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天焚城(生子)————非若
非若  发于:2010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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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往山头急奔之人,可不比风流阿保机。他提气急跃,未几,挺身闷哼,身子又是沉沉几步退后,死命抓着径道栏杆,一手还扶着峭壁,才免得跌倒之危。只是,硕圆肚腹不时上下起动着,纵是能忍,也不禁呻吟着:“呃……呃……痛……”
“承佑,怎么啦,肚子难受吗?”黎明之际,寝宫内,耶律德光发觉怀中的刘承佑越来越不妥,抚他额面,顿感一阵清寒沾湿手掌,正是心知不妙,垂手往他滚圆肚子摸去,那处已给死死搂紧,可就是隔着刘承佑之手,也感到那急剧的躁动,耶律德光一惊非同小可,拍拍神志涣散的刘承佑,问:“承佑,你怎样了?肚子难受至此,怎都不跟朕说?”
“我……我……没事,”刘承佑靠在耶律德光怀内,半梦半醒。一夜激情,他下身仍旧肿胀硬痛,宫口仿佛仍流着爱液。那极乐时收缩得紧的腹腔,间歇仍在抽搐,顽强之胎儿,不断抵抗着。怀上六个月的肚腹受着宫缩和胎动的打击,刘承佑纵是千锤百炼,也只是一个孕夫,能不痛哼上半声,已是十分坚强:“都怪你,嗯……干嘛这样使劲……咳咳……孩儿……要投诉吧……嗯……”说着,整个身子歪着,两手不断在高隆的肚腹上打圈揉动:“宝宝乖,宝宝,呃……唔……”
刘承佑身子不好,一向脸色苍青,可此时之他,却是点点红晕慢慢漾开,那忍着痛楚的脸庞,似鼓未鼓,双眉在轻蹙与展开之间,竟又是未见的迷人。常闻怀孕的妇人有慑人之魅力,耶律德光也只当传说,可如今刘承佑的动静,居然叫他在一夜欢愉后,还会砰然心动。可沉醉于柔情尽发,胎动不安,半矄半醉的样子,总有点那个,耶律德光强压重燃之火,偏过头说道:“现在好点没有?”
“嗯,我歇一会就好。”
“我给你倒点水。”
耶律德光扶着刘承佑好生躺下,刘承佑双手依旧在圆拱腹上摩娑,眉间扭动,加上喉际轻哼,痒得耶律德光扑至桌边。说要倒水给刘承佑,自己却是一壸冷水浇头而下。
许是耶律德光悬崖勒马,歪打正着。在浇水之际,他听得窗外弱弱的一声“隔”响,迷乱野马立时消散,心神陡然一静,身子不动,眼珠却早往窗棂上,那眼小洞瞄去……
无尽轻雨漫天漫席卷而来,晨风拍至脸上,竟像成千上万利刃急戳。刘承佑并不感到脸上痛楚,只因所有知觉已全往下移。他双手下垂,压紧肚腹:“啊……啊……宝宝,咳,爹爹求你,这个时候,不要闹别扭……”仰首咬牙,逆风而行。高耸入云之峭壁连绵亘静,彷佛永远不见尽头。汹涌浪涛在脚下四溅开来,听得刘承佑一颗弱心狂躁乱跳,听得呼吸越发粗嘎。
“承佑,听朕说,不要作声。”那时,他腹中疼痛稍缓,却见得耶律德光判若两人之神色。
“窗外有人,来者不善。怕很快,就杀至房内。”那时,他蓦地一怔,心下一急,腹中竟是阵阵发硬。
“我必需在此镇着,你从秘道逃出宫外,你……肚子还行吗?”那时,他强挺腰杆,拍拍肚皮,大叫对方放心,便稍稍重穿待女之宽袍,抓紧他塞过来的龙剑,胡乱挽个发髻,压着胀痛之腹,从迫狭的秘道逃去。
“承佑,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性命!”
保住性命?刘承佑风雨中大口大口喘气,垂手胀圆之腹,心中凄凄问着:这条性命,能否保住?
