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Rolling[中]
Rolling[中]  发于:2010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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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否看穿了我的来意呢?
心中有些惴惴,东方胜雪摇起了扇子,揣测着黒旗社魁首的意思,几番推算均不得要旨,委实令他费解。他开始考虑凭着自己的武功能不能逃出这龙潭虎穴了。
他不说话,卢管事自然不会开口,厅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魁首到——”侍卫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个传来。
东方胜雪合上扇子,挺直了脊梁,今天就让我会会这位魁首吧!
“东方,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啊!”一阵浑厚的朗笑声响起。
好熟悉啊!东方胜雪心头一跳,莫非,是他?
函奕昀一抖肩,脱下淋湿的披风交给近卫,大踏步的迈进了门槛。身后一个清秀的白衣少年也脱下了披肩,掸掸袍角上的雨水,跟了进去。
掩下无比震惊的情绪,东方胜雪站起身来,像老朋友一样上前打招呼,“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函兄竟然是黒旗社的魁首,可把在下瞒苦了。当日,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函兄多多包涵!”

“哪里的话!”函奕昀哈哈一笑,一摊手,“东方你是旧识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坐吧!”他自己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下了,毫不掩饰的张扬霸气令人无法逼视。
客随主便!东方也不推辞,坐下了。可令他侧目的是,那个清秀的白衣少年竟然也在函奕昀的身旁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卢管事一挥手,小厮送上两杯茶。
“我和东方公子有事要谈,你们都退下吧!”
“是!”卢管事一躬身,轻手轻脚的退出了门外,带上了门。隔着门可以听见他吩咐门口的守卫离远一点的声音。
“贵客驾临,蓬荜生辉!”函奕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润喉。
“客气!”东方胜雪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少年身上。
少年就坐在他的正对面,面无表情,垂着长长的眼捷不声不响,仿佛不存在一样。如此自然的坐下了,如此镇定的喝着茶,面对即使是被称之为武林中的传奇“武林百晓生”自己,别说是兴趣,就是情绪波动也没有。这太不寻常了。而且函奕昀似乎对他很纵容,他到底是什么人物呢?

更令东方胜雪困惑的是,自从看到函奕昀,他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而那个少年,明明是陌生的面孔却给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瞥了一眼少年的衣袖,东方胜雪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晋城一别,闻兄弟风华依旧啊!”他向少年一拱手,暗里留意着少年的表情。应该没错!
白衣少年一笑,春华尽绽,炫目至极,露出了浅浅的梨涡,“果然还是瞒不过东方你的利眼!”
果然是慕曦!
惊鸿 第二十八章(下)


绵绵的雨,终于停了,灰蒙蒙的天空也白亮了些,有了几分放晴的味道。只是空气里吸满了水气,犹带着湿意,偶尔“滴滴答答”的落下几颗水珠。草间处处晶亮亮,一洼洼小小的水畦。

东方胜雪来得匆匆,去的也匆匆。站在山上看着山风中他白色的衣袍飘飞,想起方才会贤堂里的交锋,慕曦不由的失笑。好一个东方胜雪!
在堂上他一见到慕曦和函奕昀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要泡汤,如意算盘落了空却也没见他面上有丝毫失望的神色,反和两人颜笑冕冕的续起旧来,以他的好口才没一会儿就把气氛活络了起来。问问彼此的近况,说说自己的见闻,七拉八扯的总是绕着圈打转,就是没个重点。听来温和又没有攻击力。可每当函奕昀的问题一尖锐,他就打着哈哈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应付的恰到好处。不愧是东方家未来的家主,有那份架势,也有那份手段。东方胜雪这只小狐狸可不比那些久历世事的老狐狸差。若不是慕曦最后以赫跋为饵激了他一下,事情要有进展可就说不定到什么时候了。

