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天焚城(生子)————非若
非若  发于:2010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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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阵寒风片片刮来,刘承佑贴着肚腹,默立崖边。故乡已远,故人更遥,他一生,只可把自己送给最没有感情的人。强风朝面拍打,衣衫直往后扯,那瘦骨于宽袍下渐现,而腰下圆圆突起之腹,于风中现得更明显,更凄寒。
几阵响声自山下传上,未几已摇至山腰。车夫正催刘承佑返回车厢,却见大队仪仗耀目于灰茫雪影中。
本应上车之步伐,不断倒退,再倒退,绕过马车,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再妄动情绪,然而粗浊呼吸控制不住,胸口仍是剧烈起伏,连带微隆之腹,也于袍下一突一隐地动着。刘承佑双手收到袍下,暗暗按住动作稍大之腹,双目却早往仪仗弯去,辽宫皇室的仪仗……
未等车停,未及待驾,车上人竟是若有所感似地,掀帘一望,即跃下车。
谁也没有想到,那大国之君,竟追他到渤海来!b
巨雪急风一卷而至,散落一束束雪雨,众人拉车避雪。愣立无语,隔世相看,任由风打雪卷者,只有他的笨蛋,以及,他的小不点。
~~看官,又是说书人小非若时间了
故事到这集,不再双线并行了,由刘承佑与耀屈之并肩作战,至可怜的小佑佑被奸污的故事,将由插叙交代……很乱吗?不会吧,总之,由这集开始,集中写小佑佑怀孕十三周后的种种经历,会不会每集腹痛?汗……小若若其实也很善良,看官看不到吗?坚强的孕夫不怕痛,强健的胎儿不会流……我在说甚么?
隔岸无语--孕中迫舞

(残寒正欺病酒,掩沉香绣户。燕来晚,飞入西城,似说春事迟暮。)
东丹国地处东北,长年苦寒,其建筑应以朝南避风为主,但偏偏面东逆风,而且纯木建构,未及砖瓦之牢固,为的,只是依从大辽建筑。说是依从大辽建筑,实际就是把东丹和辽帝国看齐。
“想不到新君刚立未久,皇上就急不及待到东丹视察,真的蓬荜生辉。”耶律倍坐在王椅之上,举杯向座下国宝席的耀屈之敬酒。论理,耶律倍是臣属国之王,与宗主国帝王宴,应让出上座,自己陪在侧位。如今耶律倍,直把耀屈之当别国使者看待,其气焰倨傲,令人发指。
“弟弟拜会兄长,本来就应份。”耀屈之举起金杯,大方一笑。眼往杯上盯着,再是一笑。金杯,帝主独享之器,如今出现于东丹席上,耶律倍既急于宣示不甘受压于弟弟之下,耀屈之与他计较,就太不智了。
““呵呵,‘兄弟’?你若知长幼有序,本王如今就不至于此。父王离逝,是谁连战场也放弃,赶在太子之前举行‘燔柴礼’,另立可汗?连烧柴告天仪式也做了,‘兄弟’还有反叛的依据吗?”耶律倍三句未完,已急不及待追究夺位之事。只见他一脸横怒,全不把皇威放在眼内。其随时服仇叛逆之意,也不难察见。
“天子之位,自是长生天恩赐。朕若非天命所归,自会硕落玉碎。既是真命天子,又何必急于一时?”耀屈之未被耶律倍骄横气焰惹怒,只稍稍摇摇脑袋,潇洒自信一语,已叫耶律倍气窒。
“啧啧啧,登上皇位,说话也非凡起来。”耶律倍也大方笑着,可眼里却是噬人之怒火。尤其耀屈之之笑容,越得体,就把自己比下去。他心下一怒,掌下往椅柄拍去,几要将之捏碎。可始终把那度气压下,抑首又是一笑:“皇上言重了,耶律倍只是区区小国之王,又岂敢僭越?”双目一转,彷佛想起甚么好玩似地,语调竟是带点羞辱之意:“只是小国僻寒,也没有甚么好招待,就这样吧,本王派宫人舞剑殿前,为你洗尘如何?”咀边在问,手里已拍了两下,耀屈之眼前已舞出几位宫女,围成一圈,圈里隐约再见一人,定神一看,却叫他心神凝住。
(倚银屏,春宽梦窄,断红湿,歌纨金缕。)
如莲之圜,缓缓刺出两度剑尖,人圜如瓣初开,再张,再散,花苞之处,一女侧立其中,双肘斜斜升起,掌中两剑,交叉耀光,光影后,一抹艳浓,几乎认不出,她,竟就是刘承佑!