山路上湿地带着一脚深一脚浅之印儿,刘承佑几乎每走半步,均捧腹苦喘,突然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刘承佑一手拽地一手护肚,这跌交训练他已习了无数次,腹中虽仍在胀痛着,可他知道,没有损及胎气。谁知保得腹来忘了身,他半晌才发觉膝上那椎心刺骨疼痛,竟要他挣扎着爬不起来。闲日双腿受伤,自是寸步难行,更何况如今腰间缚了沉沉大包?刘承佑时而撑地持而捧腹,正是狼狈地抬着身子站起来的时候,杂沓步声从前方迫近,双眼还未从雨帘中睁定,已听到“哧”的一笑,一响剑尖已挥至脖间。
“哼哼哼,你这淫妇……不,是男的吧。起来吧,让辽国禁军看看你那怀胎之腹吧,后汉二王子,刘,承,佑。”
点点雨花如冰针刺爆脑袋,刘承佑茫茫然盯着一夕间揭破身世之人:一身锦衣皮裘,风兜上浓密水滑貂毛,把圆宽之脸遮去了大半,可那高挑之眉,仍如乱鸦般扬飞,那叛眼报仇之眼,那凶残之脸,那蚀骨之笑声,正是无时无刻都想着推翻辽国的东丹王,耶律倍!
涛声如战鼓急张,似乎掩去刘承佑心鼓暴跳。只见他一额清汗,靠地而坐,毫无起立之意。
一旦站起,裙子让耶律倍一掀,就甚么也完了。
“怎么了,王子殿下,动了胎气吗,怀孕的人体子都比较差吧,要本王相扶吗?好,来,起来!”
刘承佑大惊之中,腹中更是躁动不安,沉沉生痛。刘承佑默然不语,只靠山坐着,一手悄悄伸到腹底,默默输着真气。
孩儿,生死存亡一刻,你一定要撑着。
“起来!你这奸细!”浪涛往天直奔,似猛兽极张血盘大口。此时,刘承佑腰眼却吃着狠狠一踢,整个人往前一倒。
众禁军但见一身待女装扮之人在耶律倍重呼厉踢下毫无反抗能力,无不暗叫残忍。可是,耶律倍既是言之凿凿,大摇大摆胁着太后硬闯偏殿,连皇上喝令也丝毫不惧。何况,他扬言秘道内有奸细潜逃,循秘道走去,确也找到刘承佑。奸细一词谁也担当不起,只好袖手旁观,看一弱质待女,如何露出狐狸尾巴。
但凡有孕,都知道护腰之重要,腰腹同体,伤及腰部,胎腹必损。辽朝后来的明朝神宗皇后有孕,就是在按摩师费劲扭捏后腰之部位,实时腹下不适,未足一个时辰,竟是腹间大痛,下红不断,成形男婴随即流出。宫中阴谋,无所不用其极。且说回刘承佑,自东丹王妃一脚,已成浓浓阴影,他早对拳打脚踢敏感至极。如今腰眼一脚,竟让他轻扭暗送,把力度传至肘间,再直送腹下。如此借力打力,竟也护了胎气,只见腹下躁动渐缓,刘承佑暗笑一阵。众禁军亦觉不对,要是有孕在身,如此踢法,还保得胎儿?不禁侧目疑视,对耶律倍戒备反深。
“可恶,你这无耻孕夫,看本王不把你打得腹破胎流!”耶律倍岂会不知形势有变,可他昨夜在寝宫外守至天亮。耶律德光的对话,刘承佑光溜的巨腹,他清楚不过。
带你到辽国,本就知道你对那家伙余情未了。你要是守得贞节,王妃之位,必你莫属。你要背叛本王,本王就来个就地捉奸,一石二鸟。没想到,你的背叛,会是如此惊天动地。
“奸细,找閰王要孩子去吧!”耶律倍一掌按倒刘承佑,待要从背后运劲压断其腰腹,刘承佑捋脸一侧,满目憎怒之意。这反叫耶律倍心中快意一些,这家伙,自初次见面,已对自己无惧无情,任他打压软哄,终不能打动他的心。如今,这瞳火烧出之恨意,总算冲着自己有点反应。耶律倍竟是心头一震,窒气半瞬,似笑非笑道着:“你也知道怕吗?”
刘承佑也不言语,冰珠般的眼眸淡漠傲然,径直望向耶律倍身后,耶律倍犹不自知,正欲下手,身伴的禁军突地跪下。耶律倍心下一沉,直起身子,慢慢回首。果然,那锦袍大带迎风扬飞,耶律德光负手而立,侧畔璎珞锦彩,于急风中琅琅有令,述律平亦兀立金刀随待中。
“皇上,太后!”