果不其然,东方胜雪失去了常态。想起那时他脸上的变化,从乍听时的慌乱到勉强装出的镇定,淡淡的急切和微微的赌气,浅浅的红晕,还真是丰富得很啊!慕曦看足了美人态,这才提出了双方合作的提议。东方胜雪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沉思,犹豫,挣扎,坚毅,平静。从这些无法掩饰的神情中,慕曦完全可以猜到东方胜雪当时在想些什么,也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内心思潮的翻涌之激烈。直到看见最终的平静,他明白东方胜雪已经做下了决定。

东方胜雪的同意虽然是在慕曦的意料之中,可当正真听到他这样的决定,慕曦还是在心里赞了一声好!他知道做下这个抉择对东方胜雪来说意味着什么。他面对的不仅仅是失去个人的荣誉和地位,还有对整个家族长久以来的责任的背叛。代价是巨大的。但为了一个赫跋骠骑,东方胜雪豁出去了。赞赏归赞赏,慕曦却不会给他任何后悔的机会,他立刻与东方胜雪商定下合作细节。在东方胜雪无奈的苦笑中安排下了各自短期内的行动计划。看着东方胜雪告辞时还未恢复血色的苍白面容,慕曦心里有些小小的歉疚,毕竟从个人角度他还是很欣赏东方胜雪的。

“我是不是太逼他了?”慕曦撞了撞身旁的函奕昀。
“不会!”除了慕曦,函奕昀对任何人都没有软心肠,就连对财总管也只是迁就一点而已。雨后又是时近冬日,山风中的寒气和湿气愈发的重。函奕昀皱着剑眉看着慕曦纤细的身子在凛冽的山风中更显的单薄。明知这只是假相,函奕昀还是忍不住的牵心。他褪下身上的黑色皮裘披在了慕曦的肩上:“屋里点着炉火是不冷,可山上风大,寒气又重,你要坚持出来送行怎么也不知道加件衣服呢?我吩咐人给你做的那些冬衣呢?”淡淡的责备中夹带着关切。

慕曦一愣,就在刹那间厚厚的皮裘已经完完全全的把他包裹住了。所用的寒冷和水气都被挡在了外面。一股暖流滑过慕曦的心头。“我没那么脆弱!”话是这么说,可慕曦还是很贪恋那份温暖,不拒绝昀的好意,甜甜一笑,自个探手拉紧了皮裘。

函奕昀看在眼里,纵容的舒展开眉心,“其实我们在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我们呢!”函奕昀牵起他的手往回走。
是啊,谁不是在利用着谁呢!我们用他来牵制东方世家,他不也一样利用我们来护住东方家的安全和得到他想要的人吗?放平心态,慕曦也知道这个。
“不过说到底,他还是东方家的人,虽然这次和你合作,可他还是不会作出对东方家不利的事情的,你的计划还是要考虑一下他的心情。”函奕昀提醒着,他毕竟是风风雨雨里过来的,对于人性和厉害关系比慕曦看的透彻。

“我知道了!”


“二十九号,回来啦!”
“嗯!”
“外面情况怎么样?”
“还好!”
“看你一身是血,很激烈吧?”
“嗯!”
“能活着就好!”
“嗯!”
一路打着招呼,二十九号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关上门才长长的喘上一口气。打了盆冷水,用汗巾擦去了脸上的血迹。水中映出一张充满男性气概的脸,一道狰狞的血痕滑过眉间。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二十九号,不,是阿福恍惚了起来。进来这么多天了,可天天就像在做梦似的。虽然自己以前被称为刁虎也是因为机智百变,可卧底这种事却是第一次做。

其实也怪慕曦的江湖经验浅。当时又因为要瞒着函奕昀,没和昀商量,就匆匆拉了阿福上马。虽然闻孤老人的床边故事给他长了不少见识,可毕竟听别人的故事和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慕曦知道卧底这一步棋的好处和作用都很大,也知道这步棋不好走,可是究竟怎么个不好走,有多么不好走,他就没有底了。其实卧底这件事可不是一般人能作的。坚韧的意志不谈,耐性是少不得的。如何打入组织内部,怎样才能博取对方的信任无一不是难事。尤其是后者,有时要花上数年甚至数十年来完成。当初把任务交给阿福的时候慕曦也是希望他能随机应变。