一向只疏单辫的他,如今顶上一弯飞天坠月髻,鬓边缠上几束小辫,肩上也散落几绺。眉间一点金罗,耳垂金步摇。身下一袭高腰束胸长裙,沉香色水纬罗自胸间如伞张开,内层绿闪红缎子若隐若现,转身之时,下摆之白银条纱如流蜿蜒。眼前人脱胎换骨,竟与中唐仙女之画像无异!
闻说辽东风俗别成一格,东丹入主,凡事依循大辽体制,唯独服饰,尤其女服,却偏偏跟当地束胸大艳之风而入乡随俗。
耀屈之端坐席间,庆幸中又不断嗟叹。前天在路上匆匆一会,碍于礼数,不能详谈,但见刘承佑身子稍稍发福,那腰间更是丰满圆润,腰下,那行将四月之腹,在素白宽袍间呈现微隆的弧度。众人在旁,刘承佑不敢放肆,也不容看穿。看着他双手垂于腹前,尽可能遮掩,尽可能收腹。那窘相,正是他的小不点。只有他,才能怀孕了,还那么可爱。
(念羁情,游荡随风,化为轻絮。)
刘承佑不知,那日一脸皇者威仪的背后,耀屈之忍泪之劲,何其难受。怀胎四月,肚腹微现之时,正是体态最为诱人一刻。身为丈夫,他本应拥有最幸福的一刻,可惜,如今,他只能隔山远观。身为父亲,他本应开始为孩子打点一切,至少也该为孕父准备点补药,可惜,如今,只能白白看着他隐隐病喘,踏着摇摇步伐,连连掩腹,单单薄薄步入车厢,自己就连伸手相扶的资格也没有。
手中一串玉链子,摩擦着硌得掌心发痛。那年,刘承佑掉下链子,耀屈之拾得,本想待他发现,才好好教训一顿。天知道,他已等不到刘承佑发现失炼一刻,二人已是远山永隔。
(事往花萎,瘗玉埋香,几番风雨?)
幸耶非耶?刘承佑舞娘之装束,比那日之宽袍,更能遮掩肚腹。纵是左摇右摆,任谁也看不出,罗伞裙下那怀胎四月之圆突肚腹。抬首往耶律倍一瞥,他细目一瞪,彷若猫瞳张于夜间,一种惊艳擦亮他纤瞳之火苖,烧得他两颊红如火山,形同醺醉。视线转而席前,刘承佑一身盛装感到并未惊艳耀屈之,莫讲已悉男身,就是当初在战场上,他也只爱素面素服的小不点。
那年,耀屈之率五万精骑由雁门攻至晋阳,正要南下取幽州,刘承佑阻之。谓幽州地险人杂,势不能一攻而破,宜以长期骚扰之策,涣其军心,再使之议和,或能生起知难妥协之效。耀屈之却恃军队士气如虹,以破竹之势长驱前进,竟不敌幽州节度使卢文进的大举反击,正是进退两难之际,唐末猛将李存勖又领着援兵冲杀而至,耀屈之无奈放弃幽州,岂料李存勖穷追猛打,与辽兵大战沙河、望都。辽兵素欠管理,虽也知勇武,却在长胜之下打出骄气,如今被打得落花流水,军粮又日渐消耗,正是屋漏兼逢连夜雨,狂风急打落水狗。辽军退至孤山一带,时值炎夏,黄浓天竟时雷时雨,才晒得火烫的军队,一时又被风雨浇得冷透。耀屈之担心刘承佑身体,刘承佑却不愿与耀屈之接触过密。
莫说“男女”授授不亲,就是自己,虽阴阳不调,倒也会长出点点胡子。醒来让人发现,如何是好?
他始终不敌耀屈之偷袭。那晚刘承佑刚染点点风寒,却听得耀屈之突发高热,王子重病,却仍急遣狄云与军医加紧照料伤兵,自己则瑟缩薄毯下,受着时热时冷之煎熬。刘承佑连夜煎药,以酒抹身,推背刮砂,安抚昏呕之人,直至自己体力耗尽,在耀屈之张眼一刻,他已如无骨之鱼,滑倒床下。
记忆中,自己彷佛昏倒已久,一直有股厚厚沉劲,环抱自己。耳畔一声声,似叮咛,又似呵哄:
小不点,坚强点,我好过来了,你也不可再睡。
小不点,你若是着紧我如此,又何必折磨自己?