众人齐声叩礼,响遏青天,穷涛一时收起怒张之势,白日亦应金刀光芒,退云而出。
皇家后山,一时金壁辉煌,连绵十数步内,警静无语。一股死旋蟠伏,潜游于毅然对立之双龙之间!

虹边凄雨--掩腹墮崖
敌不动,我不动。
耶律倍快要追问得真相大白,此时,他却不言不语;耶律德光随禁军赶至,大可利用君权快刀斩乱麻,此刻,他却兀立一地,不哼一声。
微涛隐隐涨发,似有股暗力在水底深处潜游乱窜,山上人,在无声无息间,乱窜
着浑流乱息。
“好了,东丹王,你大清早到哀家寝宫,要哀家命人搜遍偏殿,为的是甚么,你可以大大方方说清楚了。”
轻风一扬,述律平昂面一语,僵死之流如雪花融破,耶律倍怒硬之势稍移,方觉自己一直暗抖不定。
“毋须多讲,事实摆在眼前!”耶律倍睁睁往下睨去,生死关头,伏地之人竟仍有如此眼神!
凝而无奈,无畏无惧,生死相随,宁可殁没。
侧面暗瞟,对立的一人,竟敢众目睽睽下,流露相同眼光。
苦忧半生,他算甚么?他算甚么?
“你儿子做的好事,你自己问清楚!”千斤怒火急握抓中,耶律倍抽扯刘承佑起来的时候,几乎把他脊骨也扭断了。只见薄风中,一宫女装扮之人半弯着身子站起,一弧圆拱在腰下正要鼓出,风猛地紧了,宽袍如篷胀开,又似是不见甚么。只是,冷风钻身,下腹骤寒,后腰骨扭,其苦其冽,只有暗颤之人自知。
“停手!”震天一响遏云而止,耶律德光急吼之音,震慑三军。一国之君,危机在即,一语不当,代价不止身亡,更是国破朝倾,可如今,他只前走一步,眉间浅浅皱起,咀边竟道:“痛吗?”
飞旋乱流一时逆回,众人对此威武大帝的低声软问无不愕然,甚连刘承佑,也倒抽了几口气。
“好……好呀,你们看到了,他自己也承认了,耶律德光跟刘承佑一直私通。”耶律倍看着耶律德光反应,不知是怒是喜,只觉胸中酸流阵阵,喉间却是灼灼火烧,抓着刘承佑高让,竟是调子也变了:“你讲!你跟这家伙是何时开始!”
众人急待耶律德光回答,事关重大,耶律德光,却只怔立原位,不发一言。
“你们久久私通,他已怀上你的孽种,是也不是?”
如此行为岂止废除军位,简直要斩首示众!
“你们昨晚还在后殿欲仙欲死,你说着要与后汉结盟,是也不是?”
通敌卖国,就是当场碎尸万断,也是应分!
几声几问,越问越过火,实在连太后也急了,耶律德光却仍是特立无语。只见他一股沉着暗劲默默流淌,低眉静目,瞧不出喜怒。耶律倍却是让他憋得越怒越狠,气极反倒笑了。
“哈哈哈,你是百辞莫辩,我也不用百般忍让,今天,就让我大辽帝裔正统,除去你们奸夫淫妇吧。”
耶律倍一语未毕,已抽起刘承佑之手,正要一掌往他渐露圆拱的腹间打去时,却听得耶律德光凛然一句:“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奸夫,你说甚么?”耶律倍双眼早已熊熊燃起怒火,眼看冤郁得报,却听着耶律德光劈空一句,整个人也铁青起来,只一双浴血眼,仍是滚红。
“你搞这场闹剧,无非要夺位,”耶律德光暗紫眸子冽然移向耶律倍,问:“刚才你说甚么,你是,大辽帝裔正统?”
