回想那句话,心中百味陈杂……

  2

  白日里他还是一身白衣,去得很早,躲在树上。那几个黑衣人中午时分也来了,绑着那姑娘和老头。可是等了又等,叫阿凌的还不出现。黑衣人有些不耐烦,便用脚踹那姑娘和老头。有个人跟一个头目样的人耳语一阵,便大声喊道:“姓凌的,你要是躲着不出来,你丈人公的命就不保了,从耳朵开始,我们哥几个一点、一点剐了他。”说罢见没有人回音儿,就一刀割下了那老汉的耳朵,可怜老汉嘴里堵着,呼喊不出,满脸的皱纹都聚在一起,老泪纵横。

  救吗?他问自己,可是这里面说不准有什么事情……

  在他犹豫间,那黑衣人看没有人吱声,就割了老汉的另一个耳朵,老汉生生疼昏过去。那姑娘怕得把眼睛瞪得死大,却也只是呜呜的发不得声。

  “再不来,就都死光了……”看似头目的人忽然出声,竟是狮子吼,声音传出很远,震得满林子的叶子“扑簌扑簌”地掉。喊完,便吩咐旁边的手下杀了老汉。老汉的头就在那手起刀落下,同球一样被砍掉并踢到一旁,那姑娘看这阵仗,便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姓凌的,你老婆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没有看过未成型的孩子吧。我们帮你看看是男的还是女的吧!”头目这次说话很轻,改成了传音入密。

  白衣男子想了想:自己不想救,可是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便叹了口气跳下树来。

  他叹气的时候就有大大小小一十八件暗器冲他飞了过来,一样不少地扎在他刚刚待过的地方,好像还有个火药之类的暗器,他听得头上一声巨响,粗大的树枝掉落,正砸在他脚后。

  “阁下是谁?”为首的人问,仔细端详他的那张脸“戴着人皮面具,想必见不得人吧。”

  他拂拂身上的尘土道:“是见不得人,只因我的脸太过英俊。阁下蒙面的原因是什么,跟我正相反吗?”

  “杀了他吧!”头目也不恼怒,只是平淡地吩咐手下。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就扑了上来。寒光迎面,白衣男子拔剑一挥,四只手、两柄剑,应声落地。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招的,那一剑如风,无影无踪。

  “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阁下没有必要趟这混水。”黑衣人的头目慢慢说道,忽然抽出刀。白衣男子没动,后发制人的战术他学的很透彻,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刀不是冲他过来,是冲那姑娘过去的。

  从姑娘的腹部往上使力,那头目一刀就把姑娘整个剖膛了。

  “既然你不是他,看来是走错了想救人,不过我不喜欢自己绑的人被救,索性杀了,阁下请吧。”头目擦拭刀上的血,把姑娘的尸身踹到一边,那从尸身里露出的婴儿的身体还未怎么成型。

  “好,好得很。”白衣男子看得心里怒气暴增,他很少出手救人,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下场,这帮人连害死姑娘的过错都推了一半到自己头上。

  白衣男子身形移动,提剑上前,几个黑衣人哼都没有哼就倒地,剩了那头目,他险险挡了面前这白衣男子一招。白衣男子知道江湖上能挡这招的人不多,这样的人还不是大首领,那阿凌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那头目挡了他一招,发现非他敌手,便想跑,刚纵身,就听得身后风声,一柄刀很缓慢很优美地切进了他刚刚转过的脖颈。

  “你……”他吐不完那个字,就倒地咽气。

  是阿凌!

  阿凌手里拿把黑色的刀,通体乌黑,只有血槽的部分是红色的。

  “我本以为没有事情,结果考虑错了一步。枉死了他们。”阿凌看了一眼姑娘和老汉的尸体,别过头去。

  “我若不贸然出手,也许你妻子还不会死。”白衣男子感觉说这个像是道歉,救人救到这个结局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也罢,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还累了你费心,程老板。”阿凌看着白衣男子慢慢吐出最后三个字。

  白衣男子心头一惊,心里面自然而然生出了一丝杀意,可他却做了个和想法相反的动作,把剑插入了剑鞘。

  “你杀那两个人的时候我刚到,你看着我的老婆被杀的时候似是悔恨的样子,袖子甩了一下。那个动作,我活到现在只见过一次,就是三年前京城程家班的戏台上。”阿凌看着白衣男子,慢慢地说。

  “那时候我知道有人靠近,以为是他们的帮手,我看死了老汉,你还没有出现,想你可能因为什么事情困住了。”白衣男子慢慢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多人熟知的英俊脸孔--程家戏班的前任老板,程璃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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