小不点,知否,你现在披头散发的样子,够乱的。可是,我爱看。女人都以姿容为艳,可你这小不点,越是简陋,越是凌乱,却越是舒服,叫人难忘。
(蓝霞辽海沉过雁,漫相思,弹入哀筝柱。)
“好!”台上一声拍案盛赞,耀屈之往耶律倍瞧瞧,视线又落在刘承佑身上。可恨哪!耶律倍明知耀屈之心系刘承佑,命皇后硬迫他归东丹不止,还刻意安排他舞剑身前,此等奚落,实比掌刮更甚。
耀屈之不知道,刘承佑上车之前本已动了胎气。皇后突来“造访”,打乱了他验胎手术,明知他身体大恙,还着他上车赶路,迫得他有孕之腹伤上加伤,几乎小产。胎儿陷入绝机,车子却刚起程!狄云不在身边,他只能自行保胎,可又不能让随行之人知他有孕之事。刘承佑只好于车上死咬丝帕,一手搂紧下腹,一手死揪座下裘垫。车子颠得厉害,身子随即缩起;车子下滑甚急,双腿分开半站。如此这般剧痛数天,兼服狄云调制之保胎丸,下红渐少,胎气始稳。但连日奔波,二周以来,上山过河,胎腹根本没有平静过。如今连走路也甚是艰难,又如何跳舞?但见他舞至中段,已是淋漓大汗,剑尖几度着地,脚步沉滞,牙关竟有点打颤,几个急步后还索性停下,手伸进千层轻罗,偷偷捂腹轻喘。众人不觉,可耀屈之却见刘承佑几次闪至伴舞者身后,身子屈缩起来,双手在下腹前贴紧,薄剑也让他抖出声声哀鸣。原应穿越舞伴婉转厅前,他却几次后退,连身子也挺不直。脸上一阵可怕抽搐,一阵又强作平静。刘承佑纵是极其压下声线,可那“哼哼哎哎”之声始终传进耀屈之耳中。凝视池中舞人,耀屈之不禁心中一懔,莫非……
小不点,你是否难受?往这边转,让我好好看看你。
刘承佑由跳舞开始,就压根儿没看耀屈之一眼,所舞所动,均只向着耶律倍。他也明白耶律倍企图,万一舞中出了甚么话柄,又要耀屈之难堪,他实不愿。故纵使上场之后,稍转两圈,肚腹已幽幽作痛,他也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只是,在空中迈开数圈弧步,扭腰盘坐,却已拧得腰间连连挫伤,转身而起,下腹更开始阵阵抽紧。偷偷掩腹约略缓气,又举剑如莲轻跃,每跳一下,肚子都是一波震痛。到了最后环节,舞师着他如贵妃醉酒般,交叉双剑,反身弯下,他不得不依着办,头正是昂后,腰间托来舞师助力,可到底是有孕之身,弯到中途,已是腰硬如石,肚腹也被拱桥之身拉得连连赤痛,双目无神地瞧往天花,那耶律倍反转了身影,正含笑往自己举杯。可是,“呃……”,实在不行,下腹一波急似一波抽痛着,耶律倍看不到看求饶的神色,还拍手鼓励他完成舞曲,刘承佑血已涌至脑门,脑袋反更冰冷,已然支持不住,正欲放弃时,“啊~~”一记裂痛似要把刘承佑分开两边,舞师竟在他上腹狠劲一按,硬迫他一弯到地!
