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贩子!如雷贯耳!”慕曦恭维道。
“不敢掠美!不过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全靠江湖朋友给面子。”男子不卑不亢的答道,
“客气了!在下要找摩云教总坛的消息已经传的天下皆知。武林贩子如果连这点都不知道,也不要在江湖上混了。两位此次恐怕是为了这笔生意而来吧!”
“是的!”男子回答的简单明了,“这个消息,我们有!我想闻孤少侠一定有兴趣!”
“是有兴趣!”武林贩子从来不作亏本生意!这个他早有耳闻!摩云教总坛所在地这个消息固然难得,可对于其他的人来说,未必有价值。所以即使是卖出去,恐怕也不值什么钱吧!武林贩子不但亲自找上门还为等自己而逗留了数日。这未免与理不合。对他们的来意十分好奇,虽然没有必要。慕曦还是问了,“开个价吧!”
“好!闻孤公子果然爽快!”男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过这次我们不要银子,而是要跟闻孤公子要个消息!”
“消息?”慕曦失笑了,真的是太意外了,“武林中谁人不知你们武林贩子是消息买卖的行家。如果连你们都查不到的消息,怕是世上也无人可知。怎么又会向在下要消息呢??”固然慕曦的心中有很多秘密,不过他不认为武林贩子会感兴趣。
慕曦突然留意到男子身旁一直不发一眼低垂着头的女子,绞起了十指!她是在紧张吗?紧张什么?
“闻孤少侠过谦了!我相信这个消息,闻孤少侠一定知晓!”那男子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目的,“我们想知道晋南三虎的近况!”
慕曦心中一跳,武林贩子要找乔家兄弟?!所为何事呢?慕曦不是莽撞的人,在为弄清这两人的来意之前,他是不会露什么口风的。何况事情还是涉及到正在密谷的乔家兄弟!先探探他们的目的再说。心思急转间,慕曦面露诧异:“两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与晋南三虎只是萍水之交,他三人境况如今我是一无所知啊!”
“闻孤少侠是没有合作的诚意喽!”男子扬起眉毛。
“阁下此言差矣!非是在下没有诚意,而是确是不知!”无论如何,慕曦也不会随便把晋南三虎现在的消息透露给这对来意不明又自称是武林贩子的男女的。
“少侠还请看看这个!”男子顺手一抛,一张轻薄薄的纸笺缓缓向慕曦飘来,稳稳落在他手边的茶几上。
“好功夫!”慕曦赞了一声!武林中发力轻重缓急与内力修为大有关系,男子收发自如,不着痕迹的露了漂亮的一手。
“过奖!”
拿起纸笺,慕曦暗暗吃了一惊,纸笺罗列着晋南三虎自乔家寨被剿后所有的行迹动作。接触过的人,出现的地点,所停留的时间,做了什么事,无不巨细靡遗,当然只有台面上的。“武林贩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闻孤少侠看看,可又什么疏漏?” 虽是如此说,男子一笑,成竹在胸。
“非常详尽!”慕曦放下纸笺,“可这与在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人不说暗话!那个和晋南三虎频频接触的白衣少年不正是少侠你嘛!”
“厉害!”慕曦知道没有再掩饰的必要,想必对方已经把自己的底细都查的一清二楚了。留意到那个女子交缠的手指收紧了,“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少侠是乔家兄弟最后见过的人,我们来找您问消息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吧?”
慕曦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在下既然说了不知道,阁下为何还要一再苦苦相逼呢?”慕曦执意打着马虎眼,男子已露出了相当不快。再看女子,手指越绞越紧,指尖已经泛白了!
“少侠难道不想知道摩云教的总坛了吗?”男子动气了。
“想啊!”慕曦换了个姿势,“可是我没有阁下想要的东西!我也无能为力啊!非是不为,而是无、可、为!”一字一字的慢慢吐出,慕曦隐隐含笑!威胁我?你们的宝,在我看来,不过是根草!
噔的站了起来,女子再也忍不住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说?”声音出奇的清脆,即使是充满了怒火和焦急,依然十分的悦耳动听。直视着慕曦的一双漆黑眼眸,灵气逼人,燃着怒火,连平凡的面孔也被点亮了。
果然不是凡人!慕曦心中有数,这位姑娘恐怕才是主角吧!你终于肯开口了!
“姑娘不要动气!不知道的事,你让在下说什么?”
“你不用骗我们了!晋南三虎的下落你不会不知道的。”怒芒在眼底闪过,女子很快恢复了镇定,抖落一身泥土气息,换之,是一身的豪气。
“姑娘,何出此言?”那女子如此的有把握,倒让慕曦奇怪了,她哪里来的信心?慕曦自信自己做的那件事是滴水不漏。
“破绽就是:”女子挺直了腰板,抬手,一根纤纤玉指遥遥点向慕曦,“你的脸!”
“我的脸?”慕曦疑惑的抚上面容!