这可就苦了阿福,他也是毫无经验,幸好他还有些小聪明,再加上破天荒的好运气才能顺利的混进来。说白了就是一个“替”字。其实接下慕曦的挑战,阿福表面上是信心十足,实际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万事开头难,首先怎么混进去就成为了他最先要遇到的难关。他一边潜伏在暗血盟附近打转寻找机会,一边想办法。说来也巧,那日正好有一个殷血杀手浑身是血的倒在门卡外,阿福见机就把他拖了回来。本来的打算是引荐,可拖回来,人已经死透了。无奈之下搜了他的身才发现天上掉下了块大饼,不但找到了证明他身份的腰牌,知道他是二十九号,而且还找到了一份绝密情报。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阿福是又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终于有了突破口,担忧的是这替代一事也不简单,脸自己还能应付,可行为习惯自己就无能为力了。这不是增加了暴露的可能性嘛!思前想后,没有别的退路,阿福一咬牙还是赌了。

他易容成二十九号的模样,再为自己添上几道看似很严重的伤口,然后异样画葫芦的倒在暗血盟的门卡前。几天的观察让阿福对暗血盟的巡逻习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他挑选的位置相当好,没一会就被巡逻的人抬了回去。

后来阿福才知道自己的这步棋,虽险到了极至,却也妙到了极至。暗血盟从不接纳外来者,所有的杀手都是从小被暗血盟收养并加以训练的。幸好自己装扮的那人是“重伤”返回,还带回了及时的情报本身就大大消灭了疑心。再加上势局的突变,导致上面决定把他留在总坛做事,二十九号久被外派公干,在总坛没有熟人,这才顺利的混过关。阿福又是小心机敏的人待了这么久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初来的日子里,阿福夜夜不能安眠,深怕睡梦中会不慎泄露了什么,招来杀身之祸。而这阵子,他却常常半夜从噩梦中惊醒。不仅仅是因为白天激烈的战斗,无尽的厮杀,还有深埋在心底的歉疚和矛盾。

对维义盟,也对暗血盟!
那边有许多昔日的朋友,而这边却是今日的兄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经过了这段日子的风雨同舟,阿福在不自觉中和周围的人建立起了一种情谊。他发现其实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很单纯。也许是从小就很少接触外界的原因吧。他们的信念也很简单。就是服从和生存!那种冰冷冷的相处方式,阿福从最初的不惯到后来的融入,渐渐体会到在那层冰冷下缓缓流动的温暖。很细微,很稀少,但是很温馨!

现在的战况虽然还是暗血盟占了上风,可内斗的狂潮却是一浪高过一浪,无能的对手让内部脆弱的联盟崩溃了。动荡不安的总坛,随时都可能把命赔上。已经有不少人被卷了进去。不少兄弟没有死在敌人的手上,反而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想到这里阿福就痛心。他把头埋进冰冷的水里。内斗是自己挑起的,虽然做的不露痕迹。可良心的谴责却是躲不了的。他忘不了死去的兄弟眼中那种茫然和困惑的表情,没有难过,却更痛苦。冰冷的水,刺骨的寒冷,压抑的窒息,可对于此时的阿福来说这些反而成为了一种救赎。

“呜呜——”突兀的动物的轻鸣声在屋里响起,很清脆,却明显的被压抑了。
阿福从迷茫中惊醒过来。他扬起头,甩了一屋子水珠,然后从汗巾慢条斯理的擦起来。
“又有什么事吗?”
一只通体漆黑的的小貂——雪若——跳上了桌子。虽然有点不满他的漫不经心,雪若还是遵照慕曦的吩咐咬下了悬挂在自己胸前的白色蜡丸,放在了桌面上。
放下汗巾,阿福顶着一头湿发走过来,拿起蜡丸端详了一会儿,在雪若的催促声中捏开。裂开的白色外壳中露出一卷小小的字笺。取出,展开,上面写着:“明日未时,城南旧庙!”