只见全场哗然,刘承佑那虹月之身,配合胸前交剑,竟是美得出尘。耶律倍乐得站起拍掌,臣子亦忙跟屁呼应。只席间大辽帝主,脸如青鬼,炯炯双目,竟是一下失神,幽幽泣血。
怀孕之身如此拉腹,会是如何?怀胎之腹受着按击,又会如何?耀屈之不能叫停,更不可流露半分担忧眼神,只因他了解耶律倍,自己越是紧张,耶律倍就虐得越狠。
“好!”跟着拍掌,耀屈之双掌彷佛跟身体割裂开来。僵硬之笑容往耶律倍投去,那家伙早已准备一副看好戏的眼神往自己盯着,见自己反应不大才悠悠转睛往舞池看去。
刘承佑早已疼得满头冷汗,连呼吸都成了最困难之事,他忍痛着死咬咀唇,那上齿深陷下唇,脸上也被咬成一种难言之惨白。刚才一压虽未伤及胎位,却迸发一轮明显腹痛,只觉肚皮如木板般麻痹,皮下却是连接地汹涌着。平日之他甚少妊娠反应,如今却是头昏作闷。乐声奏至激昂,他脑内只剩嗡嗡鸣叫,呜咽如濒死般着扭动身驱,咬牙再完成一个弧步,舞蹈总算完成。舞池中众人往耶律倍跪拜,刘承佑双腿跪下,人却不知怎地往前一趴,就久久站不起来。
众人纷纷对着那窝囊舞娘交头接耳,耀屈之心下早如刀割,唯在情在理,他也不得插手。手抓金杯,竟已捏出深深指痕,他无奈至极,竟举杯一饮而尽。东丹烈酒比辽东猛上几分,一时喉头如火急烧,吞咽之间,彷佛激荡着刘承佑之剧痛呻吟,酒入肠间,尽是酸楚辛辣。
耶律倍看刘承佑势色不对,竟也没有再瞧耀屈之心疼模样,自己却是一跃离座,往刘承佑奔去。但见他扶起细细刘承佑,摸摸他额角,咀边只道:“怎么冷成这样”,已随口呼召侍女扶刘承佑到后堂歇着。
众臣皆称耶律倍仁德慈厚,区区小宫女也体贴如斯,东丹国运,定必昌隆。大伙儿忙于歌颂,一时也忘了监视耀屈之。其实,耀屈之也没有甚么动静。由刘承佑伏地不起一刻,他只手抓金杯,彷佛只此动作,才容许他放肆一下。而他,也只能在杯里指间,窃探刘承佑几点侧影。旁人哪里得知,当至爱身影,在指间流过,自己却连半点影子也把握不住的一刻,那滋味,叫人多么难受,多么疼心!

执手梦远--強奸
在东丹逗留两天,刘承佑音讯早被隔绝。耀屈之纵是担心刘承佑状况,却是无从探知,为免打草惊蛇,反害了刘承佑,他居然苦忍离情别恨,任由霜月冷罩寒身,夜深,不敢多打一个寒噤。
论国力论地位,东丹也该俯首称首,可现在耀屈之却是处处忍让。一国之君,说时容易做时难。由登基第一天开始,他已远离以往任性躁妄,凡事以一己感受为先的小王子先涯。
明天就要离开东丹,同一天空,那小不点,会否安好?煞是笨蛋,明知自己身体状况,又怎能逞强?谁不知道此行名为归还旧主人,实为当作人质?
“笨小子,何时才能聪明一点?何时才能不让朕担心?”
那年,被追兵迫至走投无路,刘承佑竟想揭破自己后汉王子真身,亲赴幽州,以自己作人质,交换耀屈之等人平安。李存勖虽是有勇无谋之人,但见刘承佑作女子装扮独自闯营,也知非等闲之辈。只是他气焰过猛,在察破刘承佑话里玄机之际,还反把他绑起,加以虐待,以泄连月追击耀屈之之恨。
可怜刘承佑烈日爆晒,还受炮烙之苦,任李存勖行刑,终不肯道出耀屈之军中之秘。
那边厢,耀屈之得悉刘承佑被李存勖俘虏,竟生起哀兵之勇,破釜沈舟全力一攻,竟把之击败。幽州终落耀屈之之手,刘承佑却是奄奄一息。耀屈之抱着刘承佑,心如刀割。当时曾经起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让刘承佑受苦。
绵绵情话,岂能当真?尤其帝王之誓,更易失真。此后刘承佑所受之苦,实在比死更难受。
“王上累了吧,要不臣下给王上奉点参汤,给你解解闷?”正是迷惘彷佛间,一道音声不迫不缓地向耀屈之禀着。
“朕不用待奉,退下吧!”耀屈之向对臣下宽佑,纵是心烦意乱,也不加喝斥,可这晚,这待臣,实在叫人恼气。
“臣还是奉点参汤给王上吧。”
“不懂规矩,从来没有人未得朕的命令下胡乱行动,你……”
“要王上开口才懂做事的,做认为这些人有出色吗?”
哪来没有规矩的待从?耀屈之正是张口要骂,细听那弱而倔强的音调,剎地双目一怔,全身热血嗡然腾升脑内。他蓦然转身,那人还真奉着热腾腾的参汤。月下昏暗,那人轮廓、样貌全都看不清楚,耀屈之却是双眼欲穿,一双手颤抖着往前抓紧,平生苦恋之名字,一时脱口而出:“小不点?”
“吼,还真有皇上威仪吶,要我端着参汤那么久,还推三推四的。”来者正是刘承佑。几次苦阻,难得相逢,该是缠绵绮恨,痴痴道怨,可那刘承佑,却只是含泪抬首,咀畔一掀,漫不在乎说几句冷笑话。
“你……你怎么……”耀屈之可没有刘承佑那么冷静,话也未说好,已警觉探视四周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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