“是,你的脸!”女子漾开了一朵胜券在握的微笑,“闻孤公子是如何做到现在这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您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第三十七章(上)
“闻孤少侠只身奔赴摩云教总坛了!”
“闻孤少侠剑挑摩云教十大护法!险胜!”
“闻孤少侠与摩云教教主击掌为誓,暂时放下私人恩怨,先以社稷安定为重!”
…… ……
纷纷扬扬的消息从各种途径传播开去,一时间像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天下,成为了人们耳口相传的谈资,下至贩夫走卒,上至高居龙座的天子!!
“你还真是厉害啊!现在全天下有谁不知道你闻孤少侠心怀苍生,义薄云天,仁满天下!啊~”静心阁里,凌苍寂云忙的是热火朝天,虽是早春三月,可寒气却在这静心阁里无法立足。可更让他吐血的是眼前这个懒懒坐着,闲闲喝着贡茶,品着贡果的家伙——慕曦!看着手上,桌上成叠成叠的公文,凌苍寂云的心里有些不忿,因此说出的这句话充满了讽刺和风凉,末了的一个“啊”字拖的老长,其中余味刺人的很啊!
“好说!说到底不也是为了璃阙皇朝的江山啊!”慕曦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假意的叹了一口气,“谁叫我们是朋友呢,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辛苦点,也是值得的!”
凌苍寂云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额角爆起了小小的青筋。好一个“为了皇朝江山”!好一个“两肋插刀”!好一副义薄云天的心肠!他真当自己是傻子不成?自己又不是认识他三天两天了,虽然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可没有好处的事他是不会沾手的!不过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也没有什么意义,凌苍寂云放弃与慕曦在这个问题上再“深入探讨”下去。免得再被套进什么去。
眼一瞟,凌苍寂云突然觉得似乎少了什么:
“函奕昀他人呢?”素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两人如今怎么少一个,况且函奕昀竟然还这么放心的让慕曦和自己单独呆在一起?
“他忙!”慕曦从高脚的果盘里挑出一个红彤彤的果子,用手巾擦了擦,抽出一柄小小的匕首轻轻一挥,划成了四片,“你以为他是你啊?”
慕曦的一句话又噎得凌苍寂云半天吭不出声来!天晓得!他忙,我不忙?!凌苍寂云苦笑。
用匕首挑起一片凑近唇边,慕曦雪白的牙齿深陷在嫩黄的果肉中,汁液溢出,一时间室内果香弥漫;清脆的“喀滋”声陡然响起,有些刺耳,也有些……刺心,某人的心。嗯,好吃,不愧是贡果,慕曦满意的再挑起一片。
“朕不忙吗?!”凌苍寂云咽下到口的叹息,喃喃的低声念道,苦笑着望着眼前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公文。天子难为啊!
“臣启奏……闻孤一脉又有传人,民声不平,臣以为应及早查明真伪,以公天下……”
“臣禀……闻孤现世,天下必有灾患,臣以为应该铲除所谓的闻孤遗脉,破除天下迷信,以震皇室威严……”
“……闻孤传人邪教教主私斗,臣窃以为……敬请圣裁!”
“……臣疑所谓闻孤传人与摩云邪教同属一丘之貉,恐危及江山社稷……”
…… ……
一连数封奏折慎之又慎的对闻孤现世一事提出了见解,除了几封是对闻孤传人真伪的怀疑外,更多的是对闻孤与摩云教之间的关系的种种揣测,这又勾起了凌苍寂云的好奇。
“摩云教的教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手中不停的朱笔批示,凌苍寂云埋首于案牍的同时问道。这个问题不仅天下人好奇,就连凌苍寂云也不能免俗。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慕曦“咕滋” “咕滋”吃着果子,漫不经心的回答到。
“废话!”凌苍寂云嗤之以鼻,这是什么回答?说不等于没说吗!“我是说相貌、性情、武功路数,你去了那么多天从不会没见到人吧!”
“人,是见到了!不过——”慕曦用手巾擦净匕首收了起来,“潇洒不如你,英俊不如我,武功不如昀,有什么好说的!”调侃着说出这么一串话,明显是敷衍的口气。慕曦在心里叹气,实在是不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没影儿的人拿什么说呢!“前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岔开话题。
“捷报频传!”知道他不想说,凌苍寂云也不勉强,顺着他的意转开了话题。
“捷报频传?!”玩味着这几个字,慕曦清楚的看见
“是啊!捷报频传!蛮子嘛!”蘸饱了朱墨的狼毫在明黄的纸折上御批了一个“准”字!,凌苍寂云唇边浮起微不可查的恶意的笑,“前个早朝还有不少大臣王公自动请缨要奔赴战场,为国效力呢!”这帮蛀虫平日尽浪费国家米粮,遇事总是拈轻怕重,推三阻四,今个脑筋倒动的快了,想捡个现成便宜。朕岂会让他们好过!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只怕到头来机关算尽赔了夫人又折兵!