“告诉他,我知道了!”阿福冲雪若点点头。
雪若不动,依然站在桌上看着他。
阿福叹了口气,明白它的意思。他用两片蜡丸壳重新把字笺合上,然后小心的凑近油灯点着。雪若一动不动的盯着,直到火苗把一切都化为灰烬,才满意的搔搔爪子。
“多少次了,你还不放心啊!”阿福苦笑,这小家伙每次都要监督着自己把传信的纸条“毁尸灭迹”了才放过自己,好高的警惕性啊,想必是他主人交待的吧!
雪若小声的冲他吼了一声,隐有警告之意,转身窜下桌子,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好机灵的小东西,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宠物!阿福打起了精神,开始准备明天要带给慕曦的东西。

 

 


 


 
惊鸿 第二十九章(上)


会面后,只简单的交谈了几句,阿福把自己这阵子收集到东西交给了慕曦就匆匆离去了。
回到了黒旗社,慕曦坐在桌边仔细的想了想。
“再打下去,暗血盟的兄弟怕是撑不住了。”咀嚼方才阿福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他点点桌子。兄弟?!阿福的心在动摇,这件事看来还是要越早解决越好,迟则生变。

不过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双方都已经伤了元气,维义盟那边也就罢了,一来他们出了气,二来也博得了美名。暗血盟这边就赔不起了,五年前黑旗社的清剿毕竟还是伤了根本。不过,阿福带来的消息却是一大惊喜了,一个完全空白的班底。

拿起纸笺的第一张,“两盟主火并甚剧,现双方均有不同程度的伤亡,两盟主心腹几乎死伤殆尽,另,暗血盟的秘密基地正在打探中。”
现在布置下去应该是时候了。暗血盟现在内部已经被蛀空,需要喘口气了。只是该怎么调开维义盟的注意力呢?打到现在,仇可是越结越深了。慕曦沉思着。
“曦儿!”轻风一阵,闻孤老人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外公!”慕曦心中大喜,绕过桌子,冲了过去,“您坐,您坐!”他扯着老人的衣服孩子似的撒起娇来,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好好好!”闻孤老人拍拍手他,顺势坐下了。
“外公,东西呢?”
“放心吧!你托外公的事什么时候出过岔,不过……”老人佯怒地板起脸,“你小子真没良心,外公赶得这么辛苦,连茶也不倒一口,一坐下来就知道要东西。”
“哪里的话!”慕曦嘻嘻一笑,还是乖乖地奉上了一杯茶,“您老的凤逍遥早就练到第九层了,哪把这点路放在眼里。孙儿知道您最不服老,哪能提那个忌讳!”
“鬼机灵!”老人笑说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那,你的东西!”
小心地接过盒子,打开,两颗拇指大小的黑深色果子静静地躺在盒子了。外皮透亮得像琉璃,泛着华彩,隐隐可以窥见内在的莹白。
“有劳外公了!”知道老人为了保持它的生机,颇耗了些内力,慕曦合上盒子,道谢。
“跟外公还客气!”老人呵呵地笑。突地,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慕曦咬咬牙还是决定面对问题:“外公这阵子在江湖可听到了什么风声?”
“你说得太客气了!”老人一笑,意有所指,“风声?是如雷贯耳啊!谁不知道武林中关家、北御家还有一些个门派组成了个维义盟,现在对上了暗血盟,两方打得惨烈!听说不少好手都已经阵亡了。可惜啊!”

“外公也知道啦?”慕曦低低念着。
“嗯!”老人点点头,脸色有些沉重,他想了想说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孩子,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凡事留有余地,给别人,也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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