“你……耶律德光你休要转移视线,你……”
“你身旁的人,朕还未开口,你倒却对他经历如数家珍。他本是你东丹之人,何以在辽境后殿出现,怎得你比禁军更清楚?还有,他手握之剑,如今,抓在你手中……”
“甚么?”耶律倍忙往手里一看,刚才抽起刘承佑,为免他反击,直是连腕连剑直抽起来,待得急眼看真,刘承佑手中,竟是龙剑!此剑,乃离寝宫时,耶律德光着刘承佑护身之用,没想到,如今,竟是有护君之用。
“得龙剑者,如得帝位!王兄,看来,你宿愿以偿。”耶律德光再度步前,满脸寒霜,犹如雪崩前夕之阴霾。
“得龙剑者……得帝位……得龙剑……”耶律倍愕然对剑,颤然捧剑,脸上悦然、骇然、急然、狂然,忽地举剑大嚷:“得龙剑者得天下,还不快快下跪?”
“人来,把叛国者摛住!”
耶律倍举剑狂喜未及半瞬,却听得震耳欲聋之巨呼,一时惊魄未定,大军已一涌而至。
“你们……你们造反!喂,你们看不见本王手上是甚么吗?”耶律倍边退边嚷,大军却如黑云压至,一时天怒雷吼,阴风覆顶,雨如刀割,直往山头刺下来。
“你命内人偷龙剑,还敢反噬于朕?不知羞耻之人,不能活口也罢!”
军阵中,耶律倍忙于抵敌,再听得耶律德光一语,几度玩弄,几度刺激,暴怒烈火再也压抑不住。一道摧枯拉朽,排山倒海般轰然狂笑,吓得禁军纷纷后退,耶律倍嘶吼道:“耶律德光,你这阴谋夺位的畜生,早知你心狠手辣,当初就由你在阴山深渊活活饿死!”急风怒张,耶律倍冠散发乱,直如猛蛇顶上狂舞。只见他横剑一挥,两名金甲卫士腰裂堂场,待得众人再涌而上,他已挪过刘承佑,一手抓往腹间,布裂撕毁之声如牙切齿:“本王今天就算身死当场,也非要毁你不可!你再狡辩,也狡不过他腹中的孽种!”说着,使劲正要撕破刘承佑外袍,让他那六月之腹暴露人前,刘承佑拼命相抵,他竟朝下身狠狠一击!
脑间嗡地一静,刘承佑眼前只有漆黑。身子不知何时下坠,一阵痛楚自下身撕裂开来,渐渐,往上升,子宫处似是龟裂处处,腹上衣裳嘶哑着破裂。
不……不……
腹间忽地更沉,痛,如狂瀑扑堤,不能预警间在腹间爆裂。
啊……不……
身上衣衫狂撕猛扯,寒风自外卷上白玉滚球上。
天呀……不……
圆圆肚腹突突露出,尚未破裂之下摆随风荡出一抹暗红,刘承佑交叉双手似是掩腹,似是……不知有否掩腹,因为他已神志涣散,堕进幽黑之中。
一切归冥,似是入梦,是梦也好,一觉醒来,一切转变。但若非梦,他宁愿就地死去,也不愿这受辱人前……
“呃……呃……”
腹下沉胀更烈,刘承佑捧着肚子,痛得吸不进气,四下昏昏暗暗,似有刀光似有剑影,究竟身在战场,还是堕入鬼域?混乱间,只觉早应倒下的身子,暗暗提起,腰间传来沉沉真气,腹痛渐次缓解。在这紧张关头,还还有空隐他胎气?
看不到,看不清,咀边只懂虚弱道着:“呃……痛……救……救……”真气走至胸口,视线渐清,一副深沉紫瞳,映进眼帘。
这是怎样形势?众军只见刘承佑上衣被撕之际,耶律德光已箭地冲前,一剑直伸,似要击毙耶律倍,那剑,却准准刺进刘承佑肚腹之上!
剑,深深刺进,深得,只见刀柄,不见剑身!
孕夫之肚,看不清楚,因为,耶律德光已整个身子直档于前!
皇袍随风怒张,若孔雀开屏似地,众人只见耶律德光推着刘承佑往崖边直冲,却不见刘承佑甘于求死的眼神。
“你……你……啊~~~”
苍天剎地昏黑,正午时分,却是无光。一声惨叫自崖上直往下堕,一直往下,直至淹没于江哗哗的涛声中。
“你……你……你……”仍是死亡呼唤,却非自崖下,而是为众军所围的,耶律倍之悲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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