“都有那些人?”
“尚书右仆射谢鸣的么儿、御史张士亭的侄子、吏部尚书刘亟的弟弟、太尉都督的嫡子、辅国大将军、镇军大将军,还有呢,七王叔的嫡子,二王叔的表侄……”凌苍寂云遛口报出了一串,“好,个个都是精忠报国的栋梁啊!”
陈妃的哥哥;淑妃的弟弟;宝亲王世子;安亲王表亲;哟,还有周婕妤的爹爹,老大人都多大年纪了还上战场啊!慕曦可开了眼了。全都是平日里游手好闲的皇亲贵族。
多亏了那锭银子,“热心”的小公公可是把宫里的关系给慕曦好好“解说”了一遍。
“你同意了?”慕曦揣思着这里可大多是皇上的小舅子,老丈人,是不折不扣的皇“亲”国“舅”!
“自然,为什么不批?朕怎么能辜负臣子的这番拳拳报国之心呢!”凌苍寂云微笑着又批下一个“准”字。这帮废物,想跟朕耍花样,朕就让你们玩个“尽兴”。
“手下留情啊!”慕曦不怎么真心的劝着,“自家人,别太伤了和气!”
“自家人,哼,朕的亲戚多着呢,少这么一两个,还省了喂猪的饲料!”凌苍寂云的一张嘴也毒得很。
“猪?太抬举他们了!”
“是啊,太抬举他们了。猪还知道哼哼,他却只能写出这样的奏报!”凌苍寂云一拍桌子,把一本折子扫到了一边。
慕曦单手虚引,将那本折子摄入了掌中,翻开。
“臣秦锋启禀圣上,得圣上皇恩眷顾,臣被御点先锋亲赴前线,当不负圣宠,为国杀敌。圣上安心,南蛮鞑子愚顿,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臣领兵冲锋,英勇杀敌,已夺回失地三十余里……必将于近日凯旋返朝……”
“他还真有把握!”口气好大,只怕是死倒临头犹不自知,慕曦为这位“秦”国舅哀悼了一下下。
“圣上,兵部八百里加急到!”赫跋跋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递进来!”
“是!”
门开了,高大的黑影挡住了泻入的阳光,赫跋稳步走了进来,带进一阵冷风。双手过顶,恭敬的把一本明黄折子放在了御书台上,赫跋垂手肃立。一月不见,他眉间的“川”字更深了,两颊略嫌瘦削,面庞上笼罩的沉重之色愈发阴暗。
慕曦知道他心里苦的是什么!作为这个皇朝的将军,国家有难自当义不容辞。可偏偏面对的来犯的敌人却是自己的骨肉至亲。打于不打,都是痛苦!夹在中间的他进退两难!本来就少言寡语的肃正面容,如今更加阴沉了。
凌苍寂云挥挥手。赫跋默默的退走了。
“他的立场真的很艰难了,不管怎么选择都是背叛!” 看着他僵直的背影消失在合起的门扉后,慕曦叹道。
“他不光立场艰难,连日子也艰难了!”凌苍寂云看着手上的这员大将日渐萧索,是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他知道赫跋跋的这个心结只有自己才能解,外人无法插手。
“怎么说?”
“朝中大臣已多次在朕面前力请将赫跋跋撤职查办!甚至联名上书,若不是朕大发了一通脾气,赫跋跋早被下狱处斩了。”一边翻开折子,凌苍寂云一边抱怨。一群老骨头,朕不发发威,给你们当软柿子捏了。看来,这几年朕真的对他们太宽容了。
看着看着,凌苍寂云的脸上出现了肃容。
“怎么了?”
“秦锋兵败,溃退百里!”
“不就早在意料中吗?”慕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从一开始凌苍寂云不是知道秦锋会败吗?意料中的事也值得让他变色。
放下折子,凌苍寂云有些无奈,“是,我是知道他没用,只是没有想到会废物到这个地步,这么快就败了!枉费朕还批了他那么多精兵!”怕是都留着保命了吧!“可惜啊!”
可惜?可惜了那些精兵?慕曦隐隐觉得不对。
“可惜除不尽这帮蛀虫啦!朕还没来得及把这帮废物送出去呢!”看着手头刚刚批上“准”字的折子,凌苍寂云带着些遗憾通通丢到了一边。大败传来,这帮家伙怎么也不会出门了。
原来如此!
“溃退百里!你可是丢了一座城啊!”孰轻孰重,连慕曦也看得出来。
“为了江山的稳固,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凌苍寂云抿起嘴角,眼中透出厉光,此时才更像一个帝王,冷静,凌厉,残酷,“城丢了,怕什么,再夺回来就是了!不但要夺回城,还要敌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你真的决定回去!”
“是的,有些事,我还是要自己面对!”
“那就随便你吧!无论你作出什么选择,朕都不会怪你!”
“知遇之恩,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